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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芭貝特聲音微弱到快聽不見。「我們以為自己是在做善事。」
「對，就是她。」塞巴斯提安顯得非常緊張，兩隻腳不斷交錯移動著。
芭貝特和塞巴斯提安搖搖頭。芭貝特說：「沒有。我們無法原諒，可是這兩件事並沒有關聯。」
在她前方，站在公寓步道上的人是塞巴斯提安．舒斯特。一見到她，他便朝她走來。
莉娜又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接過艾瑪，雙手抱著雖然微小、在她眼中卻顯得奇大無比的襁褓。小嬰兒「哇」了一聲，但隨即依偎在莉娜的肩頸上睡著了。
「你婆婆找過我們。」芭貝特還在哭泣，但她強打起精神，說：「她直接到我們家，告訴我們應該收養你的孩子。」
「做善事？」
兩人再次看著莉娜。「我們是這麼勸自己的，」塞巴斯提安坦承，「我們告訴自己，這麼做對孩子最好。她需要愛她的父母，我們真的會好好愛她。」
「拜託，」他懇求，「跟我來吧。」
電話線另一頭傳來「喀」的一聲，同時間，臥房裡也傳來了一聲「哇」，艾瑪醒了。
「你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玄關，拿起電話撥號。
「我知道。」這已經是莉娜第三次這麼說了，而她確實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她點點頭。「她告訴我們，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說怕艾瑪跟著你會不安全；說你受不了喪夫之痛，嚴重憂鬱，她擔心你會對孩子做出什麼事。」
接下來他們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呆呆站著，彼此凝視，默然不語。
「我得這麼做，」他說：「我得打電話給義大利餐廳，我們需要三人桌。」
「為什麼？」莉娜又問：「我這輩子絕對不會發現和*圖*書的。」
兩人都默默點頭，眼睛盯著地面。
她真想現在就將艾瑪喚醒，讓艾瑪可以看看自己，或許還對自己微笑。但她還是忍住了，她得耐心等待，讓艾瑪好好睡個覺。沒問題的，她還有往後的人生可以陪伴女兒。
「我承認，我們也想藉機報復。」芭貝特說。
「艾瑪！她回來了！他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了！」
「最後你們決定，抱走我的孩子是對的。」莉娜幫她把話說完。
莉娜腳底彷彿生了根似地，一動也不動。接著她飛奔過去，跑完阻隔在她和艾瑪之間的那幾公尺，最後在芭貝特前方停住，突然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芭貝特哭泣著，無聲地哭泣著，她緊緊抱著嬰兒，溫柔地親吻著從帽子底下露出來的小腦袋。芭貝特的神情既悲傷又痛苦，這種感受也是莉娜極為熟悉的。
「我們……」芭貝特想往下說，卻泣不成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把話說完。「因為沒有人了解失去自己的孩子是怎麼回事，你也不會了解的。」
「我們並不是當下就決定，」芭貝特坦承，「不過幾天以後就決定了。」
「這一點也不重要！」莉娜激動地說：「尼可拉斯，艾瑪回到我身邊了！我女兒終於回來了！」
「是綁架，」莉娜更正，「由她綁架艾瑪。」
「哈囉，莉娜。」他顯得很尷尬。
「我們本來不曉得，」塞巴斯提安解釋說：「真的不知道，直到兩星期以前我們才知道。」
芭貝特回身轉向汽車，打開後座門，彎下身去拿取某件物品。當她回轉過身，在人行道上緩緩走來時，莉娜hetubook.com.com感到膝蓋發軟。
「知道什麼？」
「她告訴我們，唯一的條件是，我們要立刻帶艾瑪出國，她會給我們足夠的創業資金和偽造的兒童護照。另外她還說，如果我們不願意，她也找得到其他夫妻，也許不是像我們這麼合適的，但她絕對不允許孩子在你的照料下出事，甚至喪命。」說到這裡，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什麼東西？」
「你得跟我過去。」
芭貝特接口說：「最後我們答應了。這不是不經思考的衝動反應。老實說，我們討論了兩天兩夜。」她清了清嗓子。「我們也考慮過是不是該開車去你那裡，親自了解你的情況，跟你談談。不過最後……」
莉娜搖搖頭。愛她的父母？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最後莉娜打破沉默。「那麼，奧斯卡的死，你們——原諒我了嗎？」
「你找我有什麼事？」之前莉娜曾經誤會過他和芭貝特，但即使這樣，她也不想再見到他。那些回憶會喚起她極度難受的感覺，莉娜再也不想忍受這種感覺了。
「你以前的鄰居，就是住在二樓的老太太，她告訴我你現在住在這裡。」
「所以你們就決定，把艾瑪送還給我？」
「我們知道這麼做是錯的，」芭貝特就像個因為故意做了自己也知道不該做的事，而對媽媽哭訴的孩子。「可是我們也把它當作第二個機會，當作命運送給我們的機會。」她啜泣著說：「你知道嗎，我們一直沒能再生育個孩子，所以我們就想……唉，我們的想法你也知道的。」
「對不起，可是我一個字也沒聽懂。發生什麼事了？誰把艾瑪還給你了？」
「後來呢？」莉娜聲音顫抖。htｔps://ｗｗｗ•ｈｅｔubook.ｃom•cｏｍ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想聽他們兩人的回答，但另一方面她得知道，她一定得了解整件事的真相。
一個嬰兒。芭貝特手上抱著一個嬰兒！她讓那個睡得酣沉的嬰兒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隻手托住嬰兒的小腦袋保護著。莉娜先看了看芭貝特，接著看了看塞巴斯提安。
「不會。」莉娜只說了這兩個字。
「一個嬰兒？」她問：「為什麼……」
最後她說：「給你。」芭貝特小心翼翼地把嬰兒從肩膀上移開，抱給莉娜。
「我知道。」莉娜又說了一遍。我希望其他的事你也會經歷到。莉娜還清楚記得，在阿爾斯特河畔時，芭貝特是如何詛咒自己的。如今回想，那彷彿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你先告訴我是什麼事。」莉娜完全沒有移動雙腳。
莉娜想回答，聲音卻卡住了。
「對，」莉娜說：「我知道。」不只如此，她甚至也能理解。芭貝特與塞巴斯提安的作為儘管如此變態、如此荒唐，但在那種情況下她幾乎能夠理解。
「我們帶著艾瑪飛到巴西，」塞巴斯提安說：「想在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展開新生活。」
「為什麼？」莉娜就只問了一句，「為什麼？」
「嗄？」
莉娜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快昏厥過去了。「什麼？」她啞著嗓子吐出這兩個字。
莉娜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塞巴斯提安和他的妻子。
「是艾瑪。」塞巴斯提安打斷了她的問題。
「可是我們向你發誓，」塞巴斯提安急切地分辯，「當時如果知道，或者隱約猜到真相，我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利希特太太。」莉娜說。
「艾瑪，」莉娜ｈttps://ｍ•heｔｕｂoｏk.ｃｏm•cｏｍ低聲呼喚，同時親吻著她的小腦袋，「我的艾瑪！」
塞巴斯提安嘆了口氣，接著他舉起雙手，示意芭貝特過來。
「我們當然太單純了，」芭貝特又說：「可是當時我們真的信了她的話。她非常令人信服地說，她已經找過相關單位，可是沒有人幫她；說他們的回答總是，以你的處境，你需要多一點時間，他們不能因為這樣就把你的孩子帶走。」她聳聳肩，「你婆婆的話我們不該採信的。」說到這裡，她垂下目光，囁嚅地說：「不過，我們當然也很願意相信。」
莉娜不解地望著他們兩人，問：「那你們為什麼又回來？」
他不發一語。接著他開始哈哈大笑，整整一分鐘除了他的笑聲，莉娜什麼都聽不到。
「艾絲塔說她自己年紀太大，不能接養小寶寶，」塞巴斯提安說：「而這麼做當然也行不通，因為法律不允許。但是她希望寶寶找到愛她的家庭，所以就想到了我們，因為她聽過我們的事，提議由她把艾瑪抱來給我們。」
芭貝特大聲啜泣著，身體彷彿抽搐般顫抖。塞巴斯提安走到妻子身旁，伸出手臂攬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
「她沒這麼說。」塞巴斯提安為自己和妻子辯解，但他的話聽起來沒有把握又羞愧。
「好了，」最後他笑得急速喘著氣說：「我得掛電話了。」
塞巴斯提安聳聳肩說：「就是剛才說的，直到兩星期前，我們才得知這裡發生的事，知道真相跟艾絲塔對我們說的完全不同。由於人在國外，這些事我們都一無所知，是芭貝特無意中在網路上發現了一則報導；因為不久前她想試試能不能知道你現在的狀況。」說到這裡，他合上雙眼。「結果她激動萬
www.hetubook.com.com分地告訴我，我們被一個可怕的謊言騙了。」莉娜往左右兩側張望了一下，想看看馬路上有什麼動靜。那裡！莉娜見到芭貝特站在約五公尺遠，身體靠著汽車，正注視著他們。
「沒錯。」塞巴斯提安說：「她非常激動，還跟我們說，有好幾次她在你家發現艾瑪完全沒有人照顧，又餓又叫地躺在床上，尿片都滿了，而你要不是醉醺醺地，就是因為服用藥物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還說每次喝醉時，你總是說不想要這個孩子了，甚至說恨不得將她殺死。」
莉娜點頭。她把艾瑪抱得更緊，接著轉身離去。
「知道……」塞巴斯提安還來不及說，芭貝特就搶先開口。
「艾瑪回來了！」她對著聽筒高喊。
「等等！」塞巴斯提安在她背後呼喊。
「什……什麼……？」
「我有東西想給你看。」他說。
「她這麼說？」莉娜閉上眼睛，同時緊抱著艾瑪。過了一會兒，她才再度望著芭貝特和塞巴斯提安。
「我猜，你會控告我們？」
「很高興見到你，」他說：「你看起來氣色很好。」
「後來呢？」
「怎麼樣？」尼可拉斯一接電話就問：「你去醫院了嗎？」
回到家中，莉娜走進臥房，用枕頭和棉被弄出一個窩，輕輕地把艾瑪放到上面，再幫她脫掉小帽、小鞋，然後就這麼站在艾瑪的臨時小床邊，凝視著酣睡的女兒。
「嗄？」莉娜愣住了，大聲抗議：「你不能現在掛我電話呀！」
「你女兒，」他說：「我們把她送回來給你。」
「什麼？」莉娜必須極力克制才能壓抑住叫喊，以免嚇到懷裡的艾瑪。
「我為什麼得過去？」莉娜雙手叉胸，心想這是什麼把戲。塞巴斯提安為何找自己？他來這裡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