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真該讓妳早點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她說我們的貓死掉了。」

「迪斯可嗎？」

我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好啊。」她說。「但是你確定嗎？」

「好吧。」她說。「我要掛電話了，我只是打來問你好不好。」

「你在忙些什麼？」海倫問。

「哈囉……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獸醫戴維斯先生，是個有著濃密鬍子的高大男人，去年夏天的時候，曾幫迪斯可看過病。他把迪斯可放在桌上，一邊詳細地檢查著，又問了我許多問題。最後，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說要把迪斯可留在這裡，方便進行更詳細的檢查。在我離開獸醫院之前，我翻著外套口袋，拿出一個塑膠球。

「有點怪怪的。牠真的是隻很乖的貓，以前當我在看電視的時候，牠都會過來跟我一起看，完全不會吵鬧。」我停了一下，又繼續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怪，但是我答應陪艾麗森一起去獸醫那邊。」

她傾身過來給了我一個吻。「試試看嘛！」

我又叫著迪斯可（我的貓的名字），但是牠好像也不在裡面。我轉身走到客廳，按下答錄機的按鍵，看看有誰留言給我。

「哈囉，小甜心。」我用著馬可士常取笑的「媽咪聲」叫著。「吃晚飯囉！」

「是的。」護士說。「我很遺憾告訴妳這件事，史密斯小姐。」

「是的。聽著，我打這通電話這要告訴你，迪斯可昨天晚上死了，死因是癌症。」

「哈囉？」我說。

我在回答之前，想了很久。「其實我不一定得去，但是當我們離婚的時候，艾麗森得到了迪斯可……這麼說好了，我們兩個都想要養牠，但我覺得讓她養是比較公平……我不知道……哎……」

我叫了三次，還是沒有回應。

「您好，這裡是獸醫院。」她繼續說。「您昨天晚上將您的貓留在這裡。」

「哈囉？」我終於還是發出了聲音。「哈囉，妳還在嗎？」

我在獸醫院的塑膠椅上坐了兩個半鐘頭後，才輪到我們。

「呃，是的……」我說。「我沒有發現……」

「我們必須告訴您一個壞消息。牠昨天晚上死了。戴維斯醫生認為牠是死於癌症，而且已經是末期。」

「你沒事吧？」她把我的手拉過去，緊緊地握著。「上一次我待在這裡的時候，你晚上一直在咳嗽。」

「妳會生氣嗎？」

「我怎麼會生氣呢？」馬可士向我保證著。「妳只是通知他而已。」

我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拿著百威啤酒，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寬螢幕電視正播著「駭客任務」DVD。其實我沒有很專心在看，只是把電視開著，用遙控器隨意轉到想看的片段，譬如可以讓音響砰砰響的爆炸、槍戰場景，或是那個經典慢動作的對打畫面。

「喔，你還好嗎？」

「你介意我把這個留給牠嗎？」我問戴維斯先生。「這是牠最愛的玩具。」

「妳晚一點可以來我們診所，我們會告訴妳有哪些安排。」

我沒有說任何一個字。獸醫院的護士原本希望我會說些什麼，但是我就是開不了口。我現在腦袋裡所想的竟是——我不知道貓也會死於癌症。

「我從來就不覺得你像個養貓的男人。」

「喔。」海倫很平淡地說著。

「是不像啊。」她說。「但我希望你是。」

「我真的很驚訝。我很久沒有看到牠了，但是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我很痛苦地笑著。「雖然聽起來很蠢，但是我還把牠的照片貼在衣櫃的鏡子上……牠今年十歲了，對不對？換算成人類的年紀，應該是幾歲了？」

「快來啊，小寶貝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拍拍雙手，想吸引牠的注意。

我被她的話給逗笑了。「每次妳這麼叫她的時候，我都覺得很怪。好像我太早結婚又離婚的樣子。」

一封銀行的通知函，上面寫著「艾麗森．歐文太太」，我從皮包裡拿出一枝筆，將信封上面粗大的字體改成「艾麗森．史密斯小姐」，然後把它丟到玄關的桌上，跟鑰起還有垃圾信件放在一起。其他的信件（瓦斯帳單和信用卡帳單）則是寄給馬可士．李維先生，那是我的未婚夫。

我突然明白自己該長大了。

「在獸醫院裡。我等一下要去那邊……我不知道……」艾麗森開始哭了起來。

牠並沒有移動身體。

「嗨，是我。」海倫說。

海倫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到我身邊，緊緊地抱著我。「你真是太貼心了，吉姆。」她給了我一個吻。「你知道嗎？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

「艾麗森？你的前妻艾麗森？」

「謝謝妳通知我。」我說。「可是怎麼會這樣？我從來就……」我的聲音愈來愈小。

「應該是吧。我今天沒有心思工作，等一下我會打電話去請假。」

「嗨，寶貝，是我。妳大概還在地鐵上吧？我只是要打來說我會遲到一下，我今天的運氣不太好。我會早點回家的，也會買一些東西回去吃……喔，對了，我媽有打來問關於婚禮的事，她想知道可不可以邀請珍阿姨。別急著抗議，我真的告訴過她，婚禮只剩一個月，也叫她不要要求太多，但是妳也知道，我媽就是愛這一套……」

「是一個女人打來的。」她一手摀著話筒。「她說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牠還是一動也不動，我把牠抱了起來，然後坐在床沿。牠很沒精神地躺在我的手臂裡，我可以感覺到牠的呼吸很微弱。

那是一個金色跟白色交錯的萬寶路淡煙的煙盒。我打開煙盒，把裡面唯一的一根煙拿了出來。但是在把煙放到嘴巴之前，我感覺到內心裡的那陣情緒波動，就像是心突然裂成了兩半，眼淚就這麼無法遏止地滑落下來。

我還在試著鼓起勇氣來說些什麼，但是我的手一滑，話筒掉到地上，我趕緊蹲下去，想把話筒撿起來，但是根本就沒有力氣。

「因為牠是我的。」

「為什麼？」

沒錯，就是這樣，這就是我要的。我這麼告訴自己。

「我已經起床了，」我笑著說。「半個小時前就起來了。」當我沒有聽到馬可士的笑聲時，我發現認錯人了。

「那妳現在打算怎麼做？要去獸醫那兒……決定怎麼處理嗎？」

海倫開玩笑般地在我手臂上打了一拳。「我就猜你怎麼可能會煮這麼好喝的湯？當我要求你再煮一次時，你回答我只有感冒時才可以喝得到，我就覺得可疑了。」

「妳還在火車上嗎？」

「好吧，我答應坐在你旁邊。但是先回到正題，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海倫說，一邊轉動著眼睛。

「我了解，甜心。」他說。「妳一定很難接受。」

「哈囉，史密斯小姐？」

「不用了，我一個人沒事的。」

「迪斯可，吃晚飯囉！」

「迪斯可，吃晚飯囉！」

那個獸醫習慣直接叫動物的名字，所以當護士叫著「迪斯可．史密斯」的時候，候診室裡的每個人都在笑。

我掛上了電話，走到化妝台邊，把椅子拉到房間另一邊的衣櫃旁。我站上了椅子，從衣櫃上拿下來一個扁扁的、咖啡色的舊旅行箱，把它放在床上。我打開了旅行箱，在成堆的信件、照片、票根，以及其它在我的生命裡具有ｈｔtps://m•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紀念價值的物品中翻找著，直到我找出那個東西，並把它拿了出來。

「沒問題。」他微笑著。

今天該是問問海倫，要不要搬過來跟我一起住的時候了。

「沒什麼。」我回答她，一邊仔細地看著音響系統的箱子，以及裡面的塑膠跟保麗龍。

「好。」我回答她。「我晚一點會過去。」

「是啊。」我很高興地回答她。「我也訂好了機票。在飛機上的時候，妳可以當我的人牆。」

「我不知道。」

「是的。他怎麼樣了？我猜他現在一定餓壞了，他一向很愛吃的。」

「沒事啊，我只是在看電視。」

「發生什麼事了？」

我從海倫手中接過手機，而她從廚房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我走回浴室裡，以免外面的地毯濕掉。

「你在下逐客令嗎？」海倫笑著說。

電視裡的畫面不斷地播放著，但是我突然察覺到某部分的聲音怪怪的。我翻閱音響的操作手冊，發現應該要把後置喇叭的音量再調高一點點。我緊緊地閉上眼睛，仔細地調整著音量大小。

「我不知道貓也會得到癌症。」

「可是你看起來像是靈魂出竅。」

「我知道你在忙。我一個人去，沒關係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可以利用這些時間把工作做完。」

「妳不想找珍陪妳去嗎？」

「我們要飛八個小時。」我向她解釋。「飛機上常常有那種愛聊天的人。我上次去阿姆斯特丹出差時，就聽了一個荷蘭婆婆講了她一生的故事。當我們降落在史基浦國際機場的時候，我已經聽她講完她這次飛行的原因了：要去拜訪她前夫的妹夫。她已經七十一歲了，但是看起來只有六十歲；而她的第三個兒子是難產生下來的，她並沒有告訴她的先生，這個孩子不是他的親生骨肉……等等，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麼需要有一個人牆了吧？」

「Surprise!」海倫走進房間時，大叫著。

「不好意思。」我說，隨手關掉電視。

「當然不介意。」他說。

「啊？」

時間已經是早上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聽著收音機。馬可士十分鐘前就出門去上班，而我正努力著準備起床，開始今天的生活。我剛升任資深公關經理，所以工作量跟壓力都比以前來得大。

「男用跟女用的浴袍？有點不像我的作風。」

「不行。」她說，把托盤放到我的面前。「來不及了！我已經打算重新裝潢客廳、買一組新沙發，還有把眼前的這個單身漢丟出這間房子。我甚至考慮要各買一套男用跟女用的浴袍，我才不用總是穿著這個……」她指著我的襯衫，而我不得不承認，這件穿在她身上，比穿在我身上好看許多。「你覺得如何？」

「喔。」海倫說，伸手過來抱住我。「這真是太糟了，我還亂講一些什麼早婚的事，真抱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感謝我的立體聲音響，不只讓我清楚地聽到爆炸聲，連我在以前那台老電視裡從來沒聽到過的細微聲音，現在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從兩支前置、中置低重音喇叭傳出來的聲音已經夠好了，那兩支後置喇叭傳出來的聲音，更讓我差點以為自己跟基努．李維一起在電影裡跟複製人對抗。我的左耳可以聽到子彈咻咻飛過，右耳聽到空彈匣卡嚓掉到地面，而身邊則圍繞著石頭落下的低悶聲。

下班後去買這一套家庭劇院組，對我來說是個嘗試，因為我一直在想，這些東西是不是能再讓我感覺到快樂？當然買了這套劇院組，的確讓我高興了一陣子www.hetubook.com.com，但是卻比不上海倫晚上要來的這件事，所帶給我的快樂感。這真的很怪，因為她並不是有著深夜黑或是月光銀的外觀，也不是由日立、Sony或是國際牌所製造的，更沒有一個電源開關鍵。她只是一個活生生、讓我不再感覺孤獨的女人。

「對。」

「迪斯可，吃晚飯囉！」

「這聽起來更糟。」

「這些都是要給我的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一部我喜愛的電影，精彩的畫面我都能瞭若指掌，例如「烈火焊將」中的搶銀行片段，或是「不可能的任務」最後火車大爆炸的那一段，還有「終極追殺令」結尾時的槍戰鏡頭。我超愛在電影裡找出這些片段，因為我可是花了大把銀子，買了一整套的家庭劇院組。這組的效果之好，當爆炸鏡頭出現時，只要把音量轉到最大聲，連火爐上的鏡子都會震動。

「我不知道，應該很老了吧！」

「希望如此。」我伸手到茶几上，拿起啤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妳本來就不應該相信才對。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煮湯的男人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在想……妳跟我之間的事。」

她的眉頭皺著。「但是……好吧。」她又說。「這個主意不錯。我想這對我們倆都是好事。」她沒再開口，緊閉著嘴唇，一副在思考的樣子。「我們應該要慶祝一下。我先回家找瓶好酒，不過我的冰箱裡應該只有百事可樂而已。」

「OK，晚點見。」我說。

我從已經看了十五分鐘的《經濟學人期刊》中抬起了頭，她身上只穿著我的白色襯衫，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我。她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面裝著兩顆水煮蛋、三片烤吐司、一朵白色康乃馨插在玻璃杯裡，還有……應該是一份《金融時報》。

艾麗森給了我她的地址，約好一個鐘頭後在她的公寓裡先碰面。說完後，我掛上了電話。

「星期五是十四號？」海倫說。「那是情人節！」

海倫一邊唱著廚房裡收音機正播放的歌曲，一邊走進浴室。「誰打來的？」

「牠現在在哪裡？」

還是沒有回應。

「吉姆，是我。」

「我真的很佩服妳的想像力，總是有辦法把事情往最壞的那一面想。聽著，妳自己決定吧，只要選擇讓妳最舒服的方式就好。」

「這是什麼？」海倫問我。

沒有回應。

「我可以跟艾麗森．史密斯小姐說話嗎？」一個年輕的女聲問道。

我剛從浴室走出來，就聽到手機響著「The Ride of the Valkyries」的旋律。

不可以再這麼自私了。

她用一種古怪的笑容看著我，並沒有回答。

「什麼人牆？」

「你說得沒錯。但是自從我跟他離婚之後，就沒有再跟他聯絡了。我應該還有他的手機號碼，希望他沒有換。可是如果有別人跟他住在一起，又剛好接起他的手機，難道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她跟她的新男友去赫爾辛基了。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可以。」我停了許久。「你覺得我應該要打電話給吉姆，告訴他這件事嗎？我的意思是，迪斯可也是他的貓。但是我不想惹你生氣。」

「不好意思。」我說。「我就是。」

迪斯可並不是那種要叫三次才會來吃飯的貓。通常在我還沒拿出開罐器時，牠早就像一隻發狂的毛球，在我的腳邊喵喵叫打轉著。我仔細地找遍了房子，最後在一個空房間的床舖跟電熱器中間的夾缝裡找到牠。那裡是牠最愛窩著的地方之一。

「當然確定啊！」

「我想我搬過來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大概不會每天早上都有這麼棒的服務。」海倫笑了。

「當然囉！」她回答。「特別的早餐服務。」

「你現在的體溫還好。」她笑著說。「雖然不應該這樣說，但是我還蠻希望你生病的。」

我掛上了話筒，帥氣的李維先生還繼續停在畫面中。我看著客廳，腦袋裡想著我的生活。理論上來說，一個三十二歲、離婚、經濟狀況無虞的會計師，應該不會有比我現在更好的生活了：一整套全新的家庭劇院組、寬螢幕電視、DVD播放器、錄放影機、有線電視、音響，還有一堆CD、唱片、書跟錄影帶，這一大堆在過去跟未來都可以讓我高興很久的東西。

「看來我必須要跟妳坦白了。那個湯……並不是我煮的，是我在特易購買的。」

「怎麼啦，小寶貝？」牠並沒有抬起頭看我。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情形，應該是牠在花園裡亂吃了什麼東西。為了保險起見，我撥了通電話給獸醫，看看他們有沒有看診。感謝老天，他們有！我把迪斯可放在一個空箱子裡，再用兩件馬可士的舊毛衣把牠圍住，然後直奔獸醫院。

當我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手裡的電話差點掉下來。

「哈囉？」

「我已經準備好慶祝用的東西了。」我跳下床，走向掛在衣櫥門上的外套。「這雖然不是香檳，但是妳應該會喜歡。」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把它交給海倫。

我把球放在箱子裡迪斯可看得到的地方，然後在牠的前額上親了一下。「明天見囉，小寶貝。」我輕聲地告訴牠，然後抬頭看著獸醫。「我明天一早會先撥個電話過來，看牠的情況怎麼樣，可以嗎？」

我一邊走進房子，一邊叫著他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答。

「我是說真的，畢竟迪斯可也是我的貓。」

「這就是我……」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要知道這件事，如此而已。」

「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我不應該這麼難過。」我告訴馬可士。「那聲音告訴我，我不該為了一隻死去的貓而哭泣，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值得我哭泣的事情。但是我才不管，那是我的貓！我從牠還是小貓咪的時候就開始養，已經十年了。」

今天還得打個電話給獸醫，問問迪斯可的狀況如何，嗯，八點鐘再打電話過去好了，因為我不知道獸醫院幾點開門。當我閉上了眼睛，還想再睡一下的時候，床邊的電話響了起來。我很快地接起來，心想一定是馬可士打來的，他常常在上班途中打電話叫我起床。

「我不是啊，但是迪斯可不一樣。」我回答她。

「是癌症。」

我一邊享受那個聲音效果，一邊尋找在「駭客任務」裡基努．李維引爆綁在史密斯先生胸口炸藥的畫面。那個爆炸聲真是讚斃了！電影配樂的低重音，也讓我的胸口隨之砰砰作響。我覺得自己好像正跟拳王阿里一起站在擂台上，而當畫面中的槍聲響起時，我的目光完全鎖定在螢幕上。

「這幾天火車好像都這樣。」我同情地說著。

「你本來就很早婚。」海倫說。「不過早婚好像很流行，像那些好萊塢的明星、歌手，不是都結過好幾次婚嗎？但是當你有過一次婚姻後，接下來的婚姻生活就會比較美滿，因為你知道如何避開那些錯誤。」海倫在我鼻子上親了一下。「她打來做什麼？」

「抱歉。」我過了一下子才回答她。「我還在……只是……妳是艾麗森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妳是不是想要……跟我一起住？妳覺得怎麼樣？如果妳不想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

「是啊，真是惡夢！因為交通號誌故障，火車已經誤點一個鐘頭和_圖_書了。」

我全身濕答答地站在浴室裡，聽到手機停止了聲響，等著海倫告訴我是誰打來的。

「為什麼？」

「哈囉？」我一邊回答著電話，一邊站在鏡子前，檢查著前額的髮線。那是我每天例行的工作。

「我很想陪妳去獸醫那邊，但是……」

「艾麗森。」我說。

「是啊。」她說。「那就晚點見囉！」

「真的嗎？」我開玩笑地說。「那我要再考慮一下囉？」

「因為我們交往已經一年了，你都沒有生病過。我們交往的第一個星期，我就生病了，記得嗎？我得了重感冒，一直打噴嚏、咳嗽、流鼻水，然後你帶自己煮的蔬菜湯來看我，真好喝，而且……」

海倫嘆了一口氣。「你一定要去嗎？」

「妳記得二月份的時候，我們一起休假的那個星期嗎？」她點了點頭。「我安排了一趟去芝加哥的旅行。我記得妳說過，妳之前在芝加哥大學念了一年的書，一直想要再回去看看那邊的朋友，所以我想給妳一個驚喜。」

我剛下班回到家，整間公寓裡黑漆漆的。我在玄關脫掉了鞋子，把在樓下信箱裡拿到的信件，很快地瀏覽一遍。

「有嗎？」

「我今天會在家工作。」我告訴她。「可是如果妳需要我陪妳去的話，我很樂意。」

「我不敢相信牠居然走了。」我淚流滿面地在電話裡對馬可士說。

在聽完馬可士他媽媽的事情之後，我按下了刪除鍵，機器響起一個令人滿意的「嗶～」聲，好像我用一把雷射搶讓她消失了一樣。我把皮包放到沙發上，走進廚房，開了一罐新的偉嘉（Whiskas）貓食，呼叫著我的貓來吃晚餐。

「上面應該有寫。」我把她手裡的信封拿了過來，檢查著機票。「是十號星期一早上十點二十五分的飛機，然後在英國時間星期五早上七點十五分，回到希斯洛國際機場。」

「當然。」我說。「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題可以聊。現在回想以前的每件事，都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一樣。就像妳剛剛說早婚的事情，艾麗森跟我那時還夠年輕，可以承擔這一切的錯誤，然後再繼續各自的人生。」

我躺在床上，看著「新聞之夜」。那個女主持人正在強力地拷問著政府官員有關於新政策的看法，一臉看起來像是贏得辯論的樣子。當我在猜她的下一個問題時，海倫打斷了我的思緒。

「吉姆？」她問。

「海倫？」我在浴室裡大叫著。「可以幫我接一下電話嗎？可能是公司打來的。」

「你真是天才。這個時間點正好！我們先去渡個完美的假期，然後我在星期五的時候搬進來。以後就可以同時慶祝情人節與我們同居的週年紀念，這樣你就沒有忘記的藉口了。」

我向獸醫道謝，又看了迪斯可一眼，在牠的耳旁輕聲說著：「再見囉，小甜心。」牠輕輕地轉了一下頭，嗅了一下周圍的空氣。牠的動作讓我不禁笑了出來，因為我確定牠認得我的味道。

海倫微笑著。「如果你要跟她去獸醫那邊，我不會生氣的。我不需要煩惱那些有的沒的，對吧？」

「怎麼樣？」我問她。

「不……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很快地接著她的話。「嗯……好吧，至少我是希望妳會覺得……呃……我想……我們已經交往一陣子了，而妳也常常來我這邊……」

當熱鬧的畫面結束，開始進入人物對話的情節時，我的家庭劇院組頓時無用武之地，演員們說話則像是在互相咆哮一樣。我按下了暫停鍵，帥氣的基努．李維立刻凍結在畫面中。正當我把另一片「星際大戰首部曲：威脅潛伏」從盒子裡拿出來時，電話響了。

「妳希望由我們來處理後事嗎？」

「我很好。」我回答她。「妳晚上會來我家，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