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有不滿。」
「妳一定要知道。」
他說:「我在等妳恢復好心情。」
「不認識。」
通常媽媽一接到茱麗葉的電話就會馬上咯咯笑——但這次沒有。這次她保持平淡,冷如玻璃。
「對了!」
「不用什麼稱呼;妳愛怎麼叫都可以。叫我——」他回頭看,眼中亮起『強尼蘋果子』牌的麥片健康食品,「叫我強尼蘋果子,隨便!」
「是嗎?叫我斯拉夫寇。他說了什麼?」
「狗屎!」法蘭基說。但他接住並打開它。裡面有一朵蘭花。
斯拉夫寇拿起她買的三明治,開始打開包裝紙。
「我哥哥會出獄的,混帳!」
「他長得像什麼樣子?」
我總像個蠢蛋一樣,跳過來跳過去,
「你寧願要個確定的事嗎,約瑟夫?像是,比如說,你哥哥在阿地卡坐牢一輩子?而你就接掌你們的家族?」
她的確停了,看著他。
「一個跟黑手黨合作的團體嗎?」
「莎莉!」他呢喃著。
「為什麼你覺得自己脆弱?」
那醜男人看著奧立佛說:「這是妳的兒子嗎?」
「去拿一些。」
安妮寫著信。
雖然那是個沒什麼用的掩護。
「我不知道。」
老師攀住柱頂天使石雕的基座,輕鬆地盪到這邊來,下腳在一個小窗戶的鐵架上,抓住壁緣落地。
「然後,路易.鮑芬諾說:『好,你要,你要挖地道就挖地道吧!』對不對?」
「妳也是,莎莉。」
「我得走了。」
「他在法庭內嗎?」
「是的。」
約瑟夫舉起一根手指頭說:「住口,好色鬼!我不想聽你油嘴滑舌。」
「我不認為妳的男朋友在裡面。」
那些小孩的母親要他們別吵翻屋子。他們不甩她。好一隻母狗,生得一窩好東西!他們的膚色全都陰森森地慘白,白得快變成藍色了。
「吻我一下。」她說。然後他笨拙地移向她,抱住她的背脊。他的嘴唇擦磨著她的,氣息交織。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叫她茱麗葉,但他控制住自己。
「了解!」
「別管我,可以嗎?」他在語氣裡注入一些媽媽不愉快的心情。果然奏效,趕走了那個傢伙。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見媽媽正走向速霸陸,左手拿著衣籃,右手是他的書。
「妳來這裡幹什麼?」她滑進旁邊的座位時,他問。
「你拿我們家族的錢——」
「香主?不是。」
「而現在薩瓦多.瑞果是卡爾明家族的老大?」
「我不應該開始的,但是有個女人牽扯進來。」
「不過,我有個忙亂的行程……」
然後他推起車子,離開她,往通道的那頭走去。
約瑟夫瞪了這小子一眼。笑聲消失。
「那個家族的優良戰士?」
她回頭看看他的窗戶,然後迅速瞄一眼停車場。「不!他一定在裡面。」她說:「我是說,他的車子在。」她指著那輛帥氣的紅色蓮花跑車。
斯拉夫寇正坐在他的車子裡監視艾本.瑞克蘭的公寓大廈。試圖保持清醒,聽著美式足球電臺。今晚的現場辯論主題是:「紐約巨人隊的薪資/獎金結構,是否在合作不愉快的情形之下,達到最佳的鋒/衛平衡?」看來都會裡的每個足球迷已經對這問題反覆思考過好幾個月了,智商和鞋拔一樣高的人們正打電話進去發表二十分鐘的長篇大論。
「那讓你喝。」
「你證詞裡有某部分提到,有個賺十億美元的交談?」
「不,今晚?不……」
他欣賞著她的香味,和她修長手指頭的姿勢,想著自己是多麼丟臉,坐在這輛一九八〇年快鏽光了的福特千里達車裡。他叫這輛車「老廢物」,裡面充滿了數千根Lucky Strike香菸的臭味,還有貯存好幾年的廢氣。商業廣吿信、油膩的漢堡包裝紙和兩個啤酒罐在莎莉腳邊鏗鏘滾來滾去。他的腳邊則是一條半尺長的裂縫,那裡的底板硬是給鏽穿了。他通常會拿張舊油毯蓋著,但是今天他翻尋僅剩的零錢時想必把它拿開了,因為那裡現在沒有油毯的蹤影。他得把腳滑過去蓋住它,以免莎莉看見車外滲上來的光線。
法官怒吼道:「波茲曼先生,你想把審判變成馬戲團嗎?你這是藐視法庭!如果再有一次——好了!安靜!秩序!」
「而我是在為你哥哥留後路。」
「你說什麼?你這笨狗屎!我一點都不喜歡你。老師,老師!媽的萬事通!我不喜歡你對我們家族做的事;我不喜歡你和我哥哥害我們扯進這個狗屎案件,這個德朗格達狗屎、卡利狗屎!你還知道我不喜歡什麼嗎?我不喜歡迫害老百姓。」
「而有一天,這位老師說他可以挖個地道到薩瓦多.瑞果家,目的是把他殺掉?」
這種生活不會有結果的。
「我是堂主。」
「六點四十二分十二秒時,剛剛好五分鐘後,玄關的燈亮。六點五十二分十二秒時,走廊的燈亮。」
「還有嗎?」她問他。
保利.狄西寇說:「他沒有允許什麼!路易才是老大,他下命令的!」
「莎莉。」
「你不是——」
信裡寫著——
她大笑。
「好!那再吿訴我們一次,狄西寇先生,他的不滿是什麼?」
「狗屎!」她說:「我不知道,斯拉夫寇!你想當詩人,為什麼不試試看?」
「嗯,沒有了!在妳有那樣的感覺之後,我想妳已注定要——」
「而且我不要你跟陪審員胡搞。那太冒險了。」
親愛的海龜:
「你沒有嗎?」
波茲曼高舉著它,宣布:「這是個傀儡,對不對?」
她沉思,「那麼,也許他今天待在家裡沒去上班。但他是在那裡,屈爾尼克先生;他一小時前從家裡打電話給我。」
「抗議!」塔洛喊。
但他們只有很模糊的笑容。
威佐宣判抗議無效。
「妳不能走。」
「是的。」
而莎莉正開始吿訴他,她第一次是怎麼感覺到艾本態度裡有某種疏遠。
「沒有。」
「嗯,有!像是我。老師並不信任我,但路易還是把我留在身邊。」
斯拉夫寇等到莎莉進車裡來,關上門,把頭埋到手裡,然後遞給她一條油油的手帕。那是他僅有的東西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閉著嘴。他不介意給她一個擁抱,不過那可能不是她所需要的。
花了很久的時間,她才重新控制住自己。
法庭上掃過一陣輕笑。
整個法庭鴉雀無聲。
「是啊!好啊!你有我哥哥保護著你的老二,你那小巧玲瓏的老二。但不是我!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那張王八萬聖節的假面具。你為什麼不敢露出你的王八真面目?」
「確實!沒錯!不過我……我會待在這裡。我還沒監視完呢!」
法官說:「我再次警吿你,把對這些程序的意見保留給你自己聽。」他瞪了路易.鮑芬諾一眼,然後說:「你可以繼續進行你的交叉質詢,波茲曼先生;但請別叫狄西寇先生評估瑞果先生的相關道德。」
他轉身,和_圖_書「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聽到你跟陪審員胡搞在一起。」
「對!」
她抓了一盒卻克斯玉米丟進推車。
「你背叛了你的家族,狄西寇先生,就如老師所預料的,對不對?」
「是的。」
「不,那傢伙原來是;我是說我沒有發現……」
老師從構築成這片陵頂的紅色楓樹樹枝上摘下一顆翼果,一個雙葉的楓樹種子。他把它拿在約瑟夫目標閃亮的禿頭正上方,放下它。它呼呼地旋轉墜落,像個很小的靈巧炸彈。不過它在最後一瞬間轉了向,滑到約瑟夫跟前。他往後猛躍,頭撞上陵墓的大理石。
「在麵包店。妳不記得了嗎?我在麵包店遇過妳。」
「誰屌那個錄音帶?波茲曼把它搞得不再像個謀殺案的談話了。那只會是個操他媽的布偶秀。我的意思是別理那場審判了,那些傢伙,塔洛、西柴斯特雞|巴郡——他們都是門外漢,根本不是聯邦調查局;不是什麼鬼犯罪組織取締組,只是些混帳鄉下人,自以為是聯邦牛仔,執行他們捏造出來的一堆大便的謀殺審判。」
波茲曼提出意見:「也許是他不信任你?」
「我沒事。」
老師向下對他笑著說:「如果我想殺你,早就成功了,讓你馬上在這祥和的房子裡壽終正寢。約瑟夫,如果那個時刻來臨,你要睡在你神聖的母親的上鋪還是下鋪?」
她大笑:「我不是很確定我一定看得開。但事實是,我現在覺得還好。你懂嗎?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現在跟你在一起吧!你是個講話的好對象。」
「噢,約瑟夫,你的靈魂真是仁慈!他們真可恥,不能封你為聖徒,除非你死了——」
「什麼?」
約瑟夫的眼睛瞇成一直線說:「那麼,是哪個陪審員,他媽的?」
你可能會勸我險中求勝。會不會,海龜?但是,為什麼?我反正不關心外面的那個世界,為什麼我要把孩子犧牲給那個世界?我今晚在報紙上找審判的報導時,看到一篇關於哥倫比亞一個法官的事。他的三個孩子被毒梟殺了,但他還是暴露行蹤。他是個英雄,海龜,但我一點都無法瞭解他——什麼東西讓他如此信仰它更勝於愛他的孩子?你得為我解釋一下,海龜!你得來這裡,帶我們走,並為我解釋一下!我愛你而且想你。
藍色小孩的媽媽開始挖出她烘乾的衣服。她的孩子們繼續擊打著牆壁。
「你給我他媽的離開我們他媽的家族骨灰室!」
「嗯!」
「妳在那裡等。我會來,妳就坐進我的車。了解嗎?」
她愈說愈大聲,聲音裡帶著一把雙螺旋馬達的電動刮鬍刀。而這是他聽過她講的最長的一番話。他們的烘乾機停了。這表示現在這家自助洗衣店裡沒有機器在動。那些滿臉病容的小鬼們已經停下他們的遊戲,像觀光客一樣呆呆看著奧立佛的媽媽;甚至他們的媽媽也停止取出他們的衣物,同樣無禮地呆望著她。
「我會說它就是黑手黨。」
「噢!還有一口。」
「好!但現在薩瓦多.瑞果,他並沒有,他並沒有認可鮑芬諾先生跟卡利聯盟建立什麼關係?或是跟德朗格達……?」
她用拳頭敲著門,呼喊她的情人。
保利.狄西寇大喊:「路易.鮑芬諾不是傀儡!」
她說:「那就像是一切都快活美好,但你卻感覺到一絲冷風拂過你的臉——」
「我剛剛說什麼?」
「我不是……」
約瑟夫的凹洞鼻孔在顫抖。他的呼吸很臭,臭氣滲入老師的面具裡。
「也喝了點酒。」
「我拿你們家族很多錢,約瑟夫,但你仍然不是我的老大。你哥哥知道我在幹什麼。」
「是的。」
一次又一次地敲打議事槌。
波茲曼說:「現在,狄西寇先生,你在證言裡直陳路易.鮑芬諾在薩瓦多.瑞果被殺一案中有『嫌隙』,對不對?」
「不!妳才有這種該死的態度。妳以為妳可以該死地想來這裡就來這裡,吿訴我一些扭曲的故事。這就是妳的生活嗎?聽好,我不——」
「很聰明的傢伙?」
「而這個預言被證明是真的對不,狄西寇先生?」
僅僅由於她的出現,由於她的氣息充滿整個車子,還有她那帶點毅然與快活的聲音,還由於她的膝蓋抵著他的,他發現自己的陰|莖正慢慢勃起。不過,並不是痛苦的;因為酒精和安逸的閒聊組合起來,減弱了不少它的銳氣。
「是的。」他說。
「而他卻仍想叛離那根深柢固的禁毒傳統?」
「為什麼?」
「你還有沒有別的想做的事?」
「是的。」
老師說:「放輕鬆,約瑟夫!」
「卡利聯盟?」
「對。」
她抬起眼直視他,但不像已經看見他,迅即又望回她的文章裡。
「謝謝!但是,老天——」
他站起來,把他的作業簿和數學課本掃到地上,穿過那個斜睨著他的褪色家庭,走向門。他推門出去,到秋天的夜幕中,走向大聯盟超市,然後停在某個小孩坐的愚蠢的電動機器馬前面。他在哭,無法止住。請別讓任何同校的小孩經過這裡。他低著頭站在那裡,打著嗝。一個老男人問他還好嗎。
保利.狄西寇有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光禿禿的頭顱,頭形像座崎嶇的山;這使他給人一種善於思考的形象,甚至是精明睿智的感覺——至少在他開口之前。
「大概一年前吧!」
波茲曼快活地承認:「啊,你是對的!我的錯,我的錯!狄西寇先生,你昨天是不是作證說,有個你只知道他叫『老師』的人曾提出與卡利毒品聯盟交涉的策略?」
「講得很好,約瑟夫!很有膽識——但是我聽說波茲曼自己說,我們會輸掉這場『一堆大便的謀殺審判』。」
「噢!」
他說:「我也有個孩子,我有個只比他大一點的孩子;我知道妳的感受。」
波茲曼問保利:「好!那麼,事實是卡爾明家族的不成文家法禁止大宗毒品買賣?」
「對。」
他看見她把手指壓進電鈴裡。
「是的。」
老師拿出一個棕色長方紙盒,輕輕地拋下去。
法蘭基笑出來。
「誰建議鮑芬諾先生參與那次毒品交易?」
她皺皺眉頭:「噢,什麼?你還在擔心那個狗娘養的艾本嗎?忘了那個狗娘養的吧!理都別理他,我跟他吹了。」
波茲曼說:「你有沒有指證路易.鮑芬諾經銷古柯鹼和海洛因?」
約瑟夫一直向身後查看。他很緊張!但反正他一直都很緊張,尤其是在他自己斯戴敦島住處以外的任何地方。雖然斯戴敦島是他有朝一日最有可能吃子彈的地方——也許就在他的車道上,或者是在那家角落的熟食店,也或許是在他哥哥路易家的三扇門前。
「不!我已……我不需要了。」
「你說過你有過這種經m.hetubook.com.com驗。那麼,她是怎樣的人?她是個病態的騙子嗎?跟我那個混蛋一樣嗎?」
然後她突然說:「知道嗎?我得吿訴你一件事。猜猜是什麼?」
「啊?」
「錢。」
「那麼非常好,茱麗葉,那不關我的事,那就別再跟我講那些事。我不想聽,而且坦白說,我不想讓我兒子聽到這些不正常的——」
「你是說雖然老師擔心,但他還是允許鮑芬諾先生讓你為他工作?」
「謝謝你!」她說。
「是的,我確信,我確信那是個很棒的故事。但是知道嗎?我不,我真的不想聽。坦白說,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個小惡作劇了。那聽起來很好玩,但是那聽起來……我是說妳難道不想和誰定下來嗎?或者說,妳難道不會厭倦這些小冒險嗎?」
「什麼?」
她強迫自己深呼吸。現在她要怎麼辦?她應該怎麼辦?她不記得了。
她站在那裡,試圖呼吸點空氣。
「這裡。」他遞給她一支筆。她簽了名,把考卷和筆還給他,然後回到她的閱讀裡。
「沒關係!」
然後他玩弄羊毛衫上面帽子的綁繩,繞在拳頭上,凝視洗衣機裡的大漩渦。
路易.鮑芬諾對他笑了笑,說:「不是很願意。」
「你猜想應該不是吧?」
「沒錯!」
「是啊!」
「我的老師。」
「我想我快看開了。」
「我們有嗎?對不起,我忘了……」
「我的意思是,那只是個交談。」
「那是她的名字?你的醫生?茱麗葉?」
噢,放鬆一點吧!她想。笑一下吧!這個雜種波茲曼剛剛給了我們一些啟示不是嗎?你們一定要表現得這麼死氣沉沉嗎?你們就不能偶爾欣賞一下低級幽默,幫那個無辜的人重返自由嗎?
「嗯哼。」
「別人現在正怎麼對付我。」
她喝乾那瓶酒,擦了擦嘴說:「不過,你是對的,你已經無能為力了;完全沒有了!完全沒有了完全沒有了完全沒有了完全沒有了完全沒有了!知道嗎?一切都很快樂,一切都很美好;然後是那……那寒冷。」
那傀儡轉向波茲曼皺眉說:「不,我不是!我是老大!你才是傀儡!」
「妳不覺得我適合當偵探嗎?」
斯拉夫寇把膝蓋頂向「關」的按鈕。殺掉那愚蠢的言論。在安靜中坐了一會兒。再次旋開保溫瓶,喝更多的咖啡。查看他的錶:八點三十六分。噢,老天爺!
「啊?」
而他想不出應該講什麼來留住她;還來不及意識到,她就走掉了。
「我知道。」
「這表示那些燈不是妳的男朋友開亮的;除非妳交往的是個電子計時器。一整個晚上,那裡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點動靜,沒有一點影子,什麼都沒有。我不認為有誰在裡面。」
「我不知道。」
「你說那是個義大利的團體?」
波茲曼說:「是他說的,庭上,不是我說的。」
「妳看起來有點恍惚。」
她下車關上門,走過車道,到大廈的門階上,傾身靠向電鈴。
「當然。」
斯拉夫寇旋開保溫瓶,喝了口咖啡。
「茱麗葉,我說我沒有那種感覺……」
「老天爺!你卻還在想她?」
她正一張張檢視一堆報紙,《時代》,《郵報》、《新聞》、《報導電訊》、《新聞時代》等報刊。每份報紙,她都只看審判的報導,略過其他。她讀著,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奧立佛站在起居間看著媽媽的背影。她正靠在後門上,望著窗外的落日餘暉。她說:「不!我不是……」
「約瑟夫,快說,你為什麼找我。」
媽媽把她正在看的報紙摺起來,放到她身邊的椅子上。
「妳還好嗎?」
「不!她是……她只是不愛我而已!她是個醫生,一個駐院醫生,在聖伊耐雪斯醫院。妳知道那在哪裡嗎?我們只交往了一下下,一個月或兩個月吧!」
安妮
他是在自言自語,但是那聲音大得全場都聽見了。
「而卡爾明是你的家族?」
「是的。」
收音機裡面,某個球員主張:「我看到那些困難,傑瑞,是多年合約中出賽條款過多所引起的:尤其是——」
「如果誰打電話問我?」
「是的!但是他帶著面具。」
「從南美洲的哥倫比亞?」
「真的?你可知有任何情況是老師的意見沒被遵循的嗎?」
「噢!我不知道。」
「而這不也是提出與德朗格達做生意的構想的那個同一位老師?」
「我感覺到你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
她看著艾本的窗戶。斯拉夫寇沒有回答。她又轉身問他:「這樣可以嗎?跟你一起坐在這裡?我的意思是,這樣會不會——」
那傀儡鄭重地向保利點點頭,然後轉向他的主人威嚇道:「沒錯!就是那樣!」
他快活地笑著。但他是怎麼認識她的?也許是去年她在法老鎮圖書館的那場小展覽吧。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是個差勁的偵探的原因。」
「啊?」
「是的。」
「我能跟妳說什麼?」
「怎麼搞砸的?」
「啊!那麼謝謝你與我分享。」
現在是午夜而他明天又要來找我了。我但願能跟你說話。我一直等你再打電話來或寫信來;我每天去看信箱,祈禱能收到一封信。但我知道你太驕傲,而且我以前已傷過你一次,但我仍盼望自己能扭轉情勢而你會來到這裡。而如果你在這裡呢?我想我會崩潰而跟你說。我必須將內情告訴某個人。海龜,我必須將內情吿訴某個人!但是我不能去找警察,所以別問我為什麼沒去。我不行!好吧,你會!我知道你會。你會認為他是在虛張聲勢。你會說,一旦我去找警察,他就根本不必跟蹤我和奧立佛——那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但是他做了那本他解決過的人的剪貼簿。他知道就算我不相信那是真的,那仍會讓我嚇得什麼事都不敢做。
「我想你的意思是『你們家族他媽的骨灰室』而不是『你們他媽的家族骨灰室』吧!你懂得其中的差別嗎?」
「死。」
「有!」
「什麼?」
「違法者的懲罰呢?」
「喂,親親,我們需要一些……你喜歡的那些冷凍食品叫什麼?」
「是的。」
「你確實變節了,那就是為什麼——」
「媽!」他說。
狄西寇聳聳肩。
「對不起,對不起!」波茲曼喃喃自語地走回他的桌子:「我會修正我提問的措辭。」
「而這不也是那個建議路易.鮑芬諾挖個地道,通到瑞果先生的家裡並殺了他的那個相同的老師?」
法蘭基聳聳肩說:「啊!我還不錯。」
他再次看著鐘——已經半夜一點,而他們兩個已經弓著背低坐在座位上了,她的膝蓋抵著他的。
地方檢察官塔洛跳起來:「抗議!薩瓦多.瑞果沒有出席審判。」
「是的。」
「莫莉?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他們前幾天放了卷錄音帶。」
「很浪漫的名字。和*圖*書」
「狗屎!」法蘭基說:「非常謝謝你!」
「嗯哼!」
「我不知道。」
「上次我說我不喜歡脆弱的人時,你變得很奇怪。」
「妳會記得吧?」
「不應該買賣毒品,那是家法。」
「你是指家族裡不成文的家法嗎?」
「來,快!」
她轉身,那個腫臉男人正跟她說話。鼻子扁進去,一邊的頰骨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拇指壓過。他給奧立佛一個友善的微笑,跟安妮說:「妳是個藝術家,那個箱子夫人。」
「會!」
「真令人難以置信,不是嗎?」
「是在圖書館認識我的嗎?」她說。
「如果他們把我哥哥送到北方去,你最好給我逃個他媽的遠遠的!你最好給我躲到他媽的海裡頭,你這他媽的同性戀!」
她好像點了點頭。他打開瓶蓋遞過去。她喝了足足有一杯那麼多。這嚇到了他。她喝得可真多啊!她遞回瓶子,喃喃地說:「斯拉夫寇,如果要你講這件事會讓你難過——」
「你不是受傷了吧?」
「我說過我脆弱嗎?」
然後,約瑟夫走近老師說:「我簡單地跟你說一件事,你這王八蛋!」
「不會嗎?為什麼,十億元對你來說還太少嗎?噢,對了,我忘了,你是個律師。」
「嗨,我是你的雇主!」她說。她今晚只穿樸素的牛仔褲和汗衫;仍然絲毫不減上次的豔麗——無論如何。她說:「我要來看看你有沒有盡職。另外,我想你也許餓了;你也許想要個三明治。」
莎莉咯咯笑起來,鼻子吸了一口氣:「為什麼她不愛你?」
斯拉夫寇深信「監視」這構想是撒旦的小鬼們設計的,作為人類生活中最厲害的刑罰。
「幹。」
一週之後,安妮看到路易.鮑芬諾的律師,有著和藹可親、海象般的鬍子和精明黃牙的波茲曼,仔細挑剔著那位檢方的明星證人。
「媽,妳會記得妳簽過名嗎?如果她打電話問妳?」
老師說:「你好嗎,法蘭基?」
「噢,是啊!沒錯!」
「一百分裡面的三十七分耶!」
他聳聳肩。開始跟莎莉談他的心碎史,啜了口酒,她也啜一口。啜第二口時,他瞄一眼儀表板上的時鐘。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十一點了。
「這個嘛!是個好問題。」
「什麼意思?」
「他只是在為自己留後路。」
法官批准抗議。對此,路易.鮑芬諾咕噥道:「什麼鳥東西?」
「妳得簽名。」他說。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說:「不!我是說,還有沒有金賓?」
「是的。」
「抱歉!堂主。現在,狄西寇堂主,路易.鮑芬諾是向誰購買古柯鹼的?你可否再提醒我們一次?」
老師對他笑了笑。
斯拉夫寇說:「那個嘛!從我來這兒時就在那裡了;那時候是五點。」
「哈囉?……嗨,茱麗葉……」
「是的。」
「不!真的!」
約瑟夫轉過頭來,用他小小的松鼠眼向上瞪視老師,並舉起他的自動槍指著他,但那把槍在他的緊握下顫抖不已。
「我要對你啟用申誡程序,波茲曼先生,為了你這滑稽的表演。再有一次這樣的取樂,我就把你逐出法庭,你聽懂了嗎?」
「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
奧立佛拿著兩盒羅伯爆爆回來。
威佐法官拉下了臉說:「紳士們。」
奧立佛走進廚房。她把手放在話筒上,毫不打招呼地對他說:「換好衣服,我們去自助洗衣店。」
她覺得很好玩,大笑起來。
「是的。」
「那是妳的想法。等著接我的帳單吧!」
「我想當德瑞克.渥克特。」
奧立佛剛從星期三下午的長曲棍球練習賽下課,騎著腳踏車回來。他把腳踏車抬上後門玄關時,聽到電話鈴響,媽媽接了起來。
他從筆記本裡拿出數學測驗的考卷遞給她,上面布滿了狂亂的紅筆墨水。
「我只是,我想我們只是想把薩瓦多.瑞果塑造成一個反抗毒品的十字軍……」法庭裡泛起一陣輕笑。「你會把薩瓦多.瑞果稱為一個反毒十字軍嗎?」
然後她打開門說:「是的,我會沒事的。這會比我所想的還容易。好了,再見,斯拉夫寇。」
「我很好……」
她翻了翻報紙,大約過了一分鐘。
奧立佛坐在自助洗衣店的一張塑膠圓凳上,試著做功課。但是很難,因為有很多吵雜聲,來自洗衣機、乾衣機,和那家有五個蒼白小孩的家庭,在那裡玩某種版本的美國格鬥者,互相把對方打到空心磚砌成的牆上。奧立佛很快就放棄做功課,拿起一本書頁摺角、蠟筆著色的《兒童焦點》。
「二十三年?」
「是的!而且我一個人在家裡老是胡思亂想。」
老師說:「『萊卡斯特處女之膚』。新摘的。你聞到香味了嗎?今晚跟她做|愛時,把它放在枕頭旁邊。她會把你撕碎的,小子!」
「比你少。」
「正是!」斯拉夫寇說。
他打斷她:「那扇窗戶的燈在六點三十七分亮起來。等一下!」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他的黑色日誌本查看:「六點三十七分又十二秒,根據我的錶。」
「但不是我的老大。」
威佐法官吆喝道:「波茲曼先生!」
「你跟他說過話嗎?」
「你很好玩,斯拉夫寇,而且有幾分可愛。」
他們兩個忙在夾克下慌亂地找他們的槍。他們的眼睛左右疾掃,但是兩個都沒想到要往上看。約瑟夫跳上臺階,到陵墓的入口處以求掩護。
「而你作證路易.鮑芬諾從你認識他開始,就一直是卡爾明家族的成員?」
然後他又放棄那本書,嘗試看一本《人們》雜誌。
「妳得……停止了。」
最後她說:「跟我說話。」
他伸手穿過她到置物箱那裡,打開小門,拉出一瓶只剩五分之一的「金賓」。
「等等——老師不是老大。」
「你從來沒有見過他?」
他聳聳肩。
她說:「好,強尼,謝謝!為了你剛剛說的話,謝謝你!」她想,也許如果妳能讓他們喜歡妳,如果妳能讓他們瞭解妳,瞭解奧立佛,也許他們較不會傷害你們。
「多久以前的事?」
他經過起居室走向樓梯,卻停在那裡。他想聽。
「我想是吧!」
「別——瞪著我。」
他說:「就好像是被丟在這怪異的星球上,被人打過來打過去而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幹什麼。有時候我想在這理做出點頭緒,卻總是徹底輸掉。呆張著我的嘴。知道嗎?我寫不出那些狗屎,什麼夕陽西下啦!我的靈魂啦!還有希臘眾神啦……等等的狗屎玩意。因為我總像個蠢蛋一樣被人彈過來彈過去,呆張著我的嘴。難怪茱麗葉會跟我分手。」
「也許!但他並沒有——」
「我不知道。」
斯拉夫寇搖搖頭想:沒有!親愛的,他沒有在那裡。我們的小艾本尼瑟蹺課去了,從他的生活裡蹺課掉了。那類型的男人之一。不是什麼好兆頭。一直都是如此。那些男人!我確定下次妳問他時,他一定會有個好藉口的。但不管是什麼藉口,莎莉,別聽他的。
「什麼?」
「那海洛和圖書因呢?誰是那裡的聯絡者?」
「噢,是嗎?真的?我以為我流露著自信呢!」
她小心翼翼地從筆記本上撕下那張紙,摺了起來。起身下樓到廚房,翻遍所有抽屜,找不到火柴。然後她忘記自己在幹什麼而呆站在那裡一會兒。然後她又想起來,就更認真地再找一遍。她覺得自己簡直都快瘋了!她雙手翻尋得太激烈而載滿了靜電。她放棄找尋,打開電爐的開關,等到線圈亮起來,就把信偎上去。那張紙冒出煙來。她狠命地吹它。終於,它閃出火燄。然後她把它拿到水槽。在火燄快炙到她的手指之前,她甩掉那張紙,等它完全燒成灰燼,再用水澆熄它。
他說:「我不想在工作的時候喝酒,不過我不太確定這還是不是個工作了。妳要來一點嗎?」
他跳起來。但是奇蹟般地記得要拿穩保溫瓶。
「我想是吧!」
「不算有。」
「路易.鮑芬諾知道。」
「我有嗎?」
波茲曼站在陪審席的欄杆邊,他拈著鬍子,朝陪審員們玩笑似地看了一眼說:「它看來是一種奇怪的家法,對不對,狄西寇先生?對一個犯罪組織來說?」
他站在他的桌子旁邊,拿出一個紙袋,把手伸進紙袋,轉向證人說:「狄西寇先生,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塔洛吼道:「抗議!狡辯!」
「嘿,媽!」
「媽,妳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我考三十七分耶!」
「德朗格達。」
威佐在大笑聲中敲打他的議事槌。他憤怒極了:「波茲曼先生!波茲曼先生!」
他舉步走開,夢遊似的。
「我想你知道。」
「很多錢嗎?」
「你是說,德朗格達與黑手黨合作嗎?」
雖然她反正不會注意到。她才不在乎那個。
「像是什麼?」
老師以半蓮花姿勢坐在鮑芬諾家族的陵墓頂上,在微雨中看著他們到來:路易.鮑芬諾的弟弟帶著他的保鑣。他看著他們沿著大理石雕刻的六翼天使的小徑蜿蜒而至。
「我不知道。」
她唯一在乎的是艾本.瑞克蘭那扇亮著的窗戶。
長長的沉默。
約瑟夫低聲說道:「嘿,真棒,法蘭基!你現在有個專屬的王八花匠了。」然後向老師說:「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我叫你給我他媽的滾下來!」
她說:「我知道這樣監視他是不對的。但這樣多少……這樣會讓我覺得舒服一點。僅僅是待在這裡。嗨,你吃不吃這個三明治?我給你買了這個三明治;是烤牛肉的。我沒有把你當成素食者。」
「他銷售的時候,我跟他在一起。」
「我不是,看在老天份上,只是,只是那聽起來像是空洞的性|交。像是肉體啦!次數啦!妳從來不想長大嗎?……」
「為什麼會有這一條家法,狄西寇先生?」
「真的嗎?」
「真的?」
「你知道傀儡是什麼嗎,狄西寇先生?」
「總之,老師是老大,他可以為所欲為,對不對?」
老師把上衣的帽子拉到頭上蓋下來,剛剛好罩住,留下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他等他的拜訪者走近他下面的圍牆,等約瑟夫做個慌張的十字手勢後登上階梯。然後老師起身俯視他們說:「哈囉,約瑟夫。」
「是的。」
突然間她打開車門。在車頂的燈光下,他清楚地看見她的盛怒。「他最好給我在裡面。」她喃喃唸道。
「而這毒品生意,是否為家族賺了很多錢?」
「我沒筆。」
「我想,你的意思應該是路易說出命令?」
「嗯!」
波茲曼說:「非常高明!現在可否請你以同樣的高明提醒我們,誰打開那個話題?」
好的——他要她支開奧立佛。
「什麼?」
「是的!但他——」
他走開後,那個男人說:「明天,早上七點。知道共乘站在哪裡嗎?班克崔那裡的?684號公路下去的地方?」
一個聲音說:「嘿!我認識妳。」
「我一點點都不可愛。但那不是她甩掉我的原因。她只是……她要的是個詩人什麼的。妳認識德瑞克.渥克特嗎?」
「跟我說說她吧!」莎莉說。
「684號公路的共乘站,我等,我等然後我……坐進你車。」
她在沉默中站立一會兒,然後把聽筒拿離開耳朵。奧立佛聽到撥電話惱人的長鳴聲。她掛上電話。然後她迅速轉身,看見他。她的臉通紅,但聲音依舊冰冷平穩地對他說——
「妳不能開車,莎莉,妳喝太多了。」
「這個老師是誰,狄西寇先生?」
「是的,你適合。我好渴喔!」
呆呆地張著我的嘴……
「嗯!有時候我也談論賺錢,狄西寇先生,但我不會談論賺十億美元的錢。」
他含糊地說:「羅伯爆爆?」
斯拉夫寇把指關節深深壓進眼窩裡,試圖消解一下煩悶、疲憊。噢,老天爺!現在幾點了?八點三十五分。才這樣啊?半夜我不論如何都要翹掉。這裡不會有事發生的。
「然而還是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老師沒有回答。
考卷頂端,分數:37分。
「是的!」他說:「噢,老天爺!我知道這種感覺。你希望是你多心,但是你真的知道有問題了,你知道自己即將輸了。」
她看了看第一頁,第二頁。「好,很好!」她把考卷還給他。
她掙脫出去。
「對了,我得走了,羅密歐。」
威佐法官趨身靠近麥克風說:「我沒有聽清楚,鮑芬諾先生,你可願意再重複一遍?」
「我不知道。我想是吧!」
但是安妮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不高興。她認為波茲曼表演得很精彩。她看看左邊和右邊的陪審員,看他們是否和她一樣覺得好玩。
「不,茱麗葉,那很棒!」媽媽說:「但真的,今天晚上我得去洗衣服……」
當然,如果我有耐性,我最後會死掉,而可以重頭再來一次。然而,如果他們不讓我再加臺多玩一次呢?想想我這一次闖關被整得多慘!
「我聽見了。」
「什麼都好!跟我說話。說個故事吧!」
「是的!但那已經太晚了,她已經粉碎了我的心,就如同她對其他人一樣。」
「是的!」他說。
「那她確實走了,不是嗎?」
「你要我說什麼嗎?」她目如尖刺地掃了他一眼,說:「做得好!繼續保持!」
「誰?」
「我說,為什麼你覺得自己脆弱?」
「你叫什麼名字?」
「妳的車在哪裡?」
「但那也許沒那麼快,嗯?」
「你知道這場暴風雪即將來臨,一切都將改變,一切都將失去。」
或許,老師想著,就在他的床上,像可憐的薩瓦多.瑞果一樣。
「是的。」
「媽!」
「還跟那個愛爾蘭女孩交往嗎?」
她控制住自己,深深吸了口氣,悲傷地搖搖頭。斯拉夫猜測,也許現在是可以說話的時候了。但是她的嘴唇又再次崩潰,然後眼淚灑出和*圖*書來。她大哭,用拳頭擊打儀表板。
「有人給我看過一張照片。她很漂亮!追得到手嗎?」
「你的名字是?」她說。
「不!最難過的是去度過它。談論它?不要緊的。」他也喝了一大口,配合她,「她要的是別的東西吧!我甚至不知道她最初為什麼跟我在一起。大概她覺得我還滿好玩的吧!」
沒有回答。
塔洛立刻站起來:「抗議!」
大聯盟裡,她推著車擠過一條條通道。奧立佛尾隨其後。這通道去,那通道回。既然她現在完全沒有胃口,對食物只想反胃,那麼每次把東西放進推車裡,也只是一股意志力的反射動作。沒有新鮮蔬菜,她不會切菜。但隆妮速食飯呢?當然,四盒。自從她在匹茲堡姑姑家吃過一次隆妮速食飯,就再也沒有吃過它。大量的林恩冷凍調理食品和史托佛披薩。奧立佛在後面悶悶地走,頭一直低著。她問了他一次或兩次想要什麼,他不甩她。他們停在穀類食品前。一個穿著戴葛羅風衣、肥胖腫臉的男人無法擠過她的車子。她把推車拉向一旁,跟奧立佛說:「選你想吃的。」
「一如往常。他很抱歉,有很多調查要做;那個新客戶……走不開——」
「就如老師所預料的?」
「是的!對了,有一次路易吿訴我說老師不信任我,他覺得我會變節。」
「我試過了!但我只寫得出我覺得自己多麼像個彈珠。」
他發現一陣無法說明的騷動閃過。一個影子嗎?然後,有人輕敲前座右邊的窗子。
「對了!我以前也不認識,是她讓我開始閱讀他的。他是個黑人,加勒比族人,有著飛舞的靈魂,十足的性感。他寫了一堆我連唸都不太會唸的詩。他就是她喜歡的那種男人。他是個詩人,所以,好吧!那何不就別再來煩我了?」
「那艾本在哪裡?」
「這有什麼——」
「『善為王者,』老子說:『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她正跟他談到她三年前的那個男朋友。那男的在一個車庫樂團裡打鼓;而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瞭解,不是他著迷於虛幻的表演方式,而是他本身就是個虛空。
「是的!但是我把它搞砸了。」
「路易.鮑芬諾也是卡爾明家族的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
「噢,不!沒有那麼想了。我的意思是,現在有時候會有五、六秒鐘過去,而我沒有全心全意地想著她。」
他拿出自己的手時,手上罩了個布偶,有著黑頭髮和海象般的鬍子,和一張苦臉,跟它的主人波茲曼一模一樣。
「事實上,老師常常是對的,是不是?」
她說:「但那非常細微,所以我以為是我自己多心,懂嗎?」
「我猜想應該不是吧!」
「那,我得給妳看看這個。」
「他為什麼帶面具?」
他們抱得如此緊密,把空氣都擠出去了。他想勒住心猿意馬,吿訴自己,這只是迷醉,這是對寂寞客戶的趁虛而入,這是工作的一部分而我最好在明天早上就忘記。但是他醉了而只知道事實是:他又戀愛了;他又惹上麻煩了。仍然愛著茱麗葉卻再加上這一個。那狗屎情緒正一點一滴加深。
但是波茲曼和藹地咯咯笑,他的黃牙閃爍,海象般的鬍子小舞了一番。他說:「真是好笑,狄西寇先生,您講的真是機智的妙語。」
「下一條街上。我不想讓他看見我。我的小男孩怎麼樣?他今晚乖不乖?」
她再檢查酒瓶一次:「都喝光了。你不是一個差勁的偵探。」
他再喝了一口咖啡。
「是的。」
波茲曼聳聳肩:「我的問話只是要說明,把薩瓦多.瑞果描繪成一個模範公民,乃是製造出一個對我的當事人不利的情緒上的偏見罷了。」
「在卡拉比瑞亞,是的。」
原來是莎莉,正對他笑著。他伸手過去,打開門鎖。
「向卡利買的。」
她簡短有力地說:「奧立佛。」聲音在闃黑的停車場裡迴盪。
現在,波茲曼則模仿害怕的樣子,把傀儡塞進紙袋裡。但是那傀儡掙扎出來喊:「對不起,庭上!」
「我曾經是個警察。」他說。
「那麼,斯拉夫寇,也許你應該試試別的事。」
「好吧,約瑟夫!一件事。說吧!」
「我應該說什麼,奧立佛?我應該說:『噢,奧立佛,你沒有盡全力!那沒有這麼難,為什麼你不好好用功?』你是想聽這個嗎?但我幹嘛那麼累呢?你跟我一樣清楚,你知道如果努力自己可以做到什麼。但你寧願不去做;你寧願去畫你的龍,不甩其他的事。其他的事都不好玩,所以你坐在那裡瞪著數學測驗,幻想著自己如何跟你媽媽一樣變成藝術家。如何跟你媽媽一樣被人家欺負。如果你往後再也沒有錢又怎樣?如果你覺得自己很菜,因為付不起電費,得整天工作得像個資料處理機,哪裡都不能去,因為車子壞了沒錢修理又怎樣?誰在乎?你是個藝術家,你可以坐在那裡,看著其他人過著應有盡有的生活。直到你死!」
約瑟夫說:「你在上面幹嘛?」
約瑟夫說:「你要看我有沒有被跟蹤嗎?聽好,你這張王八臉,如果我被人跟蹤,我會知道的。」
「我賺不到什麼錢。」
老師注意到約瑟夫的保鑣法蘭基正強忍著笑容。很好!就一個黑道爪牙來說,他是比較進化的品種。一個有張聰明賽犬臉的男孩,動作從容優雅,帶點幽默感。在鮑芬諾龐大家族的白癡蠢蛋裡面,他脫穎而出。
他看起來就要走了卻沒有走。他說:「聽我說,你們會沒事的,他會照顧你們的。他是個好人。我是說,他可以很兇悍;有人惹他,他會抓狂!但是,如果妳照他的意思去做,你們就會沒事的。」
「妳不會想知道我的名字的。我怎麼能——我不能吿訴妳我的名字。」
「是啊!」
「我不知道。」
奧立佛抱起他的數學課本和作業簿,走過房間,扔到母親身邊。
安妮把衣服和書拋進行李箱,蓋上箱蓋,然後走向大聯盟,走過奧立佛。他仍盯著那隻機器馬,像是想要坐上去一樣。
「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什麼?」
「喂,」約瑟夫說:「我問你話,你最好給我回答。我哥哥在牢裡,我就是這個家族的老大。」
保利.狄西寇聳聳肩。
媽媽說:「而如果你生活裡的所有重大決定都由你甚至不認識的人作主,又怎樣?那些不知道壁紙和藝術品怎麼分別的混帳館長和收集家。我的意思是如果那是你的態度,奧立佛,如果你覺得那又怎樣——我還能做什麼?你想讓那些畜牲們說你讀不好數學?我還有什麼辦法?沒有人可以阻止那些狗娘養的,除了你。你得有志氣。你要讓那些混帳們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可幫不了你。我幫不了你!我能做的只是讓你知道,別人是怎麼對我的。」
「你是他的忠實香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