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事
可想而知,是山姆過來幫忙,他滿懷好心卻一如以往笨手笨腳。山姆不小心將一半的葡萄掉到地上(「我們可以踩過去。」山姆說著,試圖要緩和情緒)。希西里看到那堆慘淡如蛙卵的葡萄,和地磚上壓扁的葡萄皮時,嘆了口氣。
但是,為什麼蓋布列爾的步伐如此緩慢,如此沉重呢?屋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當蓋布列爾走近時,人群漸漸散開,此時蓋布列爾說:「親愛的,這件事跟大衛有關——」
當希西里高喊著,「蓋布列爾終於來了。現在,讓我們舉杯敬所有的孩子」的時候,其他雙親粗糙的臉也略為興奮的笑了。
「有人可以來幫忙嗎?」當希西里蹣跚地提著袋子走進家門時,這麼呼喊著。「潘!山姆……你在家嗎?」
大衛有捎信回來嗎?當然沒有。(但山姆曾保證他念大學的時候會每天寫信,希西里強壓下怒氣,體貼地說:「親愛的,不用了,你會太過於忙碌。」但山姆一臉嚴肅地回望著她,同時以一種別出心裁的真誠回答:「我絕對不會因為忙碌而忽略我的母親。」)
「煮過的還是生的?」那女孩面無表情的回應。
過沒多久,當山姆在廚房門邊閒晃時,希西里正在處理牛排。她只想讓每個人都開心。「對了,山姆,拉斐克有要來嗎?他還是一樣吃素嗎?」
「這跟信仰回教沒有關係。她可以吃飯跟烤肉用的那些麵包。」
「沒關係,我只是有點頭痛。」
「拉斐克和他的父母都會過來,但吃素的不是拉斐克他們,是斐迪雅才對。她變成一個素食主義者了。」
雖然,今天打從一開始便不太順利。希西里已經忙了好幾天了,忙著打掃忙著購物,也忙著打點盛大的派對,但日子總會想盡辦法讓你出錯:那些紊亂不斷的瑣事。希西里和潘略略起了爭執要求他早點回家而惹惱了他,也因此錯過了和緊急堵漏人員約好要修廁所的時間(這的確很重要!當天她得款待二十個人啊!),接著又漏接了兩通可能是他打來的電話。噢還有,昨晚當他們走進家門時,電話在希西里剛碰到的那一剎那間就停了。所以今天電話鈴聲第二次如尖叫般響起時,她突然腎上腺素爆發,感到十分驚慌,那時她正在打掃,於是手忙腳亂地清理便將手邊的工作冷落在一旁,有個發瘋的聲音正呼吼著,「這就是生與死啊!」希西里仍無法及時趕過去接。
沒什麼好悲傷的,真的。這是個全新的階段,嶄新的開始。是希西里和蓋布列爾兩人的獨處時光。希西里走向櫃檯的途中,抓起一份報紙。頭版是不幸的戰爭消息,上頭刊著一張戰火混亂的黑白相片。相片上寫著一些字句,她只是大略地瀏覽過。大概是海報之類的吧。這份特別的小報不是親戰派,希西里沒戴眼鏡所以也看不太清楚。但感謝上帝戰事就快結束了。她有個姪子叫和*圖*書做大衛,正在軍隊服役。
當希西里試著走向推車之際,有兩位年長的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他們一邊用阿拉伯語大聲交談,一邊揮舞著雙手,對倫敦來說這裡實在太嘈雜了。也許他們是在談論戰爭吧,希西里想著,但她仍盡力微笑,也努力讓口齒清晰。「抱歉,借過。」她像歌頌似的說話,「真的很抱歉,但我還得照顧我家人呢。」當希西里取回她的推車以後,有禮的微笑隨即消退。
希西里的丈夫遲到了。多數的客人早已到場:花園裡笑鬧聲此起彼落,是寒冬裡一池溫暖的聲響。「去拿些水過來吧。」山姆對潘說。潘正從廚房裡帶著一壺調酒走出來,她對山姆搖搖頭微笑說:「山姆,這是派對耶,沒有人要喝水的。」日落後天色是深沉卻鮮明的藍,城市邊際那圈檸檬金黃,讓稀疏的樹影和屋頂輪廓格外地分明。從希斯洛(Heathrow)起飛的銀色飛機緩緩地穿越天際,在夜色中留下記號,人們航向充滿希望的黑夜,那些孩子們也將飛翔,希西里這麼想著。世界各地的孩子們都會飛翔,那些明白自己要去哪裡的孩子,請讓他們平安快樂。突然,此刻的希西里,十分的快樂。她所栽種的白火刺木,今年長得可愛極了,像是一排靠著靛藍天際的輕盈骨頭,一切是那麼平和地完美:讓那份報紙弄壞了心情是多麼地傻啊!鳥兒也都寂靜下來;烤肉爐散發著光熱,把草地上的煤炭燒得又紅又白,當那群年輕人在彼此身旁流轉、周旋,問候之際,他們的身體在火光旁流暢地閃過。他們像是永不分離般擁抱著,長髮如水流般擺動,爐火剪影出他們年輕力壯的肢體,他們的頭也因為火的光環,看起來宛若英雄。
那麼一瞬間有尖叫聲傳出,那時有些火花跳上了潘束起的金髮,山姆隨即就以他的套頭毛衣撲滅了——「山姆,滾開。別跟個白痴一樣。」——這讓他們的笑鬧的更大聲,也更開心了。希西里想著,他們全都在這裡,不停地來去——拉斐克和愛蜜麗,邦妮與亞當,佛斯特兩兄弟也都來了,噢,還有斐迪雅,席米安和妮娜,貝西和穆莎,凱迪克一家人,李奧妮,莎拉。照這樣看來,似乎所有的父親也馬上……當她看見遠方自己的丈夫,正推開玻璃門的時候,希西里鬆了一口氣。相較於周圍那群奔跑的孩子,對希西里來說,一切就像慢動作。於是希西里啜飲了第一口冰涼的香檳,也品嚐肉品烹調散發出鹹中帶甜的香味。所有的人都聚在花園裡。好像我們都不會改變,也不會死去一樣。從我孩子小時候開始,所有的面容都在這裡。他們都長大了。感謝上帝,我們終於做到了。
「斐迪雅的酒量可以輕易把妳灌醉。」
「我不是小孩子了。」山姆溫和地說。
「回教徒比較難搞,對嗎?」
交通真是糟透了。希西里的生活是艱辛的。她呆坐在那
和-圖-書
裡,敲打方向盤上白色的部分,突然驚覺到什麼,而試圖要冷靜下來。「細數你所擁有的恩典吧。」她這麼對自己說。希西里的家庭毫無疑問是個恩典。畢竟到頭來,家庭是唯一重要的東西。他們正在成長。但他們也正要離去。這場烤肉就是為了見證此刻。山姆和潘。他們並非雙胞胎,也不曾穿過同樣的衣服,如今他們卻將前往相同的遠方。他們全都要離開了,那些年輕的一代,如燕子般輕盈地飛向美好的新世界,除了某些被寵壞的孩子會多耗一年去旅行以外。希西里曾問過山姆與潘身邊不下十位朋友,他們全將前往不同的大學就讀,而他們的雙親也同樣盛大慶祝。
山姆扶著希西里上樓休息,並用茶托端來了一些茶,還有被溢出來的茶浸濕的餅乾。
山姆是個小寶貝。他一直都很出色,也從未讓他們失望。潘比較難相處些、漂亮,或是說,又更出色些,但整體來說,還是比較魯莽跟任性,會惹些麻煩。她應該是個男孩才對,他們總是這麼說。她身材健壯、高䠷,還有一頭宛若瀑布般傾瀉的厚重黃髮。相反地山姆比較文靜,腦袋也好些,在自然科學和數學方面都伶俐的令人吃驚,其他人總稱呼他科學家。一個敏感、仁慈,但卻不肥胖的男孩。要說希西里的兒子會氣惱她就大錯特錯了。當然囉,潘與父親較親近。他們倆總是形影不離。「現在他們總得分開了吧。」希西里想著,同時也因為感到一點點勝利的興奮感而覺得有些慚愧。如今她能完全擁有蓋布列爾了。
「妳得讓你弟弟有機會試試看,」希西里打斷潘,「總是把他排除在外是很不公平的。」
「當然是煮過的啊!」希西里很生氣,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也在層層皺摺布下看見了那張蒼白的臉孔露出畏懼時,感到有些罪惡。為了補償,希西里含糊的說:「不好意思,是烤肉要用的。妳不會了解的。是烤肉用、烹煮過的,看起來體面又大方的關節部位。」
「我指的是水電工。噢山姆,求求你,別再弄得更亂了。」(此時山姆在希西里的腳邊笨拙地爬著找牙刷,他龐大柔軟的臀部就正對著希西里的鼻子。)但他眼鏡後方受傷的雙眼讓希西里十分自責,於是她下定決心要做得更好。
電冰箱裡的燈彷彿攝影光。希西里只看得到一堆完整、蒼白的軀幹部位。這讓希西里感到怒不可抑,便向一位看起來冷淡、裹著頭巾的伊斯蘭年輕人示意。「大腿肉在哪?」希西里故意為難地問。「雞翅呢?你們一直都有賣雞翅的啊!」
「下來吧,山姆,你修不好的。」希西里的不耐煩處在失控邊緣,此時山姆轟的一聲掉到地上,他發出哼聲,伸出一隻手,剛好打翻了裝牙刷的藍色條紋杯,打散了那一家親密的牙刷;瓷杯打破的同時,牙刷四散在地面上。
www•hetubook.com•com她察覺到已經兩點多了。當希西里應該回電話的時候,她卻得狂奔到商店那裡,否則那些雞肉可能會售完,這樣的話今天就徹頭徹尾是個災難。我只希望今晚客人都不要腹瀉。車上的收音機播送有關戰爭的新聞,但那些伊拉克的地名對希西里來說,意義實在微不足道。
「我這就過去。」她回道,將潦草的塗鴉又仔細的看了最後一次後,把報紙放在一旁。一定是某些憤怒的伊斯蘭教徒幹的。也許是站在超市報攤附近的年輕人。希西里生氣地想起他那茂密的鬍鬚。感謝上帝,大衛耶誕節就會回來了。希西里走進浴室洗手,那份報紙讓她覺得骯髒。
有個身材高瘦、絕對還不到二十歲的男孩正站在報架那裡,但他卻蓄著大鬍子,戴一頂對希西里傳達出回教極端分子訊息的小圓帽。他似乎正打量著希西里。雙胞胎的朋友中有一些也是回教徒——還是印度教的?希西里問過好多次,總是忘記。他在耳朵上掛了一隻伯羅牌原子筆。希西里想他沒比雙胞胎大多少吧,於是投以慷慨、包容的微笑。而他似乎在竊笑,然後便轉身離去。
「老實說,山姆,算了吧……我等等就叫人來。」
山姆正笨拙地站在馬桶座上,他那小小的膽量緊拉著他的牛仔褲,好讓他試著去瞧瞧掛在高處的水槽。水槽在他們搬來時就在那裡了——不知道為什麼,蓋布列爾從未換掉它。(那些年過去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
大衛與父親起爭執後,曾在希西里家待了整整兩年,也自修完六年級的課程。真的,大衛就像他們第二個兒子一樣,或者是希西里告訴過大衛吧,同時又希望山姆沒有聽到。大衛從不像山姆那樣用功。他交友廣闊、性喜遊玩,非常地有魅力。當大衛在的時候,整間房子都活潑了起來。在希西里的記憶中,大衛雖然有些乖僻、吵鬧,有點情緒化,希西里總是笑得樂不可支。但是當考試結果出來時,大衛的雙親讓他感到罪惡感,於是決心要進入軍隊改造自己。(「那會很精采的——冒險和旅行。最後爸爸一定為以我為傲。」「大衛,」希西里回他,「現在有戰爭呢。」「阿姨,拜託,我們會很輕鬆的。別擔心,我會寄明信片給妳的。」)奇妙的是,此刻大衛身在伊拉克,但希西里假設他是軍官,應該是這樣吧?但是以他的成績來看的話,也有可能不是。不管怎樣,大衛就快退伍了。以前家族裡從來沒有人當過軍人。
希西里多花一秒細看照片,察覺到自己完全錯認照片中燃燒的形體,從坦克上跳下來的是一個渾身著火的人,火焰在他身形上勾勒出的線條像馬脖子上的鬃毛,但是當希西里再細看時,發現火焰其實是在吞噬、蠶食他身體的輪廓。「他在想什麼www.hetubook.com.com啊……把自己曬黑嗎?」
「媽,馬桶還是沖不下去!」
「去那裡看看吧。」那孩子吩咐希西里,臉上的表情彷彿是說到那裡會有人幫忙。希西里並沒有道謝,雖然說她已經找到想要的東西:金黃色蜂蜜般的飼料雞翅膀,兩兩成對,已烹煮好、閃閃發光,因為油脂而顯得光滑,邊緣則是泛著微紅。她也找到一些看起來不錯的牛排(男人真的很喜歡肉品)。而且切得很薄,很好烹調。希西里不停在商店內打轉,抓取醬料、蘑菇、沙拉、烤肉用麵包、讓大人們高興的昂貴酒,還有如同以往給那對雙胞胎的含糖飲料。接著希西里想起:他們也是大人了。於是她將飲料罐放回去,噹啷噹啷地塞進更多的酒。
「我很快就走了,」山姆帶著尊嚴回道,「別忘了,這也是妳要舉辦派對的原因。」
活活燒死。那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希西里帶著恐懼思索這個問題:制服慢慢地被燒融,黏在你身上——
但對蓋布列爾來說,擁有希西里就足夠了嗎?希西里從不明白,對她丈夫來說自己是否重要。其他人的丈夫情感總是比較外露,所以其他人的妻子總是比較,嗯,幸運。當希西里問他是否愛她時,蓋布列爾只是回答:「當然。」他根本沒聽進去吧,就這樣。
山姆那張精明帶著優越的臉讓希西里不悦。「你知道的,他們並非一切都是最厲害的。為什麼你現在不去準備烤肉呢?那應該是男孩子要做的工作啊,你父親在七點以前是不會回到家的,去生火吧。」
「媽,別像個婊子一樣。」潘輕蔑地說,一邊推開門抱著她弟弟。潘那頭厚重的頭髮看起來明亮,難以穿透。「也許他有能力切萵苣呢。」
希西里告訴自己該下樓煮飯了,卻在起身時,瞥見了報紙的頭版。一開始她並未明瞭,只是盯著看,但接著她瞭解到横跨在頭版的文字照片,實際上並非是圖片的一部分。有人在她的報紙上亂畫。某個陌生人用原子筆加上註解。那是一張黑白照,照片中有臺坦克車,上頭熊熊的火焰如同一頂殘破皇冠,希西里推斷,應該是伊拉克的某一個地方吧。天空看起來熾熱且一片空白,燃燒的火焰讓一切變得狼狽。那些字母不太工整、不規則地伸展,問著:「他在想什麼啊,因為今天是假日,所以要把自己曬黑?」
「我是個男人啊!」山姆有些惱火地說,「媽,我可以的。給我機會。」
「她可以多喝一杯酒,」希西里和藹地說,但隨即回想起——「不對,他們不喝酒的。沒關係,我還有準備可樂跟其他東西。」
「好吧,山姆,跟我走吧。」潘走進廚房,從旁搭著山姆的肩說。「你穿著這雙泰迪熊拖鞋是生不了火的。」
精瘦的男子。美m.hetubook•com•com麗且結實的男性胴體。希西里發現自己在翻閱節食建議的抽脂手術死亡案例中,想起了她的姪子大衛。「胃部縮減手術讓我陷入昏迷。」大衛是希西里丈夫的兄弟的兒子,他天生毫不費勁就十分高壯,皮膚也光滑閃爍,看起來優雅,且是個男性。當他住在希西里家時,一天得刮兩次鬍子才行,好讓他的雙頰看起來平順,但他雙頰總有性感的鬍青。當然,希西里並不是渴求大衛。她太明事理了,根本不會渴望大衛。從大衛還在襁褓之際,希西里就認識他了,以往他會在踢足球時繞著山姆跑來跑去。但那些寵愛、情感,以及一種呵護感——希西里不會羞於承認這些。(事實是什麼呢?大衛是她最寵愛的人。某些時候,他就像年輕的蓋布列爾。而蓋布列爾也喜歡大衛,未曾批評過他。奇怪的是蓋布列爾卻對山姆有些苛刻。)
「媽,我正要去弄,我和爸一起修好了。」潘的聲音穿過了電視的噪音,從那一頭傳過來。除非他們想要聽見,否則兩人都跟耳聾無異。「爸說他想要我和他一起弄。我對生火很有一套,等等就會開始了。」
希西里抓著自己的手,突然衝動地轉向山姆,緊握住他的手。「我好愛你們兩個。」他們倆像雕像一樣立在廚房冷調的燈光之下。接著那對雙胞胎都笑了,山姆輕撫著希西里的頭髮,說著:「好啦媽,放輕——鬆。」
「我能改做沙拉嗎?」山姆問他母親,而希西里此時正在切除鮮紅色肉品上的脂肪。軟骨的數量遠比她想像得還多。她一不小心切得太用力,傷到了大拇指。總是這樣的:災難總是發生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血將廚房紙巾染得豔紅。「不用了,」希西里大吼著,「山姆,你走開就是了。」
「妳剛是說煮過的?要拿來烤肉用的?」那傢伙嗤之以鼻,彷彿心裡有些不平衡。希西里並不打算向她解釋這是一場秋季烤肉派對,大部分的食物會在爐子裡先熱好,再拿到外頭用火稍微烤過。
超市給人感覺遼闊而且毫無幫助,宛如死亡般寒冷,冷淡無情,和塞滿了錯誤的肉品包裝,當希西里觀那些肉品時,大量冰塊散出的冷空氣總讓她打寒顫。年輕的孩子們都要離開了,希西里是孤單的。她的丈夫愛她嗎?他從未說過。要是蓋布列爾愛她的話,希西里的感受會好很多。希西里告訴自己,她知道什麼才是重要的。
一如往昔,在她將疼痛不已的腳抬到床上,再接著拿起報紙之際,希西里感到一陣純粹的愉悦。今天是健康日,是她放心享受的一天,希西里紀錄每種新藥草和劑量,計畫各種能改善全家人健康的方法。因為山姆實在是弱不禁風得嚇人(潘是確實有在舉重的人),加上嚴重過胖的蓋布列爾。昨晚,是希西里最後一次在餐桌上察覺到這種情形。「你爸爸真是胖得太可怕了。」「別在我面前討論這個。」蓋布列爾這麼回她。中年男子的確比較敏感。
「媽,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