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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祭儀

作者:伊莎.西格朵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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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五年十二月八日 17

二〇〇五年十二月八日

17

岡納嘆了一口氣。「請原諒我這麼急躁,自從這件事發生以後我就有點奇怪。老實說我希望案子能早點結束。這對我個人是非常不愉快的經驗,更有損系上的名聲。」
岡納繼續閱讀。他看完所有的影本之後終於說:「這些不一定得跟他的論文題目有直接關係。哈洛德可能是為了其他選課影印這些文章的。事實上殖民時期是我的專長,但哈洛德並沒有選我的課,這可能解釋了愛爾蘭僧侶那篇。但我還是認為這些文章應該是他的其他課程的參考資料。」
「呃,我們……恩……丟掉了。」岡納支吾道。他臉上的紅潮擴散到頭皮上。「那跟謀殺案絕對沒有關係,所以似乎沒有必要跟警方提起。他們已經夠忙的了。」
「聽起來很嚴重,」朵拉說。「你們為什麼不跟警方說?他們一定會找到的。」
「妳說妳是律師?妳替哈洛德的家人做什麼呢——跟遺囑有關係嗎?牆上的東西可值不少錢呢。」
「你們怎麼處理手指?」馬修問。
「或許沒有吧,」朵拉說。「很不幸我並沒有看見,但是我們還沒清點完哈洛德所有的文件,或許之後會找到。」
「沒錯。有個清潔工在他們休息室的外面發現的。我現在還可以聽見那個可憐女人的尖叫。手指被送到大學的病理系檢驗,結果發現是老人的手指——沒有做性別檢驗所以不知男女,但可能是男性的。手指有壞疽。」
岡納帶著奇特的急切神情望著馬修,「你們能進入他的公寓嗎?」他問朵拉。
「你是指什麼事件?」岡納伸手去拿那些學術期刊的影印。
「喔?」馬修回應。「誰指導學生的論文不是很明確嗎?」
「你說的大概是參加他社團的那些年輕人吧,」岡納說。「我可以跟他們說。這個社團的活動室在系館大樓,所以我不時會碰到他們。事實上我希望現在哈洛德不在了,那個社團能自動消滅。我不認為這對學校有好處,也不覺得該提供設備給他們。但我不能控制一切。我可以安排你們跟我系上的那兩個成員見面,他們應該可以替你聯絡上哈洛德的其他朋友。」
岡納擠出微笑。「可以這麼說。當然他的外表跟行為很不傳統,但我們不能從年輕人的外表來下判斷。我記得披頭四引領的風潮。當初老一輩的也看他們不順眼。我的hetubook.com.com年紀已經足夠了解年輕人的精神可能有多種表現的方式。」
「考慮到哈洛德對巫術的興趣,」馬修示意牆上的藝術品,「那是他從小就培養的,我很懷疑宗教改革能取而代之。」
「那樣就太好了,」朵拉感激地對他微笑。「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這個社團?」
「比較冰島跟歐洲其他地方的火刑,特別是在現今屬於德區,那裡對焚燒女巫特別熱中。哈洛德以前在慕尼黑大學時就研究過女巫火刑的題目。」
「這種情形很普遍嗎?」朵拉問。「老是改變主意?」
「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接獲通知——警方偵訊我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呢,要不然我就會請他們給我了。我來這裡是希望能單純解決問題,避免報警。我並不想再去做筆錄,我已經受夠了。那份文件跟謀殺案毫無關係,我可以保證。」
拿哈洛德跟披頭四相提並論實在勉強。「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她禮貌地對岡納微笑。「但是當然啦,我並不認識他。」
「在這裡?在哈洛德的公寓?」朵拉驚訝地問。
「你們一定知道哈洛德是天主教徒,」岡納說,朵拉跟馬修配合地點頭。「路德教派有一點讓他著迷的地方,那就是冰島在一五五〇年左右生活環境的低落,特別是窮人的情況。冰島所有的財富跟土地都屬於天主教會,但在宗教改革之後一切都落到了丹麥國王的手裡,冰島因此更為貧困。同樣地天主教會也扮演慈善家的角色,提供窮人食物與避難所,這在改信新教之後也都沒了。哈洛德認為這值得探討,因為一般來說很少有人從這個角度看天主教會。他同時也對冰島的主教跟神父能養情婦生小孩感興趣——這在當時歐洲其他地方都不被允許。現在仍舊不行。」
馬修似乎並不信服。「或許吧。但他跟索爾博卓的討論或許不怎麼詳細——哈洛德可能有些索爾博卓或是你都不知道的主意?」
岡納這才發覺自己話中含意,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不是,當然不對。人總是會優先考慮到自己的利益,但當然是有限度的。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
岡納進入公寓的反應跟朵拉第一次來的時候差不多。他連大衣都沒脫,就著迷地開始研究客廳牆上的藝術品。馬修跟朵拉把東西放好和_圖_書,掛起外套。馬修把裝著古文書的皮夾拿出來帶進寢室。朵拉留在客廳注意岡納。她走過去站在他旁邊,但是不好打斷他鑑賞牆上的古董。
岡納臉紅起來。「我希望能說報警了,但大學方面自己調查了手指及出現在校內的原因之後,我們覺得不適合通知警方——你知道啦,在發現手指那麼久以後之類的。更何況那時暑假剛開始。」
「沒錯。事實上在那之前就有定罪的紀錄,但大規模獵殺女巫是從十七世紀開始的。最早所知的火刑發生在一六二五年。」
「所以你為什麼到這裡來?」朵拉問。她想知道馬修在幹什麼。
「什麼文件?」朵拉問。「這裡有好幾百份。」
馬修沉思地點點頭。「冰島獵殺女巫是在十七世紀,對不對?」
岡納望著資料。「我得承認一眼看去的確不明顯。我一開始猜想是跟宗教改革的關聯——從某方面來說那是獵殺女巫的先聲,在冰島跟歐洲其他地方都是。宗教開始改變,而這些發展激發了某種精神上的危機。至於火山爆發跟瘟疫,哈洛德可能是想研究宗教審判跟當時的經濟情勢。自然災害跟疾病在當時對經濟有非常大的影響。但是埃克拉火山之後在一六三六年噴發,還有其他跟獵殺女巫同時發生的瘟疫等等,通常比這些資料有參考價值。」他敲敲桌上的紙張。
馬修拿著一疊紙走進來,坐在高雅的沙發上。他誇張地示意他們也就座。朵拉坐在扶手椅上,岡納則坐在馬修對面。朵拉把岡納的來意告訴馬修,後者除了重複她說的話之外沒啥貢獻——他也沒看到那份文件,但這並不表示一定沒有。然後他把手上的紙放在桌上,用英文對岡納說:「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哈洛德的研究是由你指導的?」
「當然可能,」馬修說,「但不知怎地我覺得不是。」
「發生了什麼事?」馬修問。
朵拉也從皮包裡拿出自己的名片給岡納。「我們會找找看你要的那封古信是不是在哈洛德這裡。」
朵拉大為震驚。這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不是,他從祖父那裡繼承的。」遲疑了一會兒之後,她試探道:「你不喜歡哈洛德嗎?」
「我當然並不預期會見到他本人,」岡納很快地說。「我是指管理員或者是住在這裡的其他人。」
岡納轉身繼續研究牆上和*圖*書的畫。「我希望能找到處理哈洛德後事的人。顯然我來對了。」
「有報警嗎?」朵拉問。
「原來如此。但我假設他應該有提出論文主題綱要吧?」
「我也這麼以為。」馬修面有困惑之色。他把桌上的紙攤開。「我發現哈洛德的文件裡幾乎沒有關於冰島巫師火刑的資料,這有點奇怪,我不了解他為什麼對這個年代之前反而比較著迷。或許你可以指點我一條明路,你可能察覺到我一無所知的歷史背景。」
「哈洛德遇害的不久之前……我該怎麼說才好……嗯,跟大學借了一份文件,沒有還回來。我在找那份文件。」岡納的視線沒有從畫上移開。
「當然,當然。」岡納急急回答。「我的意思只是,他還沒到需要專任指導教授的地步。索爾博卓.歐拉夫森已經同意擔任他的指導教授了。我只在旁監督。」
岡納一面閱讀,馬修一面說:「一五一〇年埃克拉火山爆發,一五〇〇年左右丹麥的瘟疫,一五五〇年宗教改革,正式有殖民聚落前住在冰島洞窟裡的愛爾蘭僧侶之類的文章。我看不出直接的關聯,但我不是歷史學家。」
岡納點頭。「這很平常。學生們一開始都非常熱切,然後發現題目不如他們原先想像的有趣,就會改變主意。我們甚至準備了一長串有趣的研究題目讓腸枯思竭的學生選擇。」
「為什麼?」
朵拉聳聳肩。「我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兇手。」她注意到岡納不知怎地似乎並不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她加上一句,「反正最後會水落石出。或許我們錯了——或許沒錯。」
「是,我認識那個字——他難道不會只是隨便放在舊文件夾裡沒有整理嗎?」
「沒有跟我提過。索爾博卓在跟哈洛德討論過之後也沒有提到。」岡納說。然後補充說明:「我說過哈洛德的論文還沒有確定。他的目標似乎常常改變——他顯然還跟索爾博卓暗示過他對宗教改革影響的興趣大於女巫火刑,但是在他遇害的時候沒有任何定論。」
岡納幾乎無法掩飾他的驚喜。他瞥了手錶一眼,假裝剛好有空,感激地接受了邀請。他跟著朵拉進去。他雖然外表高雅,但並非完美的紳士——他沒有問抱著沉重電腦螢幕上樓的朵拉要不要幫忙。
「跟那無關,」朵拉回答。「我們在印證謀殺案的調查——家屬無和*圖*書法接受警方的發現。」
「可以。馬修是哈洛德家屬的代表,我也是。我們正要把之前警方收押的遺物還回去。你要進來嗎?我們很樂意跟你談談。」
「哎喲,哎喲。」朵拉重複。手指、眼珠、一封描述割掉耳朵的信——接下來會是什麼?
岡納遲疑著。「我們發現了一根手指。」
「所以他在討論論文內容時沒有跟你或是索爾博卓提過?」朵拉問。
朵拉並不認為暑假算得上是藉口。或許他們該感謝哈洛德的屍體被發現時沒人請產假,或者歷史系沒打算自己偵辦謀殺案。「哎喲,哎喲。」
「手指?」馬修跟朵拉再度異口同聲地說;這次大為震驚。
「我顯然不會知道,」岡納回答,「但至少我在跟他接觸的時候沒這種感覺。我所知僅止於此了。當然他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嘗試各種主題——我並不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研究生們大部分時間都獨立自己做決定的。但如果你們想要更多資訊,我建議去找索爾博卓。我可以安排你們會面。」
岡納雙眼圓睜地瞪著她。他的喉結上下移動。「妳是什麼意思?警方不是抓到兇手了嗎?那個毒販?」
他略微不安地移動雙腳。他的衣服看起來做工精細;他穿著一件瀟灑的大衣,牌子是朵拉記得在前夫衣櫃裡看過的。大衣下面的西裝搭配著淺藍色襯衫和精心打好的醒目領帶。他給人的整體印象是個穩重的專業人士。但此刻他平靜穩重的表面已經到了極限。岡納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別人,正焦急地盤算下一步。朵拉知道這就是發現哈洛德屍體的人,或者更精確一點來說,是屍體倒在他身上。她想不出他為何要造訪已故學生的住處。或許是心理學家建議的某種接受現實的療程?
「這是很不尋常的藝術收藏,」她說。她試圖回想馬修說了些什麼,但是覺得自己應該沒辦法重述,所以就決定不炫耀了。
「妳好嗎?我是岡納.格斯維克,冰島大學歷史系主任。」
岡納似乎陷入沉思。「大約六個月之前發生了一點事。當時跟現在我都認為跟這個社團有關,但我無法證明,很不幸。」
「我很感激——這件事讓大學非常難堪,我希望能避免公開文獻不見了。不好意思我沒有帶名片,但是你們可以打電話到大學研究室找我。」他站起來。
「是一封在和-圖-書一五〇〇年左右寫給羅斯基勒會吏長的信。我們跟丹麥借展的,所以一定要找到。」
「他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岡納問。「是從哪偷來的嗎?」
「我剛好在附近,就順道來看看有沒人在。」岡納遲疑地說。
「是的。我記得他提出過一份綱要,在剛進系上的第一個學期。我們審查過他的題目,大致同意通過。因為這是索爾博卓的專長領域所以由他接手。」
朵拉仍不信服。「所以他是個好學生?」
「什麼事?」馬修跟朵拉異口同聲地問。
「論文主題是什麼?」朵拉問。
「我不知道該不該解釋,」岡納說,顯然希望自己沒多嘴。「事情被壓了下來,沒有報告出去。」
馬修緊盯著岡納,「不,這不是重點。這些文章大部分都歸在一個叫做Malleus的檔案裡——我想你應該對這個字很熟悉。」馬修指著影本邊緣的洞。「我認為他蒐集這些資料跟巫術有關。」
「這可能不干我的事,但有什麼證據證明那個人是無辜的?警方似乎確信抓對了人——你們有什麼警方沒有的情報嗎?」
馬修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便由朵拉全權處理——但這人的名字他立刻就認出來了。他走過她身邊,用眼神示意她請他進來。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門。
「關於哈洛德的朋友們,」馬修說,「你能設法讓他們跟我聯絡嗎?我們想跟他最親近的幾個朋友談談,或許他們知道哈洛德在幹什麼。今天早上我們試圖跟他們聯絡過,但是沒人肯理我。」
這個問題嚇了岡納一跳。「喔,老天,沒有啊。我非常喜歡他。」岡納的腔調不怎麼有說服力,他自己似乎也知道。他很快試圖彌補。「哈洛德是個非常聰明的年輕人,對歷史也很熟悉。他的研究非常出眾,這在現在已經很罕見了。」
「我們並沒有對警方隱瞞證據,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朵拉說,「我們只是對警方的發現不滿意而已。」
馬修望著朵拉,後者點頭同意。「好的,謝謝你,我們接受你的安排。」他說,「等你確認了索爾博卓的時間,請打電話給我。如果你有什麼重要的發現也請聯絡。」他把名片遞給岡納。
「我了解,」朵拉說。「但是讓無罪的人蒙受冤枉來挽救系上的名聲是不對的吧?」
「對,同時也不對。」岡納謹慎地用腔調很重的英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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