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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在顫抖：「我看到她了。」

安塔納利沒說半句話。我看著他們，開始感到有點恐怖。「亨利沒有告訴我什麼？你說志願者，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結伴走出主秀場，並走上長椅區中的走道。我在走道盡頭停下來，好震撼，帳篷内的每個位子都坐滿了人。安塔納利把我拉往中間圈圈的方向走去。有一個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是亨利。

門簾後方傳來一個超大聲的吼叫聲，雖然不是聽得很清楚，但我聽得出來是有人在宣佈表演開始。

「什麼？」

我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梅格的帳篷裡，幾乎快要一個小時了，腦海中不斷重複她剛才告訴我的一切，還有我在水晶球裡看到的景象。我開始了解，我這輩子花了太多時間把自己困在過去，或是放棄自己當下的行動能力。

「露薏莎、安塔納利，聽著，我們的志願者不知道自己是志願者，亨利什麼都沒有告訴他。」

「我辦不到。」我小聲的咕噥著。

「很好。」他繼續說：「現在只要繼續看著她，我現在要彎下腰，然後把這根棍棒放掉。我要你把這根棍棒交給她，她需要它保持平衡，當你把棍棒交給她之後，記得舉起雙臂，從身體的兩側伸展開來，就像飛機一樣，這樣你就能自然達到平衡。然後我會站起來，把手伸出來交給你，輔助你找到平衡。我現在要蹲下來了。」

「你可以辦到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不要把視線從露薏莎身上移開。你現在一點都不需要依賴我。」他慢慢轉身走開，觀眾們發出了為我擔心的聲音，無助的淚水充滿了我的眼眶，我眨眨眼，將眼淚收了回去。安塔納利走到平台，和露薏莎站在一起，他們一起拍手鼓勵我前進，觀眾們也跟著鼓掌。

「我們要上場了！」一個小丑大叫，約莫一打小丑跟著陸續出場。

我再踏出了另一步，露薏莎的臉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恐懼射穿我的身體，我把視線從露薏莎身上移開，大叫：「不要！」我看著安塔納利，我突然失去平衡，我嚴重傾斜，整個人偏在棍棒的左邊，幾乎就要掉下纜繩，觀眾們紛紛尖叫。

「看著我！」他吼著說，指著他的雙眼說：「看好！」

「嗯，我是還……還可以啦，我想……我現在有了新的想法。」

「你褲子的尺寸幾號？是幾號？三十六腰，褲長三十二？我看你大概是一百七十五磅吧，是？不是？」

「看吧，」安塔納利說：「你必須要走出來，我們必須一起走。露薏莎沒有辦法自己在那裡撐多久的。我們必須走到她那裡，她才能安全走回平台。你聽到了嗎？我們該走了，你只要將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前面就好，只要從我的肩膀望過去，一直看著露薏莎，抓住我用來平衡的棍棒就行了，你甚至不需要往下看。只要慢慢將一隻腳放到另一隻腳前面，先感受一下腳底的纜繩，再把身體的重量放上去。不要往下看，看著露薏莎就好了，你的目標就是走到她身邊，我們走吧。」

我身後的紅絲絨布簾被掀開來，亨利出現了，他盯著我和梅格的空座位瞧。「還好嗎？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梅格跑去哪裡了？」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了，甚至因為憂慮而變得更糟。

我猶豫的看了他一下，觀眾們也發現了我的怯懦，紛紛拍手叫著：「上去！上去！上去！」還不斷複誦。

「快點！」露薏莎叫著。我把自己擠進這身裝扮，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看起來好可悲——對這套衣服來說，我顯得又龐大又wwｗ•ｈｅtｕbook•ｃom.coｍ臃腫。

「這裡是表演藝人的準備區。」他說。

我心裡感到一陣衝動，往前踏出了一步。我的腳沒有在纜繩上站穩，身體也向右微傾，觀眾們尖叫。我把身體挺直後，跨出了第二步，觀眾們的掌聲和驚嘆聲聽起來都很空洞、很遙遠。梅格看著我，不屑的說：「隨波逐流的傢伙！」

就在不知不覺中，安塔納利已經來到離露薏莎約半步的地方。

「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在這裡等我的朋友亨利。」

我坐在那裡將近二十分鐘，看著表演藝人們忙進忙出的準備。

我根本就嚇慌了，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盯著露薏莎，試著鼓起勇氣。以平行的方向看去，我可以看到安塔納利正彎著腰，好像要從平台的下方拿出東西。當他站穩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支又長又白的棍棒，看起來像是一根掃帚柄，但是比那還要長得多。

「別忘了好好玩一場！」亨利在我們身後起鬨。

「我想也是。」我低聲說。亨利帶著我走過一長排的鏡子，鏡子邊緣還框著一堆巨大的燈泡。我們在第一張空板凳前停下，亨利說：「在這裡坐好，我等一下馬上回來。」

中間的圈圈大小約為旁邊兩個圈圈的四分之一，圈圈上方則有一張金屬鋼絲編織而成的蜘蛛網，連結著一群聳立的金屬高塔，這就是撐起整個大帳篷的基礎架構。巨大的燈光系統骨架吊掛在金屬鋼絲之下，恰巧在左邊和右邊的紅圈圈上方，整個空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走在時代尖端的新穎表演場地。

觀眾們全都瘋狂的尖叫著。露意莎轉過身，走回了平台。安塔納利站起來，笑得很燦爛。「太棒了！你辦到了！現在是你靠自己表現的時候了。」他往後退了一步。

掀開門簾的保全看著我，再對亨利說：「亨利，你最好趕快讓你的朋友就座。」

我從來都沒有以長遠的角度來看待事情，我從來都沒想過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天會是什麼景況，或者我到底想變成什麼樣的人，還有我想完成哪些目標。瑪麗和梅格的話不斷在我腦中迴盪著：「你還沒準備好接受改變」……「沒有明確的想法，就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安塔納利說：「你必須走到她那裡，你必須跨出這一步，我現在要開始往後走，把棍棒往我的身體拉近，等我這麼做的時候，請你一定要跨出那一步。我要出發了。」

他把麥克風交給露薏莎。「是的，各位女士先生，今晚為你們準備了一場相當特別、令人驚喜的演出！我們從今晚的觀眾當中選出了一位志願者，來為我們的表演做開場！他是觀眾中的一位，他就像你們一樣，準備嘗試生平第一次的高空走鋼索！現在就請大家熱烈歡迎我們家族的新進成員，我們的新血——第四位桑士尼家族成員出場！」

「很好。」安塔納利說：「現在，我要你把焦點放在她身上。我們的目標是抵達她所在的那一端，你的目標也是。為了到達那裡，你必須把所有的聲音都封鎖掉，專心聽我的聲音就夠了。你必須把身體的所有感覺統統關掉，極盡所能的想辦法到達另一端就對了。到目前為止，我的意思你都能了解嗎？」

我的掌心不斷冒汗，我往下看，我沒有看到任何防護網。我的雙腿抖得厲害，我想，我可能會連出發都還沒來得及就掉下去。心臟就像快要從我的胸口蹦出來，又滾下去一樣狂亂跳著。

「看www.hetubook.com.com著露薏莎！」安塔納利放聲大叫。我再次看著她，找回了我的平衡感。

外面的群眾喧鬧不休，不時傳來笑聲與掌聲。十分鐘過去，又一個聽不太清楚的宣佈聲，然後是一整隊像體操員的團體穿過門簾離去。群眾的喧鬧聲越來越大，又過了幾分鐘，如雷掌聲響起，接著是更多宣佈聲，有四個女人將一堆銀色呼拉圈套在脖子上，匆匆忙忙登台去了。

我們全都轉身往入口處望去，人山人海的觀眾就這麼的湧了進來。

「準備好做什麼？」我問她，內心擔憂著浮現出來的答案。

「我知道，是亨利要我過來的，我是波特。」他看著我，一副我應該知道他是誰的樣子。「我是波特。」他再重複一次，帶著點挫折的味道。「波特．桑士尼，我是世界知名的飛天桑士尼家族的一員。」他得意的笑，好像我應該要像遇見皇室般，立刻在他的面前單膝下跪。我茫然的望著他。

「亨利沒有跟你說過我們會在這裡碰面嗎？」

「亨利什麼也沒告訴他嗎？」露薏莎說，漂亮的鵝蛋臉亮了起來。「什麼都沒說耶！哇，波特！我們今晚有好戲看了，對吧？」她咯咯笑說。

大劇場的入口處擠滿了一群渴望看秀的人群，每個人都東走西轉，不是聊天就是吃東西，等大劇場的門一開就要進去搶個好位子。空氣中充滿了期待的興奮感，讓我剛才累積的能量變得更強，我迫不及待想告訴亨利我即將創造出新生活的想法。所有關於我對未來的想法、希望和夢想，都一股腦的從我口中冒了出來，速度快到我來不及彙整內容。我告訴他我要如何應用在這個樂園學到的一切，我下定決心，我不會再活在過去，也不會再被毫無熱情的工作給困住。我告訴他，我絕對不會孤老以終。我談到了愛、熱情、家庭與信心，我發誓我要重新開始人生，讓我的人生過得更有意義。

布簾掀開後，安塔納利抓住我的手臂，「快點，我們要上場了！」

但他只是點點頭，「我很高興聽到你想要改變，但讓我問你一些我之前問過你的問題。你是否曾對自己即將改變生活感到興高采烈，最後卻沒有做到？」

當波特和露薏莎走向馬戲團團長時，觀眾爆出了歡聲雷動的鼓掌聲。安塔納利帶著我走出中間的環形場地，來到一座金屬高塔的底部。

我花了點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亨利，其實她沒有對我很好，但或許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她讓我看到一些真的很傷我心的事情，但說不定我的確需要這種衝擊。」

波特把馬戲團團長的麥克風搶了過來，「各位女士先生，今晚你們將看著我們在空中自由飛翔！」觀眾們再次爆出如雷的掌聲。「我們將在高空鞦韆和空中鋼索上表演七種挑戰死亡的特技。還有，只在今晚，我們特別為你們準備了一個大驚喜，現在就讓我漂亮的妹妹告訴大家吧！」

亨利又盯著梅格的空座位，他看起來像是在個人思緒裡神遊。「我真不懂這個女人，她明明知道不應該讓任何人獨自留在這裡的。」他搖著頭，回頭對我說：「所以你說你有了新的觀點？你要不要等一下在路上時告訴我？」

「很好，現在把棍棒交給她，」露薏莎伸出雙臂，我把棍棒慢慢交給她，同時自己小心在纜繩上站穩。

我抬頭看著露薏莎；她微笑招手，要我往前走。

露薏莎指向我，一道和*圖*書聚光燈再度打亮我的臉。掌聲變得更加熱烈。

一條纜繩從我們所站的平台底部連到四十呎外的一個平台上，露薏莎站在那兒對我們微笑。

「上場吧！」安塔納利命令我。

安塔納利轉身朝露薏莎揮揮手，她慢慢走上纜繩幾步……接著又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直到她走過四分之一的路程，她蹲了下來，然後用雙手抓住纜繩。

「你一定要做到，現在不能回頭，因為你在纜繩上。你必須跨出另一步，我要向後退了。」

我無助的大叫：「不要！」

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像是個在玩具店的小孩，對充耳不聞的父母嘰嘰喳喳的唸著。亨利有在聽我說話，卻有點分心。他努力帶領我擠過人群，來到劇場的入口前方。入口處站著兩個彪形大漢，他們穿著藍色上衣，上面以黃色的字寫著：保全。兩個人一看到亨利就笑了，其中一位掀開大劇場帳篷的門簾，讓我們先進去。觀眾們興奮的尖叫著。其他保全人員則揮著手，用雙臂比著一個大ＸＸ，大叫著：「秀還沒有開始！還沒有開始！」觀眾大聲嘘著，我和亨利快速進入大劇場的帳篷。

「很好。」亨利用堅定而開朗的笑容說：「記得等一下在路上和我分享。」

我伸手抓住了那根棍棒。

最後，悲傷轉成平靜，我不再在意我所看的一切。我看著水晶球，決定違抗這種判決，我絕對不要變成那個樣子。我站了起來，把水晶球掃下桌子，它撞上牆，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我把水晶球撿了起來，我不敢相信——它居然是塑膠做的。梅格說的是真的，它真的只是一個倒放的廉價魚缸，我把它放在手中翻來轉去。

安塔納利冷靜的看著我，「你必須這麼做，就是這麼一回事。不要讓梅格的話成真，想要改變，你就必須往前走，這是你的機會，你夢寐以求的人生就在這條纜繩的另一頭，你只要看著露薏莎就對了。」

安塔納利蹲了下來，「現在我要放開這根棍棒，當我動手時，你就把它交給露薏莎，穩穩的、慢慢的交給她，雙眼一定要緊盯著她，你現在有在看她嗎？」

「噢，對，對不起，我忘記了。我一直坐在這裡想著我的未來。」

「等一下在路上時？」我問。

露薏莎衝著我笑：「因為我們得把你打扮好，才能準備好啊，傻瓜。」

我盯著露薏莎看，她的臉在瞬間變成梅格的臉。「證明給我看。」她說。

波特蹙眉說：「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沒有，他沒說過。」波特笑了，打了我肩膀一下。他把剛才指出我位置的那位女士叫了過來，「露薏莎，快來這裡，親愛的——妳會愛上這個的，也把安塔納利叫過來吧。」露薏莎消失在布簾後不久，便帶著另一個男人出現，我想應該就是安塔納利。她走過來和波特擁抱，安塔納利則站在他們旁邊，從頭到腳打量我。

「把褲子脫下來！」露薏莎下達命令。

「不要管觀眾在叫什麼，」安塔納利說：「只要看著露薏莎，我們走吧，再向前走一步，跨出小但大膽的一步，這就是你實踐改變的開始，你現在必須跨出另一步，我要往後退囉。」

我搖搖頭——不是因為不懂，而是因為我根本不想這麼做。

我無助的看著安塔納利的雙眼，「我辦不到！我就是沒辦法！」

「非常好啊！梅格對你不錯吧？」

「亨利，」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孩，「你剛才有在聽我說話嗎？我真的要開始改變了。」我看著他hetubook.com.com，希望他可以鼓勵我。

「她剛才起身後，就出去了。」亨利搔著頭，「好吧，那你還好嗎？」

「上場表演！和世界知名的桑士尼家族一起在空中漫步！」她邊唱邊離開。

安塔納利爬上平台，抓住我緊握著的同一條纜繩，他站在我和平台支架的中間。

「我有。」我低聲的說。

「他在那裡！」我抬起頭，看到了一位穿著金色連身緊身衣的女子指著我，對穿白色緊身褲和亮片上衣的男子說。那位男士走向我，用濃重的義大利腔調自我介紹：「我是波特．桑士尼。」我和他握手，然後看著他，彷彿在說，好吧，很高興認識你，但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正當他在和我們說話時，兩個保全的對講機開始傳出人聲：「趕快準備好！要讓觀眾進來了。」

「不要，等等！」我突然陷入慌亂。

「再看著我。」他堅定的說：「現在，聽好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我會走出這個平台，以倒退的方式走上這條纜繩。我會拿著這根棍子，讓它和地面保持平行，而你要做的事，就是跟著我走上纜繩。只要你能抓住這根棍棒，你就能達到平衡，了解了嗎？只要跟著我走上纜繩，然後抓住這根棍棒就好。我會倒退走路，你只要向前走就沒問題了，聽懂了嗎？」

「很棒，對吧？」亨利說。

我往塔的頂端望了過去，「我辦不到！」

「對，大概是這個尺寸，為什麼要問我這種問題？」波特和安塔納利轉身離開。

安塔納利說：「幹得好！你做得非常好！請你盯著露薏莎看，現在，先伸出一隻腳，放到另一隻腳的前面。感覺你腳底下的纜繩，再把你身體的重量放上去。」恐懼射穿了我的身體。

觀眾們驚聲尖叫，我感覺到我的腳已經高舉在我的頭上，就在我墜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間，有一張網子突然升起接住了我。

他帶著我走下入口的走道，這條走道至少有十二呎寬，兩邊都是長椅區。到了走道的底端，我才發現這個帳篷真的好大，長椅成排倚著帆布高牆，椅子中間則是一個環狀的開闊空間，直徑大概有一個足球場大，中間還交錯掛著三個高約兩呎的紅色大圈圈。

再跨出另一步，這次，我一樣沒有把腳的中心位置放到纜繩上。

我又向右傾了，為了保持平衡，我將雙臂伸展開來，卻矯枉過正。

安塔納利後退走了幾步，我放聲尖叫，觀眾們一陣驚呼，我感覺到我的脚已經放在纜繩上，觀眾們發出歡呼。

一道聚光燈打在波特和露薏莎身上，兩人站在我們前面。另一道光灑在安塔納利和我身上。圈圈的中央是一位馬戲團團長，他穿著白色緊身衣，還有飾以金色鈕釦的紅色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黑色高禮帽，手裡舉著一根拐杖，開心的歡呼著：「他們來了，各位觀眾，讓我們歡迎享譽世界的飛天桑士尼家族出場！」

她咧嘴笑著，給了我一件亮片上衣，還有一條白色緊身褲，然後把我推進布簾後方。我在更衣區整個人嚇壞了。亨利到底在想什麼？

「看著我！把觀眾的聲音抛到腦後，只要看著我，然後好好聽我說，這是你人生中的重要時刻。你看到露薏莎在我們對面的平台上了嗎？只要從我的頭頂上望過去，你就可以看得到——你可是比我高的。你看到露薏莎了嗎？」

「去做他們要你做的。」他把我拉向他，「你不是想對我和你自己證明，表示你已經準備改變？那就照著他們的話去做。」我滿臉驚恐的看著他。安塔納利就這麼把我拉走了。

「去看秀，記得嗎？你原本應該和_圖_書在大劇場和我碰面的。」

「準備好秀出你的笑容。」他說。

我的腳踩在纜繩上，觀眾們大聲叫喊，有些則不滿的發出喧嘩。安塔納利繼續後退幾步，我繼續跟著走。我不斷把更多壓力放到棍棒上，靠著它保持平衡。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他竟然可以在保持平衡的同時，一面掌握住我的狀態。

「聽好，」他說：「你已經辦到了，你靠自己來到這裡，現在我要把棍棒放開了。」

我站在僅有兩呎寬的正方形平台上，離地約有六呎高，幾乎沒有東西可抓，只有一條直徑約半吋、從帳篷頂端拉到平台的纜繩。

我爬上高塔的數道階梯後，觀眾們開始興奮的瘋狂叫著。當我們爬得更高時，安塔納利便大聲命令我，「等你上了最頂端的平台，記得站到旁邊，這樣我才能加入你。我會教你怎麼走鋼索。不要害怕，我會一直握住你的手。下面有一張安全防護網，你絕對很安全。我不會讓你受傷的，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去做就可以了。」

他用掌心推著我的背，大叫：「上去！」

他再次後退，我的手把棍棒抓得更緊，觀眾們再次大聲歡呼，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大聲，我的另一隻腳也踏在纜繩上，我真的跨出那一步了。

波特打斷我的話，「同學，你的褲子幾號？」

「在秀正式登場之前，後台總是這麼瘋狂。」亨利說。

我們繞著圈圈走，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時，在兩個長椅區中間的走道上方，也就是走道的盡頭處，迎面而來兩位保全前來接待，其中一人和亨利握手，另一個則對我微笑，他把門簾掀了開來。

「我知道，這次不一樣。」他打斷我的話，「我知道你對這一切都感到很興奮，我也因為你想要改變而相當振奮。但是我也知道，你曾經夢想改變，卻讓這些夢想在太陽底下蒸發。你過去的確期望過自己改變，但是你沒有在早晨跳下床後，立即在現實生活中實踐期望。我很為你高興，我無意看輕你的決心或者是你的正面想法，我只是認為，在你真正改變以前，還有更多的東西需要學習，那正是我們在這裡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從最優秀的人身上學到東西。來吧。」

「你現在沒得選！」他大吼，把我整個人舉上高塔的第一道階梯。

安塔納利倒退著走上纜繩，觀眾們發出驚嘆。他把棍棒舉了起來，與地面保持平行。「把你的兩隻手放到棍棒上。」他命令我。

我感到先前助勢狂吹的風已經離開我的帆船了。「有，但亨利，這次不一樣，我……」

亨利點點頭，引導我走過門簾。門簾的另一邊則是一團混亂，表演藝人們慌張的準備上場：有穿戲服穿到一半的小丑、急急忙忙的空中飛人，還有跑來跑去的助理們，忙著幫藝人們化妝、穿戲服之類的。所有人都在快手快腳準備著，還不斷大喊找人幫忙。

我依舊略帶遲疑的點點頭。

「再來一次。」安塔納利說。

安塔納利微笑。「好，你表現得很好，看著露薏莎就可以了。把這件事想成，如果你沒有走到那一端，她就會陣亡。」

當我一想到瑪麗坐在同一張椅子上看著我的未來，一個我不會改變的未來，我心裡就充滿了哀傷。我想像當時她心中必然感受到的痛苦、失望、挫折和絕望——這也是當我盤旋、瀏覽著我的人生，看著它如何演變時的深刻感受。

「她離開了。」我說。亨利皺眉說：「你說『她離開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