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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馬戲團

作者:艾琳.莫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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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光ILLUMINATION 氣氛

PART 2 光
ILLUMINATION

氣氛

馬可退回自己的房間之前(這套房比他的公寓大上三倍),靜靜折返圖書室。
「我知道,」他回答,語氣還當真流露哀傷,「我錯過了真正的志業,真是遺憾啊。」
他在大客廳與餐廳巡查一圈,接著到樓下的廚房確定事事就緒。其他員工已經先行離開。他先捻熄最末幾盞燈光,然後才登上幾段階梯去查看錢德瑞許的狀況。
「而且要讓所有的元素順利融合。」由塔拉把句子講完。
「沒有,先生,」馬可說:「我原本就覺得太晚了,不適合趕回家。」
「你無權指示我該怎麼打發我的每一分鐘,爸爸。」
他猜不透她原本在忙什麼。
「就馬戲團姑娘來說,妳這人還真是一板一眼,」帕德瓦夫人眼眸一閃並說:「要是我們打算把妳留在密友圈裡的話,我們得要把馬甲背心的蕾絲綁繩鬆開一下。」
錢德瑞許隨著飮下的每杯酒,瞥向俊美助理的目光也越來越明顯。賽莉雅懷疑馬可.亞利斯岱爾先生自己很清楚這點,不過他一直默不作聲留在房間邊緣。
賽莉雅對巴禮斯先生的認識頗深,不只與他見過好幾次面,也有過幾十封信件往來。他佯裝兩人只是點頭之交,裝得還真維妙維肖。
「我確定他們會注意到的,」馬可說:「不過我自己也曾經為了這間圖書室而出神,前後很多次了。」
「謝謝你過來帶我。」她說,心裡暗暗希望,夜宴賓客在缺乏恰當照明的協助下,一面瀏覽藏書,一面自言自語,在勒菲夫賀的宅邸裡不算是超乎尋常的情景。
「我不可能失去專注力,」賽莉雅說:「在推出新帳棚與加工修飾之間,我積極地控制著馬戲團的很大部分。怕你沒注意到,馬戲團現在是打烊時間。我對這些人認識越多,就更能好好操控他們完成的部分。這畢竟是他們親手創造出來的產物。」
「家。」錢德瑞許複述,彷彿覺得這個字眼聽來很陌生。「這裡就跟你堅持保留的公寓一樣,都是你的家,這裡甚至更像你的家。」
賽莉雅在錢德瑞許與月子之間入座。
等擊破糖球的紛亂響聲平息之後,用餐者很快領悟到,雖然糖球外表看來相同,但每一顆各具獨樹一幟的風味。
m.hetubook.com.com(全團的人都以為自己忙著清空行李箱的時候,有一組技術人員負責完成這番壯舉,不過看也知道,這種轉換過程有些部分是自動化的。過去曾經是如此沒錯,可是現在完全沒有技術人員,也沒有來去無蹤的後台助手把布景零件搬到適當的地點,這裡不再需要他們。)
塔拉的行為裡有點什麼讓賽莉雅心煩意亂,她的表情裡也有點東西時隱時現,幾乎纏擾著她不放。她前一刻會活躍地加入對話,笑聲與姊妹彼此應和;下一刻卻一臉疏離,視線怔怔穿越蠟淚垂滴的蠟燭。
「她們塑造氣氛的技巧不同凡響。」錢德瑞許加入他們的對話,對賽莉雅說,順便替她的香檳空杯換成新斟的一杯。「她們兩個都是,出類拔萃啊。」
只有在應和的笑聲一時聽起來逼近啜泣時,賽莉雅才領悟到塔拉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我有個社交活動,我想也許妳願意同行,」月子說:「妳未免也太常獨處了。」
她花了三道菜的時間辨別巴禮斯先生偏愛的是哪位柏傑斯姊妹。等到擺盤精巧的肉桂香料全鴿端上來的時候,她才確定是誰,不過她無法判定萊妮自己知不知情。
隨著菜餚一道道登場,賽莉雅等自己不再為驚為天人的食物品質而頻頻閃神的時候,就玩起破解賓客關係的遊戲。她解讀他們互動的方式,透過直覺感應暗藏在笑聲與對話之下的各種情緒,捕捉人們的目光在哪些地方逗留較久。
比起藏在馬戲團帳棚後方的其他房間,她的房間算是相當樸素,可是裡面擺滿書本與久用磨損的家具。在各個可供擺放之處,互不搭調的蠟燭快樂地燃燒著,映亮籠裡沉睡的鴿子。鳥籠掛在絢爛繽紛的織錦所構成的大片垂簾之間,好個安樂窩,舒適又靜謐。
她與月子相偕到來,讓其他人喜出望外。錢德瑞許窩心地迎上前來,她還來不及對自己不請自來表達歉意,對方就在眨眼間往她手裡塞了杯香檳,將她帶入大客廳。
一八九一年九月 倫敦
巴禮斯先生提供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理想的對比,嚴肅專注,將這個團體的動力能夠保持平衡。
「妳整晚都打算這麼過啊?」月子問,瞥瞥賽莉雅手裡的書。
敲門聲出其不意地響起。
氣味、音樂、光線的質地,甚至是出入口絲絨簾幕的重量,她倆把每個元素安排到看似渾然天成的地步。
他們開始互道再見的時候,賽莉雅得到的擁抱跟他人沒什麼不同。她還另外接到馬戲團停駐倫敦期間可以履行的幾份午茶邀約。
「妳可以先跟我說一聲的。」她對月子說。
「難道你就不能別跟蹤我,讓我就好好享受一個晚上?」賽莉雅對著幽暗低語。
賽莉雅覺得她們對眼前的這群人似乎也提供了類似的服務。賽莉雅懷疑,如果缺了柏傑斯姊妹頗具感染力的笑聲,這些聚會無法在馬戲團正式啟動之後還持續這麼久。她們會提出完美的問題,讓對話繼續流動下去,避免陷入停滯無語的狀態。
夜宴過後,人們移駕到大客廳享用咖啡與白蘭地,繼續談天說地,直到大多賓客都覺得時間已經過晚,這一切才要落幕,但月子卻表示這對馬戲團姑娘們來說還算早呢。
這一行人都稱帕德瓦夫人為「Tante」(法語:阿姨、姨母),雖說她覺得自己不僅僅是阿姨,反倒更像是德高望重的女大家長。賽莉雅以「Madame」(法語:夫人)來稱呼她的時候,人人詫異地轉頭望來。
「鮑恩小姐?」她背後有個聲音說。她轉過身,意外發現錢德瑞許的助理正站在門口望著她。「夜宴即將開場,煩請前往餐廳與其他賓客會合。」
「最歡愉的遊樂體驗,總是出其不意的那些。」月子回答。
「好的,先生,」馬可說,拚命想維持無動於衷的神情,「今晚就到此為止了?」
「謝謝妳,」她們離開的時候,她對月子說:「我沒想到會玩得那麼盡興。」
「只要馬戲團到城裡來,我們都要邀請她來參加夜宴,這樣我們可以更認識她。」錢德瑞許意有所指地說,以滿意的咧嘴笑容來強調這句話。
「的確,先生。」馬可說。
賽莉雅從未與柏傑斯姊妹長談過(萊妮比塔拉更健談),今晚她才更詳盡地知道和*圖*書她們在馬戲團裡留下的印記。帕德瓦夫人設計的戲服、巴禮斯先生在工程技術上的功績都明顯易見,但柏傑斯姊妹的痕跡更加微妙隱密,雖說幾乎滲透了馬戲團的各個層面。
大多數的表演者都到城裡消磨夜晚時光,要不是拜訪老朋友,不然就是前往自己鍾愛的酒吧,賽莉雅.鮑恩獨自坐在她後台的套房裡。
「那就不算驚喜了。」月子回應。
帳棚幽幽暗暗地靜立原地,馬戲團要到隔天晚上才會對大眾開放。
他們提到另一賓客或許會,也可能不會出席,但賽莉雅沒聽清楚他的姓名。
他在幾個鐘頭前發現賽莉雅的地點駐足一會兒,審視熟悉的書架與一整幅牆面的彩繪玻璃。
「我想妳這論點倒還說得過去。」海克特說。儘管他如此承認,但賽莉雅懷疑他正面露怒容,雖說光線昏暗得難以辨認。「不過妳最好記得,妳沒有理由跟那間房裡的任何一位交心。」
下一道菜餚來到,賽莉雅恢復傾聽與觀察的狀態,同時想辦法抽空分辨掩在輕如羽毛的油酥麵糯與滋味細膩的酒調醬汁之下,是羔羊肉還是更具異域風情的食材。
賽莉雅想要抗議,但月子堅持不懈,拿出賽莉雅最精緻的禮服之一,就是少數帶有色彩的一件,飾有淺金的靛藍絲絨。
「沒問題,先生。」馬可從口袋拿出筆記本,記下上司的要求。
「你早該當演員去的。」當她確定不會有人聽到時,對他低語。
「我們要去哪裡?」賽莉雅問,但月子不肯透露。如果目的地是劇院或芭蕾舞劇場,已經晚了一個鐘頭。
「噢,然後訂個一打艾登今天帶來的那種白蘭地。那真是上好的東西啊。」
「技巧就在於讓它看不出斧鑿痕跡,」萊妮低聲說:「要讓人工的東西有自然天成的感覺。」
一抹迷人的笑容伴隨那段話綻開,讓賽莉雅措手不及。過去她在他的面容上只見過不同程度的矜持專注或偶爾流露的緊張。
「我想這類社交活動,不算是善用妳的時間。」她父親回答,夕陽餘暉一時映在他的臉龐,襯衫前側籠罩在扭曲的紅柱之中。
「我們想要牽動所有的感官。」萊妮說。
馬可在窗前望著賓客離去,在賽莉雅隱入黑夜之和-圖-書前,朝她拋出最後一瞥。
「沒錯,」她姊妹表示同意:「氣味最能喚起反應,卻常常被人低估。」
「我原本以為馬甲背心的蕾絲是在夜宴過後才會解開的。」賽莉雅語氣溫和地說,贏得一陣哄堂大笑。
更沒注意到暗影裡那雙瞪著他的眼睛。
馬戲團抵達倫敦近郊。夜幕剛剛降臨,火車便悄悄駛進,並未招來任何注意。火車車廂崩塌,車門與走道滑開,無聲地形成好幾串無窗房間。原本捲起的條紋帆布在周圍逐漸攤開,拉直的繩子緊得啪啪作響,平台在細心披掛的簾幕之中自行組合。
帕德瓦夫人優雅如昔,禮服的暖銅色調宛如燭光下散放柔光的秋葉。柏傑斯姊妹與巴禮斯先生三人都穿著不同色階的藍,這件事純屬意外。他們倒是不怎麼在乎,把賽莉雅的禮服拿來當作證據,表示藍色正是時下風行的色彩。
「交代他們多添一套夜宴餐具。」錢德瑞許對馬可說,然後領著她在房裡草草繞過一圈,確保她跟人人都打過照面。賽莉雅覺得很怪的是,他似乎不記得她早已認識大夥兒。
「有的感官比其他的更重要。」塔拉補充。
「下午有場關於下一季芭蕾表演時程的會議。」
「先生,關於鮑恩小姐馬甲背心的事已確實記下。」馬可回答。餐桌上再次揚起聲。
賽莉雅的糖球包的顯然是蜂蜜,但那股甜味之下混融了幾種香料,沒人能夠一一辨明。
馬可一時措手不及,頂多只能勉強結結巴巴說了點話,他希望聽起就像平日表達中立的同感那樣。
「不過,明天,或者該說今天稍晚,沒有待辦事項吧,不管是幾點。」
他護送她到餐廳時,沿路替她扶住每扇門。
走道的動靜攫住賽莉雅的視線,其他人可能會認為那個動靜來自蠟燭或鏡子的反光,但她馬上曉得原因所在。
「你不是打算要離開了吧?」錢德瑞許問。
「少煩我了,爸爸。」賽莉雅說著並嘆了口氣。
在這群彼此熟識多時的人們當中,賽莉雅略感格格不入。可是聊天的時候,月子會刻意把她拉進來。只要賽莉雅一開口,巴禮斯先生就聚精會神傾聽她吐出的字字句句,最後萊妮拿這點來調侃他。
幾根湯匙忙不迭傳來遞去分享著。和_圖_書有些輕輕鬆鬆就能猜出是薑配桃子或咖哩椰子,其他依然是美味爽口的謎團。
「抱歉。」賽莉雅說,匆匆回眸望向陰影,但父親已經無影無蹤。「這間圖書室的規模讓我出了神,我還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不見了。」
錢德瑞許咯咯笑著揮手要他離開。
當她們抵達勒菲夫賀的宅邸時,賽莉雅噗哧一笑。
馬可點頭,添進筆記。
「我會努力記住這點的,先生。」馬可說。
「今晚的夜宴真精采,你不覺得嗎?」馬可抵達佔用整個五樓的大套房時,錢德瑞許問道。各個房間的照明來自眾多的摩洛哥式燈籠,在富麗堂皇的家具上投下碎裂的幽幽暗影。
她在沒人注意的時候踏上走道,閃入大客廳對面暗影幽幽的圖書室。一堵牆透過彩繪玻璃投射進來的夕陽微光,那是圖書室裡唯一的光源,溫暖的色調流瀉在櫥櫃橫架上,讓室內的其他區域墜入幽暗。
「這總比形單影隻度過一晚好吧,不是嗎?」月子問。當賽莉雅承認確實如此時,月子漾起笑容。
「我想,妳是來提議不同的過法?」賽莉雅說。軟骨特技|師很少單純為了拜訪而現身。
「鮑恩小姐真是個可人兒,你不覺得嗎?」錢德瑞許突如其來地說,轉身衡量對方對問題的反應。
賽莉雅只到勒菲夫賀的宅邸參加過一次聚會,那次更像是馬戲團開幕之前的接待會,而不是正式的夜宴。在試演與馬戲團開幕之間,她雖然只來這幢房子走訪過幾回,卻發現自己早就與每位賓客頗為熟悉。
「他們可能懷疑妳平空消失了,」馬可回應,兩人一同穿過走道,「我想可能不是吧。」
「啊,我都忘了,」錢德瑞許說:「可以麻煩你取消嗎?」
「妳開始失去專注力了。」海克特回答。
「不管鮑恩小姐馬甲背心的狀態如何,我們都應該把她留在我們的密友圈裡。」錢德瑞許說。「把這點記下來」他追加,對馬可揮了揮手。
點心讓對話全然停擺。每只盤子上擺著幾顆手工吹成的薄皮糖球,如果想吃到裡頭一蓬蓬的奶油,必須先把糖球敲破。
馬可別過身之前,臉上掛著先前那抹笑容的餘韻,與賽莉雅四目相接,然後再次隱入背景,跟她父親沒入暗影幾乎一樣輕鬆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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