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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她試過了，但是媽媽說不。」艾拉說。「總之，她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要我們跟她一起勒索媽媽。她雖然不是這樣措辭的，但基本上意思就是如此。她說如果我們不跟她走，她會把媽媽的名字還有我們三個人的照片一併提供給媒體跟聯邦調查局。」

「我才剛剛告訴艾拉跟蓓思，我找到妳的辦公室，媽。」我從她身後對她說。「妳知道，我們一人一面監視牆……的那間辦公室？」

「我之前跟朋友旅行時曾經作過一次。」席恩回答。「十八歲這個限制並不是法律規定，只是一個政策。有時候只要你有信用卡，他們就會讓你入住。」

「真好笑，我並不太覺得我們是一個成就。」我怒氣沖沖地頂撞回去。

「他跟妳一起來真好。」蓓思說。

「你還沒十八歲，不能訂旅館房間。」艾拉說。

「她何不直接向媽媽請求協助就好。」我諷刺地說。

我思考這個問題好一會，然後我想到一件事。「不一定。」我說。「我也許有第三個選項。」

「但如果她一直等到我通過大門之後才進來，她一定有看到我。」我說。「也許她盤算過後認為兩個已經足夠。」蓓思提出可能解釋。

我走回去與其他人一起坐在床上，我看到媽媽的嘴微微張大：她很快閉上嘴。

「而且我們絕不妥協。」艾拉說。

只要，那個選項願意合作的話。

「莉琪，我認為妳太不講理了。」媽說。「如果妳可以——」

「妳為什麼要我們留在那裡呢，媽？」艾拉問。「好讓我們繼續過著假裝是同一個人的生活嗎？」

「已經遠離我們的人生。」媽媽冷淡地說。「不需要再擔心她。」她停頓。「妳們為什麼沒有留在宿舍？或是留一張條子？」

「我不知道，」我說：「但是很有可能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自立更生。」

艾拉嘆氣。「美琪跟媽媽讓我們坐在後座；她們坐在前座，整趟旅程對著彼此怒言相向。這簡直就像夢幻般不真實。」艾拉擦擦她的眼睛下方，讓她的睫毛膏微微糊掉了。「我們降落之後，就有一輛車在那裡等候著接我們，送我們到宿舍去。」

艾拉先開口說話；通常喧嘩的蓓思卻很安靜。

我站得更直。

「我希望妳們知道，我非常關心妳們三個——我愛妳們每一個人。」媽說。「但是我也受雇記錄建檔妳們的生活。」

「我可以進來嗎？」她問。她看起來很冷：她的鼻子通紅，我可以看到她的呼氣。我恨自己竟然對她湧現一陣令人刺痛的同情；我恨自己竟然讓開路來。「我要求妳們留在原地。」媽對艾拉跟蓓思說。「妳們嚇死我了。」

第二天早晨，當蓓思在沖澡，席恩在四處尋找食物，而艾拉正在吹乾頭髮時，我打開媽媽的電腦登入。三十秒內，我確認了一件事：沒錯，我有第三和*圖*書個選項。

「妳在寫一篇關於我們的學術論文？」我不敢相信地問。

「美琪．甘鐸。」艾拉說。

「我說的是真的。」艾拉說，蓓思點頭。浴室裡水聲停止了，我聽到沐浴簾的鐵環在繩子上滑動的尖銳聲響。

艾拉搖搖頭。「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也不知道辦公室那裡發生什麼事，還有我們有沒有取得可以跟她談判的證據。所以我只說妳跟席恩出去了。」她看起來很抱歉，好像很擔心讓我惹上麻煩似的。

「我去幫大家買一些食物。」他輕輕地說，不等大家回答便走出房門。

我悶悶地嘆口氣，沉重地倒在靠窗的床上。艾拉坐在同一張床上，把包包靠在床頭櫃，雙腿伸直；蓓思加入我們兩個，盤腿坐著。我抱住膝蓋，目光來回梭巡著，從蓓思看到艾拉，又從艾拉看到蓓思。

「所以，妳們就這樣去了？」

我知道她深受打擊——至少是現在——媽媽站起身離開旅館房間。她離開之後，我們四個在沉默中注視彼此許久。之後，艾拉開口。

「是啊，的確。」我說。

「莉琪，我在寫的這篇報告將會徹底改革科學。」媽說，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其他人都還停留在複製動物，唯恐政府取締複製人類的實驗而不敢作為。但是我們卻已經成功了。妳們是一個成就。」

「如果我們想要我們自己的身分，我們要不就得跟媽媽和好，或者是得回去找美琪。」她解釋。「這是我們僅有的兩個選擇，但這兩者都很遜。」

席恩出現了，我與他目光相對時，他對著我溫暖地微笑，讓我真想爬到他懷裡。不過，他卻輕鬆地走過房間朝向門口移動。

「嗯……既然她還不知道妳正在挖掘她的祕密，準備要揭發她。」艾拉說：「我想她覺得我們可以把整個人質事件掩過不談，然後繼續回到過去，三人共有一個人的身分。」

「我打算去沖個澡。」席恩說，指著浴室。「可以嗎？」我很確定他對於發生什麼事一定感到很好奇，但是我也很感激他尊重我們需要私底下討論家事。反正我之後一定還是會一五一十告訴他事情發展。

「她是怎麼跑到前廊去的？」我問，試著想要釐清事情經過。「從大門？」

「總之，」艾拉說：「她問說家裡還有其他人在家嗎，就在這時蓓思正好走下樓來。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反而說：『很好：愈多愈開心。』」

「我不講理？」我大吼，我調整一下情緖，接著說：「妳強迫我們三個過著一個人的生活這麼多年，但現在看起來，我們根本不需要如此。妳利用我們當作妳那個小小科學實驗裡的白老鼠，長久以來都在騙我們。天曉得妳打算怎麼解釋我們其中ｗｗw.ｈetｕboｏｋ•cｏm•coｍ兩個人被綁架了！」

「妳不可能有辦法事先知道。」蓓思說。

「我說：要不是媽媽，要不就是美琪。」

我苦澀地笑。「看來我確實這樣做了。」

「莉琪，妳太戲劇化了。」媽說，雙手舉高。「深呼吸。美琪不應該這樣做，但是她畢竟沒有拿槍指著她們。況且現在都已經結束：我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妳在說什麼？」我問。「妳睡著了嗎？」我坐直，瞇眼看著黑暗中她的眼睛是否張開著。跟我一樣的眼睛正回看著我。

「沒錯。」

「妳究竟有沒有當過醫生呢？」艾拉問，慢慢消化這些謊言。媽媽搖頭表示沒有，然後從桌子拉出一張椅子到房間正中間，笨拙地坐下。

「妳怎麼回答？」我問。

艾拉切回原本話題。「她說她會在家裡留一個訊息給妳，好讓妳知道我們沒事。她接著說：『留在這裡——不要出去。我早上就會回來。妳們要相信我這件事很快就會了結。我們會回家，就像這整件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嗄？」蓓思喘了一口氣。

「而你有信用卡？」艾拉問。

「天哪。」我呻|吟。「車子是紅色的嗎？」

「就是那個時候她跑出超級市場。」我說，把事情兜在一起。

那天晚上深夜，我清醒地看著席恩沉睡的身體躺在艾拉床腳的地板上。蓓思與我們共享一張床，她在床的另一邊悄悄地說了什麼。

「即使到現在？」我問，關注事實，不去理會我心中的裂痕。「喬夫維茲博士還關在監獄裡。」

「真的。」我說。「我馬上就會告訴妳們。但首先，媽媽離開宿舍前，到底還對妳們說了什麼？」

「這讓我恐慌。」蓓思說。「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太遲了。在我們有任何機會反應之前，她們就出現並帶我們離開。」

「我感覺到妳們的恐慌。」我安靜地說。「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就是在那裡。」我說，我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她的目光。「看著照片還有那些關於我們三個的詭異筆記。」我說，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她是誰？」我問，緊抱住腿。

「我就要說到那裡了。」艾拉說，盤腿坐正，就跟蓓思現在的姿勢一模一樣。「我們兩個就站在門口通道。她顯然想要進屋子裡，但是我並未邀請她進來，所以她就開始說話。她並沒有問媽媽在不在：我猜想她在故意等到媽媽出門才採取行動。」

「唉唷！」我大叫，吐出一口氣。「她怎麼會這麼……令人嘆氣！」

「沒關係。」蓓思安靜地說。「妳那時候毫無防備。」

「是。」艾拉說。「為何這樣問？」

「告訴我這趟飛行旅程的狀況。」我說，想要換個話題。

「我想租個旅館房間。m•ｈetubｏｏk.ｃoｍ.ｃｏm」他說。「我累壞了，而且我們需要想出來下一步要怎麼做。這感覺是個聰明的選擇。」

「艾拉，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說。「我們要擔心的事情比起被禁足要嚴重多了。況且，媽媽知道席恩的事情。」

「是什麼？」我問，心裡頭想著我絕對不可能跟著隨便一個陌生人離開家門。

「美琪打電話給她。」艾拉說。「她要我們打包行李，等到我們準備好時，她打電話給媽，告訴她發生的事情。她說：『快點回家，否則妳的小雞們要離開雞籠了。』」

「合法身分。」

「或者也許她認為只要她可以把媽媽引誘過去，妳就會跟隨在後。」

「是啊，我們坐進美琪的寶馬裡頭。」艾拉說。

媽媽疑惑地看著她，也許感覺到房間裡叛變的氣息。

「她沒有。」艾拉說。

「美琪說她以前就認識媽媽——在她過去還是科學家的時候。她說她也從事跟媽媽過去同樣類型的基因研究，因此她需要媽媽的協助。」

「妳離開之後不久，前門有一聲敲門聲。」艾拉開始述說。「我打開門，結果是那個女人。」她停下來，一副內疚的模樣。「我之前曾經看過她——有一次在書店裡……我曾經跟她交談。所以當她問說能不能讓她進來一下，我讓她進門了。她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她對自己搖搖頭。「不曉得我自己在搞什麼——誰會就這樣讓一個陌生人進屋啊？」

「我不知道。」艾拉說。「但就在那時，我們決定絕對不要留下來。房間裡沒有電話，我們沒辦法打電話給妳，而且我們不想晚上離開——我們沒有地方可去。我們的計畫是在媽媽回來前，隔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離開這個地方。但是隨後妳就出現了。」

「誰是美琪．甘鐸？」我問。

我們眼裡帶著強烈的情感注視著彼此，但是有好一段時間沒有人再說任何一句話。接著，最後，蓓思說：「現在換妳告訴我們辦公室的事情吧。」

「媽媽跟我們一起進來，但是她僅僅待了一分鐘——接著她跟美琪到她的實驗室去，整晚都留在那裡。但是在她離開前，她對我的耳朵悄悄地說：『莉琪在哪裡？』」

「莉琪，讓我解釋。我們需要討論這件事，以家人的身分。」她瞥了一眼席恩。

「我們知道妳不是醫生。」蓓思安靜地說。

「所以妳就是跑去那裡？」她問我。「並不是跟席恩在一起？」

我從床邊站起，然後向我媽媽走近一步，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我拿捏著口氣，對她說必須要被說出口的話。「我們不是妳的家人。這才是重點。請離開這裡。」

「但妳還是有收入——而且金額不菲——從某個地方。」艾拉說。「該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了。告訴我們實情是什麼。」

「這是我們要的。」蓓思從我https://m.hetubook.com.com身後說。「我們想要回我們的人生。」

我們同時靜下來一會，接著我問起媽媽何時出現。

我點點頭，開始敘述昨天早上我離開家後種種遭遇。我一直講到席恩的電話幾乎讓我嚇得魂飛魄散，接著我發現席恩已經離開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我停下對話，傳簡訊給他。

「我沒意見。」我說。艾拉聳肩，蓓思淡淡地微笑。席恩拿起他的包包關上門：很快我們就聽到水流的聲音。我很高興有席恩一路上在我身邊，但是當我可以單獨與艾拉跟蓓思在一起時，我如釋重負。也許因為我不需要再強裝一副勇敢的模樣。

「然後妳們就跟她們一起離開了？」我問。「但是等我回來找妳們的時候，媽媽的車子還停在車道上。」

艾拉聳肩。「也許她爬過來的。」

「她有提到任何跟我相關的事情嗎？」我問。

我回到未說完的故事，我太專心在說話，以至於感覺這幾分鐘的時間好像不只是幾分鐘而已。門上傳來一聲敲門聲，我跑過去，猛打開門。「你有帶飲料回來嗎？或是我們得——」

「他的確還在監獄裡，」媽說：「但是他早在這些事件之前就已經設立信託基金。我以前固定要寄送妳們三個人的月報給他。正因為他現在還在坐監服刑，也讓這個研究更加重要。我們的協議是我們要在妳們滿十八歲時發表手稿——等妳們度過青少年時期。」她嚴肅地看著我。「等妳們成年以後。」

顯然，美琪想要的東西是可以理解的，而她提供給我們的則是更好的生活。艾拉解釋美琪的目的是希望媽媽可以在她的機構花上幾週的時間，嘗試修補在美琪的長期計劃中的一個「破洞」。她所要求艾拉跟蓓思的只是一趟飛機旅程，在科羅拉多度過一個長週末假期，幾滴血跟組織樣本。美琪將回報給她們的則是駕駛執照、出生證明跟社會保險卡。一點也沒有提醒我。

「她大概覺得美琪不知道妳的存在。」蓓思說。「她也許試圖保護妳的安全。」我對著這個想法皺眉，還是好奇為什麼媽媽沒有打給我。然後我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哪裡。因為她已經沒收我的手機，而且又相信她也沒收我的祕密手機。我讓她沒有方法可以跟我聯絡。

「什麼？」我低聲說，轉過身去面對她。

就在這時，席恩帶著披薩走進門。他停下腳步，顯然很震驚看到媽媽出現在這裡。「一切還好嗎？」他問，看著我，然後掏摸著他的手機。他顯然對她十分不信任。

「我用這個方式記錄整理我的研究發現。」她低聲說。

「我才不是戲劇化！」我對她大叫，她竟然幫助綁架她兩個小孩的人，令人作嘔。「我很清醒！我終於張大眼看清妳替我們創造的這個人生騙局。我終於搞清楚這一切有多糟糕……以及妳有多糟糕。妳別再妄想我還會讓妳繼ｈeｔuｂook.com.ｃoｍ續宰制我人生的任何一分鐘，妳瞭解嗎？」

當她看到我驚恐的表情，她澄清說明：「妳們三個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我的工作。多年前，當我把你們從委託人手邊帶走時，那是出於純粹母性，是的——我想要保護妳們——但這也是一個專業的決定。妳們所提到的那筆收入來自喬夫維茲博士設立的信託基金，用來資助終生研究。我現在還是——而且也許永遠都會是一個基因遺傳學家。」

「剛剛發生什麼事？」她問。

「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我問。

「當媽媽跟美琪在爭吵時。」艾拉說。「在那之前，我有一點嚇傻了，但等到我突然反應過來，我驚慌失措到了極點。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就在媽媽輕易地屈服時，我開始覺得媽媽也許根本就跟他們是一夥的。我悄悄地對蓓思說，我們得離開這裡。」

「還好。」我說。「進來吧。我餓死了。」然後我看著我媽媽。「更何況，她正準備要走了。」

一直到旅館我們都沒有再繼續交談。很幸運地，席恩是對的：他取得房間了。我們停在靠近後門的地方，而且我一看到雙人床，我也立刻感覺到困乏已極。但是我卻不能入睡。

「我猜想是妳離開之後，她趁機走進來的。」蓓思皺著眉說。「絕對不是我們按下鐵柵欄的開關讓她進來的。」

「那個女人在哪裡？」蓓思問。「美琪．甘鐸？」

「我想是吧。」艾拉說。「總之，她匆忙趕回家。她們要我們進去另外一個房間裡；我們聽到她們爭吵了幾分鐘、接著媽媽就屈服了。她進來找我們，告訴我們說要去科羅拉多。」

「不要隨便評斷別人。」艾拉尖銳地說。「妳根本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妳會做出什麼決定。況且，她提供我們一個交換條件。」

「所以？」我問，等我們都坐好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真的，不可能的。」艾拉同聲附和，但是這並沒有讓我覺得好一點。

「媽，我的人生。」我安靜地說。「妳有聽到嗎？我說我的人生。」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我們一離開校園，我立刻問她們。蓓思張開嘴正要回答，但是席恩卻開往與高速公路相反的方向。「你要去哪裡？」

「什麼？」我不敢置信地問。

「我也曾經跟她說過話。」我輕輕地說。「在加油站。我曾經看到她的車子在附近。我擔心我是不是曾經說過什麼話……」

我想到我偷走媽的那些文件：我也可以像美琪一樣勒索她。但是最後，我並不需要這樣做。

「嗨，莉琪。」媽說，從門口對著我皺眉。好像千斤重擔壓在我身上：那條項鍊。當然媽可以很輕易地找到我們，就像我找到艾拉與蓓思一樣。我真想在我的額頭上重擊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