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８
想想咖啡的氣味，起床跟著咖啡的氣味走……
我知道乘法表，可以一路算到12乘12是144。
妳得吃東西就是了，妳愈來愈像那種風乾的老李子了。把心神集中在咖啡上，集中在咖啡的氣味上，世上沒有東西比得上新鮮煮好的咖啡。
下床。
那就起床去煮啊。快去！
她瘋了嗎？這就是瘋狂哪？瘋子會曉得自己是瘋子，卻無力處理嗎？
可是妳自己會知道啊，安娜。
除了被人始亂終棄、孤家寡人、像個風乾李子，妳還加上精神錯亂，這樣是有什麼好處啊，安娜？尤其是在妳知情的狀況下。
如果沒人知道妳活著，如果沒人在意，那麼妳存在嗎？
搞不好她剪掉電話線的原因，是因為這樣她就不必解釋為什麼
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人來電。他們就沒辦法打嘛，妳看，因為電話線剪斷了嘛。也許是因為這樣她就沒辦法打電話給任何人，不是因為沒人愛她。要是線剪斷了，她就沒辦法打給他們了。家裡沒有東西可以拿來娛樂。沒有收音機，沒有電視。我不要睡回籠覺。我要喝我新鮮煮好的咖啡，吃我的麵包捲，把它小片小片撥開，好好塗上奶油，然後細心抹上橘子醬，甚至可以吃一片昨天晚上揮霍買來的可口昂貴起司。然後我要染染頭髮。再來出門去。要是沒有派對、舞會或饒舌會可以參加，總是有酒吧可以去。單身酒吧。有何不可？她到現在都還沒試過酒吧呢。
那又何必？
妳明和*圖*書明知道是誰扯掉電話線的，少在那裡貧嘴。
也許我不存在。
她得回臥房才能到浴室去。她經過床鋪的時候可以忍住不爬回去嗎？
如果我獨自在這裡發瘋了，沒人知道，那我算是瘋了嗎？
真理已經改變了。
也許真理並不存在。
只剩改變。
如果某個男人惡形惡狀，沒人知道，那麼算惡行嗎？
桌上有袋麵包捲。該死的瘋人瘋事，竟然把收音機的電線剪了。搞不好這是個玩笑，她向來有種愚蠢的幽默感。她要怎麼對小艾解釋？小艾已經不住這裡了。她什麼都不必解釋，不必對任何人解釋。
可是妳知道怎麼分辨對錯嗎？對跟錯的界線已經改變了。
也許我可以先休息一會兒，我都沒睡……
我也一定要改變。https://www.hetubook.com.com
某人應該下床。某人應該刷牙跟梳頭，當然不是用同一把刷子，還應該淋浴、著裝、用早餐、洗碗盤還有……
她身上正在發生什麼事，或許已經發生了。她必須離開。她驚恐萬分地奔進浴室，把門猛力摔上，彷彿有人緊追在後。
妳看，我沒有完全灰心喪志嘛。我還繼續堅持水準呢。咖啡的水準。我從來不喝即溶咖啡，還是會磨新鮮的咖啡豆，調煮真正的咖啡。
首先我必須睡個覺。
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別當個麻煩鬼，安娜。乖乖做好妳該做的事。
停！那只是接近床鋪的藉口，撥弄錄音機的時候會坐在床上，往後傾靠，躺下來……妳想要聲音？妳想要音樂？妳想要活人身體的安慰？出門去吧。走htｔps://m.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ｏm出屋外！
這有什麼好處啊，小艾？
也許再也沒有對與錯了。
妳永遠也睡不著的，妳明明知道。妳努力試了整晚，還有整個白天。下床。妳該吃點東西了。
她顫抖不已，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渾身抖顫。嘴巴感覺很恐怖，教人作嘔。她必須再刷刷牙，潤洗嘴巴。
如果我孤零零死在這裡，無人知曉，那我算是死了嗎？我曾經活過嗎？
有人把電話線扯掉了。
我瘋了嗎？我真的瘋了嗎？我曉得我的名字。愛蕾格拉。不。是安娜。安娜．威爾斯。我知道今天星期幾。是星期二。
謝謝你，賽門。感謝你讓我跟上時代，進入改變過的嶄新世界。
我又不餓。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錄音機就擱在床邊小桌上。有時候小艾會用錄音機把廣播的
和*圖*書音樂錄起來。如果她現在放來聽，也許對她有幫助，至少在寂靜中會有點聲響。她開始朝它走去。如果妳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妳算是死了嗎？
我這輩子全都在做我該做的事。至少我都努力去做。結果看看我落到什麼下場。
妳只好自力更生了，小艾。生養孩子、疼愛他們、放任他們自由發展——她在某個地方讀過。她以前常常閱讀。她以前常做很多事情。灰色老母馬，今不如昔。要是妳敢用妳那破鑼嗓子開口唱歌，安娜，我包準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