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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馬戲團

作者:艾琳.莫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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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光ILLUMINATION 移動

PART 2 光
ILLUMINATION

移動

「我對很多角落都很熟悉,但不是全部。」
飯後兩人相偕漫步至馬戲團,一路經過在消逝的光線裡隱隱發亮的紅頂建物,抵達中庭時才各走各的路。
儘管髮色漸灰,菲德列克露出笑容的時候看起來更年輕。他展示細緻的時鐘裝置給賽莉雅看的時候,她的目光無法離開他的雙手。她想像同樣的手指刻寫她之前收到的每封信的模樣,那些信件她反覆拜讀多次,簡直可以倒背如流。她發現自己跟認識那麼深的人共處,竟然還會有害羞的感覺,真怪。
「完美極了。」賽莉雅說。
「沒有必要道歉。從妳書寫馬戲團的方式,我早該猜到妳不只是夢幻者。妳對每個角落瞭若指掌,比大部分人都知道得多。」
「之前,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賽莉雅說:「我以為要是你知道我的身分,可能對我會有不同的看法。可是經過這麼久之後,我覺得自己這樣不夠誠實。有好一陣子我一直想對你坦白,我無法抗拒參觀你工作室的機會。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大部分人一踏出馬戲團之外就認不出我來。」他握住賽莉雅的手時,她說。
一旦緩慢穩定的滴答聲響起,賽莉雅就把手移開。
可是那只時鐘動也不動地靜靜端坐。
「我早該告訴你的,」賽莉雅說:「真是抱歉。」
那件作品相當美麗,更像雕刻而不是時鐘。雖然許www•hetubook.com•com多時鐘是木頭製的,但這個的材質是色調大半深沉的氧化金屬。是個架在木頭底座上的圓形大籠,底座刻有渦狀形的白火焰。籠子裡,標有數字與符號的金屬箍環彼此交疊,從籠頂懸垂下來,掛在清楚可見的齒輪之間,一系列的星辰從鑲有金絲細工的頂蓋紛紛落下。
「那麼大部分人都是傻子。」他說,將她的纖纖玉手舉向唇邊,輕輕親吻她手套的背面。「不過,我竟然一直不曉得妳是誰,我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他們橫越置物架的時候,他也以同樣的專注態度望著她,架上擺著完成度各有千秋的鐘錶。
「你發表的馬戲團文章,讓我讀得津津有味,」賽莉雅說:「我自己沒辦法用那個角度好好觀察馬戲團,因為我……是用不同的方式來理解它的。我喜歡透過你的眼光來看它。」當她仰頭看他的時候,午後透窗灑入的陽光照得他柔藍色的眼眸晶晶發光,也映亮了空氣中的點點木屑。
「叫我賽莉雅就行。」她糾正。
他繼續帶她參觀之前,若有所思地對她點點頭。
他看她表演的時候,她只有一次隱隱含笑與他四目相接,沒有表現出其他認識的跡象。
那種感觸讓賽莉雅喜上眉梢,無法用兩人共通的任何語言來妥當回應,只是越過酒杯衝著他微笑。
菲德列克做出回應hetubook.com.com以前,先把問題徹底想過。
她勾起他伸出的手臂,兩人沿著曲折的步道漫步,穿過漸漸散去的顧客人潮。
後來,午夜過後許久,他漫步的時候她突然出現在身邊,身穿奶油色外套、兜著深綠色圍巾。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它,並未懷有讓它動起來的企圖。對菲德列克來說,她的視線一副望穿時鐘的模樣,不僅僅是隨意看看而已。
工作坊的前側空間大多由藍圖與素描佔據,接著是蓋滿各種零件與極多木屑的長桌,抽屜裡擺滿齒輪與工具。他描述整個製作過程時,賽莉雅歡喜又專注地傾聽,針對技術與創意層面提出問題。
籠子裡的一切慢騰騰地轉動,銀色星星在陽光照耀之下反射出閃光。
「真是榮幸啊。」他以這句話做為寒暄。
吸引賽莉雅注意力的時鐘正擱在桌上,而不是掛在牆壁或收在架上的作品。
「完美極了。」菲德列克說,不過仍然目不轉睛凝望她的雙眸。
「這個會讓我聯想到營火,」賽莉雅說:「還沒完成嗎?」
賽莉雅.鮑恩也答應前來拜訪。他雖與她通信多年卻素未謀面,她表示,要是他不介意的話,她很有興趣參觀他的工作坊。
當他發現站在門口的女子正是他以為是幻術師的人時,足足吃了一驚。
「謝謝妳,鮑恩小姐。」菲德列克說。
賽莉雅做出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以前,回頭望向桌上的小塑像。菲德列克伸出手,把歪向旁邊的小芭蕾舞孃扶正,讓她踩著繫有緞帶的軟皮舞鞋恢復平衡。
「因為我不想知道,」他說:「我寧可留在未受啟發的狀態,才能更享受懵懂無知。」
當她隱藏身分在人群中走動的時候,似乎沒人認得出她來,這點還是直教菲德列克困惑不解。
「妳應該戴紅圍巾吧。」菲德列克評道。
「不,已經完成了,只是故障了,」菲德列克回答:「這是個實驗作品,裡面的組件很難取得適當的平衡。」他轉動它,讓她看清楚貫穿整個籠子、往四面八方延伸的機關。「構造相當複雜,因為它同時也會追蹤天文動態。我應該把底座移開,把整個東西拆解開來,才能讓它重新恢復運作。我遲遲沒有時間處理。」
「有好幾次妳都跟我在同一城市裡,可是這是妳頭一回主動要求會面,為什麼呢?」
「我不是正統的夢幻者,」賽莉雅說:「感覺不大適合。」可是就在她說話的同時,圍巾在色調上漸漸調整成豐郁似酒的暗紅。「好一些了嗎?」
「當然可以。」賽莉雅說,雖說她擔心他會問她如何施行魔法,更怕自己非得向他說謊不可。
他帶她去吃晚餐。他們的確聊到了馬戲團,可是用餐的大半時間都在討論書本、藝術、品酒與各自情有獨鍾的城市。對話和-圖-書之間或有停頓,但氣氛並不尷尬窘迫,不過他們努力想在談話裡找出早在兩人書信交流之中出現的節奏感,常常在不同語言之間轉換。
他驚奇地發現她說得一口流利的德語,雖說他們向來只用英文通信。
就是她沒錯,雖然她身穿灰玫瑰色禮服而不是他習慣看到的黑白設計服飾。她的肌膚色調更為溫暖,頂著微捲的髮絲,戴的帽子跟演出時那頂顯眼的絲質高帽迥然不同,可是無論在哪裡他都能認出她的臉孔來。
「妳沒有做出什麼需要被原諒的事,」菲德列克說:「一位我自認相當熟悉的女子,跟我向來認為是團謎的女子,其實是同一個人。這點很讓人訝異,可是我不介意這種美好的驚喜。不過,我好奇的是,妳當初為什麼會提筆寫第一封信給我?」
「我可以碰嗎?」賽莉雅問,伸手想摸摸看。當他點點頭的時候,她脫掉一邊手套,把手貼在籠子的金屬栅欄上。
「即使對馬戲團的幻術師來說,竟然還有尚未解開的謎題?真讓人佩服。」
內部的機械裝置開始運轉,齒輪與鉗齒輪共同滑動,標有號碼的箍環旋轉到位。指針滑轉起來,指出正確的時間;行星排列也調整就緒。
後側牆壁蓋滿完成或幾乎完成的鐘錶,它們等著塗上最後幾層漆料或添加次要的細節。離窗戶最近的時鐘已經在走動了。每只鐘都以獨樹一格的方式走動,不過卻維持著同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諧的節奏,形成一首精心安排過的滴答交響曲。
賽莉雅咯咯笑,菲德列克領著她參觀自己的工作坊。
「我會的好幾種語言,口說都比讀寫更輕鬆,」她解釋:「跟音感裡的什麼有關。我可以嘗試把它們記在紙上,可是我確定結果會很嚇人。」
馬戲團來到戴森先生的祖國德國的時候,他總是雀躍不已。馬戲團這次的駐紮地點相當靠近慕尼黑,他不用在別的城市預定住宿,因此特別開心。
菲德列克答覆說,他當然不介意,隨時歡迎她到來。
一八九五年四月 慕尼黑
「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他說,當時她正望著一批精雕細琢的小塑像,它們在木屑捲之間耐心等候被擺進適合的時鐘裡。
菲德列克沒問她是怎麼辦到的。
「你為什麼沒追問我是怎麼變戲法的?」兩人一旦聊到了某個階段,賽莉雅確定他對這件事的應對態度不只是基於禮貌而已,於是問道。
儘管兩人通信那麼久,每封信都小心翼翼歸檔在辦公室裡,但他卻沒有把握她抵達的時候會是什麼情景。
「況且,」菲德列克繼續說:「一定時時都有人追問妳這些事情。我發現自己有興趣的是更認識妳本人,而不是魔法師。我希望妳可以接受這種說法。」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他們都維持這個固定的行程,不過等消息一從倫敦傳來,馬戲團就不再慕尼黑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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