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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

作者:遠藤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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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的不幸

科學的不幸

此時,白川的心才開始感到痛起來,原來,表面上似乎毫無關連的三個自殺者中,有二個人是彼此認識的。
「但突然……」
「你怎麼了?」
「覺得一切都令人無聊。」
「不為什麼。」她此時才回過神來似地說:「那樣不是太無聊了嗎?而且,你又為什麼執意追究我弟弟及那些人自殺的原因?」
這個女人隱瞞著某些真相的念頭,在這一瞬間閃過白川的腦際。
「明天。」
與由紀子道別,在回新宿的電車中,白川坐在潮濕的座位上,雙腳|交叉,從雨衣的口袋裡拿出了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翻閱著,心想,今天自己也做了和書中主角的行為很相似的事,禁不住苦笑。而主角與他不同之處,在於小說中主角去找有關人員而獲得某一種線索,但他卻根本找不到任何像樣的線索。
她慍怒地瞪著白川。
山田似乎很悲傷地來到我們平時聚會的小館子,看他無精打采地在椅子上坐下來,不禁問他:

在扮演為人|妻的那個女明星,眼眶裡落下了一行眼淚。
(山田,你為何要為眼鏡而死呢)
那位老板很困惑似地偏著頭。
飛高和我聯絡,他說那種眼鏡再過兩天便可完成。製造者山田昭夫,是一個斯文而恬靜的工程師。今天,在那家小館子裡,他將我介紹給山田昭夫。他以科學家的模樣緩緩而自言自語似地說:「花了五年的時間研究這種特殊的合成樹脂。」
「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肯說。」
此時他才發現了令人震驚的事實。
「真的嗎?」
那個父親很訝異地看著他,說:
這一刻間,白川猶豫著是否該回答,終於還是索性說了出來:
愚人節的日子。這天,我與平常一樣,希望能追求到什麼似的在街上走。卻在一間偶然光顧的小館子裡,碰到比愚人節更令人驚訝的事。
「也許是吧。」

但是在第二個星期,這次是住在澀谷的另外一個年輕人,在自己家中吞服安眠藥自殺。
司機臉色蒼白地煞住了車,車掌也立刻與附近的車站聯絡。
「妳記不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科學會使人類不幸。愛迪生也這麼說過。不應該製造這種鏡片。」
「不要找!」
「太太,我要到山上去。我想,在冬天的山上,再嚴格地考驗一次我的愛情。」
四月十九日
「沒有。」
「我們作夢都沒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那種事來。」
翌日是星期一,他跑了一趟雜誌社,那裡有一點騷動,據說是在三月號的雜誌中,刊出了太過暴露煽情的圖片,因此警察當局請總編輯去談談。
終於找到地圖上所畫的雜樹林,樹林周圍以鐵絲網圍繞著,有一處角落遭人踩垮了,因此一眼就能看出那附近就是現場。長著蕺菜的潮濕地面,還遺留著紙片和菸蒂。
胯間吊著那個東西的首相,看來毫無威嚴。而向他質詢的那個社會黨議員,他的那個東西也很短小,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個長相迥異的沒實力的男人。
「上次忘記請問妳,山田自殺時所戴的眼鏡呢?」
「看來妳似乎知道什麼。」
「關於空虛年代的報導,已經千篇一律毫無變化了。二週前不是才登過同樣的報導嗎?有沒有更好的題材呢?」
「他的朋友也不少。」
「為什麼?」
「為什麼?」
編輯交給了白川一份工作。
我搖頭說:「不太清楚」,他似乎焦躁起來,「例如若戴著這種眼鏡看女人時,她身上的衣服會完全消失,她就會成為像出生時那般的模樣。」他這麼自言自語地說著。
他緩緩地環視四周,開始說:「等眼鏡完成而將它戴上以後,會因為由特殊合成樹脂所製的透鏡之作用,布製的衣物類會完全看不見。就是那種眼鏡。」
「你大概偵探小說看多了。」
「那麼,現在請問妳第二件事,妳聽過山田昭夫或飛高修二這些名字嗎?」
「你記得怎麼樣?」
「更何況,對於究竟是影子還是毛都還搞不清楚的東西找麻煩,真是——都已經是什麼時代了?」
越過多摩川,又過了幾站以後,終於有丘陵及森林映入眼簾。在鶴川站下了車,白川便豎起雨衣的衣領,走在如針般拂面而來的毛毛雨中。
「只是?什麼。」
山田昭夫
為了慎重起見,白川拿出小筆記本,給由紀子看飛高修二及高野 實這二人的名字。那是山田自殺之後,留下與山田很類似的遺書而自殺的二個人。
為白川認真的表情所折服,看起來忠厚篤實的父親便將他帶到裡面的驗光室。拉上了汙漬的窗簾,擺著驗光機的小房間裡,有種貯藏室的感覺。
據她說,他是服務於有樂町的魯夫特漢撒航空公司的事務所。
「你是說表現的自由嗎?」
「若是那樣,我就不會這麼老實的給你名片了。我是希望將它當成我自身的問題,才想來拜訪你。」

「沒什麼,聽說和-圖-書那張圖片的事會被處以罰款?」
他將身體往前挪,說:
「我不是在電話上告訴你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跡象,大概是有點精神官能症吧。至少,他若能把心裡的事告訴我就好了……不過,不論是弟弟或是我,一向都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們是這樣的姊弟。」
山田的眼眶裡嵌著淚水,我們能夠體會出他的心情,也沉默著。
「是這樣的……」
那個編輯這麼自言自語著,隨即又忙起他自己的事。那個星期的禮拜四,白川又找到飛高修二的住處。
他將到今天為止所調查的事和感到奇怪的疑點,告訴這位高野 實的姊姊。
四月二十二日
實際上,我本來打算保持沉默的。但是,你已注意到山田的眼鏡,並且說,無論如何要找到透鏡的碎片。
她彷彿看著遙遠之處似的搜尋著記憶。
白川留心地掃視地面,在潮濕的地面上還隱隱地留存著曾聚集在這裡的人們留下的腳印。他發現了一個閃亮的東西,拾起來一看,那是可口可樂的瓶蓋。
「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事實上他的確是配了眼鏡。」
「我覺得一切都令人無聊,因此尋死。」
我趕緊換頻道。是一齣叫白色機場的電視劇。那是在海苔廣告中常出現的女明星和叫T的英俊男明星,兩個人正在認真而神魂顛倒地談情說愛的鏡頭。
在那家館子裡有個男人正喝著啤酒,由於我借火給他,我們便聊了起來。他是澀谷眼鏡行的兒子。
白川也苦笑著說:
「只有三件嗎?為什麼?」

「真無聊!這個傢伙,說得那麼好聽。」
「他是一個溫和的人。呃,個性啊?可能由於是工程師,說是憂鬱……好像也有那麼一點。失戀?不會的,他原本已經決定,要和他從大學時期就認識的女孩子,在明天結婚的。我真想問問他,為什麼要死呢?」
「這一點我還不清楚,我就是為了解開謎底才來找妳。」
「不,我現在終於瞭解到,發現核能並將它製成炸彈的美國科學家他們的悲哀。啊!由紀子,由紀子,我已失去了對妳羅曼蒂克的心情了。」
「妳難道不想探個究竟嗎?」
「我知道。那種眼鏡到底是什麼?」
「理論如何不管,不過,認為人體是醜惡的這種觀念,早該被淘汰了。」
由紀子似乎一直未曾留意到這件事,說:
由紀子仍是有氣無力的聲音自話筒的那頭傳來。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告訴你。」
他突然想起林由紀子的臉。
「我想調查一樁案件。」
「我絕不是為了在報章雜誌上發表專題報導而來採訪的。」
「想啊!」
他抬頭看著一棵松樹,想著曾吊在這裡的青年那悲哀的屍體。透過這棵松樹的樹枝,還能看到山雨欲來的舊棉色天空。
但是這個人的肚子像青蛙般地鼓起,而在他的胯間有非常醜陋的像山芋的東西如屍體般地吊在那裡。我趕緊摘下眼鏡還給山田。我現在已完全瞭解為何方才山田會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喜悅轉為憂鬱。
「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那些碎片……你打算去找嗎?」
「為什麼?」
(總之),他自言自語(一定得在山田自殺的現場找到透鏡的碎片)
「在這種時代,又何必把看不看得見毛當成問題呢?」
「你為何這麼問?」
「怎麼了?」
「該不是厭倦了都市的生活?」
她的聲音及態度都認真得令白川目瞪口呆。
「奇怪?」
白川看完高野 實的姊姊所寄來的信不禁嘆息了,已經明瞭一切的現在,甚至沒有必要去看那本她所寄來的日記了。
「是的。」
腳踏車店的老板,看了幾次白川的名片,說:
「我不知道。」
「對呀。」
「我覺得這三件案子,似乎是象徵這世代的人空虛的心情。」
雖說沒近視的人戴眼鏡是近來的流行趨勢。但看這張卡片,是特地來訂製的,並不是來買現成的太陽眼鏡,而上面的製造日期,正好是山田自殺的一個月前。
「沒有。」
「讓你久等了。」
正如你所臆測的,我確實知道真相。我另外郵寄給你我弟弟的日記,你看過以後就能瞭解我無法告訴你真相的原因。
「你怎麼說得如此誇張。」
當我戴上那副眼鏡到澀谷去時,真令人驚訝,路過的男女都以出生時的模樣來來往往,啊!多麼美好呀!年輕女子的乳|房全|裸|露著,在小腹都有著像栗子殼表面的刺一般的東西,老婦人有萎縮的乳|房。令人難以忍受的是男人們,他們吊著那個東西,和女孩子手挽著手,小聲地對女孩子說著話。根本就是偽善。
「那麼,妳是說根本沒有任何原因嗎?」
白川向他道謝之後掛了電話。然後他在車站前的麵店叫了一碗湯麵。
那個父親駝著背,拖著沉重的雙腳,從驗光室走和*圖*書到店裡去。白川嘴裡叼著香菸,又隨即將它放回口袋裡。

「那麼脆弱不行啊!這樣的蚯蚓集團怎麼能和鎮壓性解放的日本警察戰鬥呢?」
「我們出去吧。」
似是九洲出生的那位父親,嘮嘮叼叼地一再著重覆著同樣的話。
翌日,他搭上了橫越多摩川的電車。由於興奮使得心裡猶如受到擠壓似的連坐在椅子上都不安穩,他埋怨電車跑得太慢了,覺得有點焦慮。他頻頻地望著窗外陰霾的風景。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關於我弟弟的事,我並沒有什麼可以奉告的。父母和我都不願意拿它作話題,並且希望儘早將這件事忘掉。」
「我有個未婚妻。今天,我戴上那副眼鏡看我的未婚妻。但是,在那一瞬間,我心中便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編輯宛如把白川當成了調查的刑警似的發著牢騷。
她寂寞地微笑。有個像阿部靜江的未婚妻,為什麼會說「覺得人生無常」這種奢侈的話呢?實在無法理解這個時代青年人的心境。
「以你這種年紀就這麼想?」編輯說著笑了起來。「可是……對了,你最近好像蒼老了很多,看上去好像六十歲似的。」
「是的,那是製造透鏡的工作。」
他「叱!」的一聲,又在蕺菜叢裡搜索,有個很像是鏡片一部分的圓形透鏡碎片,有一半埋在地面。
「有問題!」
我希望你不要那麼做,這並非為了去世的弟弟及其他去世的兩個人,而是為了你本人著想,希望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否則,你將會和我弟弟及另外兩個人一樣,感到一切都變得無常而且令人無聊。
那個父親眨著凹陷的眼睛,沉默不語。片刻後才自言自語地說:
白川從林由紀子處聽到了奇怪的事。
「那麼,會不會有因為工作過度而精神疲勞的情形?例如患了精神官能症等等。」
當白川問起山田那位未婚妻的姓名及地址時,老板說:
「是的,因為他是向我兒子訂購的,所以他確實是配了。」
拿到了我專用的眼鏡。在小館子裡戴上這副眼鏡,觀看服務生扭開的電視。
「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副眼鏡有問題。也許,山田自殺的雜樹林現場可能還留著眼鏡的碎片。因為根據他的未婚妻說,警方並未拾起破碎的鏡片,只帶走鏡架而已。」
「要不要立刻著手這件事。」
白川獨自穿梭在永樂町擁擠的人群裡,此時他才深信自己抓到了這樁事件的線索。這條線索就是山田自殺的一個月前所戴的眼鏡。而這副眼鏡則是飛高修二替他配的,在白川的心裡直覺到高野 實的姊姊似乎知道這副眼鏡的秘密。這種疑惑在他心裡宛如烏雲般地擴大著。
白川想,看來還是有點精神官能症的傾向。
「你的兒子……」

向那位父親道謝後,他步下宮益坂,如針一般的毛毛雨仍然下著,他踱到常去的酒館,叫了冷啤酒,然後掛電話給林由紀子。
「那樣的名字——我沒聽過。」
「沒有,只是他從那時候起開始戴眼鏡。」
我茫然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幼年時我也曾想,若有這種眼鏡,肯定會十分有趣。但是這世上是不可能會有那種發明,而且也不應該會有人企圖去發明那種東西。
她也與別人一樣,說話的口氣帶著高度的警覺性。白川執意地一再要求,才獲准見面。
高野 實
「什麼時候?」
「不過,只請妳告訴我三件事,可以嗎?」
「是不是患了近視?」
過了兩星期之後,又有人自殺了。也是個年輕人。他是在電車的路線上臥軌而死。電車輾到他時,車身有了數次的撞擊,因此乘車隨即警覺有人自殺了。
「據說眼鏡掉落樹林裡的草地上摔碎了,只賸下鏡架而已,我想可能是警方的人拿走了……」
深夜,飛高打電話來,成功,終於成功了。日本的道德將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吧。不由得自嘴裡哼出「黑貓的探戈」。馬克斯萬歲!

我們這麼問時,他慌張地答道:
「求求你。」
她聽到白川出乎意料的發問,感到驚訝似地說:
「想不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眼鏡呢?」
從澀谷經宮益坂朝著青山行去,再向左彎的眼鏡店,就是飛高的家。
「你上次說的『空虛的世代』那個構想,有沒有向其他的雜誌社提過?」
「我弟弟並沒有戴眼鏡。我想,我弟弟也不認識那二個人。我弟弟的自殺還是由於不可告人的精神官能症所致。」
每個都是很稀鬆尋常的姓名,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白川再研究夾在筆記本裡的剪報。然而,似乎報社也只是將它們當成普通的自殺案件報導而已。像目前這種忙碌的時代中,同樣要自殺,除非是從高聳的煙囪往下跳,或是被多摩動物園的獅子吞食,否則報社是不會做大篇幅報導的。
那並不是十分稀罕的事。
「他是一個個性開朗的孩子,也很能幫忙店裡的生意。更何況,壓根兒就想不到他會留下那樣的遺和-圖-書書。」
然而這個原因,片刻之後便明白了。
「是的。」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他由於忙著這件工作,暫時沒有時間再去調查高野 實。
黃昏時,他估計大約是下班時間,到達辦事處時,一個正向顧客模樣的外國夫妻解說什麼的女性,朝著他使眼神,意思是教他先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稍候。
白川費盡心機,連哄帶保證地,才勉強請求他告知姓名。於是白川又冒著雨回到了火車站。他利用站裡的公用電話,打到山田畢業的那所大學。
「那麼,山田為什麼要尋死呢?」
「眼鏡嗎?眼鏡……對呀……」
「是的,是顯微鏡的……其實我不太清楚。」
「我從未聽過眼鏡可以令人自殺的。」她噗嗤地笑著,說:
四月十五日
四月十六日
前天真是抱歉,雖然你這麼關心我弟弟的死,而我卻對你採取那樣無禮的態度,並且什麼也沒告訴你,請你原諒。
並肩地走著。白川想,這個女人大概是二十八、九歲左右。通過十字路口,進入了一棟龐大的建築物。那個女人似乎對這裡很熟,走上大理石台階,然後指著一處沒有人影的小廳。
她頓時臉色大變。

「我沒有這麼說,若真的毫無緣由我弟弟也不會死了。只是我們並不知道原因。」
報上也報導了那份雜誌由於刊了不當的圖片,以猥褻罪的嫌疑被警方詢問。報導的篇幅比那三個青年自殺的報導還大,上面也有一位作家的談話,表示這種毫無意義地對「性」的限制,是顯示了日本文化的落後。
「我是說,要與任何國家都和睦相處,不僅是美國而已。這就是為議會政治貢獻了半生的我,最大的願望。」
白川覺得她的態度與山田的未婚妻和飛高的父親迥異,是根本漠不關心的感覺。
她猶如瞧不起白川似的嗤之以鼻。
「透鏡?」
「是。」
「林由紀子……有啊!畢業生的名冊上有她的名字,她確實是我們這所大學的畢業生。她現在住的地址是町田市本町田二之三之三五。」
「他自己也說是眼睛疲倦了。說起來,他是自從戴了眼鏡之後,才開始有剛才我說的那種態度的。」
「什麼!」
像醫生一般穿著白衣的父親,看到白川的名片,臉上浮現了不安的表情。
「我是不希望讓人報導。」
「我現在才瞭解到——正如愛迪生所言——科學的進步會背叛人類。」
「要用嗎?」
「如果能瞭解你的兒子和山田的關係,或許有助於找到線索也說不定。」
「請你查查看好嗎?」
飛高修二

「不清楚為什麼,也和你兒子一樣,找不到自殺的理由,況且他快要結婚了,所以——」
然後他向來接聽電話的編輯說明這三件自殺案件。
四月二十一日
在翌日的報上,只對這件事做了微乎其微的報導,篇幅小得令人不易注意到它的存在。報上的標題寫著:患了精神官能症的工程師自殺。此種標題並無多大的吸引力。對於在梅雨季節的電車上看到這則報導的人而言,這種新聞是一下了車就會拋諸腦後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的事件。
「妳們本來是打算要結婚吧?」
編輯把他拉到酒館去,為他餞別時說:
「這個……我也不清楚,看檢查表應該會知道吧!」
白川由於沒有反駁編輯的必要,因此僅表示同意似的點點頭。
「加入蚯蚓集團,我就告訴你。」

「好,那麼我就加入。」我以輕鬆的心情立刻發誓加入。
喝得稍有幾分醉意時,我將心裡的話告訴這位看來似乎很快活的人,說:「我不知該怎麼處置自己的人生。覺得大學很乏味,每天的生活也毫無意義。但是我心裡卻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和忿怒。然而很悲哀的,我竟沒有膽量像某些年輕人一樣把炸彈裝在大樓,也沒有劫機的勇氣。」
「我開始覺得人生無常,再見了。山田昭夫」
他很驚訝地發現,他們竟出乎意料地全都看過報上的報導。對於這件事的看法也見仁見智,有些經濟界的人士認為現在還太早,有些文化界的人士則認為這是無聊的壓力。
一小時後,在覆著草席的屍體旁,有穿著雨衣的警官,淋著雨佇立在那裡。
不久之後,巡邏車、報社的採訪車、以及好奇的群眾,猶如螞蟻一般聚集在樹林的周圍。死亡的青年上衣口袋裡有一紙遺書,上面以猶如女人般纖弱的字體寫著:
「關於你弟弟的自殺,妳是否曾想到原因呢?」
「是嗎?」
白川悲傷地說。但編輯並沒有留意到。
為了這件工作,他到處去找政治、經濟、文化界等人士。與他們會晤時,他們都說:
「林由紀子嗎?請稍等一下。和圖書
她悲傷地搖頭。她是個長相絕不差,甚至可說是楚楚可人的女孩子。
「怎麼了?」
「他去世之前,是否曾提及要戴眼鏡之類的事情?」
「是這個……可是……」
白川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拭去附著於鏡片上的泥土,然後將它放在眼前。
編輯點頭而莊重地說:
「眼鏡的秘密終生都不能洩露喲!」
四月一日
「啊!」
「現在日本人的心中缺少美。為恢復日本人的心,首先希望能在我們這個市區裡恢復綠色的植物。」
「咦?」
當我說:「可以得到諾貝爾獎啊!」,他嚴肅地搖頭說,近來諾貝爾獎的價值已經降低了,所以他不願意用這種眼鏡去角逐諾貝爾獎。飛高認為,像諾貝爾那種由偽善道德所支持的獎,絕不可能會頒給這種革命性的眼鏡。三個人為了禱告最後的實驗成功而乾杯。
「雖然覺得很不甘心,也只好這樣。但我們絕不氣餒。今後,我們還要繼續為日本的性解放而奮鬥。」
那個父親手裡拿著一張卡片,回到驗光室來。但好像覺得很困惑似的說:
一切宛如作夢似的。然而,我此刻在寫日記,這就是並非在作夢的最好證明。
「現在再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夢想了。」
「山田也自殺了。」
「喔,你為什麼要回去?」
「如果探究就能使弟弟復活的話……」
白川掛了電話以後,心想:就因為有這種編輯,難怪那份雜誌的銷路會直線下降。他轉念又想:也許他說的也沒錯。但他又自問自答地想:等哪天空閒下來,有必要去查一查這三個自殺案件。
「那個叫山田的人,和我兒子的自殺有關嗎?」
坐在藍色的圓形沙發椅上,她便自皮包裡掏出香菸,以小巧的紅色打火機點燃。不論從她穿在身上的衣著或鞋子,都能一眼看出是在東京市中心工作的女性。
「不,沒什麼。」
終於在鶴川下了車,他便走到站前的一間小派出所,希望能從那裡問出山田自縊的現場。他對所裡的警員佯稱自己是山田高中時的學長,想到現場去弔唁一番。警員十分親切地連地圖都畫給他看,並教他路怎麼走。
仍然下著梅雨的星期天,他乾脆搭上開往東京郊外的電車。
「所以,我覺得這次的自殺似乎與眼鏡有著某種關係。」
「不,不用。」
對於她那稍帶斬釘斷鐵似的言辭,白川只得點頭說:
我問他:「蚯蚓集團是什麼?」他說,那是被爆破大廈之野狼集團摒棄於門外的差勁男人所組成的集團,並且專售眼鏡。我雖然不喜歡蚯蚓集團這個名稱,不過我覺得無聊而不由得笑起來。
他笑了,說:「那是現在年輕一代普遍具有的煩惱。」並點頭說,他也是如此。此時他——他的名字叫飛高修二——突然環顧四周,然後問我,「要不要加入蚯蚓集團?」
四月十一日
「喔!那本雜誌呀!不是正為了猥褻罪被調查嗎?」
「我明白,我很瞭解。」
那只不過是一片與尋常無異的玻璃。透過鏡片能模糊地看到松樹、櫟樹及舊棉色的天空。
「山田並沒有必要配眼鏡呀!他的視力右邊是一.〇、左邊也是一.二,這種視力比普通人還好啊!」
「只是……」
「他的身體健康嗎?」

「妳長得有點像阿部靜江。」
現場採訪記者放棄了那份工作,決心要回他的故鄉岩手縣的牧場時,是那年的秋天。
他們二人約定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見面。在微暗的店裡,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其他的客人。服務生打開了電視正在播放自下午三點起的賽馬轉播。
「他也……這麼說過。」
「當然!」

白川打電話給平常向自己索稿的雜誌社。
空虛,很空虛。不想再戴眼鏡了。
「其他還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有孩童在馬路上唱歌的聲音傳來,每當在日暮時刻聽到小孩子唱歌,白川的心情就會沒來由地感傷起來。
「這裡沒有人會來,很安靜。」
這種洩氣和無力感的遺書。
雖然是星期假日,也許是下雨的緣故,已近中午時分,搭車的人依舊寥寥無幾,因此能輕易地找到座位。他從口袋裡掏出小筆記本,好像研究姓名學似的判斷那三個自殺者的姓名。
這份工作就是以「您贊成性的解放嗎?」為主題,去採訪各方人士的談話,並將它們整理摘錄下來。
他打電話到高野 實所住的公寓去時,管理員在線路的那頭回答說「請稍等一下。」不久後便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她是當事人的姊姊。
據說正在感冒的由紀子,偶爾會從皮包裡掏出小手帕來擤鼻涕。
這一帶泰半是種柿樹的農戶,雜樹林及丘陵遍佈四處。雖然天色陰沉,但尚未下雨。有牽著狗的男人騎著自行車掠過白川身邊。
當山田戴上它以後,不知什麼緣故,他突然有了不愉快的表情。
然而,此時方才掠過白川的男人,又帶著狗踩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單車折回來了。仍未將鏡片自眼前拿開的白川,不經意地看到那個人時,不禁叫了一聲:
「非常健康,他讀高中時,是參加競賽性的社團,也曾參加過全民運動大會,當時還得了獎哩!」
用鉛筆潦草書寫的便條,與翻倒的玻璃杯及安眠藥一齊丟置在枕邊。
她又搖頭,以微弱的聲音答著。
只不過是在梅雨季節的東京郊外,有一個青年自縊在雜樹叢林中,從樹林旁路過的上班職員發現了,立刻報警處理。
她提高了聲調說:
他雖然臉上一副很悲壯的表情,但是他的它,蔑視著它的所有者似的瞧著上面,他的它似乎在說:
「你是否曾聽過山田昭夫這個名字?」
「怎麼了?」
他很快地找到了在雜樹林自縊的山田昭夫生前租賃的房子,那是一家經營腳踏車的店鋪,山田便是住在二樓。
現場採訪記者——白川,由於工作上的需要,即使是一點小小的報導,他也習慣地將它剪下來。因此連這幾則小小的自殺案件,他也一直掛在心上。三個人自殺的場所及方式各不相同,但同樣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而且,都留下了:
「那是什麼意思?」飛高問。
「內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
七點的新聞報導,首相胯|下吊著那個東西,在預算委員會中答覆質詢。
「在他去世的大約一個月前開始,和他走在一起時,他會突然大笑或是突然有寂寞的表情。」
那是到處都買得到的灰色大學筆記本,高野 實以和她姊姊相同的工整字體寫那本日記。共有十頁,不過似乎沒有必要在此處一字不漏地介紹吧。
那位庶務課的人,似乎把白川當成了徵信社的婚姻調查員,很老實地說:
「可以這麼說,也是因為對女性失去了興趣所致。」
編輯以疲累的語調應著。
她吐著煙圈,截然地否定。
「喂,我是白川。」
「沒有。」
商量完工作方面的事,正打算起身離去時,編輯說:
這一點,很令他介意。
「我兒子說,他替山田檢查過視力,山田並且向他訂購眼鏡。」
四月十四日
(大概是這棵樹吧!)
「山田的確是在稻田登戶的光學研究所工作嗎?那是什麼性質的工作?」
「編輯,科學會令人不幸。」
「我記得……」
不知是否由於拉上窗簾的緣故,屋子裡略顯得幽暗。
「也許吧!見識過一切的人是會老的。」
「他自從初中三年級就患了近視眼,因此平時就經常戴著眼鏡了。」
自從戴上那種眼鏡之後,我們也和山田一樣,失去了所有對女性的好奇心及興趣了。總覺得女人剝光衣服以後,都沒什麼兩樣。討厭!真討厭!
由紀子又搖著頭,稍後吞吞吐吐地說:
她苦笑著點頭。
「高野……」
然而她的乳|房是扁平的。什麼不會忘記?真是令人作噁,我還曾是她的影迷呢!
「山田?」那個父親點頭說:「啊!曾有幾次自稱是那個名字的人打電話來過。」
據說山田所讀的大學,是位於鶴川站前二站的私立大學,他畢業以後便在稻田登戶的光學研究所工作。
來到澀谷的火車站前時,有東京都議會的競選人在發表政見。
「覺得人生無常。」
「山田自從學生時期,就在我們這租房子,所以畢業後去上班也一直都住在這裡。」
「電話?」
「當然,科學已進步到這種程度了。」他以認真的表情說:「這種眼鏡完成以後,當今的日本將會掀起一場性革命。不論政府,警察單位,以及有權勢的人如何取締。戴上這種眼鏡的人,至少能擺脫人的衣服這種偽善的裝飾而獲得自由。蚯蚓集團要以這種透視眼鏡代替炸彈,與有權有勢的那些人的偽善道德戰鬥。」
「第三件,妳弟弟是近視眼嗎?」

然後她將剩下的工作交給同事,拎起白色的雨衣披在肩上,對白川說:
老板回頭望望坐在店裡彷彿在填寫傳票的太太。那位太太一語不發,好像沒聽見似的。
渡過了失眠的一夜,早上搭電車到義犬哈基銅像前,九點會合。看到提著黑色手提皮箱,極欲避開別人注意似的出現在剪票口,猶如偉人耶利西博士一般的山田。我們立刻迎上去,然後一齊到飛高的眼鏡行去。這天是眼鏡行的公休日,他的家人及店員都不在。飛高便自手提皮箱中拿出透鏡去配鏡架,首先,在下午三點完成了試作第一號。
他把放在腿上的雙手揉擦著說:
至少山田及飛高的自殺是與眼鏡有關。這二個人是經由眼鏡而交往並發生關連的。
他說:「不是的。」而認真地解釋著。他所說的眼鏡是不同於普通的眼鏡。他說,有一個青年自從讀了大學的工學系以後,便一直為了這種眼鏡而拚命地研究,現在已接近大功告成的階段了。
「是近視眼鏡嗎?」
「不,我是想,也許要填補篇幅時可以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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