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漢娜
她擠過擋在門邊的兩名大漢,走入廚房。他不在那裡。這裡太吵聽不到,所以她繼續往前走,來到房子後方的小洗衣間。那麼一會兒,她想到這家人離家度假前,塑膠木質地板上應該乾淨沒汙跡吧,而現在卻到處是空瓶、垃圾和薯片包裝袋。一團混亂。她的頭被音樂震得開始抽痛,幸好有這小房間可以讓她冷靜一下。這裡的氣味聞起來都很正常:衣物柔軟精和家具亮光劑。
她走出洗衣間回到派對上,現在一切更加混亂。整場舞會變得更瘋狂,而她覺得自己似乎正費力涉過黏答答的糖漿。她的手看起來像別人的手,它們又拿起大麻菸舉到她唇間。她不想這麼做,但終究還是做了。而南森,她發現他站在前面房間的門口看著她,很高興她這麼做。這樣很棒,對吧,他笑了笑,抓住她牛仔褲的腰帶環,將她拉向自己,兩人緊緊和-圖-書貼在一塊兒。「我得回家了,南森。」
她看見南森喝了酒,又抽大麻。不過他沒醉,看起來仍然很清醒。有半晌不見他人,應該是在別的房間。但她不確定是哪間。
不知為何氣氛深沉起來,派對變得愈來愈詭異難測,跳舞變得迷幻出神,而空氣也愈來愈迷濛。大家兩人一對,紛紛各自溜走。漢娜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不屬於這裡,她覺得有點想吐。看看手錶,集中視覺,已經十二點半。她鬆了口氣。南森答應會載她回家,在街角放下她。
她想要、需要倚靠在南森身上,但她不能這麼做,因為兩人肯定會一起摔倒。她一直想到電影裡剛出生的小鹿斑比努力站起來的模樣,而現在自己這雙腿就有這種感覺。想到這裡忍不住咯咯笑,但笑聲不像她自己。兩人走到南森向媽媽借的車子,他將她壓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車門上,飢渴地狂吻她。他嘴巴嚐起來有香菸和啤酒味。她好害怕,清楚知道他的舌頭蹭得她快要嘔吐,還有下面硬挺的感覺不斷頂著她。
「我覺得自己快吐了。」
她撥了計程車行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人說一小時內都沒車,現在是顛峰時間,她應該先預約的。她又試了另一家,接電話的女人同樣這麼說。她說,司機都出去了,還有很多預約的呢。聽見漢娜失望的語氣,女人的母性油然而升,她問:「親愛的,妳在那裡安全嗎?」這時漢娜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道這是哪裡。她大概知道,卻無法說出地址。怎麼這麼蠢。「我試著調度看看,設法派個人四十分鐘左右……」她看看手錶,十二點四十五分,已經遲了。她開始驚慌。天哪……她向女人道謝,說自己沒事,會再試試別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但她根本不知道其他計程車行的電話了。
「別擔心,寶貝,待會兒馬上走。我說過我會載妳回去的。」
「別吐在這裡呀,拜託!」有人將她推出大門,是南森嗎?一分鐘(一小時?一週?或一輩子)前在廚房聞起來清新的空氣,現在卻如火車撞襲而來,讓她頭暈目眩,很想坐在階梯上。但那人不給坐,現在她知道那不是南森,因為南森正在她眼前晃動。她隱約知道自己被轟出來。
她知道她應該打電話給爸爸,她知道他還半醒著,等著她回家。可是這樣一來等於承認她在說謊。這可是個大謊啊。她不希望爸爸對她發怒,也不想看到他對她失望。她靠在冷凍櫃旁,對自己好失望。她應該很清楚的,不是嗎?現在卻不知該怎麼辦。
女孩跳舞,音樂轟然作響。就連沒跳舞的人,譬如那些正在抽大麻的像伙,也跟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持續不停的音樂搖頭晃腦。那些女孩看起來年齡都比漢娜大,她們閉上眼睛,雙手舉過頭搖擺著。她們好像有點沉醉在夢裡。兩個小時前是興奮歡樂的氣氛,現在卻有點低迷。大麻菸又傳回來,她繼續吸了幾口,心想應該沒關係。
「南森,」她抗議,雙掌推開他不斷貼近的胸膛。「我回家太晚了,我們不能……」
漢娜爬進車裡,感激他終於要載她回家,鬆了口氣將頭往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希望車子能開慢點,好讓她可以隨時下車。不過這希望徒然無用。
漢娜外表或許看起來有十八歲,但她卻覺得自己像十三歲,彷彿還是看BBC的兒童節目《藍彼得》的年齡。而眼前這群人,卻是看MTV頻道的人。這間屋子的父母也不在,南森說他們允許兒子開派對,不過漢娜突然不太相信。她到過的派對裡經常有人爛醉如泥,不過她在喝那些青m.hetubook.com.com少年私釀的怪異雞尾酒時,倒是很懂得節制。這種酒裡什麼都有,從蘋果酒到金巴利啤酒,還有一次加了茴香酒,那次真令人難忘。至於有人嗑藥的派對,但她從沒去過。那些人將大麻菸傳給她,第一次她說「不,謝謝」,然後舉起裝著劣酒的塑膠杯,解釋自己正在喝酒。第二次,她發現南森看到她拒絕,她不喜歡他看著她的那種神情,所以第三次她就點頭接受,拿起最短一截菸屁股,讓這種植物冒出的煙從嘴邊滲入,還沒通過牙齒,她就得努力忍受想噴出唾沫的衝動。她以前抽過菸,不過很討厭那種味道以及骯髒煙霧停留在喉嚨和肺部的感覺。這次也一樣,只不過多了點類似花草的甜味。她等著奇怪的暈眩感襲來,不過什麼都沒發生。她心想可能是自己吸得不夠多。
他往後退,雙手高舉成投降姿勢。「好,好。」然後打開車門,比了個誇張的手勢,「女士,請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