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莉莎
安迪吹了聲口哨，搖搖頭。有那麼一會兒她還以為自己把他惹毛了。
「妳真的還想喝酒嗎？」
「安迪，我說過了——」
「我知道，不過我告訴過她，你已經說得很明白。她不該來找你的。她自己和史戴文重修舊好，所以就到處傳播愛的福音。」
「妳是打來罵我愛管閒事的嗎？」
她笑了笑，他清楚知道她的意思。她真的回家了。
「我想帶妳回家……」
「不客氣，我就想應該會有幫助。其實不用我特別說服他，老姊，我就覺得他還想要妳，因為某些奇怪的理由。」
她看不見他的臉，但聽得見他話中的淚水。「謝謝你，謝謝你，我願意，我好愛你。」
「珍妮佛。」
「對不起，她不該插手的。」
「嗯？」
或許她一直在擔心吧，若兩人復合，會有第三者的陰影擋在他們之間。或許安迪感覺到了，只是隱藏得很好。不過兩人現在的感覺非常好，很親密、很真誠，比以前更好，因為兩人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也因為她開始相信自己不會再出軌。安迪吻遍她全身，佔領她每吋肌膚。她望著他的眼裡充滿愛意和歡愉。她依偎在他胸口，腦海裡浮現出幾句好久不曾想起的詩句，她悄聲唸出，幾乎像自言自語。
他舉起手阻止她說下去。「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我明瞭了。妳真是個複雜的女人呀，莉莎。我還是搞不清楚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不過我想，我也不需要搞懂，只要以後不會再發生就行了。」她激動地猛搖頭。「就像我說的，妳是個該死的複雜女人，不過妳就是我該死的複雜女人。」
「我真的很抱歉，安迪。」
這次是安迪等她。感覺上她已經好幾世紀沒見到他。她心跳得踉踉蹌蹌。他看起來怎麼會那麼帥。這個念頭讓她嚇一跳，因為她從來不曾這樣看待他。他剪了不同的髮型，眼鏡也換了。他們已經分手兩個多月，或許他要把她的氣味從他頭髮上徹底洗掉，或許他重新配了副可讓視力達到二點零的眼鏡，好把她清楚看分明。她https://m.hetubook.com.com真希望不是這樣。
「那就攔計程車吧……」
她以為是艾曼達或漢娜，聽到是珍妮佛，有點嚇一跳。
「這表示之前的求婚還有效？」
「哪一個？」
……
「安迪告訴我妳去找他。」
原來這麼簡單。結束了。最壞的事情發生、暴風雨來臨、奧茲王國消失、她很高興又能回到堪薩斯。或許珍妮佛那樣做是對的。幾天後莉莎打電話給珍妮佛。
「你做得到？」
「連那顆鑽石也不能拿回來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安迪。」
他突然轉身，速度之快把她嚇一大跳。他正視著她。她也回應他目光，等著他開口，就像被告等著陪審團主席開口宣布他們的決定。
我的疑惑遠如太陽，
「好啊，不過先給我一分鐘……」
「所以，重點是，我願意拋開那些壞東西了，莉莎。」
我在這裡，至少這一晚。
「就這樣？」
「我想，我沒說代表某些意義，代表我不是真的想讓妳離開。」
這話玄機真深。她只希望他趕快說出自己為何約她出來。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她一手環繞著他的脖子，將他拉近，聞著他熟悉的氣味。他的手在她秀髮間，她的雙唇落在他頸子上。「我可能很傻，但是，嫁給我，莉莎。」
「她說了什麼？」
「當然，妳這隻笨母牛！妳還不懂嗎？如果我說的重修舊好不包括那些，這樣的復合有什麼意義？我愛妳。不過m•ｈｅtｕbｏｏk•coｍ.ｃｏm提醒妳，這次可別奢望我跪下來求婚那一套，或者月光、玫瑰花之類的。這些我之前都給過了，但沒用，不是嗎？」他現在幾乎是笑著說話，而她也覺得自己胸口有同樣的笑聲蕩漾著。輕鬆、開心、感激、高興……全都有。「這次求婚很樸素，沒那些花花草草的東西。」
「你怎麼跟她說？」
「再來一次，莉莎……？」
「沒什麼『就這樣』。從妳告訴我之後的第一晚，我就想要妳回來，我從沒真正希望妳離開，真的沒有。我是很憤怒、很難過，非常難過，但我從沒停止愛妳。我真的、真的很怕妳不愛我。很怕妳是因為不愛我才那麼做。」
「她想穿耳洞，想改變上床時間。她也很想妳。」
「我什麼都沒說，不需要說。妳知道西西的嘛，注意力維持不了幾分鐘！我說妳去工作，去逛街，和朋友出去。她沒多想就回去繼續看她的童書《查理與蘿拉》了。小孩就像金魚，活在自己的魚缸小世界裡。下個週末肯定一樣，等她從凱倫那兒回來，見到妳在家大概也不會覺得驚訝。」
「她也很喜歡你。」莉莎想起芭芭拉信中的話，有時候問問安迪……
她強迫自己慢慢走，別露出興奮的表情。他的神情與他的真正動機一致，他只是要來問她是否能分擔「家庭稅」，要不就是來歸還她遺忘在床邊桌那對由著名銀雕工藝大師喬治．詹森（George Jensen）所設計的銀耳環。
這世界萎縮成男孩扁平的胸膛，
「別再說抱歉，別再解釋了。如果我決定要永遠讓和_圖_書它過去，那妳也要有這種決心。必須放掉它。」
同樣，坐在長椅上。這種畫面真有電影《阿甘正傳》的味道。只不過若真如阿甘的媽媽所說，生命是盒巧克力，那她心想，她已經知道自己會拿到哪一顆：沒人要的碎杏仁口味。或許這種兩人約在長椅上碰面的畫面也頗像典型的中情局電影，尤其兩人還穿著風衣。他說話時沒看著她。
「我就是這種脈絡下的壞東西吧？」她聽不出他話語的真正意思。他還是沒看著她。
「西西好嗎？」
「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替珍妮佛的舉動道歉，不過她會殺了珍妮佛。
「或許當成結婚十週年的禮物吧！」
在我腦海裡，幸福與疲憊，停歇。
「不，我是要來說謝謝。妳的話很有用。」
「莉莎？」他在她耳邊呢喃，好熟悉的性感聲音。
「她說，緊抓住不好的東西，就是浪費時間。我想，若能體會人生苦短，就比較容易去拋開一些垃圾事情。」
「感謝上帝，你不是真的要讓我走。」她拉住他，要他停下腳步，然後狂熱地親吻他。兩個月來的渴望全都傾瀉在這動作間。
「我真的應該感到很高興，對不對？妳知道以前媽媽很討厭我們吵架吧？」
他緊緊抓住她肩膀，臉龐靠近她。
第二間全室漆成米黃色，根據費莉絲蒂說法「很耐髒」，說出這種話，還真白痴啊。而且這裡太……空蕩。這是房子，不是「家」吧。就算擺上沙發，掛上從IKEA買回來的油畫，也很難讓它變成「家」。她懷念起安迪和西西住處的混亂、有人氣感。雖然馬克和漢娜的家對她來說已經過於整齊，但和這個地方相比，他們的住處真像是英國當紅頹廢搖滾歌手皮特．多赫提的旅館房間。她希望見到的屋子有DVD四處散落到不可能重新回到原來包裝盒。地毯上有紅酒漬、玄和_圖_書關有泥巴腳印、門框上有骯髒手指印。不管怎樣，反正她就是不想幫那個訂婚女孩在事業上更成功，雖然她知道自己心眼真壞。她不想讓那女生拿著達成目標而獲得的業績獎金，去買著名內衣設計師珍娜．雷潔設計的性感內衣，穿去巴黎的麗池酒店度蜜月。哦，不要，她拒絕這間，這裡離地鐵站太遠。她說，她會再重新評估自己的預算，這個笑話只有她聽得懂，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好笑。這已經是最高上限，或許還有點超過了。
「沒有不對。不過我們的狀況不一樣，不是嗎？」安迪沒說話。莉莎忍不住好奇。
「這樣不對嗎？」
沒有別的理由，只因我全心愛他。
「妳妹妹來找過我。」
兩人就以這種姿勢在長椅上依偎，直到開始不舒服，也有了寒意。兩人沒交談，就這麼擁抱親吻。真奇怪，莉莎覺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他真是個很棒的男人。現在，不只他回來，她也覺得自己回來了。沒多久，兩人手牽手，四處找酒吧想喝琴湯尼。
「我是說，我想要忘掉過去那兩個月發生的一切，我是說，那些都不值得計較。真的不值得。我相信妳，我相信那真的不值得計較。我是說，我想要妳回來。」
「她說得對。」
「我想是吧。」
這樣的傍晚實在不合適找房子，但已經約了兩個地方，莉莎實在很想取消。之前看過幾處，都讓她很失望。不是說那些房子不好，好吧，其中有一間是很糟糕，她早該知道那麼便宜肯定有問題。事實上那大概是整個城市最後一間還有酪梨綠浴缸瓷磚浴室的套房。更蠢的是，她以為這樣可以少付點房租。租屋仲介的說這種浴室現在又重新流行，莉莎聽了，嗤之以鼻到差點從連肺都從鼻孔噴出。第二處還可以，她同意仲介說的，以她的預算來說，這算是最好的一間。不過莉莎很討厭那個仲介。名叫費莉絲蒂的她年紀輕到難以置信，秀髮如雲，一口潔白貝齒，踩著四吋高跟鞋，戴著一克拉枕形切割的蒂芬妮訂婚鑽戒。妳和男人吹了，現在又單身一個，在房子資產這種階梯上又往下跌了好幾階，真的很想死！至少莉莎就這麼覺得。她知道，這種偏執的念頭是她養成的新習慣，還挺討人厭的。https://wｗｗ•ｈｅtｕｂｏok•coｍ•com
「如果我能因此重新擁有妳，那我就做得到。如果做不到我就不會在這裡了。如果妳回來，我要妳整個人都回來，妳必須真心、認真地回到我身邊，永遠都如此。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別再亂搞了。」
「是嗎？」
「別這麼說，我一直很喜歡妳媽媽。」
「她給我看了妳母親去世前寫的東西，日記之類的吧。這招很厲害。」
「她人很好，想幫忙。」
「什麼？」
「那你呢？」
「我很高興你沒有告訴她。」
我的疑惑難以成真。
「不，我說的是壞東西。」
沒有什麼比這更圓滿。
她不想再四處奔波。她想要在酒吧花園裡喝上超大杯的琴湯尼，好好開懷笑一笑。
第二間房子其實很適合她住。浴室全新，而且是白色，這表示屋主訂閱的室內裝潢雜誌漏掉一期，因此沒聽過酪梨色浴室又重新流行的事。至於廚房也不錯，只要不去看那些讓小寵物進出的小推門或者嵌入牆壁的棚架。至於油漆顏色也不像第一間那麼令人厭惡。那間房子的油漆從飯廳的水藍色到客廳的森綠色，到臥房的深紅色，讓仲介那句「像女人子宮」的評語絲毫不顯諷刺。
這個傍晚的感覺，正是她以前和安迪下班後，和朋友或自己兩人去外頭喝一杯（可能演變成好幾杯）和吃晚餐的感覺。她好愛這樣的傍晚，溫煦的氣候穩定維持在攝氏十七、十八度，五點四十五分左右走出辦公室還能見到暖和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