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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馬戲團

作者:艾琳.莫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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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光ILLUMINATION 夢幻者

PART 2 光
ILLUMINATION

夢幻者

能在馬戲團的大圖像裡看出細節的人,就是這些狂熱愛好者,這些夢幻者。他們會看出戲服裡的微妙之處,看出棚外標示的錯綜複雜。他們買了糖花但是沒吃,反倒用紙張包起,小心翼翼地帶回家。他們是熱中者、擁護者,上癮的人。馬戲團裡的什麼攪動了他們的靈魂,當它不在的時候,他們會渴望到心痛的地步。
戴森先生高興極了。他與客戶做好安排,以破紀錄的時間完成手頭上正在製作的鐘錶,在德勒斯登租到了短期公寓。
九月二十九日
有些人透過他的文章首度認識夢幻馬戲團,其他人則在閱讀他的文字時,因為他體驗馬戲團的方式與他們相同(都認為這座馬戲團令人驚歎、無與倫比),於是馬上和他產生連結感與共鳴。
戴森先生接過好幾打來自夢幻者的信件,都親自一一回覆。有些人就寄這麼一封,滿足於單次的回覆,其他人則發展成長期的書信往返,等於集結了持續進行的對話。
多數夢幻者有個據點,寧可避開長途旅行。以加拿大為家的夢幻者可能不大願意遠赴俄國,但是可以輕易前往波士頓或芝加哥,而摩洛哥的那些人可能會前往歐洲的眾多目的地,卻可能不會踏上前往中國或日本的迢迢旅途。
他們寄送卡片。近似明信片的小張方形卡片,設計各有千秋,但總是黑白兩面。有些人用現有的明信片,其他人則選擇自行製作,卡片言簡意賅:
他在九月二十八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抵達德勒斯登,成天在市郊走逛閒晃,一面忖度馬戲團可能會在哪兒紮營。放眼不見它即將現身的跡象,只有空氣裡竄動的隱微電流;不過戴森先生不確定除了自己以外,是否還有人感應得到。能夠提前得到通知,讓他備感榮幸。
就在薩克森邦,德勒斯登郊外
菲德列克.戴森先生在那疊郵件裡收到一張卡片,那只樸素的信封就夾在他的發票與業務來往信件之間。信封裡沒有信紙或箋條,僅有黑白雙面的卡片。黑色正面以銀色字體印著:「夢幻馬戲團」,白色背面則以黑墨親筆寫就:

他期盼會有下一封回函。
他們找出對方,就是同樣共同享有這個特定喜好的人們。他們談起自己當初如何發現這座馬戲團,踏出頭幾步的時候就像魔法,恍如在星辰的簾幕底下踏入童話世界。他們自負地談起爆米花如何蓬鬆,巧克力多麼甜美,他們花好幾個小時討論光線的質地、營火的熱度。他們捧著飲料端坐,面露孩童般的笑靨,盡情品嘗被同好團團圍繞的感覺,即使只是區區一晚。即使才剛剛認識不久,他們在離開的時候會像老友一般握手擁抱;當他們各奔東西時,會覺得自己沒有以前那麼孤獨。
有些人想辦法找到他,接下來的聚會與晚餐,預告了某種俱樂部的形成,就是這座馬戲團的愛好者社團。
他幾乎每晚都到那兒消https://m.hetubook.com.com磨時間,白天他要不坐在租賃的公寓,不然就到酒吧點一杯酒,在日誌裡書寫馬戲團的事。寫滿一頁頁的觀察,詳細敘述自己的親身體驗,主要是為了免於遺忘,但也是為了在紙上捕捉馬戲團的一點什麼,好讓自己有所掌握。
馬戲團即將到來……
親愛的鮑恩小姐,他開始寫道。
今天他正要回覆一封讀起來特別迷人的信件,筆者以令人驚訝的精細筆觸描寫馬戲團。該信的語氣比其他信件都要個人,不僅針對他的文章表達深入的感想,也提出對他Wunschuaum時鐘的觀察,該筆者必定經歷數個鐘頭的觀察才能達到如此詳盡的地步。他把信來回拜讀三遍之後,才坐在桌前著手回覆。
戴森先生繼續書寫,接下來的幾個月,有幾篇文章轉載於德國的報紙,最後經過翻譯,刊登於瑞典、丹麥與法國的報刊。有篇文章正準備刊載於倫敦報紙,登報標題是「在馬戲團度過的夜晚」。
最常用的手法低調巧妙,有的親身告知,有的透過郵件。
九月二十九日,他預計這晚將會熬夜活動,於是比平日晚些起床。他在中午過後離開公寓,出門覓食,消息早已鬧烘烘地傳遍大街小巷:就在城市西邊,有個奇怪的馬戲團一夕之間平空出現。是個龐大無比、遍佈著條紋的帳棚,他抵達酒吧時,人們正如此議論紛紛,真是前所未見的東西啊。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於這件事,戴森先生默不作聲,享受著四周的亢奮與好奇。
雖然馬戲團早在十月底就離開德勒斯登,不過報社編輯依然信守諾言。
在這樣精心挑選成員的圈子裡,消息傳遞快速,這項傳統於焉開始——前往馬戲團的夢幻者,身穿黑、白與灰色的衣服,配上一抹醒目的紅:圍巾或帽子。如果天氣暖和,就在翻領上或耳後插朵紅玫瑰。這種打扮也有助於找出其他的夢幻者,對於知曉內情的人等於是個簡單的信號。
一八九一年至一八九二年
手頭優渥的人追隨馬戲團遷移各地,連財力沒那麼雄厚的人也以頗富創意的方式起而效仿。馬戲團並未對大眾事先公佈固定行程,馬戲團每幾週就轉戰他方,偶爾會有較長的歇業期,直到帳棚在某城市的田野或鄉間,或是介於這兩種地方之間搭築起來以前,沒人真正知道它到底會在哪裡現身。

不過有少數幾位精選的夢幻者熟知馬戲團與它的行事風格,這些人與馬戲團裡的人士建立起淺淺的交情,因此能得到馬戲團即將抵達何處的通知,再由他們去轉告其他國家與其他城市的成員。
然後列出某個地點。有時候也有日期,但不見得都有。不以精確細節,而是以概略的方式,來提供馬戲團的動向。僅僅通知與地點,常常就已經足夠。
常見的狀況是,在黎明之前,除了他們閃現的那一小抹緋紅,夢幻馬戲團裡看不到任何色彩。
和-圖-書不過,有些人不管馬戲團前往何處,他們都緊緊跟隨,不管是透過金錢、憑藉運氣或其他夢幻者的慷慨贊助。但他們全都是夢幻者,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扮演那個角色,即使只能在馬戲團抵達當地才能走訪,而不是追隨在後的人們也算在內。他們瞥見彼此時會露出笑容。他們焦急不耐地等候夕陽西下時,會先到當地酒吧會面共酌與閒談。
戴森先生愛極了這樣的聚會,這些志趣相投的人來自全歐洲,偶爾還有來自更遠國度的人,大家只要聊起這座馬戲團就停不下來。他將其他夢幻者的故事抄錄下來,添進自己的寫作裡。他替他們打造了小小紀念鐘,描述他們最鍾愛的橋段或演出(其中一個神乎其技之作,就是懸在緞帶上的迷你空中飛人,是替一位來訪馬戲團時總把大半時間花在龐然帳棚裡仰首凝望的年輕女郎所製作的)。
就是這些文章,讓菲德列克.戴森先生成為馬戲團熱心追隨者的非正式領袖與首腦。
郵戳來自紐約,但他認不出簽名的人是誰,筆跡並不屬於他在那個或任何城市有過一面之緣的夢幻者。
他甚至無意間在夢幻者之間創下了時尚潮流。他在慕尼黑的一場晚宴評道(多場晚宴都在他住家附近舉行,不過也會在倫敦、巴黎與無數的城市舉辦):他喜歡穿黑外套上馬戲團,以便融入四周環境,讓自己覺得屬於馬戲團。不過,又搭配了鮮亮緋紅的圍巾,讓自己跟馬戲團有所分別,提醒自己在本質上是個觀眾、旁觀者。
馬戲團知道他們的存和_圖_書在,也對他們感念在心。一身黑外套搭紅圍巾的人走近售票亭的時候,售票員常常不收取入場費就揮手放行,或場內免費招待他們一杯蘋果汁或一袋爆米花。在觀眾群中看出他們的表演者會祭出自己的拿手絕活。有些夢幻者會在馬戲團裡遊蕩不停,有條有理地走訪每座棚子、觀看每場表演。其他人則有自己鍾愛的地點,幾乎就在那兒流連不去,選擇在動物園或鏡廳裡消磨整晚時光。他們就是停留到最晚的人,整個凌晨時分都還流連不去,而大多訪客已經離開、尋找床舖的懷抱。
柵門終於開啟,菲德列克.戴森先生有種彷彿在延長的缺席之後返回老家的感受。
日落之前,戴森先生往西走去,輕而易舉找到馬戲團,因為外頭早已聚集了大群人潮。他隨著群眾一同等候,心中思索著馬戲團怎麼有辦法這麼快就搭建起來。雖然馬戲團一副向來就在此地的模樣,但他很確定馬戲團此時所在的這片田野,在他昨天沿著城市周邊漫步時還是一片空盪的。馬戲團就這樣無中生有。簡直就像魔法啊,戴森先生聽到有人這麼說,他不得不同意。
那篇文章得到如潮佳評,接著再刊登一篇,然後又登另一篇。
夢幻者的稱號起初只是玩笑,不過因為恰到好處而屹立不搖。
偶爾他會跟流連酒吧的人們談起馬戲團。其中有位市報編輯,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加上幾杯黃酒下肚,終於說動菲德列克把日誌拿給他看。共酌一、兩杯波本威士忌之後,他說服菲德列克讓他在報上刊登日誌的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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