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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哪有二媽嬌的理論林經理從不接受，可是他却承認二媽的殺必死，絕對不是大媽所能望其項背的。

當然，二十五歲對五十歲，林經理沒有還手的餘地，只好任憑汪汪擺佈，也當然，歐吉桑居然還行，完成了他三十五歲以後一夜兩響的新紀錄，而且林經理終於明白身上這個女人叫汪汪的原因。

好個二媽。

那天回家，林經理第一次感到心虛，一方面是他上床時竟仍想著汪汪，另一方面他擔心麗香會不會突然翻過身子來。一夜三次？自己終究是歐吉桑了呀！

壞就壞在「紀錄」上，過去雖也遇過不少女人，但他始終自信對麗香的忠貞不二，因爲他從未對北投、忠孝東路、礁溪或酒廊的任何一個女人動過心，汪汪却動搖了他繼續守貞的信心。

銀行裡不少人玩股票，每個人都自稱有明牌，對麗香的明牌，林經理只哼了一聲，可是一個多禮拜下來，麗香先後進了五支股，居然支支中獎，這不能不說邪門，麗香得意的告訴他：

「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種人。」

沒想到汪汪一點也不在乎，她說：

林經理看起兵書來了！這頗令人費解，每天窩在金庫裡點鈔票蓋印章的人，看什麼鳥兵書。

火在五臟六腑裡東轉西轉。恨哪！這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可是他能怎麼樣？離婚事小，讓人知道他堂堂林經理戴綠帽子，這才茲事體大。

「我要。」

林經理怔在沙發裡，莫非就是那個每次告訴麗香明牌的什麼大戶助手。

「汪汪，跟我，妳會很苦。我雖是個銀行的分行經理，可是能花的錢有限。」

無憂倒也未必，指數沒有只漲不跌的事，汪汪進股市難免要繳點學費，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把大把大把銀子往裡面砸，不出一個月，汪汪就向他伸手了。

當然，以後如果要二十萬，說不定就問題大了，汪汪却沒聽出其中的玄機，一個跳躍便纏上身來，屁股更前後左右抖個不停。

在這一瞬之間，林經理徹底的明白了，他是「國」，那個營業員是「敵」，但想不通的是麗香爲何捨「國」而就「敵」？

這怎麼可能呢？麗香已經四十六歲，四十六歲的女人要離婚會是什麼原因？

許桑走過來說：

林經理對許桑總是微笑，而且不管許桑用那一種語言數落，他總是很神秘的微笑，那種微笑，就像剛從總經理辦公室裡出來，誰也弄不清總經理是罵了他，還是升他官了。

「喂，你的銀行學是怎麼唸的？」

「深入敵境？我幹死你……」

林經理不敢再試，可是女人順從的躺在身邊，對他却是從沒有的經驗。

弄通了這點，也不難明白爲什麽許桑不找林經理打牌，林經理也絲毫不在意的原因。林經理很忙，忙著唸兵書，忙著建立他的「二媽策略」ｗwｗ.hetubｏｏｋ.cｏm•coｍ。

汪汪眞的把借條遞上來，還加上一分五的利，汪汪說：

幸好麗香仍忙著她的農林、中纖，林經理晚回去一點也沒關係。更幸運的是，二媽低潮沒維持多久，汪汪又迷上了股票，每天畫線上號子，這倒得感謝政府開放證券商，大媽、二媽同樣玩股票，兩家號子却一南一北，林經理又高枕無憂了。

別的不說，麗香在床上似乎永遠是逆來順受，汪汪就不同，她讓林經理逆來——不，順來順受，一晚數響的紀錄還經常出現，這使林經理不自覺的充滿了信心，恢復了退伍以後早放棄的晨間慢跑習慣。

處理這種新狀況，可以有兩個方式，第一種是「驕戰」，也就是劉伯溫說的：

「搞什麼東西，都幾歲了？」

事情不可能如此一帆風順下去，林經理也知道不論多謹慎，總不能期望桃花運走不完，他擔心的是汪汪，畢竟兩人年紀相差太多，況且在床上汪汪固然始終汪汪，他却一直覺得自己滿足不了汪汪。意外的是，二媽沒出問題，大媽却跑了。

那是很奇特的經驗，一開始他就沒特別注意汪汪，你知道，北投女人的臉，你看過一個就算差不多全部看過了，再說每次人都喝得迷迷糊糊才會看女人，你想，那女人還能看嗎？

其實這麼些年的交情了，想當初他第一次在黑咖啡廳裡解麗香的胸罩解了二十多分鐘，也全一五一十告訴許桑，林經理實在沒有話不可對許桑說的，但這次他眞的只能微笑，不可說、不該說，更不能說，因爲，這是劉伯溫說的：

「爸，家醜不可外揚，不好吧。」

因此依照林經理的習慣，辦完事他廢話也懶得說半句，拾起鞋子便走，沒必要再耗下去讓女人看他萎了以後的模樣。

第二個方式則仍爲劉伯溫兵書中的第十七章「主戰」，林經理又默唸起那一句：「凡戰，若彼爲客，我爲主，不可輕戰。」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沒關係，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而且我還存了一點錢。」

一疊疊的帳本、支票堆了過來，林經理却瞧也不瞧，他發瘋似的翻著抽屜、衣櫃，全行的人都盯著他，林經理却不在乎，他必須找到——找到了，早上他從家裡帶來的孫子兵法。林經理急躁的翻開書，第一章始計篇，孫子說：

林經理倒不是把許桑當成「敵之強弱」，許桑強不強弱不弱，全世界他屬第一清楚，林經理的微笑純粹是「未戰之時，必先料將之賢愚」，當然，這裡的「將」，指的是他自己。

嘴裡說林經理頭殼歹去，心裡恐怕不這麼想，分行裡誰不曉得從林經理唸兵書開始，許桑就不找他打牌了。

「我有內線，一個大戶的助手，你以爲我ｗwｗ.hetｕｂｏok.ｃoｍ•ｃｏｍ的貂皮大衣是租來的呀。」

問題不能不從另一個角度再來分析分析，汪汪爲什麼會如此自願的送上來做二媽呢？

汪汪的要求同居，應該出自於周瑜打黃蓋。林經理不是沒有過這種念頭，總不能讓汪汪繼續上班下去，這也許是每個男人共同的心理，無論大媽二媽都得完全屬於自己才行。每次到汪汪的住處去，走的時候不用付錢，感覺總是怪怪的，好像自己是汪汪養的小白臉。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

如果不解決汪汪的股票問題，林經理已可預見他的二媽生涯很快就要結束，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可不願意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你還要不要？」

「一個人三十歲以前不看兵書是無大志，五十歲以後才看是老而無聊唷！」

所以當汪汪開口借二十萬時，林經理已胸有成竹：

這是小吳轉述的，而大家也都知道，過去林經理打麻將十打九輸，其中至少有七次是許桑大贏。

林經理當然沒「嘯」，他只是懊喪，所看過的每一本兵書，他竟都忽略了最無聊而乏味的第一章。

到北投也有不少次，林經理從沒有二媽不二媽的念頭，他的一向原則是凡事皆得花錢，以免後患無窮，而且每次都換新面孔，不是很愉快嘛。直到遇見汪汪，他的想法才有了革命性的改變，或許這和他的年紀也有關係。

最愉快的是汪汪，她給自己找了不少事做，學日文、學合氣道，每天還固定去健身房跳韻律舞，可是女人——尤其是二媽——最沒有耐心，今天弄弄這個，明天弄弄那個，沒多久就直喊無聊，成天打電話到銀行找林經理撒嬌，許桑接過幾次，臉色怪怪的，林經理却一句話打回去：

從交往以來，這是三十年來，林經理首次讓麗香騎在頭上，有時想想，不懂股票的丈夫在妻子眼中眞的身價暴跌？爲了維持二媽，林經理也就不深究其中的道理了。

一晚上翻來覆去，林經理乾脆坐起來，摸起擱在床頭的孫子兵法，沒想到居然發現書裡畫了不少紅槓子，他看書並沒有畫線的習慣，那麼會是誰看了他的書呢？又是誰畫的紅線呢？麗香又怎麼會對他的兵書感興趣呢？

「我不習慣向男人要錢，這是投資，而且借條我都寫好了。」

「我回去湊湊看，十萬塊應該沒什麼問題。」

什麼明牌？林經理現在每天得挪出半個、一個小時陪麗香聊股票，更得不時忍受麗香的不耐煩，她現在的口頭禪已經變成：

「凡戰，若彼爲客，我爲主，不可輕戰。若吾兵安，士卒顧家，當集人聚谷，保城備險，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俟其困敝而擊之，則無不勝矣。」

「凡和*圖*書用兵之道，以計爲首。未戰之時，必先料將之賢愚、敵之強弱、兵之衆寡、地之險易、糧之虛實。計料已審，然後出兵，無有不勝。」

誰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每當許桑偷偷摸摸邀牌搭子，不時偷眼瞧他時，林經理總暗笑在心裡，如今他哪來的功夫和這些歐吉桑窮耗唷。

汪汪對他到了奉承阿諛的地步，下午回家小睡，傍晚起來燉上一堆加中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等著林經理，上了床更是各種姿勢，務必做到林經理不使力却十分享受的地步，人生之樂大概莫過於此了。而事情剛結束，汪汪便喘著氣趴上來急促的問：

「你還要不要？」

「明牌，明天一大早進台火。」

許桑皺著眉唸了一遍：

林經理一向行事謹慎，否則他不會比許桑早坐上經理的大旋轉椅。他在離家相當遠、開車却不容易塞車的地方，找到了一間公寓。事前他還調查了衆親好友的地址，確定不會撞上尷尬的人，這才幫汪汪搬家。一個月八千塊的房租，兩萬六的生活費，對林經理是小 CASE，便宜，眞便宜呀，到酒廊去，一晚上喝掉的酒不就等於一個二媽。

「林仔，你嘯（瘋）呀喔？」

汪汪還從皮包裡拿出存摺來，要給林經理看，這是絕不能看的，二媽和大媽不同，二媽的帳，男人最好少管。

汪汪仍舊沒有問他的名字，沒有問他的公司電話，只把她自己的電話號碼留下，而且還說：

不知道這算不算恭維？應該算吧！汪汪又往枕頭上一躺：

麗香留了一封信在書桌上，裡面還附著一份離婚協議書，兒子、女兒聽到消息全趕回來。

這是個很簡單的邏輯，如果告訴許桑，許桑必會告訴他老婆，他老婆必會告訴麗香，而麗香是林經理的老婆。林經理自認從小就不是賢，但愚却也還不至於。

同時，林經理還體會出另一個道理，女人對股市的瘋狂，絕不可以用一般常理來判斷。如果沒有股市，他不可能瞞著麗香搞二媽；如果不是股市，更不可能養個小他二十五歲的小女人，更而不會因而女病纏身。每次遇到證券公司來融資，林經理的笑容便堆到了脖子上，那是打自內心的笑容。

至於讀起兵書來，原和汪汪無必然關係。養成一個星期去汪汪住處一次的習慣後，待在那裡的時間也漸長，便順手買本書去看。小時候對劉伯溫充滿景仰，就買了他一生的第一本兵書，沒想到越看越有興趣，什麼孫子、吳子，一本接一本的看了下去。

有人起鬨喊分房，林經理無可無不可的跟著れえちやん摟著小姐去找房間，以後就全世界都一樣。許桑形容那種感覺是憋了一肚子尿，突然全放出來，爽呀。林經理却不這樣想，他的主張是男性尊嚴在那一剎那突然挨人一棒子，萎了。

不和_圖_書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林經理桌面玻璃下的治家格言，換成了劉伯溫兵書裡的詞句：

想歸想，林經理知道自己不能先開口，否則以後的麻煩會不少，所以他堅守劉伯溫兵書第十七章「主戰」中說的：

麗香對股票也許有先天的細胞，兒子的新屋頭期款、林經理的新科西嘉轎車，全是麗香攢來的，而且從買進第一張台塑開始，就沒向林經理要過錢，天縱英明哪！

林經理不喜歡北投的原因之一也在於此，女人太嚕嗦。但令他意外的是，汪汪居然開口說：

「怎麼樣，又有什麼明牌？」

「生意歸生意，不過你是我老公，只算一分五的利怎麼樣？」

林經理先笑著點頭，但也留了一個退步：

林經理還沒想到該回答要或不要，汪汪已性急的撲上來說：

你知道，打麻將和二媽比較起來，其休閒與娛樂的價值，豈可以道里計。再說，都五十歲的人了，再不獨樂樂更待何時？

許桑和林經理是大學同學，同一期考進銀行，當年追的是中文系同一班的女生，還一起去法院公證，現在更是麻將搭子，誰也弄不清許桑這番感嘆是對林經理而發，還是對自己。不過林經理看起兵書來，的確是非常專注。小吳說他是卯起來用功，因爲林經理不但吃飯的時候看，蓋印章時看，連蹲廁所也帶著書一蹲半小時，開會時更眼不離，大有總經理崩於前也面不改色之態。

才翻到第二章，便看到一堆紅線，而且還有大大小小的一串紅圈圈。那是「作戰第二」，那句話是這麼說的：

擔心其實是多餘的，他和麗香幾乎已經一年多沒辦過事，何況麗香不知早夢到哪裡去，她明天一早還要上號子去呢！

再說自己的年齡大概是眞大了，什麼事都想安定，林經理常想，六十五歲退休以後，如果有個二媽處可以跑跑，那才叫退而不休。距六十五歲還早，但每次想去的時候就去，不必等汪汪下班或休假，那會有另一種的情趣。

「五十三章飢戰，凡興兵征討，深入敵境，芻糧乏闕，必須分兵抄掠。據其倉廩，奪其蓄積，以繼軍餉，則勝。」

林經理沒理他，整個人癱在大旋轉椅裡，額頭上全是汗水。

「我要一個男人，能陪我又不會害我，你就是這種男人。」

因爲林經理帥？有魅力？功夫好？

許桑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他的理論是：

汪汪說：

老天，林經理的第一個醒悟是htｔｐs://m•ｈetuｂoｏｋ•com.cｏm我管你要不要，都五十歲的人了，歐吉桑還行不行唷。

所以汪汪提出同居的要求後，林經理自然必須痛苦一陣，告訴她，自己對家庭的責任不可抛，對妻子的感情不可抛，對既有的生活圈子不可抛，他更說：

如果二媽還沒到手，自然得採「驕戰」，問題是如今汪汪已死心塌地的跟了自己，如果還助長她的氣焰，今天十萬，明天就二十萬了。

「爸，我和媽談過，你先別生氣，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是個證券公司的營業員，離過婚，才三十七歲。」

不過汪汪一傢伙抱住他，不讓他走。林經理不是那種在歡場裡向女人翻臉的人，只好勉爲其難的再躺回枕頭上，聽汪汪講故事，什麼被男人害了，現在拚命賺錢還男人留下的債之類的話。

不過他眞的又戀愛了。雖然很懷念那次的紀錄，到底有道德情結在，林經理好幾次硬是在緊要關頭壓抑住打電話的衝動，豈料人算不如天算，一個客戶又在北投辦桌，林經理一眼就看見才剛閃進來的汪汪。

「經理，要不要再來一次？」

兒子一本正經的回來，表情嚴肅的說：

林經理坐在金庫前發了一天的呆，許桑有事沒事晃過來嘀咕著「興兵征討，深入敵境」，林經理沒理會他，直到汪汪的電話進來，林經理才從憤怒、懊喪、無奈中醒轉過來，因爲林經理警覺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麗香跑了，今後他拿什麼明牌給汪汪呢？

林經理不想說什麼，他一度非常氣忿，想找律師告那個小子妨礙家庭，兒子却澆他一盆冷水：

汪汪樂了，林經理的明牌屢試屢中。林經理更樂，他的明牌得來全不費功夫，把大媽、二媽全養在股市裡，天下哪有如此得意的事，他也才終於體會出兵法上所說「寓糧於敵」的道理。

回到家裡想靜一靜思索一下，沒想到麗香抓個電話呱呱呱的連說了一個半小時的話，林經理從客廳到臥室再到書房，始終逃不過麗香誇張的笑聲，終於等到她放下電話，林經理正想發脾氣，誰知道麗香却興沖沖的搖搖手裡的記事本：

「你連我女兒小惠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啊？」

兵書對林經理有不小的啓示，尤其是汪汪提出同居的要求以後。

林經理還特別引用了鄭愁予的一句詩：

「嘿，林仔，頭殼歹去喔，你唸這個做什麼？誰是你的敵境，你分兵抄掠誰呀！」

「汪汪，你這樣子每天繳學費不是辦法，我認識一些股市裡的人，打聽到明牌妳再做。」

「凡敵人強勝，未能必取，須當卑辭厚禮，以驕其志。候其有衅隙可乘，一舉可破。」

兒子、女兒沒有安慰老爸爸，臨走時口裡仍唸唸有詞：

林經理不禁偷笑起來，當初反對麗香搞這種投機的生意，沒想到獲利的反而是自己，至少三更半夜回來，麗香連說兩句的習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