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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寫了張字條。」她說：「還在考慮要不要給你。」

沙發床的床單散落在地上，房間聞起來像個煙灰缸。

「哪個鬼啊？」裡頭傳來米克的呻|吟聲。「現在幾點啦？老天爺。」

不過，她說話的口氣當然不是這樣。波希米亞．霍本是個說粗話的高手。

她臉上皺紋很深，像用鉛筆劃出來的一樣。一道道的皮膚溝渠裡填滿了陰影。「她幹麼離家出走？」她說。

門開了，雪莉漂亮而憔悴的臉蛋出現在門縫裡。「你說得可真貼心。」她說。

我很怕是因為我的緣故。

「米克在那裡。」我說。

她大笑起來：「進來啊，親愛的，人愈多愈好玩。」

我睡得很淺，就是那種明明睡著，又覺得自己是醒著的感覺。突然，我醒了過來，一片漆黑。我做了一場夢，但不記得內容了，只和_圖_書記得夢裡有馬可。這場夢讓我醒過來，不自覺的走向外頭的電話亭。那時不算深夜，也不算清晨。我舉棋不定。我真的有股衝動想打電話給他。然後，不知在哪個瞬間——走上人行道和舉起電話筒之間的某一秒，我清楚明白這是不會發生的事。我放下電話筒，站在那股尿騷味裡，看著外頭，沒把眼光放在任何東西上。

「波希米亞在妳這裡嗎？」我說。

「我怎麼知道？」

「嗯。」

我躺在床墊上，連鞋子也沒脫。我望著天空，想辦法讓自己睡著。

我跑回樓上，又把雪莉叫了起來。她比較在意的是自己被吵醒，而不是她的女兒可能半夜偷跑出去。

「不知道，」她說：「我以為她和你們其中一個誰在一起。」

可能躲在某個我們沒想到的地方，等我們www.ｈetｕbｏoｋ•ｃｏｍ.coｍ去找她。

沒有回應，只有一陣床單的窸窣聲。

「波希米亞呢？」我說。

我又下樓去找依莎貝兒。我說：「妳想她是不是離家出走了？」

「為什麼？」

「妳去了哪裡？」我問她。

「妳昨天回來的時候幾點？」

我下樓去找依莎貝兒。我不用敲門叫她起床，她已經起來了，拿著一條舊毛巾忙著擦拭大門。「是醋，在你問之前我先說。」

「你怎麼又來了？」米克大叫。

「就算她離家出走，她能去哪兒？」

她一走我就後悔了。我應該追上去和她言和的。但我沒有。我是個白痴。

「這個味道。我剛擦完窗戶。」

「我不知道，也許她不想再過這種富家女的生活了。」

「在廚房桌上。」

「我知道，」我說：「我把雪莉叫醒了。」

我們到hｔtps://ｍ•heｔuｂooｋ•ｃom.ｃoｍ每個房間去找她。敲了史帝夫的門，又叫米克下來開門，讓我們進去他的住處找。庭院裡也找了。依莎貝兒甚至檢查了踩腳墊的籃子。

「在哪裡？」

「我也是。」

「天是黑的嗎？」我說：「有沒有聽到鳥叫？街上有沒有人？他們是要回家還是去上班？」

「那女人早上十點以前連自己的鼻子都找不到。你自己上去找吧。」

每個人開始拋出一堆意見。

她聳聳肩，繼續用毛巾把門漆擦掉。「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她說。

「天是黑的。」她閉著眼說，頭靠在門上。「我的鑰匙掉在街上，點了打火機才找到的。」

「妳確定她不在裡面？」我說：「沒有睡在浴室或別的地方？」

她一離開我就後悔了。我不得不後悔。她站在門邊，雙臂在胸前交叉，就像擁抱著自己，和-圖-書因為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做這件事。她說她要走了。她說她以為我是她的朋友，不過她錯了。她說她實在很抱歉，犯了這個錯誤。

我問她早上幾點起來的。

「沒有啊。她一定在樓上睡得跟貝比一樣。現在才六點半耶，山姆。」

她聳聳肩，更費勁的擦拭門把。「最好不要。」

可能馬上就回來了。

「我是說，我昨天說的不是真心話。」我說：「我只是心情很不好而已。不是妳的關係。」

波希米亞不見了。

「關你什麼事？」

「我沒睡，睡不著。」

可能出去散步了。

「波希米亞不在那裡。」我說。

「她不在。」雪莉說：「你走吧。」

「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看嗎？」

「哈，好極了。」她對我眨了眨眼。

「有點不對勁，依莎貝兒，她不在家裡。」

她笑著說：「我沒任何惡意。」她和_圖_書說：「我不可能打電話給他們的。我不會打。」

隔天早上，在一個令人厭惡的時刻，換我去敲波希米亞的門了。我說：「波希米亞，別這樣，我跟妳道歉。」

「她會很高興我們注意到她不見了。」我說。不過好像沒人聽懂我的話。每個人都在那兒故作鎮靜的時候，我心裡清清楚楚，她離家出走了。

她可能待在店裡。

可能真的躲在樓上某個地方睡大頭覺。

我在想，自己怎麼會是這麼爛的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爛的，為什麼這麼久才發現自己變這麼爛？

「什麼？」

「的確不關我的事。我可以進去嗎？」

「我打賭她一定在。」

她臉上的妝睡糊了。微微下垂的眼袋上沾了眼影和亮粉。

「我說的是真心話。」

波希米亞不在那裡。

依莎貝兒翻了翻白眼，彈舌頭發出嘖嘖聲，說：「好一對愛情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