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上了車,我打開窗戶,但還是去不掉貓的味道。
「我是說其中一個學生,伊莎貝兒.哈曼。」
「確定?」古塞克把餅乾盒放在咖啡桌上。「可是妳很想吃對不對?」他對著桌上的貓說,那隻動物檢視著餅乾盒裡的東西,舔一舔後轉身離開。
一開始好像沒人在家,我又按了一次門鈴,聽到走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咕噥著:「來了,來了。」
「有空再來!」他大叫。
「是的。」我說。
「古塞克先生,我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了解。」
「你都不記得了嗎?」我問。
「不是,她叫安蒂耶。」古塞克糾正我。
一個男孩在巷子裡騎著單車,很意外地看著我。我從水桶上跳下來,把它扶好,對男孩笑一笑,他轉頭看看身後。我走回車上,手臂和雙腿都很癢,稍抓一下,皮膚便出現紅點。其實我最好趕快開車回家,洗個澡,把這些貓毛都洗掉,但我還不想就此結束。
「好,謝謝。」我用腳把猫推開。
「喔?」
「我還是想讓你回想一下,古塞克先生。我在向當時的在校生收集一些小故事、軼聞、特別的回憶。如果可以收集起來放在一本冊子裡,同學會的時候給大家看,我覺得應該不錯。」
古塞克看到我在看,他說:「安蒂耶死了。」
「我可以影印這些剪報嗎?」
十六歲的安妮-蘇菲案毫無線索
她看著我的表情好像想說自己有更好的事可以做,但只是點點頭。我出去外面,點燃最後一根香菸,努力撥掉裙子上所有的貓毛。十分鐘後,有人敲著窗戶,我進去,跟著那女人進到一個房間,裡面放著一排排的檔案夾,旁邊有桌子可以閱讀。一名年輕人把一個很厚的檔案夾放在桌上。
「古塞克先生,什麼事很可怕?」
「我最近在電視上看到關於癲癇的節目,有這種病實在很可怕。」
古塞克做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張開嘴好像要說些什麼,又改變主意皺皺眉頭。
「妳應該先打電話來,」海爾德新聞報的女士抱怨,「我就可以先把妳要的資料準備好hetubook.com.com。」
我按了門鈴。
那年輕男子突然經過我身邊時,我連忙跳起來。
這個牌子的下面寫著J.古塞克。
我拉起包包的拉鍊,看看手錶。
「找也沒用,」古塞克說,「他們被藏得很好。」
我虛弱地微笑,「我最愛猫了。」
「我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你,還有……」
「六隻,」他說,「我喜歡貓,有些人喜歡狗,有些人喜歡貓。我討厭喜歡狗的人,妳是哪一種?」
「老實說,過去的事我不太記得了。」古塞克說,「我知道自己腦袋還很清楚,不過還是會忘記事情。是今天還是明天有人要來?要給孫子的生日卡片寄了沒?藥盒放在哪裡?」
我翻閱著剪報,知道會找到什麼,然而,看到伊莎貝兒黑白照片上的面孔時仍然非常驚訝。我看著她一會兒,拿起關於羅絲莉.莫斯內的文章。她在一九九七年夏天失蹤,和我們同校。這可能有關連嗎?警察是這麼認為,這也就是為什麼伊莎貝兒的網站上會有那篇關於傑克.范里特的報導。也許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把此案歸在他的身上。
他對著角落的影印機點點頭,「一張十分錢。」
我把影印好的資料放進包包裡。走出報社時,感覺它們好像燒透了皮革,彷彿新聞頭條正對著我呼喚解答。
「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可以看嗎?我是特地從阿姆斯特丹來的。」
「有可能,」他說,「對,我可能有這麼做。」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古塞克說。
「你會去嗎?」
「不用,真的不用,謝謝你。」
「當然不是。」我以最友善的笑容說。
自從一九八〇年代以來,至少有十名女孩失蹤,丹海爾德鎮及其附近地區就有三名,其中四名一直沒有找到,其他女孩都遭到謀殺,被強|暴後勒斃。只有其中一個女孩的凶手逮捕到案:一九九七年夏天,在六個月密集的調查工作之後,傑克.范里特被捕後承認在卡朗索村附近的沙丘森林區強|暴了十六歲的羅絲莉.莫斯內,隨後將她勒斃。對,我記得這件事,然而這印象從何而來?是最近讀到的,接著我想起網路上有m•hetubook•com.com一篇關於傑克.范里特的報導,在伊莎貝兒的網站上一篇新聞報導中。
「很快就要開同學會了……」我繼續說。
「也許你記得我?莎賓.柯霍希?」
「嘶—嘶—」我發出嘘聲。
「我只記得臉,不記得名字。」
「小姐,那所學校有五百個學生,每年都有新面孔。」
「所以……」古塞克說,「妳叫蘇珊。」
他打量著我,「妳是警察還是記者?」
一隻猫跳到咖啡桌上,古塞克正好端著兩個瓷杯裝的茶進來,放在桌上,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普通的餅乾盒,灰白的巧克力上覆蓋著一層灰塵——謝謝,不用了。
「你知道伊莎貝兒失蹤的事嗎?她毫無線索地消失無蹤?」我改變方法,把相片舉得高高的,以免他忘了我們在談些什麼。
他放下茶杯,摸摸猫。貓就站在咖啡桌中央、我的杯子旁,牠的毛盤旋而下。
「他們以為退休老人記憶不好,就可以這樣剝削,可是我記得他們。」
古塞克聳聳肩,「他們都知道我是誰,覺得我只是個愚蠢的老人,誰能怪他們?我只會見到一群不認得的大人,這有什麼好的?」
「沒錯。」我說。
「有時候,你永遠都找不到他們,然後他們就死掉了。」
門鎖上的鑰匙轉了轉,大門打開,一個駝背的身影穿著深藍色外套、灰色長褲,不耐煩地看著我。就是這個表情,他以前就是用這種表情看著遲到的學生。他的一圈灰髮已經如白雪一般,留得更長,面孔看起來彷彿一幅河流的地圖,他跟我記憶中很不一樣,但還是他沒錯。
「可怕。」他說。
「癲癇,她看起來好像快要死掉的樣子。」他的臉皺成一團,眼睛張大地說著。
那女人一臉任憑擺布的表情,拿起電話。「尼克?那個失蹤人口的剪報夾,你可以送上來嗎?」
「你誰都不認得?」
「不是,都不是,我是你以前的學生,你當校工的時候。」
「我為什麼要去?」
我開到街角又下車一次,偷偷走近一條暗巷,繞到那排房子後面的時候覺得有點荒謬。
他瞪著我,「不要一副很熟的樣子,我不認識https://m.hetubook.com•com妳,妳來做什麼?」
莉絲特,妳在哪裡?失蹤女孩父母激動求援
他又聳聳肩,轉身拖著腳步走進玄關;大門還敞開著,我當是邀請。我跟著古塞克走進客廳,窄小又不通風的客廳裡擺著暗沉的家具,不知名的味道讓我很想打開窗戶。接著,我看到味道的來源,原來是貓。
搜尋莉絲特行動停滯
我揚起眉毛。
「好。我去外面抽根菸,好了請叫我。」
「所以……」古塞克說。
影印機繼續工作,我瀏覽裡面的文章。還有三名失蹤少女和我上同一所中學——妮娜、麗迪亞和伊莎貝兒。其他女孩不是來自丹海爾德鎮,而是北邊,這顯示凶手住在同一個地區。
「我有事想問你。」
「她有癲癇,有一次發作之後,你載她回家。」
「你有看到她像那個樣子嗎?」我不記得伊莎貝兒曾在古塞克面前發作。
古塞克把他的注意力轉向還在大腿上的貓。
「哈曼……」古塞克重複著。
「妳要喝茶嗎?」古塞克問。
「妳的茶快冷掉了。妳確定不要吃巧克力嗎?」
「妮娜,妳有聽到嗎?」古塞克對他的貓說,「就像莉絲一樣,我們沒有再見到她,對不對?」
「我可以進來嗎?」
「有時候,我還坐在沙發上等我太太叫我吃晚飯,」古塞克說,對著五斗櫃上一張銀相框裡的照片點點頭,「那就是安蒂耶,她已經去世五年了,不對,是六年。」
「再見,古塞克先生,很高興再見到你,我自己出去。」
「你知道嗎?當時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有那麼一下子,我認為他有注意到我在拍他的馬屁,不過,他的臉上首次以笑容代替了防備的表情。
古塞克冷淡地看著我。
我從包包裡拿出一張伊莎貝兒的照片,放在桌子上。古塞克看著照片,表情沒有改變。
貓又在巧克力旁聞一聞,直到古塞克把牠從咖啡桌上抱下來。
我站起來,經過後院的時候看了一眼,三面hetubook.com.com高大圍籬間,茂密的雜草像叢林一樣。雜草長得很高,一堆堆的泥土像鼴鼠窩一樣地排在圍籬邊。
他距離我很近,太近了,我聞得到他身上老人的臭味,可以看得到他禿頭上的頭皮屑。他杵在我和大門之間。
「古塞克先生,我相信你記得。」我說。
「貝兒,安妮,不要去!」他把貓趕回客廳,關上中間的門,玄關處只剩我們兩個人。「你有幾隻猫?」我問。
「妳不必告訴我,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什麼工作。」
「走開,妮娜,那不是給妳吃的。」他對著我咯咯笑,我也笑一笑。
「貓是很棒的生物,」他驕傲地說,「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牠們不能跟我一起去安養院,不行,妳們不能去。」他的音調又變高,像母親跟自己的小嬰兒說話一樣。
其中一隻貓還是跳到我的大腿上,目光銳利地瞪著我。我用包包把貓推開,喵喵聲抱怨著,控訴地看著我。我最討厭貓的就是這一點——牠們的眼神。
失蹤的伊莎貝兒行蹤成謎
我拿起那疊報紙開始影印,打算回家後再慢慢看。很有可能有幾個女孩子是受到同一個人的攻擊,也許我能在這些案子裡找到關連。影印的剪報滑到分隔夾裡。
「莎賓,我以前遇上麻煩的時候你常常幫我。你幫我修輪胎,風太大的時候讓我搭便車回家,」我猶豫了一下,「她們在等我的時候,你讓我從你的辦公室溜出去。」
我讓照片掉下來。
「你記得她嗎?」
「大約六年。」他說。
不是一、兩隻,是五、六隻,各自蜷縮在牆角或在窗檯上行走。咖啡桌上也有一隻,另一隻朝我走來,用頭輕輕推我。我對貓過敏,貓一碰到我的皮膚就會起紅瘆發癢。
「妳要的那一個,過去二十年所有的失蹤人口檔案。」
他看著我空空如也的雙手說:「我以為妳是來幫氣喘協會募款的。」
「你還記得伊莎貝兒嗎?那個失蹤的女孩?」
「她跟我同班。」
「我有在報上看到。」
他皺起眉頭心算,蹙了蹙額頭,撫摸他的貓。
「又來了?我才剛捐過錢!」
她聽聽回答之後掛斷,「如果妳可和*圖*書以等十五分鐘的話……」
「什麼東西可怕?」
他點點頭,滿意地靠往旁邊,我趕快走過他身邊。
古塞克辛苦地走到廚房,在裡面待了很久,杯盤喀鏘喀鏘作響,還有瓦斯爐上的熱水壺。我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
其中一隻貓從他腿上跳到桌子的照片上,我把照片從牠的前腳下拉出來,遞給古塞克。
我讀著所有發黃的剪報,大多年代久遠,但仍能感受到相同的驚慌與不解。我看著照片上微笑的面孔、過時的髮型,她們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充滿自信。
古塞克沒有說什麼。他拿起茶喝了一口,從杯緣看著我。
我點點頭走向門口,一到玄關,馬上有四隻貓來加入我。古塞克站起來。
他停下來,摸摸兩隻跳到他大腿上的貓,他的灰色長褲慢慢沾滿了白色和黑色的貓毛。「有時候很辛苦,蘇珊,妳了解嗎?不,妳當然不了解,妳還這麼年輕。」
古塞克以前住在卡朗索村,不過,他現在住在丹海爾德鎮碼頭附近的小巷子裡。那天下午,我抱著一絲絲的希望開車到那裡,把車子停在門口。那排房子沒有前院,一開門就是街道。一個牌子寫著「我在看守」,上面畫了一隻狗,讓小偷三思。
「很可怕。」他終於又說。
「可以見到那些學生不是不錯嗎?」
我數數房子,直到站在古塞克的後院外。我試試搖搖欲墜的門,鎖著。我看看圍離,但看起來已經爛掉,沒辦法爬上去。門邊的水桶比較適合拿來墊腳,有點高,不過如果將它倒扣再站上去,剛好可以看到另一邊。真是一片荒野,如果負責整理院子的是安蒂耶,那麼顯然她已經死了很多年。院子裡一朵花也沒有,只剩下雜草,就連土墩子都長滿雜草。一堆堆的泥土讓我很疑惑,那是花壇嗎?
那女人和年輕人留下我一個人,我打開檔案,出現一陣印刷和舊報紙的霉味。
他看著我,毫不掩飾自己沒有興趣。
警方呼顳大眾加入搜尋妮娜
發現被謀殺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