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對……」我又看著窗外。
我用顫抖的手關掉伊莎貝兒的網站,切斷連線。
「抱歉,」泰莎說,「我一定是算錯人數了。」
「警方?」金姬問。「他們有偵訊很多人嗎?」我問。
「喔,我不知道,無法理出頭緒的片段。」
「還好,真的。我很好。」
另一陣沉默降臨,「妳想起什麼?」
「因為他是她最後一個男朋友,警方花了很長的時間詢問他。」歐拉夫又補充道。
「別擔心,他大概不想提起過去。」
蕾芮沒有轉頭,瑪歌抬頭看一眼又專注在工作上。
「沒有都在,」我說,「我們如果生病他會帶我們回家,有時候也會出去辦事情。」
停住。
濃烈的咖啡帶我回到現在。如釋重負地,影像消失了,但我知道自己還是會再看見這部電影。
我的電腦花了一會兒功夫才開機完成。在失蹤網站上,我幾乎馬上就在那些黑白照片中看到伊莎貝兒的臉孔。我點了她的照片,螢幕上出現她失蹤的情形。其他失蹤人口旁有被捕嫌疑犯的照片,其中一個特別吸引我的注意,那是一名大約三十歲的男子,金髮、狹長的面孔,鼻子和嘴角之間的線條讓他看起來比真實年紀老了許多。
「知道。他都會想辦法等我放學,如果我提早下課,我會在校工的房間裡等羅賓。」
「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歐拉夫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一陣短暫的沉默。「妳哥哥要回來了,真好,」珍妮說,「妳很想念他對不對?」
「古塞克先生也有被警方約談嗎?」我問。
「我?老天,才沒有。他怎麼會這麼想?她長得很漂亮,妳也知道……但我知道妳們之間的事,我出去的時候常常碰到她,但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是我們的女兒伊莎貝兒.哈曼,她在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十五歲時消失無縱,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我們成立這個網站,希望可以喚起女兒的蹤跡,並誠心希望,如果有人知道伊莎貝兒失蹤的事,請和我們聯絡。
蕾芮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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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錶,「如果妳動作快一點,很輕鬆就可以趕上。」我站在空曠沙地的邊緣,躲在綠色天篷之下,往前一小步。
我還是趕上了,但最後得飛奔到郵務室。我回來的時候,辦公室擠滿了同事,站在一盒蛋糕旁,大家都對著泰莎唱歌、祝賀她。我進來的時候他們剛剛結束。
蕾芮很驚訝地看著她,金姬則挑釁地回看著。
聊天內容已經轉移到其他話題了,大家都停下來,很意外我又回到這個話題上。「我不知道,應該沒有。他為什麼會被約談?他白天都在學校。」歐拉夫說。
「對,古塞克!天啊,他以前好會找我麻煩!我蹺課他都知道,我覺得他都記得我們的課表。」
我無法瞞羅賓太久,用藉口搪塞他還不如老實說,比較不那麼費力。我簡短地告訴他自己光榮回到銀行上班的事,蕾芮這個名字出現的次數頻繁得驚人。
人在英國的羅賓嘆了口氣,「現在呢?」
腳下的苔蘚像彈簧一樣,樹枝擦過我的皮膚。樹蔭下很暗,但我的眼前是一片空地。我不太理解自己所感受到的焦慮,彷彿心裡有一個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沒有說話,考慮該告訴他多少,「對。」
「太棒了!你都不知道,大家都不在這裡有多無聊。」
「在這麼多年之後突然回想起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歐拉夫說,「那根本不算談戀愛,我們出去過幾次,如此而已。我想,羅賓把我和巴特搞混了。巴特.萊特不是和伊莎貝兒交往很長一段時間嗎?」
今晚和歐拉夫晚餐,要來嗎?也會問金姬。
「沒錯,而且他也在銀行上班。我們就是在那裡遇見的。」
「莎賓,吃塊蛋糕。」華特說。
「他人真好。」金姬說。
「對啊,他和她約會了一陣子,他還滿迷戀她的。」
那輛貨車,混濁的綠色?
「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我真的知道得比較多,但是不是很和圖書重要……對了,歐拉夫說你和伊莎貝兒之間有點什麼。」
「羅賓,我一定要離開那個地方,而且要快。可是,就這樣辭職後才找其他工作很冒險。」
「歐拉夫,歐拉夫.范奧修。」
呂克與艾莎貝絲.哈曼
大白天喝酒,說明了一切,我所有問題的解答。我雖然想繼續躺著,但還是回到廚房泡咖啡,站在咖啡壺旁看著細長、棕色的水流滴在壺子裡,一滴一滴的影像吸引我的目光。我還在森林裡,動彈不得地站在空地邊緣。我用力搖搖頭,咖啡還沒滴完就先幫自己倒了一杯。
我在紅綠燈號誌那兒,不是停在它後面嗎?我轉彎的那個紅綠燈,伊莎貝兒繼續向前騎,那輛貨車也是往前開。對,我在貨車後面,我不想讓她看到我,但丹海爾德鎮的路上有多少輛那種貨車?
「妳今天過得好嗎?我聽不到派對的聲音。」
「我會背街角點心吧的菜單。」珍妮說。
另一頁是伊莎貝兒失蹤當天的行蹤。最後一次有人見到她是當天下午兩點鐘,她和朋友是分開之後便失去蹤影。
「以前也是會突然出現,只是我都不予理會。」
「不會吧?他住在阿姆斯特丹嗎?」
「也許只是過渡時期吧,」羅賓說,「也許他現在變得比較沉穩了。」
「你知道我發現什麼嗎?其實是另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有一個關於伊莎貝兒的網站。」一陣很長的沉默,長到我覺得被迫繼續說話。
「我一直都認為妳當時知道的比說出來的還要多,爸媽也這麼想。」
我們沉默下來。
「別想了,」羅賓嘆息,「讓它過去吧。」
洗碗盤的時候,電話響起,我任由它接到答錄機上。是珍妮。
「他知道伊莎貝兒把妳整得很慘喁?」
我帶著滿是掛號信的郵件登記簿回到辦公室,看到蕾芮和瑪歌一起喝咖啡,交頭接耳。我聽到我的名字,還有金姬,接著,她們就在我的眼前變成伊莎貝兒和蜜麗安,然後影像消失了。
我讀著旁邊的文字——傑克hetubook.com.com.范里特,因謀殺羅絲莉.莫斯內判刑,一九九七年夏天在卡朗索村附近的沙丘強|暴她後勒斃。在那之後,他死於獄中,並沒有承認其他據信由他謀殺的失蹤女孩案件。
「古塞克。」我說。
「妳怎麼去了這麼久?郵務室又不遠。」蕾芮說。
「莎賓早,」金姬說,「昨晚很好玩,可不是?」
又是一陣沉默。
「妳還好嗎?」他聽起來很擔心。
「可惜我不能來,可是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妳!我這裡再十天就結束了,然後我就要回荷蘭。」
我把話筒拉到安全距離之後笑了,「羅賓!」
「真巧。」羅賓說。
別再往前!
「沒有。」我只說得出這兩個字。
「妳的聲音……聽起來突然變得很沮喪的樣子。」
我點點頭,「羅賓和我一向都很親近。」
「你聽起來不是很高興。」
「妳剛剛在做什麼?」
「這個伊莎貝兒到底是誰?」金姬問。
「所以呢?」蕾芮說。
「卡朗索村。」我又看著窗外,思緒到處飄飛。
第二天,我需要非常堅強的意志力才能夠騎單車來到銀行,進到辦公室裡。我兩腿發軟地穿過旋轉門,越過大廳來到電梯旁。電梯門一闔上,讓我想起監獄裡關上的門,帶我到九樓的電梯嗡嗡作響,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大,彷彿警鈴一般。
「我們有一天晚上接吻。當時,我已經有一陣子沒見到她,其實是沒注意到她到底是誰,等我發現的時候,馬上就沒興趣了。我當時告訴歐拉夫她有多壞,她會把他甩掉。」
在廚房裡,我告訴自己一杯就好。我閉上眼睛慢慢地喝著,接著再喝一杯,畢竟今天是我的生日。葡萄酒滑下喉嚨,我的焦慮包覆在令人安心的迷霧之中。在客廳裡,我倒在沙發上,覺得房間不停旋轉著。
「嗨,莎賓,生日快樂!我今天晚上過來好嗎?如果妳有其他的計畫,歐開頭的計畫,那回電給我。喔不用了,傳簡訊給我,我正要去開會。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在看一個失蹤人口的網站,上面有一個關於伊https://m.hetubook.com.com莎貝兒的網頁,是她父親開的,我想妳可能會想知道。」我想知道嗎?我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拿起電腦旁的手機傳簡訊給珍妮——
「早安。」我進辦公室的時候說。
「喔,」我驚訝地說,「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真是奇怪,我完全看不出歐拉夫是有攻擊性的那一型。」
「可是還是有發生了什麼?」
「誰?」
「他真的很關心像伊莎艮兒那樣的人。」歐拉夫說。
「或是最會蹺課的那一群學生,」珍妮說,「我們校長好像什麼都知道,就像變魔術一樣,他大概看我們的臉就知道我們在想什麼,只是我們當時不知道而已。」
「打擾一下……我有一大疊信要趕十點鐘寄出去。」我說。
「妳還是上半天班嗎?」
「他就住在附近對不對?」歐拉夫說。
「怎麼了?」
電話響了,這次我直接去接。
「不過,我先告訴你一件比較愉快的事:你知道我正開始跟誰約會嗎?」我問。
我的目光停留在伊莎貝兒的父親所做的網站連結上,我點進去。
「把他甩掉?歐拉夫?」
我們出去外面吃飯,歐拉夫、珍妮、金姬和我,金姬也是我傳簡訊通知她的。這家餐廳的客人不是坐普通的椅子,而是坐在長板凳上,類似中古世紀的桌子。如今我們四個坐在這裡,我在這裡比世界上其他地方都還要覺得自在,在放鬆的環境裡,身邊圍繞著好朋友。
她坐在我辦公桌的桌沿上,上面堆滿可怕的小差事,一疊疊的傳真、字跡潦草的草稿、需要打字的錄音帶。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莎賓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轟然大叫的聲音灌進我的耳裡。
窗外開過一輛淺綠色的貨車,和古塞克的貨車相同的綠色。
「只有跟伊莎貝兒在一起的那些人,不過也沒什麼結果。」
伊莎貝兒的名字出現在整個螢幕上,右邊是她的近照,看來是在他們家後院拍的。
「我從來沒有蹺課過,」金姬說,「我不敢。」
盒子裡只剩下一坨坨的奶油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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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的水果,沒有蛋糕。「泡咖啡、上網。」
我把卡片放在壁爐上方,按下答錄機的播放鍵,聽到哥哥低沉的聲音。我脫下外套泡茶時,又重新播放了幾次,讓羅賓的聲音再次圍繞著我。
感謝金姬,如果她不在的話我會瘋掉。我知道以前得痲瘋病的人是什麼感受,接下來他們會給我掛一個鈴鐺。
「地球呼叫莎賓!」珍妮在我眼前搖搖一隻雞腿,「還和我們在一起嗎?」
「對,沒錯。」
「嗯,很明顯不是嗎?我需要人幫忙,不然會來不及。」
我沒有擔心,不過我們掛掉電話的時候,這段對話在我口中留下不好的餘味。
「你這白癡,大家都在上班,派對是晚上。」我沒說只有三個人。
「我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變得比較不熟,我不知道歐拉夫是怎麼了,可是他總是比其他人還要更強硬一點,」羅賓停下來,「我們出去的時候他都不願意忍耐,總是在酒吧跟人吵架,結果因為一天到晚打架,根本就不好玩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慢慢跟他保持距離了。」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歐拉夫回想著。
我把注意力轉回其他人身上,「以前我們在九級強風裡騎回家的時候,古塞克先生常會載我們。他會把貨車停在路邊,把單車裝上去,裡面可以載好幾輛。有時候,他還會掉頭再去載其他學生。」
一整個早上,我身邊瀰漫著毛骨悚然的安靜。我進到辦公室時,聊天會突然停止,他們交換意味深長的眼神,草稿則用丟的丟進我的收件匣。
「沒辦法,我開始恢復記憶了。」
「而且,最近『失蹤』節目也報導她的失蹤事件,還有很快就要開同學會了。羅賓,我最近常常在想這件事。」
停止這部電影。
我研究從學校到沙丘的路線圖,聽到樹梢的風聲,清晰、生動的影像如泡沫般湧上來。如同電影一般,我以主角的身分重新體驗一切,只是忘了台詞。
那天下午回家時,我還聞得到蘋果餡餅的味道。爸媽寄了一張卡片來:生日快樂,可惜我們沒辦法一起慶祝,不過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沒什麼,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