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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處

作者:麗莎.嘉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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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華倫警長領著我進入一間沒有窗戶的小房間,長方形的桌子幾乎填滿這個狹小的空間,椅子差點沒地方放了。我盯著牆面,想看出它是不是一塊雙面鏡,或是任何與我在影集中看到的事物相符的東西。整潔的白牆上什麼都沒有。我依然無法鬆懈。「咖啡?」她簡潔地問道。
「你不知道?」
「我們還不知道。」他柔聲回答。華倫對他皺起眉頭,然後聳聳肩。「確認那些屍體的身分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星期。」她突然說道:「現在我們知道得不多。」
華倫警長帶我下樓。我們靜靜地走著,鞋跟在臺階上敲出斷斷續續的尖銳聲響。
道奇點頭,我再次深呼吸,努力組織紛亂的思緒。在過去的四十八小時裡,我已經在腦中演練過我的故事。我像是得了強迫症似地閱讀每一份報紙頭版的報導,在馬特潘找到的「墓穴」、從該處取出的六具屍體。細節乏善可陳——法醫人類學家只說那些遺體都是女性,警方的發言人補充那座墓穴可能已經有數十年的歷史。他們只公開了一個名字,我的名字;其餘受害者的身分依舊成謎。
「你們在佛羅里達待了多久?」
「不用了,謝謝。」
「可是她們被殺掉了,對吧?六具屍體,放在同一個墓穴裡……」
我們一樣高,五呎四吋,體重差不多。從她寬闊的肩膀、手臂微微的隆起可以判斷她也做過重量訓練。她腰間掛著一把槍,但槍枝只有在拔出、瞄準、發射的那一刻才起得了作用。我可沒有這種限制。這個想法讓我首度感到些許安慰。我鬆開抱在胸前的雙手,坐下來。過了一會,她也跟著就座。小房間的門再度開啟。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他身穿黃褐色長褲、深藍色長袖襯衫,腰間扣著警徽。我猜他是刑事組的成員,華倫的手下。他的體型不算高大,大概五呎十吋、十一吋左右,但他擁有一副精瘦結實的身形,以及相稱的精瘦臉龐,稜角分明。一看到我,他也愣了一下,接著他馬上恢復冷靜,換回空白的表情。
「如果你知道這些事,」她平靜地回應:「那為什麼不自己去追查?」
這個故事的長度比我的預期還要短。沒有宏偉的結尾,和-圖-書只有輕描淡寫的全劇終。現在我的喉嚨開始刺痛,但願我剛才有跟他們要杯水。我陷入笨拙的沉默,很清楚兩人依然在打量我。
我無視她的拒絕,望向道奇警探。「是不是朵莉?你們找到的是不是她?她怎麼了嗎?拜託……」
波士頓警局刑事組的辦公室看起來活像是保險公司的內部裝潢:明亮昂貴的窗戶、十二呎的挑高天花板、漂亮的藍灰色地毯。光鮮亮麗的米白色隔間頗具現代感,將陽光燦爛的辦公室切成好幾個較小的辦公空間,黑色的檔案櫃跟高處的灰色置物櫃擺著盆栽、家人的照片、還有孩子最近的小學美術課作品。
「一九八二年的十月。」
「出生證明呢?」她的問題很簡潔。「以我的本名申請的嗎?沒有。」
我起身,抓住提包,說出我家裡的電話,顯然我必須提供某種聯絡管道。
「白開水?汽水?茶?」
「真實的文件資料人人都找得到,而且還能拿來對付你。」我的口氣跟鸚鵡沒什麼兩樣。我想我大半輩子都是隻鸚鵡。
她把我丟在房間裡,我判斷這代表我看起來不太像犯人。我放下提包,雙眼掃視這個空間,可是沒什麼好看的,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
「我就把我的故事賣給有線電視臺。」
「朵莉.派翠瑟利。我把墜子交給朵莉,說可以借給她。我想我之後就可以拿回來,如果我父親出門,就可以戴起來。可是沒有之後。過了幾個星期,我們打包搬家。我再也沒有見過朵莉。」
兩名警探往我這邊靠得更近;我感覺到他們突然緊繃起來。我知道他們瞭解墜子跑哪去了。
我搖頭。
我們靜靜地等到門再度開啟,華倫拎著一個巨大的紙袋。
她的目光銳利。「還有,安娜貝爾——」
「當然。」我沒有多少信心。
「有可能。」
「我不要錄音。」
「這是個禮物,」最後我輕聲說道。我下意識地摸著喉嚨,彷彿那個墜子還掛在那裡,冰涼的銀色橢圓形貼在我的皮膚上。「他說我不能留著這個。」
「她已經款待過我了。」我的腦袋往華倫警長那邊點了點。「我無意冒犯兩位,只是想趕快解決這件事。」
hetubook.com.com道奇警探寫下一些筆記。D.D.華倫幾乎一直盯著我。
「要來點水嗎?想喝些什麼?」
「你們……你們是不是在屍體旁邊找到這個墜子?所以你們以為那是我?」
她手上戴了雙乳膠手套,放下紙袋,打開袋口,從袋底抽出一樣東西。那個東西不大,精緻的銀鍊吊著小小的橢圓形項墜。小孩的尺寸。
她冷冷地打量我。「我以為你是來提供證詞的。」
「在我七歲那一年,我們全家首度逃亡。」我對兩位警探說起我的故事,越說越快。不斷的搬遷、永無止境的假身分。我母親死了,然後輪到我的父親。我把細節說得很模糊。
華倫突然充滿敵意地瞥了他一眼,但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也沒聽過那個名字。
「我父親從未透露任何線索。他認為那是他要擔心的事情,我只要乖乖扮演孩子的角色就好。」她揚起一邊眉毛。我不怪她。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自己也懷疑起這種平板單調的回應。
「為什麼?」
「你要不要留下電話號碼?」他說:「我們再跟你聯絡。」
「不知道。」我雙手按著太陽穴,用力按揉。「它是禮物,放在前門門廊,包在史奴比漫畫裡面。那是給我的,可是沒有標籤。我喜歡它。可是我父親……他很生氣。我不知道……我記不得了。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很小、沒有什麼意義,可是只有這個墜子讓我父親那麼生氣。」
「沒問題,歡迎你隨時聯絡我們。」
這個場景讓我好失望,跟我看了好幾年的影集《紐約重案組》差太多了吧。
「不要。」
「這個藉口真好用。」
「以那種方式失去父母一定很痛苦。」他低聲說。
「沒有。」
「沒有?」
「不知道。」
我不喜歡這個答案,我再次望向道奇警探。我知道我在哀求,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試著吸收這個訊息,覺得好冷,抖個不停。我握緊左拳,壓在腹部。「可以查查看嗎?」我說:「用她的名字去查。找找看她的住址,看她有沒有駕照。屍體都是小孩子,沒錯,新聞是這麼說的。所以如果她有駕照……」
華倫起身離開小房間。我直盯著眼前那面牆,道奇警m.hetubook.com.com探打破沉默,但我不想給他任何的滿足感。「要喝水嗎?」他問。
房間太小,桌椅太大。我突然討厭起這個地方。
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捧著那個墜子,讓我看看正面細緻的漩渦狀圖案;接著她打開墜子,裡面是兩個空蕩蕩的橢圓小相框;最後她翻到背面,上頭只刻了一個名字:安娜貝爾.M.格蘭傑。「你對這個墜子有什麼印象嗎?」
我立刻搖頭。「譚雅。我對外用的名字是譚雅.尼爾森;這樣比較安全。」
我盯著它看了很久,感覺自己正在穿越一片濃霧,小心地在我心中的迷霧間尋找。
「凱薩琳.葛濃?」
華倫警長湊上前。在這麼近的距離,我看得到她眼下的陰影、細紋、還有蒼白的臉頰,她的睡眠跟耐性都大大不足。「安娜貝爾,你到底來這裡幹嘛?你什麼都沒說,什麼情報都沒有。你是想上新聞嗎?是這樣嗎?你聲稱自己是某個已死的可憐女孩,是想換取成名的十五分鐘嗎?」
我又露出笑容。「別擔心,」我說:「我已經學會要如何帶著它們到處跑。」
新聞節目缺少確實的訊息,播報員又得填滿每則報導的時間,他們做出了瘋狂的猜測。那處以前曾是黑手黨的棄屍地,說不定是波士頓黑幫老大巴爾傑的產業,到現在還不時有人挖掘出那傢伙的犯案成果;說不定它是先前精神病院的墓穴;或是某位有殺人癖好的精神病患在馬特潘進行的惡魔祭拜儀式,那些死者事實上都是賽倫女巫審判的犧牲者。
「如果你想起任何跟那個墜子有關的事情……」華倫警長刺探道。
看到我們走進辦公室,接待人員對華倫警長友善地笑了笑,坦然謙遜的眼神飄到我身上。我轉開臉,指頭在包包不停翻動。我看起來像是罪犯嗎?還是關鍵線民?還是受害者的家屬?我試著在接待人員眼中尋找我的身分,但我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緩緩搖頭,抬眼看著兩人,突然覺得好害怕。「我走到垃圾堆旁邊,」我輕聲說:「可是我沒辦法丟掉它。那個墜子好漂亮……我想如果我等得夠久,說不定他就不氣了,他會讓我繼續戴著它。我最要好的朋友跑出來看我在做什麼。」
和圖書不用了,謝謝。」
在樓梯底端,她替我壓著通往大廳的沉重鐵門,另一手遞出她的名片。「我們再聯絡。」
「那你丟掉了嗎?」
「你去過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嗎?」道奇警探平穩的嗓音突然插|進來。「你父親去過嗎?」
我不太篤定地跟他握手。他的指節有繭,手掌握得很緊,這個握手花去了超乎常理的時間,我知道他正在打量我,想要讀出我的心思。他的灰色眼珠冷冽沉靜,習於進行這種掃描的任務。
「喔,閉嘴。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你以為我沒看過電影嗎?」
「我的名字是安娜貝爾.瑪莉.格蘭傑。」我開口。道奇把手伸向錄音機,華倫點點他的手阻止他。
「我們不錄音,」她說:「至少現在不要。」
兩名警探互看一眼,道奇挑了門口的位置坐下。這房間似乎太擠了,四面牆不斷往我逼近,我雙手擱在膝上,忍住慌亂的舉動。
她瞪了我一眼,我擺擺手。「他們不會相信我的啦,就跟你們一樣,而且我也不想成為復活的死者。」
「誰說的?」
「安娜貝爾。」道奇低聲問:「誰送你這個墜子?」
道奇警探停頓了會,再次開口:「你聽過理查.安布李歐這個名字嗎?」
「別打給我,我會打給你們。」我低聲說。
我走出玻璃門,踏入凜冽的秋日涼風中,步上回家的旅程。
「我們不能對目前的調查行動做出任何評論。」華倫警長一口堵住我。
「我們一定會去查。」華倫警長說。
我猛然往後一靠,方才的爆發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華倫警長緩緩直起背脊,她跟另外一名警探再次互望,大概只是想惹火我。
我盡力把城市、日期、假名的清單複述一遍。時間讓事物變得模糊,已經超出我的想像。我們是幾月搬到聖路易斯?住在鳳凰城的時候,我是十歲還是十一歲?還有那些姓名……我們在堪薩斯市是姓瓊斯、詹金斯,還是強森?諸如此類。
「放屁。」
他伸出一隻手。「羅伯特.道奇,麻州州警局的警探。」
她又對我揚起眉毛。「好。譚雅,如果你想到其他跟那個墜子有關的事情,或是你搬家之前的事情……」
我搖搖頭。我只在地方新聞上聽說那些營建發和圖書展業的戰爭,就算是我小時候知道那個瘋人院的存在,它現在對我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的語氣越來越猶豫,也越來越像是在辯解,他們甚至還沒問到最核心的問題。「為什麼?」華倫警長直接了當地發問,我已經被地理位置搞得頭昏眼花了。她攤開雙手。「如果你沒說你們家是在逃亡,這個故事還滿有趣的。」
「我說過了,那時候我只有幾分鐘可以打包,我根本沒想到要帶走相簿。」
「所以可能是她。」
「不是那樣的——」
她放下錄音機,不過沒有按下開關。她雙手環胸,瞪著我看了好久好久,我也瞪了回去。
「沒有。」
「博蘇先生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說法,我想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在馬特潘發生了什麼事。我來這裡並不是因為我可以幫上什麼忙,而是因為我希望警方能幫我。
「我父親。他很生氣。」我眨眨眼,試著記起更多。「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生氣。我不是很確定。我喜歡這個墜子。我覺得它很漂亮。可是父親一看到馬上叫我拿下來,叫我把它丟掉。」
「我們還在等待驗屍報告。」華倫警長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因為你們已經宣布我死了,我不希望改變這個狀態。」
「請自便。我馬上回來。」
最後我站在門邊,遲疑了下。「可以告訴我她們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是說那些女孩?」
「喂!」我的脾氣也上來了。「你想要證據嗎?那就去查啊。反正你是他媽的警察。我父親在麻省理工學院教課,他的名字是盧梭爾.華特.格蘭傑。去查啊,一定會有紀錄。我家的住址是阿靈頓的橡樹街兩百八十二號。去查啊,一定會有紀錄。說到這,你還可以去查那些該死的案件資料。我們全家在半夜消失得無影無蹤,幹,我相信你們警方一定會有紀錄。」
門再度敞開,華倫回來了,這回她拎著一臺錄音機。我反射性地猛搖頭。
「因為我不能問問題。」我吼道:「我不知道我在怕誰!」
「沒有。」
「你們第一次搬家是在哪一年?」道奇警探用鉛筆指著我。
「駕照?社會安全卡?你父母的結婚證書?家人合照?你手邊一定有什麼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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