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 麥當勞與火車
「翹鼻子情聖」自傳
牆上掛著一塊原色檜木,約一平方尺。這是底座,上嵌一只象頭,以粗麻線編織而成,耳朵、眼睛皆具。而最重要的是,它有一條比例上特別粗大的「鼻子」,甚長,略曲,向上作八十度挺翹,其狀引人遐思。
牛頭之於象鼻,其妙一也。不過,對我這小人物來說,總不總統,沒關係,我並不想「服萬人之務」;但是,「性」不「性」福,卻關係重大,即使「服一人之務」,也不能洩氣呀!
——二〇〇〇年三月.選自麥田版《上帝也得打卡》和*圖*書
不過,我知道,他們對臥室最大的興趣並不在這張床舖,而在床頭上方的裝飾牆上。
這傢伙也太不了解中國文化了。吉凶禍福,自有徵兆,此之謂「天人感應」。遠的不說,就說這科學昌明的二十世紀吧!某政要,高尙人也,家中有一座木雕水牛。聽說,牛頭會自動或抬或垂,和_圖_書此公升不升官,完全視牛頭抬起的高度而定。某年,牛頭高抬九十度,他遂毅然「順應天意」,競選總統。
「普通的象鼻子嘛!有什麼稀奇呢?」
臥室中,有一張大床,六尺見方,高級護背彈簧墊,軟中帶硬,裹以米白棉質床單。這,很適合「情聖」施展手腳吧——當朋友們這麼戲謔時,我聰明的老婆都笑而不答。
對了,就是這條「翹鼻子」,讓朋友們覺得既神奇,又羨慕,再加https://www.hetubook.com.com滿肚子不敢吐出來的嫉妒。
這傢伙顯然是第一次參觀,還沒摸到底。此種問題一向用不著我回答,很多好事者搶著擔任「解說員」。
然而,老天爺還眞不可靠。某日,牆上的「翹鼻子」忽然不翼而飛。茲事體大,今夜究竟「舉」或「不舉」?我這「情聖」完全茫然了。
「翹鼻子情聖」,這諢號可也不是憑空而生。它非但因爲我鼻子之翹,還關係到另一個比我之鼻子還翹的鼻子。
解說和圖書完全正確。友人某非常羨慕,卻又有些遺憾:「這翹鼻子,要是能像『威而鋼』一樣量產,我第一個訂購!」但是,也有一個不識貨的傢伙,竟然質疑:「這檔子事,舉不舉,自己就可以決定,怎麼如此迷信!」
朋友們到我家玩,對客廳、書房甚至麻將間,都沒有興趣。他們最大的興趣,在乎我與老婆的臥室。
這,可不是普通的象鼻子。奇得很哩!它翹起的高度到了晚間就會有變化。八十度、七十度、六十度……,有時還會和圖書下垂喔!每天晚上,「翹鼻子」和他老婆上床,究竟是「舉人」,還是「秀(朽)才」;是「中流砥柱」,還是「倦鳥歸巢」。這這這,這完全要看牆上那條鼻子翹到什麼程度!聽說,許多年來,其鼻之翹,都維持在八十到七十度之間,只偶然下垂了一次。因此,老婆快樂得不得了,高呼他爲「情聖」。
「翹鼻子」,朋友們都這麼叫我。但是,我老婆卻暱稱我爲「情聖」。鼻子翹不翹,一看得出來。情聖不情聖,卻只有我老婆才能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