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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三千年

作者:賽門.蒙提費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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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錫安主義 43、耶路撒冷的烏德琴手(西元一九○五~一九一四年)

第九部 錫安主義

43、耶路撒冷的烏德琴手(西元一九○五~一九一四年)

帕克對於這個怪人的主張深信不疑,儘管他的說法聽起來並不會比《達文西密碼》的情節更合理。在連德皇都參加降神會,以及許多人都相信猶太陰謀的時代裡,尤維里烏斯不難找到信仰者。某個專家寫信給他:「猶太人是帶點神秘的種族」——他們理所當然會把約櫃藏起來。


這一晚大家都在擁抱親吻;我也大概知道了真誠的嘴唇與糾結的鬍鬚是什麼感覺。喧囂的節慶就從這一天開始。大量的葡萄酒、白蘭地與亞力酒(茴香酒),相信絕大多數的英國人無法拒絕。這種醉酒跳舞的場景,想必耶穌一定感到非常陌生!
這名芬蘭人是尤維里烏斯博士(Dr Valter Juvelius),他是老師、詩人與降神師,喜歡穿著聖經袍服與解讀聖經密碼。在瑞典巫師進行的降神會鼓勵下,尤維里烏斯研究了好幾年《以西結書》,他相信自己已經發現他所謂的「以西結密碼」。從密碼可以看出,在西元前五八六年,當尼布甲尼撒即將毀滅耶路撒冷時,猶太人把尤維里烏斯所稱的「聖殿檔案」(也就是約櫃)藏在聖殿山南方的地道裡。尤維里烏斯需要一個行動力強的人幫他籌募資金以進行挖掘。關於這點,誰會比這位沒落但精力充沛,在愛德華時代的倫敦擁有大量人脈的英國貴族更合適呢?
當罷工群眾解散後,這場鬧劇遊行以勝利之姿朝舊城走去,佛利說,這支隊伍由「土耳其的長矛輕騎兵領頭,然後是市長與指揮官,一些聖人,然後是德夫、帕克、我、威爾遜、馬卡薩達,最後則是土耳其憲兵」。突然間,德夫的騾子發了瘋似地朝市集狂奔,上尉一直掛在騾背上,到最後才被摔進店鋪裡,整個人被花生埋住,朋友看到他這麼一副窘樣,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名老猶太人,」佛利說,「還以為世界末日到了,一邊哭,一邊叨念著意第緒語。」
鄂圖曼政府要求帕克僱用一名人稱馬卡薩達先生(Mr Macasadar)的亞美尼亞人,由他來排解一切困難,並且排了兩名官員前去監督挖掘工作。一九○九年八月,霍芬斯塔爾上尉取得尤維里烏斯的「密碼」之後,便前往耶路撒冷與帕克及朋友會合,他們把總部設在橄欖山的德皇奧古斯塔.維多利亞堡壘上,並且住宿於法斯特飯店,耶路撒冷最好的旅館。帕克與朋友看起來就像一群結婚前夕準備徹夜瘋狂的男子,他們吃了一頓「愉快的晚餐」,然後用橘子充當靶子玩起了射擊遊戲。「某天早晨,我們聽到不尋常的噪音,」美國區的貝爾莎.斯帕福德回憶說,「我們看見那幾個有身分地位的考古學家正在模仿趕驢的男孩,他們跟著驢子跑,然後學驢叫,這通常是英國人僱用的趕驢男孩在做的事。」帕克一幫人買通了耶路撒冷的重要人物,也賄賂了總督阿茲梅.帕夏(Azmey Pasha),他們僱用大批工人、嚮導、女僕與保鑣,然後開始在俄斐勒山進行挖掘。這是追尋古老耶路撒冷的考古支點,過去如此,現在也是如此:早在一八六七年,沃倫就已經在此進行挖掘。往後美國考古學家布里斯( Frederick Bliss)與迪奇(Archibald Dickie)在此發現了更多地道,他們認為這就是大衛王耶路撒冷的遺址。帕克受到尤維里烏斯遙遠的精神指引,以及探險隊另一名成員,會讀心術的愛爾蘭人李的引導,即使一無所獲,帕克依然相信尤維里烏斯是對的。
回到耶路撒冷,當傳言帕克偷了所羅門王冠、約櫃與穆罕默德的寶劍時,群眾鼓譟地表示要殺死總督與屠殺所有的英國人。總督為了保命而藏匿起來。到了四月十九日早上,倫敦《泰晤士報》報導「耶路撒冷全城陷入動盪。店鋪關門,農民四處奔逃,謠言滿天飛」。基督徒聽說「穆罕默德的摩西朝聖者」打算「殺死所有的基督徒」,因此終日魂不守舍。在此同時,穆斯林則是聽說有「八千名俄羅斯朝聖者」全副武裝要屠殺穆罕默德的信徒,因此陷入恐慌。而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所羅門的寶物」已經「被運到帕克上尉的遊艇上」。
這場屠殺激勵格林——此時他已成為社會主義政黨錫安工人黨(Poalei Zion)的黨員——從敖德薩登上朝聖船前往聖地。這名來自普翁斯克的男孩是典型的第二次阿利亞,與第一次阿利亞相比,這波往更崇高地方的遷徙帶有更濃厚的世俗性,其中許多人是社會主義者,他們把耶路撒冷視為中世紀迷信的巢穴。一九○九年,這些移民在鄰近古代港口雅法的沙丘上建立了特拉維夫;一九一一年,他們在特拉維夫北部創設新的集體農場,即第一個基布茨(kibbutz)。
當晚,格拉罕記錄他的同伴——跟孩子一樣地興奮、狂熱、全身顫抖——在袋子裡裝進了滿滿的耶路撒冷泥土、約旦河的水、棕櫚枝、裹屍布、立體鏡,然後「每個人彼此再度親吻祝福!」
到了一九一一年,超過一萬名俄國人,其中絕大部分是桀驚不馴的農民,前來耶路撒冷慶祝復活節,他們住在俄國區不斷擴充的旅舍裡,在謝爾蓋大公的抹大拉的馬利亞教堂,以及位於聖墓教堂旁的亞歷山大.涅夫斯基教堂禱告。這些民眾的表現使人們對俄國充滿惡感:在早期,俄國駐耶路撒冷的領事已經批評諾莫夫主教(Bishop Cyril Naumov)是個「酒鬼與丑角,他整天與阿拉伯的喜劇演員及女人為伍」。至於俄國的朝聖者,「很多人在耶路撒冷的生活方式完全與聖地格格不入,也與他們朝聖的目的不符,他們完全沉溺在各種誘惑中」。hetubook.com.com
一九○八年,耶路撒冷慶祝青年土耳其人革命推翻暴君阿布杜爾-哈米德與他的秘密警察。青年土耳其人——統一與進步委員會——恢復一八七六年憲法,而且召開國會選舉。地方商人阿爾伯特.安特比(Albert Antebi)在興奮之下——喜歡他的人稱他是猶太帕夏,不喜歡他的人稱他是小希律——在雅法門朝著慶祝群眾丟了數百個麵包。孩子們在街上玩起青年土耳其人政變的扮演遊戲。
一九○九年年底,大雨耽擱了帕克的挖掘,但一九一○年他搭乘威爾遜的遊艇睡蓮號回到雅法,然後又繼續進行挖掘。阿拉伯工人罷工了好幾次。當法院威脅要支持阿拉伯人時,帕克與朋友們決定,只有擺出英國軍隊的陣仗才能嚇唬當地人:他們決定「穿著一整套軍服」與市長(烏德琴手瓦希夫的金主)對抗。德夫上尉穿上英國御林軍騎兵隊的制服,頭盔、胸甲與白色臂鎧,帕克穿上緋紅色外套與熊皮帽,佛利少校回憶說,他們這些「主要演員,確實架勢十足」!

蒙提.帕克上尉與約櫃

帕克把尤維里烏斯的芬蘭文作品翻譯成英文,然後裝訂成精美的小冊子。接著他把此事轉告給他那一幫狐群狗黨,也就是一些聲名狼藉的欠債貴族與到處行騙的軍人,有這麼一個撈錢的大好機會:說真的,這筆財寶真的值兩億美元嗎?帕克是個能言善道的推銷員,他很快就拉攏了數量遠超過他所能應付的投資人。英國、俄國與瑞典貴族紛紛出資,還有富有的美國人,例如馬博羅公爵夫人康絲埃洛.范德比爾特(Consuelo Vanderbilt)。帕克組織起來的財團必須要能進入聖殿山與大衛城才行,他相信「只要使上一點小錢」就能做到!一九○九年春,帕克、尤維李烏斯與他們的瑞典保鑣兼圍事霍芬斯塔爾上尉(Captain Hoffenstahl)參觀耶路撒冷遺跡,然後搭船到伊斯坦堡,帕克以財寶的五成加上預付現金來籠絡大臣,打算從大宰相開始,從上到下買通整個新青年土耳其人政權,同時讓財政大臣貝伊(Djavid Bey)與「倫敦特夫俱樂部的帕克閣下」簽約。
耶路撒冷的猶太人,在艾德蒙.德.羅特希爾德男爵的授意下(他自己也在進行挖掘約櫃的工作),宣稱帕克的行為侵犯了猶太人的聖地。穆斯林也感到焦慮,但鄂圖曼人要求穆斯林不要插手這件事。為了化解眾人的疑慮,帕克僱用了聖經考古學校的學者文森神父(Père Vincent)前來監督挖掘——但他們確實因此挖掘到更多證據,證明該地是非常早期的聚落。文森神父完全不知道帕克進行挖掘的真正目的。
帕克一行人穿上阿拉伯人的裝束,默不作聲地潛入聖殿山,並在圓頂清真寺附近的步道開挖,打算挖出清真寺底下的秘密地道。然而,四月十七日晚間,一名穆斯林守衛在擁擠的屋內睡不著覺,打算在聖地外面宿營,結果驚訝地發現英國人和圖書正在挖掘,於是他跑上大街,大聲喊著有喬裝的基督徒正在挖掘圓頂清真寺。

瓦希夫陶醉於這種混合的文化氛圍裡。他是基督徒,在英國聖喬治公立學校念書,研讀《古蘭經》,而且喜歡在聖殿山野餐。由於把塞法迪猶太人視為「猶太人,阿拉伯人之子」,瓦希夫會在猶太人普珥日盛裝打扮,參加一年一度在義人西門墓舉辦的猶太野餐,他會在烏德琴與鈴鼓伴奏下唱著安達魯西亞歌曲。在蒙提費歐里區的一名猶太裁縫家裡,瓦希夫甚至為阿什肯那吉合唱團彈奏猶太版本的著名阿拉伯曲子。
娛樂的提供是雙向的。英國記者格拉罕跟著農民朝聖者進城,當時拉斯普廷應該也在耶路撒冷,他提到,「儘管法律禁止,但阿拉伯婦女還是在聖週(Holy Week)期間潛入旅店裡,向農民兜售琴酒與白蘭地。耶路撒冷開始充斥著朝聖者與觀光客,此外也不乏江湖術士、表演者、小販、蒙特內哥羅警察、騎馬的土耳其憲兵、騎驢的朝聖者以及搭乘馬車的朝聖者」,英國人與美國人,但「真正掌控聖城的是俄羅斯人、亞美尼亞人、保加利亞人與基督徒阿拉伯人」。
瓦希夫.賈瓦利葉(Wasif Jawhariyyeh)從小開始學習烏德琴,很快地,他成為鎮上最好的烏德琴手,並以此為生:音樂給了他接觸三教九流的機會。生於一八九七年,瓦希夫是人們敬重的希臘正教徒鎮議員之子,他們家與耶路撒冷大家族相善。然而瓦希夫傾心於藝術,因此未成為地方上有權勢的人物。他一開始在理髮店擔任學徒,但不久就違背父母的意思,成為一名音樂家。瓦希夫見過不少事,也看過各色各樣的人,從耶路撒冷的顯貴與鄂圖曼的帕夏,到埃及的歌手、抽大麻的音樂家與淫穢的猶太女子,這些經驗或許對他有益,但也不能說沒有壞處。總之,他從七歲就開始寫日記,這部作品後來成為耶路撒冷的文學傑作。
阿拉伯人相信最後他們可以從鄂圖曼專制統治中解放。早期的阿拉伯民族主義者不確定他們想把王國建立在哪兒,阿拉伯半島與大敘利亞都是考慮的範圍,但黎巴嫩作家那吉布.阿祖里(Najib Azouri)在此之前,已經提到阿拉伯人與猶太人的期望都同時在醞釀之中,而注定將發生衝突。耶路撒冷推舉顯貴烏斯曼.侯賽尼(Uthman al-Husseini)與尤蘇夫.哈立迪的姪子魯西(Ruhi)擔任國會議員,魯西是一名作家、政治人物與見多識廣之人。在伊斯坦堡,魯西.哈立迪當上副議長,他利用自己的職位反對錫安主義與猶太人購地案。
這種虛張聲勢(或者應該說是用錢買通)的做法暫時有用。帕克謹慎地寄了一份秘密報告回去給財團,他以成員的名字為報告取了FJMPW的代號,報告中提到了賄賂金額。他第一次造訪時花了一千九百英鎊。等到第一年結束,總共花了三千四百英鎊。到了一九一○年他必須返回時,他的報告顯示「支付給耶路撒冷官員的金額達到五千六百六十七英鎊」。市長侯賽因.侯賽尼每個月拿一百英鎊。這些巨額的賄賂對耶路撒冷的顯貴來說是一項福音,但帕克知道青年土耳其人政府正處於變動時期,而耶路撒冷又是個敏感的地方,他在報告裡指出:「必須極其小心,哪怕是一丁點錯誤都不能犯,否則將對後續工作造成極大的困難!」然而即便如此,恐怕連帕克也沒有真的明白自己面對的風險有多大。當帕克於一九一一年春繼續進行挖掘時,他支付了更多的金錢,而此時的他開始心急:他決定在聖殿山進行挖掘,於是他賄賂世襲的聖地守護人謝克卡里爾.安薩里(Sheikh Khalil al-Ansari)與他的弟弟。
格林抵達後的一段時間都未曾造訪耶路撒冷:相反地,他一直在加利利的田野工作,直到一九一○年代中期,二十四歲的他才搬到耶路撒冷為一份錫安主義報紙寫稿。矮小、瘦弱、鬈髮,以及總是穿著俄式工作服來強調自己的社會主義屬性,格林取了筆名本-古里安(Ben-Gurion),這是借用自西門.巴爾.科克巴底下軍官的名字。舊襯衫與新名字,呈現出這位即將興起的錫安主義領袖的兩面性。
在格拉罕參與的那個聖枝主日,土耳其士兵攆開朝聖者,「群眾在正教徒阿拉伯人狂熱的嘶吼聲中從聖墓教堂蜂擁而出」,但他們突然遭受「一群戴著紅帽的土耳其人與纏著頭巾的穆斯林攻擊,他們大聲咆哮,沿路追打信眾,並且朝拿橄欖枝的人撲過去,整個人像著魔了一樣,把橄欖枝折成數段,然後自顧自地走開。一名美國女孩不斷拿著手上的柯達相機拍照。基督徒阿拉伯人誓言復仇。」之後,俄羅斯人在金門等待「偉大征服者」的再臨。但真正的高潮依然是聖火儀式:當火燄出現時,「欣喜的東方人把滑輪上點燃的燭火擁入和圖書自己的胸懷,他們喜極而泣,陷入狂喜。他們開心地唱著歌,彷彿受到某種不尋常藥物的影響」,他們「高聲尖叫:上帝垂憐!」但跟往年一樣,這樣的儀式「少不了自相踩踏的場面」,最後都要靠著皮鞭與槍托才能制止。
耶路撒冷的大家族越來越富有,也越來越顯赫。他們的男孩跟瓦希夫一樣,就讀於英國聖喬治學校,女孩則就讀於侯賽尼女子學校。現在,女性不僅穿著阿拉伯服飾,也接受西式服裝。英國學校將足球引進耶路撒冷,每個星期六下午在沙漠門外場地踢球。候賽尼家族的男孩對比賽尤其熱中——有些人還戴著塔布什帽踢球。在大戰爆發前,瓦希夫仍是個學童,但他已經過著波希米亞式的雙重生活。他彈奏他的烏德琴,充當可信任的調停者與宴會舉辦者,他甚至可能幫大家族媒合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並且住在城牆外謝克雅法區的新住宅裡。這些顯貴總會租一間小公寓(odah或gar?onnière),做為玩牌或金屋藏嬌之用,而他們通常會讓瓦希夫保有他們的備用鑰匙。瓦希夫的金主,市長的兒子侯賽因.艾芬迪.侯賽尼(Hussein Effendi al-Husseini),將他最美麗情婦波瑟芬妮(Persephone)包養在雅法路旁的一棟小公寓裡。波瑟芬妮是一名希臘阿爾巴尼亞裔女裁縫師,深具事業心的她在這裡買賣牛隻,並且販售自己製作富有療效的百里香油。波瑟芬妮喜愛唱歌,她總是找來年輕的瓦希夫在一旁彈琴,好讓她盡情歌唱。當侯賽尼於一九○九年當上市長時,他馬上就將波瑟芬妮嫁出去。
當瓦希夫開始寫日記時,他的父親仍騎著白色驢子上班,但他已經看到第一輛不用馬拉的交通工具,那是美國區居民行駛在雅法路上的福特汽車;過去向來過著沒有電的生活,此時瓦希夫很快就喜歡上了到俄國區觀賞新電影(「入場費在門口支付一鄂圖曼比什里克〔bishlik〕」)。

格林的父親是錫安主義運動的先驅愛錫安者的地方領袖,而且是個熱情的希伯來主義者,正因如此,格林從小就接觸希伯來文。與許多錫安主義者一樣,當格林得知赫茨爾接受烏干達方案時,心中大感震驚。在第六次錫安主義會議中,赫茨爾試圖推銷他所謂的烏干達主義,但唯一的成果卻是造成錫安主義運動的分裂。赫茨爾的對手,英國劇作家贊威爾——他創造了「熔爐」一詞來形容美洲移民的同化——退出錫安主義會議,另起爐灶成立猶太領土主義組織(Jewish Territorialist Organization ),並且追求一種唐吉訶德式的非巴勒斯坦錫安。奧地利富豪希爾施男爵(Baron Maurice de Hirsch)資助阿根廷的猶太人殖民地,而紐約金融家席夫(Jacob Schiff)則推動加爾維斯頓計畫(Galveston Plan),讓俄國猶太人在德州建立孤星錫安(Lone Star Zion)。較多人支持阿里什,因為此地接近巴勒斯坦,而錫安主義如果沒有錫安,還有什麼意義呢?儘管如此,這些計畫都未獲得發展,而赫茨爾也因為長年奔走而累倒,不久便撒手人寰,享年四十四歲。赫茨爾成功建立了錫安主義,而且使其成為猶太人擺脫困境的一項方案,特別是俄國猶太人。

「我無法描述這股快樂的感受,當你的靈魂歡快地唱著『願上帝讓死者復活』時,再多的筆墨都無法形容」,拉斯普廷(Grigory Rasputin)寫道。這名四十四歲的西伯利亞農民在偶然機緣中,搖身一變成了巡迴各地的聖人。一九○三年,他以不知名的朝聖者身分來到耶路撒冷,他還記得從敖德薩搭船前來時的艱苦,「一群人像牛群擠在獸欄裡一樣,船上至少塞滿了七百人」。但沒沒無聞的拉斯普廷在結束耶路撒冷之旅以後,就一躍成為當世的紅人。到了這次朝聖,稱拉斯普廷為「我的朋友」的尼古拉二世,資助他來到耶路撒冷,順便讓他遠離聖彼得堡,躲避眾人對這名神聖罪人的批評,例如他嫖妓、公然裸|露與在餐廳便溺。現在,拉斯普廷置身於耶路撒冷正和-圖-書教會宗主教的豪宅裡,他行事闊綽,但也認為自己與一般的朝聖者無異,他表達了對復活節來臨「難以言喻的喜悅」:「一切就跟過去一樣!你看到人們穿著聖經時代的衣服,外套與奇異的服飾一如舊約。我不禁感動落淚。」此外,耶路撒冷有的是醇酒美人,而拉斯普廷可是箇中好手。

尤維里烏斯讓帕克觀看自己未公開的計畫書,他對於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興奮:
本-古里安與大多數錫安主義同志一樣,他們相信要創建社會主義猶太國家,不需使用暴力,也不需要支配或取代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而是兩個民族可以和平共存。他深信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工人階級可以彼此合作。畢竟,鄂圖曼的賽達與大馬士革省與耶路撒冷小區(巴勒斯坦當時的名稱)都是極度貧困的窮鄉僻壤,在這片區域裡稀疏散布著六十萬阿拉伯人。這裡還有許多空間可以開墾,錫安主義者希望阿拉伯人能與猶太移民分享經濟利益。然而這兩個民族之間鮮少混居,而且錫安主義者也沒有想到,阿拉伯人並不想得到猶太人屯墾的利益。
蒙提.帕克(Monty Parker)是一名二十九歲的貴族,留著濃密的八字鬍,以及跟愛德華七世一樣的尖鬍子,他的嗜好昂貴,但收入微薄;他是個生性投機卻又輕信的惡棍,總是在尋找輕鬆賺錢的方法——或至少不斷在尋找幫他支付奢侈品的貴人。一九○八年,這名格雷斯頓最後一任政府大臣與伊頓公學校友之子,同時也是莫里伯爵、波耳戰爭退伍軍人前擲彈兵衛隊軍官的弟弟,遇上了一名芬蘭的神職人員,後者說服他,只要兩人聯手,必能在耶路撒冷尋得世界史上價值連城的財寶。
顯貴的情婦傳統上都是猶太人、亞美尼亞人或希臘人,但現在數千名俄羅斯朝聖者成了耶路撒冷享樂主義者取得女子的豐沛來源。瓦希夫記錄他為未來的市長拉希布.那夏希比(Ragheb al-Nashashibi)與伊斯瑪儀.侯賽尼(Ismail al-Husseini)安排了一場秘密宴會,裡面全是「俄羅斯女子」。就在此時,一名前來耶路撒冷朝聖的俄國人,少見地抱怨自己的同胞在耶路撒冷墮落賣淫的駭人面貌。一九一一年三月,這名奢侈淫|亂的僧侶抵達耶路撒冷,他是俄國沙皇與皇后的精神導師,也為他們帶來心靈的安適,他們患有血友病的兒子阿雷克塞(Alexei)只有他能醫治。
對於事態的嚴重性渾然不知的帕克於秋天駕船返回雅法,但有人勸他不要上岸,「以免引來更多的麻煩」。帕克告知財團,他要到貝魯特探視犯人。他打算繼續進行計畫:「前往耶路撒冷,向新聞媒體做出說明,然後與當地重要人物見面,尋求一定的諒解。等到事情平息之後,請總督寫信給大宰相,說明現在已經很安全了,請讓我們回來繼續挖掘!」此事在耶路撒冷完全沒有平息的跡象,但帕克仍持續嘗試到一九一四年為止。
隨著俄國朝聖者人數不斷上升,朝聖者經常發生鬥毆與喝酒鬧事的事件,情勢似乎越來越難控制,而拉斯普廷也顯露出他對天主教徒與亞美尼亞人的厭惡,穆斯林更是他痛恨的對象。一八九三年,一名富有的朝聖者的俄籍保鑣,因為有一名天主教徒在聖墓教堂裡要求他讓路,他便持槍殺害了教堂看守人與其餘三人。「酒到處都買得到,而且價錢便宜,絕大多數是雅典修女釀製的」,拉斯普廷解釋。更糟的是雜交的問題;如我們所見,俄國朝聖者很輕易就被媒介到耶路撒冷顯貴的宴會裡,有的就成了這些人包養的小妾。拉斯普廷相當認真地提出警告:
俄國小販向遊客兜售。菲力普,「一名身材高大的農民,他的肩膀寬闊,但身形肥胖,他有著一頭深色髒污的頭髮,任由臉上的鬍鬚胡亂生長,他未經修剪的八字鬍垂掛下來,隱約可見他暗沉的厚唇」,和圖書這種模樣的人到處可見——「向僧侶拉生意的皮條客,向教會店主兜售物品,走私貨物,從事不道德的買賣,販售宗教物品」——許多俄國人(心滿意足地)死在耶路撒冷。在此同時,馬克思主義宣傳者也在雜亂的人群中宣傳他們的革命理念與無神論,企圖影響俄國農民。

拉斯普廷:俄國的修女們當心了

修女不應該去耶路撒冷!許多人賴以為生的方式根本與聖城無關。毋需多說,凡是到過耶路撒冷的人都知道年輕的弟兄與姊妹做了多少錯事!對女孩來說尤其艱難,她們被迫待得更久,而誘惑無所不在,敵人〔天主教徒?穆斯林?〕在旁邊虎視耽耽。許多人成了小妾或娼妓。你會聽到她們對你說,「我們有乾爹供養」,而且她們還會將你列在她們索求的名單上!

烏德琴手:瓦希夫.賈瓦利葉

那一年,復活節剛好與逾越節及先知摩西的節日同一天。當拉斯普廷留意正教徒修女的道德是否有虧時,瓦希夫則是反過來不斷引誘這些修女,這時一名英國貴族引發了暴亂,此事也成了世界各報章雜誌的頭條焦點。
年輕的格林對於英雄赫茨爾的死表示哀悼,儘管如此,「我們認為對抗烏干達主義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移居以色列」。一九○五年,沙皇尼古拉二世遭遇一場險些讓他丟了皇位的革命。許多革命分子是猶太人——其中最知名的是托洛斯基(Leon Trotsky)——但他們實際上是國際主義者,對於種族與宗教嗤之以鼻。儘管如此,尼古拉覺得偽造的反猶太文件《錫安長老議定書》似乎即將實現:「預言何其準確!」他寫道,「一九○五年確實被猶太長老們支配了。」尼古拉被迫接受憲法,但之後他試圖恢復受損的專制統治,於是他鼓勵民族主義式的復仇——又稱黑色百人隊(Black Hundreds)——因而造成反猶太屠殺。

戴維.格林成為戴維.本-古里安

在耶路撒冷,本-古里安租了一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室,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舊城的阿拉伯咖啡館裡,聆聽留聲機播放著最新的阿拉伯歌曲。在此同時,一名基督徒阿拉伯男孩,他是耶路撒冷人,此時已很懂得美麗與愉悅之物,他也在同家咖啡館聆聽同一首樂曲,並且試著用自己的烏德琴跟著彈奏。
歐洲人門戶深鎖,足不出戶。「耶路撒冷人的憤怒達到極點」,貝爾莎.斯帕福德回憶說:「因此每一條街都要有人站哨以防有事發生。」到了摩西節日的最後一天,聖殿山上有一萬名耶路撒冷人,這群民眾「突然自相衝撞踩踏」。隨後引發了恐慌,農婦與朝聖者紛紛從舊城奔逃離開,他們一邊跑向城門,一邊喊著:「大屠殺!」家家戶戶都準備了武器,閂牢了門窗。「帕克醜聞,」斯帕福德說,「是我們待在耶路撒冷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引發的最大一起反基督徒屠殺事件。」《紐約時報》報導說:「除了財寶之外,連所羅門的遺物也不翼而飛。英國人在歐瑪爾清真寺底下進行挖掘之後,就跟著遊艇一起消失:據說他們挖到了國王的王冠。土耳其政府已派了高級官員到耶路撒冷進行調查!」
穆夫提停住整個摩西朝聖隊伍,並且抨擊這個邪惡的鄂圖曼與英國陰謀。暴民在摩西朝聖者的吶喊助威下,趕去護衛聖地。帕克上尉與他的朋友騎馬逃到雅法。群眾罕見地結合了穆斯林與猶太人,他們同仇敵愾,想對謝克卡里爾與馬卡薩達施以私刑,但鄂圖曼守軍及時介入將他們兩人逮捕。這兩個人與帕克的警衛都被囚禁在貝魯特。在雅法,帕克即時上了睡蓮號。但當地警察懷疑他可能攜有約櫃,於是搜索他的身上與行李,但一無所獲。帕克知道自己非逃走不可——於是他裝出一副英國紳士的樣子,打開船上的照明,哄騙鄂圖曼憲兵他打算在船上「宴請雅法當地的官員」,然後趁他們不注意,馬上駕船逃離。
現在,我相信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通往聖殿檔案的入口就是阿克爾達瑪,而聖殿檔案長久以來一直原封不動埋藏在那裡。要將檔案從藏身兩千五百年的地方移出似乎不是件難事。密碼的存在證明至今還沒有人發現聖殿檔案。
倫敦與伊斯坦堡在外交上因此出現了小爭執,耶路撒冷總督遭到撤職。帕克的夥伴遭到起訴,但最後無罪釋放(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失竊),花了大量的金錢,但什麼財寶也沒挖到,「帕克醜聞」也為五十年來的歐洲考古與帝國主義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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