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當然喜歡！我要是不喜歡，就不會進去了。」他這個人有時也令人覺得厭煩。

「好吧，好吧，別急。」我說。

「怎麼說得這麼難聽？就算她從前不願意和你發生親密關係，你也不應該這樣說她。」

「不認識。她到這個國家只有幾個月。」

「說來話長，老天。」路史說。「他們把性看成是肉與靈的雙重關係。你要是以為我——。」

「聽著，喂，路史，你是聰明人，我需要你的忠告，我目前遇到了可怕的——。」

他看了看手錶，「我得走了。」他說完後便站了起來。「見到你真高興。」他把侍者叫來，請他開帳單。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

「別開玩笑！她是中國人？老天！」

或許你不是住在紐約，沒關係，我可以說得仔細一點維格酒吧是在一間叫做薩敦的高級飯店裡，我以前常去，現在比較少去了，我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酒吧裡有兩個法國女生，一個叫蒂娜，一個叫珍妮，她們一個晚上表演三次，一個彈鋼琴，另一個唱歌，都是一些低俗的歌曲。珍妮在唱歌之前都會在擴音器裡小聲說：「我們現在為各位唱一首《你要法國女生嗎？》，內容是說一個法國小女生來到像紐約這樣的大城市，愛上了一個來自布魯克林的小伙子。希望大家喜歡這首歌。」說完，她就裝腔作勢，半用英文半用法文唱起這首歌來，所有在場的男女都高興得快瘋了。你要是在那裡多坐一會兒，聽那些裝模作樣的男女鼓掌，你一定會痛恨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我敢發誓你一定會！酒吧的老闆也很下流，他是一個勢利鬼，很少理人，除非你是大亨或者名人。可是如果你真的是大亨或者名人，那麼他的所作所為更令人作嘔。他會堆起滿臉可愛的笑容，走過來跟你說話，彷彿他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嗯！康乃狄克的情況怎麼樣了？」或者「佛羅里達的m.ｈetｕbook.com•ｃoｍ情況怎麼樣啦？」唉，那裡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我不騙你！後來我就漸漸不去了。

「一個住在格林威治村的女雕刻家。」

「不。」我說。「不過你這樣說實在不太好，如果她過去對你還不錯，讓你——。」

「你這算什麼幽默？」

「當然，你的大腦還沒有成熟！」

路史確實是一個非常討人厭的傢伙，可是他的語彙的確非常豐富。我在湖墩時，全校學生就數他的語彙最豐富，真的，我們還測驗過呢！

「我也許需要到中國去，我的性生活很糟糕。」我說。

「沒什麼，他到底做了沒有？有沒有？」

「哎，我是跟你鬧著玩的！」我說。

「好吧，聽我說……。」我越說越興奮，聲音難免大了一點。有時候我一興奮，講話的聲音就會變大。「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那種關係應該是肉與靈的，而且也應該是藝術的。可是，你無法跟每一個和你摟摟抱抱的女生來這套肉與靈——。不是嗎？」

「我們還是別談這個了。」路史說。「好不好？」

「在湖墩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嗎？」

「我從來沒問過她，老天。」

我有點涉及個人隱私了，我很明白這一點，而路史討厭的地方就在這裡。我在湖墩時，他會要你把最隱密的事情告訴他，可是你只要一問起有關他的事情，他就會生氣。那些聰明人就是這樣，如果不是他們在發號施令，他們就不願意和你談話。他們一閉嘴，也要你閉嘴，他們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也要你回到你的房間。我在湖墩時，路史就很痛恨這種事：當他在自己的房間裡討論完性問題後，就不希望我們還聚在一起繼續聊天。他只喜歡自己一個人當大亨，當他把話說完，就希望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說出來的話比他高明。他的確逗得我很開心。

「你主修什麼？性和-圖-書變態嗎？」我存心逗他。

他對著我大喊：「聽著，考爾菲德，如果你能坐在這裡好好喝一杯酒，好好說話——。」

「怎麼了？她出了什麼事？」

「他不會對你怎麼樣，他只會和你談話，你也會和他談話，老天。有一點他會幫你，他會讓你認識自己的思維方式。」

「哦，天哪！」路史說。「難道這是所謂的考爾菲德談話嗎？請你馬上回答。」

我不再說下去了，我怕他會生氣站起來離開——如果我不閉嘴的話。所以我當時什麼話也沒說，又要了一杯酒，我很想大醉一場。

路史，了不起的傢伙！我在湖墩念書時，他本來應該是我的小老師。可是他只做一件事：夜深人靜時，在他的房間裡聚集一群人，大談性問題。他對性的研究極深，特別是性變態之類的事情。他常常告訴我們許多性變態的可怕行為，例如他們把女人的褲子當作襯裡縫在自己的帽子上。還有那些搞同性戀的男女，路史知道在美國誰是同性戀，只要你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路史就會告訴你他是不是同性戀。有時候你簡直很難相信，因為他說那些電影明星都是同性戀。有些搞同性戀的男人甚至還結了婚，我的老天！如果你問他：「喬．伯羅是同性戀？喬．伯羅？那個常在電影裡演流氓和牛仔的神氣傢伙？」路史就會說：「當然！」他最愛說「當然」這個詞。他說在這件事情上，結不結婚無關緊要，世界上結了婚的男人有一半都是同性戀，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他還說，只要你有一些意識、一些跡象，一夜之間就可以變成同性戀者。他常常把我們嚇得魂不附體，我就一直等待自己突然變成同性戀。說到路史，有一點倒是十分好笑，我心裡總懷疑他自己就是同性戀。他老是說：「這件事你可以嘗試一下。」你在走廊上時，他還會在你後面拚命呵癢……諸如hetubook.com.com此類就是同性戀的跡象，真的。我在學校裡認識一些同性戀，他們就愛這一套，所以我不免懷疑起路史來。不過他的確很聰明，真的很聰明。

「我也一樣！我也把它看成……你怎麼說的？哦，肉與靈的關係，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關鍵在於跟我發|生|關|系的是什麼人。要是跟我發|生|關|系的是那種我不——。」

我思索著，不說一句話。

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跟我討論任何嚴肅的問題，那些聰明人就是有這個毛病，他們從來不肯跟你討論任何嚴肅的問題，除非他們自己想談。因此，我只好跟他討論一些性問題。「不跟你開玩笑了，你的性生活如何？」我問他。「你是不是還和你在湖墩念書時的那個女生在一起？那個很可愛的——。」

我沒再說下去，我們的談話中斷了一會兒，接著路史又要了一杯馬丁尼，還叫酒保去掉一點甜味。

「如果我去找你父親用精神分析法治療，他會怎麼做呢？他會怎麼治療我呢？」我說。

「你現在跟誰在一起？」我問他。「你願意告訴我嗎？」

「別這麼大聲，老天，考爾菲德，你要是不能把你的音量放低一些，那我們乾脆別——。」

我讓他覺得厭煩，我真的讓他覺得十分厭煩。不過他也逗得我很開心，他這種人的確能逗得我十分開心。

「你自己的思維方式。你的思想按照……聽著，我不是在教精神分析學，你要是有興趣，就去打電話跟他約個時間，要是沒有興趣，就別打電話。你去不去，我一點也不在乎。」

「你不認識她。」

「當然。」

「聽著，我坦白告訴你，今晚我拒絕回答任何一個標準的考爾菲德問題。你他媽的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

「那完全由你自己決定，老天。你怎樣處理你的私生活，完全不關我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猜她現在大概在新罕布夏當妓|女！」

「快三和*圖*書十了？嗯……你喜歡？」我問他。「你喜歡年紀比你大的女人？」我之所以這樣問他，是因為他的性知識的確非常豐富。在我認識的人之中，真正有性知識的人並不多，他是其中一個。他在十四歲時就已經有了經驗，在南塔基特。

「再喝一杯吧！」我對他說。「幫幫忙，我現在很寂寞，真的。」

「是嗎？我也許認得，到底是誰？」

「嘿，我很正經呢！」我說。「為什麼東方的更好？」

「難道我們非得繼續討論這個可怕的話題嗎？」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唉，他真讓我開心。「你真是夠朋友！」我對他說，「你知道嗎？」

「嗯，大概有多大？」

「你跟她在一起多久了，那個會雕刻的女生？」我問他。我真的很想知道。

「喂，我替你找了一個同性戀。」我對他說。「就坐在櫃檯那邊，先別看，我已經幫你講好了！」

「別談這個了，我已經說過啦！」

「是嗎？別開玩笑？她多大了？」

「我自己的什麼？」

「我？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是說去找心理醫生？」我說。他上次告訴我該這樣做，他父親就是一個心理醫生。

「為什麼？我很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跟你見面時從來不打招呼。他剛坐下，第一句話就說他已經約了一個女朋友，只能跟我待幾分鐘。然後他點了一杯不帶甜味的馬丁尼雞尾酒。他跟酒保說不要加糖，也不要橄欖。

「說不上分析，他只幫我糾正了某些地方，我沒必要做全面的精神分析。你問這個幹什麼？」

「別急。」他說。「你先靠在椅子上歇一會兒，老天。」

「好像是上海。」

「我只是偶然發現東方哲學比西方哲學更有道理，就是這麼回事。」

「真的嗎？她是從哪裡來的？」

「喂！」我在他離開之前說：「你父親對你做過精神分析嗎？」

我到了那裡，一看時間還早，就在吧檯邊坐下，酒吧裡很擠，在路https://www.hetubook.com.com史沒來之前，我先喝兩杯摻蘇打水的威士忌。我在點酒的時候，還特地站起來，讓他們看看我的身材，免得他們懷疑我是未成年的孩子。然後，我觀察那些裝模作樣的男女，我旁邊的一個傢伙，正用甜言蜜語哄騙跟他在一起的女孩。他口口聲聲說她的那雙手很像貴族的手，真是笑死我了！吧檯的另一邊全是一些同性戀者，不過他們看起來不太像那種人，因為他們的頭髮並不長，模樣也不怪。可是你就是看得出來他們是同性戀。最後路史終於來了。

「當然，我喜歡成熟的女人，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

「真有意思！」他說。「還是同一個考爾菲德，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呃，別為這種事傷腦筋！」他把小費留下，準備離開。

「當然。」

他說不行，而且他已經遲到了。說完他就走了。

「我早就休息過了。」我說。「哥倫比亞大學怎麼樣？你喜歡嗎？」

「這是很自然的，老天。我上次跟你見面時就告訴你該怎麼辦了。」

「沒錯，一點也沒錯，我自己也知道。」我說。「你知道我的問題是什麼嗎？跟一個我不太喜歡的女生在一起時，我始終沒有性|欲，我是說真正的性|欲。我必須先喜歡她，如果不喜歡，我對她連一點點慾望都沒有。唉，我的性生活真是糟糕，我的性生活真是一塌糊塗！」

「真的嗎？『哲學』？也包括性方面的問題嗎？你的意思是說中國的更好？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一定是中國人，老天，我剛才說的是東方。我們非得這麼瘋瘋癲癲的談下去嗎？」

「我想快三十了吧！」路史說。

「你喜歡？為什麼？她們在性方面的表現是不是更好？」

「好吧，可是，就拿你和那個中國女人來說，你們的關係好在哪裡？」

「你的性生活如何？」我問他。他最恨人家問他這種問題。

「別開玩笑！你居然會喜歡一個中國女人！」

「老天，沒有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