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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們所有人都談過了，」波比說：「帕德瓦夫人不希望繼續參與，可是她有信心柏傑斯小姐可以擔起她原本的職責。」

她傾身過去、吻吻他的頰。

錢德瑞許考慮片刻之後便點點頭，踅至桌邊讀完整份契約。

「我需要你幫個忙，錢德瑞許。」她說。

「妳怎麼會來這裡？」錢德瑞許轉身望著波比，彷彿剛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敬酒？」

「我把一大堆人都辭退了，」錢德瑞許說：「他們沒用得很，連一個東西都沒辦法保持整齊。我只留下廚師。好久沒辦夜宴了，可是至少他們曉得自己在幹嘛。」

錢德瑞許晃過房間，把手裡的縐紙添進放在椅上的那疊，然後閒散地盯著掛在窗前的一組藍圖。

波比放在附近地板上的大背包突然發出輕輕砰隆，應聲倒向一旁。

她把袋子扶正，小心翼翼打開，拉出一隻小黑貓，腿跟尾巴上都有斑斑點點的白，彷彿沾過鮮奶油似的。

「這些……平面圖是艾登給的，我不曉得該拿它們怎麼辦。」錢德瑞許說，朝著多不勝數的文件揮舞胳臂。

「誰是克拉克先生？」錢德瑞許問。

「我老是忘了他已經不在了，」他對波比說：「有天他和_圖_書突然離開就沒再回來。連張紙條都沒留，老是習慣做筆記的人總該留張紙條吧。」

大廳裡的金色象頭雕塑需要上光。屋裡一片凌亂，或者可以說，這種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滿古董、書籍與藝術品的房子與生俱有的某種舒適度與亂無章法，而發展到極致就是這種紊亂無序的狀態。這裡不像她當初跟威吉一起奔越走廊，追逐橘色|貓咪那時一樣閃閃發亮，那時他們在彩虹似的斑斕賓客之間穿梭遊走，感覺像是不少年以前的事了。

「沒事啦，」波比說：「謝謝你，錢德瑞許。」

「牠叫愛拉，」波比告訴他：「你叫牠的時候，牠就會過來。牠知道一些把戲，可是大多時候牠喜歡人家的關愛，也喜歡坐在窗戶前面。我想你可能會喜歡有牠的陪伴。」

波比尾隨他穿過廊柱林立的走道，抵達他的書房。她從沒來過這房間，但她懷疑房間並不是一直都蓋滿藍圖、素描跟白蘭地空瓶的。

「妳這邊列了艾登跟萊妮，可是沒有帕德瓦姨母。」他仔細閱讀一面說。

「什麼忙？」

「我希望你能簽名交出馬戲團的擁有權。」波比在桌上的雜物中找到鋼筆，在碎紙上測試出墨狀況順不順暢。

「我上次見到妳的時候，妳矮小一點，」他和圖書說，一路從她的靴子打量到往上梳整的紅髮，「而且那時候有兩個妳。」

「重點是，那個馬戲團從來就不屬於我啊。」錢德瑞許咕噥。

「我會很感激的，我親愛的。」

「當然屬於你了，」波比邊說，邊畫了個漩渦式的字母P，「那是你的構想。可是我知道你沒時間打理，所以我想，你放棄身為業主的身分，可能才是上上策。」

她動作輕柔地把貓咪放在地上，然後把手停在牠上方。小貓發出柔細的喵叫，靠著後腿往上伸展，舔舔波比的手指，然後才把注意力轉向錢德瑞許。

錢德瑞許拾起鉛筆，沿著紙張邊緣寫下：「獻給M．亞利斯岱爾與C．鮑恩」。

「這些藍圖是做什麼用的？」波比關上公事包之後問。

「這間。」她說。

「我不會把你的記憶還你。」波比望著錢德瑞許說，小貓正試著爬進他的懷裡。「即使我嘗試了，我也不曉得自己做不做得到，不過威吉可能可以。在這個時間點上，我想你不需要更多記憶來加重負擔。我想向前展望會比回顧過去還好吧。」

「他是我非常親近的朋友，」波比說，一陣輕柔的紅暈烘暖臉頰，「他會把馬戲團照顧得很好。」

「原本是為了整修房子用的，」她在房裡走逛，他一面說：「可和-圖-書是它們就是兜不起來。」

錢德瑞許看到文件結尾的時候，她把筆遞給他。

錢德瑞許望著她重組平面圖，開始看懂她在做什麼時，臉上浮現了燦爛笑容。

波比把桌上的書本、鹿角與雕刻玉龜挪開，想清出空間放公事包。她把背包留在附近的地板上。

「哈！」錢德瑞許驚呼：「沒想到他還真深藏不露啊，恭喜他們。我們來敬酒吧。」

「我可以幫你找個新助理，」波比主動提議：「我會在倫敦待上一陣子。」

「袋子裡有什麼？」錢德瑞許問，有點驚恐地瞅著它。

波比．莫瑞站在勒菲夫賀宅邸的屋前階梯，手中提著皮製公事包，腳邊放著大背包。她前後撳了門鈴十幾次，同時穿插著一連串響亮的敲門聲，雖說她其實聽得到門鈴在屋裡迴盪不止的聲響。

他們埋頭工作時，黑白小貓就頑皮地扒拍著捲起的紙張。

「我相信離開並不是他事先計畫好的事，」波比說：「而且我知道他還滿後悔沒先把這邊的職務安頓好的。」

她的嘴唇一碰到錢德瑞許的肌膚，錢德瑞許馬上覺得自己的狀況好過於之前多年，彷彿最後一層霧氣不再籠罩著他。他的心思澄澈，博物館的眾多計畫紛紛凝聚成形，未來方案的構想彼此達成協調，看來完全都在他的能力和圖書範圍之內。

門終於旋開時，錢德瑞許自己就站在門後，紫藍襯衫未塞入褲內，手裡拿著一張掐縐的紙。

「妳知道他為什麼離開嗎？」錢德瑞許抬頭看著她問。

「我哥在法國。」波比說著便提起背包，尾隨錢德瑞許進屋。

「哈囉，愛拉。」他說。

她走到飛鏢靶子，那裡有把銀刀戳進圖紋木塞，刀刃沾有暗色污漬。波比繼續往前走的時候，那把刀消隱無蹤，不過錢德瑞許並未注意到。

「他離開是為了跟賽莉雅．鮑恩在一起啊。」波比說，忍不住漾起笑容。

錢德瑞許開始呼喚馬可，但馬上打住。

波比脫下外套，披在桌旁椅背上，仔細瞧瞧那些藍圖跟素描，有的掛在架上，有的釘在鏡子、畫作與窗戶前方。有些畫的是完整的房間，有的畫是外在建築或精緻拱道與大廳的局部。

「我帶了禮物給你呢。」波比快活地說。

他以搖晃的花體字簽上姓名之後隨手將筆丟在桌上。

錢德瑞許與波比花了好幾個鐘頭整理藍圖與加以添補，創造出放滿古董、藝術，以及未來願景的新空間。

「對喔，沒香檳了。」錢德瑞許說，把一堆白蘭地空酒瓶推到一邊，在地板上排出另一長串素描。「我們找個房間獻給他們吧。妳覺得他們會喜歡哪間？」

「你的員工怎m•ｈetuｂｏｏｋ•ｃom.ｃom麼了？」他們登上階梯時她問。

波比瀏覽藍圖與素描。她認為他們各自或兩人都會喜歡的有好幾間。她停在圓形無窗房間的圖樣之前，唯一的光源是上方玻璃鯉魚池灑下的光線。靜謐又醉人。

他自己也對滿坑滿谷的普魯士藍紙張做了調整，用來回應她的安排，以一列列的曲線書架來環繞古埃及神廟的複製品。兩人席地而坐，忙著組合房間、大廳與樓梯。

「妳在嘀咕些什麼啊？」錢德瑞許問，抱起小貓、搔搔耳後。貓咪發出呼嚕聲。

波比啪地打開桌上的公事包，拉出一疊厚厚的紙張。

「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我的感激。」波比先將墨水吹乾，然後才把契約收回公事包。錢德瑞許懶洋洋地擺擺手，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走回窗邊盯著懸掛於上的那一大片藍色文件。

「那是一座博物館，」波比說，在心中把各個片段加以對照交疊，看出它們可以跟她預先在星象裡看過的建物互相呼應。雖然目前次序完全亂了套，但的確是它們沒錯。她把一組藍圖拉下來，跟另一組調換，照著故事一個個排列組合。「不是這棟建築，」她說明，錢德瑞許好奇地望著她，「是另一棟新的。」她把一系列的門，把可能做為出入口的替代版本，一個貼一個擺在地上，讓每扇門通向不同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