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洛克警探揮舞一整疊紙張,試圖掩飾他剛剛打出的呵欠。「聽說我們收到一張紙條。對方是玩真的還是哪來的神經病?」
「那個叫做屍蠟化。」D.D.狠狠回敬,「新英格蘭地區從來沒有人處理過這類遺體。」
「嗯,我相信是這樣啦。」麥葛海金很執拗。「跟你們說,這招一定有用。」
「查過舒密特的基本背景了嗎?」D.D.問。
「你該不會在想——」
辛古斯舉起雙手擋在面前。「我知道啦,優秀的調查人員不會漏掉任何細節。我正在翻找每一個角落。翻來翻去,翻來翻去。」
「各位,克莉絲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D.D.繼續道:「大家都很努力。她認為她還要一個星期。我們可以坐下來抱怨,或是執行一些老派的警方調查行動。」
眾人興頭來了。然而D.D.宣布的第二件事讓大家一同高聲咕噥:「我手邊有那張紙條的影本,不過等會再發給大家。」D.D.揚了揚一疊影印紙,「照順序來:首先是今晚的案情彙報。一起來討論現在我們到底知道了什麼,然後思考看看所有的線索會連接到什麼地方——能不能解答哪個謎題。辛古斯,你先說。」
「好啦。」D.D.輕快地宣布:「我們揪出一個高智商,而且手邊不缺資金的頭號嫌犯、一個依然有嫌疑的前精神病院員工、以及一份來自防治犯罪專線的十七人名單。此外,在那六個女孩失蹤前兩年的某椿綁架案可能與此事有關。還有誰要補充?傑瑞?」
「接下來我需要受害者驗屍報告。」麥葛海金的語氣沉重,「如果卡拉漢能夠給我受害者的肉體特徵敘述,那我就可以跟手邊這些案子比對,找到相似性極高的失蹤者,替這個案子建立起時間軸,就像是魔法一樣。」
她冷靜地回望:「傑瑞,你想要我怎麼做?從屁股裡拉出六份驗屍報告嗎?」
「昨天我開始調查財務紀錄,一無所獲。我尋找格蘭傑家應該存放在某間倉庫的家具,但沒有下文,感覺就像是這個家庭從未存在過,他們唯一的紀錄是那次報案的筆錄。」
D.D.提議道:「如果把年齡範圍縮小到,嗯,五歲到十五歲之間呢?」
辛古斯聳聳肩,寫下筆記。奸巧的招數往往能立下大功,所以才會有那些死板的法條,所以有進取心的刑案警探才會想出辦法規避那些東西。
和圖書「我不是在開玩笑。」麥葛海金警長強硬地說道:「刑事案件對瑞士政府或是任何單位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要寫一份報告,說我們相信伊歐拉在哪個大城市埋下什麼具有放射性的東西,他的資產會在瞬間遭到凍結。屍體不也具有放射性嗎?這裡有誰還記得自然課學到的東西?」
「我終於找到先前的護士長吉兒.科克倫,」辛古斯報告:「聽說她擁有那間精神病院大部分的紀錄文件,不知道她是否做了歸檔分類。總之她經手過瘋人院的紙本資料。明早我要跟她見面,問清楚舒密特先生的事情。」
「你認為盧梭爾.格蘭傑故意把自己的女兒塑造成跟蹤狂的目標?」洛克困惑地問道:「全都是他捏造的?」
「第一,我剛從麻省理工學院那邊得到盧梭爾過去上司的聯絡方式。」巴比乾脆地說道:「希望明天一大早就可以跟蘇耶普博士見面,這樣應該能夠查清盧梭爾.格蘭傑的背景,還有他在麻州的生活軌跡。第二,我要調查這家人離開阿靈頓之後落腳的城市與日期,不過我忙著追在你後面,沒空完成別的任務。」
「根據警方的報告,盧梭爾.格蘭傑首度在一九八二年八月提報偷窺狂事件,地點是阿靈頓。之後的連鎖效應導致盧梭爾在兩個月後舉家搬遷,表面上是要保護他七歲大的女兒安娜貝爾。乍看之下,我們手邊有一個遭到鎖定的受害者——安娜貝爾.格蘭傑——還有她那位承受種種壓力的可憐父親。但是呢……」
他們面面相覷。顯然在場沒人會看探索頻道。
D.D.只是瞪了他一眼。
「警探,看清楚眼前的事實。」D.D.說:「到目前為止你依然無法證實真的有盧梭爾.格蘭傑這個人,要如何確認他已經死了?」
「喔,這不是很明顯嗎——」
伊歐拉一家面談時的脫稿演出導致緊急小組會議延遲了一會才開幕。不過大部分的警探依然準時,也就是說巴比、D.D.、辛古斯抵達小會議室時,桌上只剩空蕩蕩的披薩盒和汽水罐,連塊麵包邊都沒有。
「於是我們來到第三點:完全沒有盧梭爾.格蘭傑的紀錄。沒有駕照,沒有社會安全碼。不只是他,安娜貝爾的母親萊絲莉.安.格蘭傑也是如此。根據房地產紀錄,格蘭傑家位於橡樹街的房子在一九七五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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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六年間的屋主是賓州人,名叫格瑞戈里.貝丁頓。我猜格蘭傑一家租了那棟房子,不過格瑞戈里三年前逝世,他那位聲音聽起來大概有一百五十歲的妻子宣稱她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所以這條線索暫時斷在這裡。「先假設是這樣吧。」
他念出那串姓名,其中包括朵莉.派翠瑟利。「地點?」
D.D.露出冷笑。「說到那張字條——」她舉起那疊紙,「——我們來討論今晚的重頭戲吧。」
麥葛海金期盼地望著D.D.。
巴比聳聳肩。「我不這麼認為。不過華倫警長覺得……」
「少來了,D.D;我們已經等了四天,怎麼可能對那六具遺體一無所知呢?」
「零歲到十八歲。」
巴比望著唯一的倖存者——用塑膠盒裝著的紅色胡椒粉。他想還是別碰的好。「好啦,各位。」D.D.直截了當地說道:「圍過來,聽好,為了讓大家轉換一下心情,我們要來分享案情的新發展,開始吧。」
「跟伊歐拉的時間軸相符。」辛古斯評論道:「他一九七八年出院,找不出別的嗜好來打發時間……」
「不確定。我們一開始就宣布了安娜貝爾.格蘭傑的名字,不過沒有提到那個項墜,或是其他私人物品,所以那位匿名者要不就是得到了內部情報,要不就是與凶手之間的關係相當密切。」
「對波士頓的女性來說,一九七九年到一九八二年不是一段安穩的日子。」
「難過到說不出話的人呢,嗯,他們就是難過到說不出話。父母、祖父母、兄弟姊妹。那些人家裡都有失蹤人口。昨天有個七十五歲的老婦人說她的妹妹在一九四二年失蹤。她聽說遺體都已經成了枯骨,認為說不定她的機會來了。我說那些遺體的年代應該沒有那麼久遠,她就哭了。她花了六十五年等待她的小妹妹回家,說她無法停止尋找,她答應她的父母了。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卑劣。」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第二,與凱薩琳會面時,格蘭傑取出嫌犯的素描畫像要她指認。凱薩琳說那幅鉛筆素描畫的不是襲擊她的男子。格蘭傑堅持是那個人,聽到她堅定的拒絕,他非常憤怒。所以那幅畫只是格蘭傑引開凱薩琳注意力的花招,還是他心中真的懷疑綁架犯就是某人?我有我的看法。」他朝D.D.歪歪腦袋,「警長也有她的推m•hetubook.com•com論。
麥葛海金警長負責篩選波士頓警局檔案中未解的失蹤案件,列出過去三十年間的未成年女性失蹤者。他的小組找到麻州境內的二十六個案子。現在他們要把範圍擴大到新英格蘭地區。
「所以盧梭爾.格蘭傑不只是連續殺人犯,就連他女兒也在幫他掩飾?現在是誰在編造事實啊?」
「失蹤者的年齡範圍是?」
「你確定嗎?」
「你做了表格沒有?有沒有哪段時期失蹤案件的數量特別高?」
辛古斯有些消沉。顯然他很中意他的目標伊歐拉,因此半路殺出來的嫌犯盧梭爾.格蘭傑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穿心一箭。
「什麼都查不到。亞當離開精神病院後如果不是就此從良,那麼他八成是學乖了,不讓人逮到他的小辮子。不過我的第六感沒有任何反應。我比較喜歡伊歐拉。」
辛古斯也要負責追蹤曾在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工作過的亞當.舒密特,這傢伙跟病患發|生|關|系,因此遭到解雇。接下來他要追查舒密特離開病院前後的狀況。
「你確定——」D.D.說。
「我只是說現在還不能做出結論。我想知道兩件事。」D.D.冷冷地盯著他。「第一,盧梭爾.格蘭傑何時首度來到這一州?第二,為什麼他離開阿靈頓之後要不斷逃亡?先告訴我答案,我們才能繼續討論。」
他癱坐在椅子上,體內的氣息似乎全都擠了出來。他看起來不太好,眾人盯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心想誰會率先開口說些什麼。
洛克捏捏鼻梁,眨眨眼,繼續說道:「所以我手邊列出了十七名在一九七〇年到一九九〇年間失蹤的女性,有些是本地人,其中一名是加州人。我從她們親人口中盡量問出能夠確認失蹤者身分的特徵,包括配戴的珠寶、衣著、牙齒治療紀錄、是否骨折過、有沒有喜歡的玩具——看會不會符合附在遺體上的『小東西』。我會把這些資料傳給克莉絲緹.卡拉漢。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顯然缺乏睡眠讓辛古斯的脾氣有點大。他坐下來。湯尼.洛克警探接過發言權,報告防治犯罪專線最近接到的電話。
「我是認真的。你有死亡證明嗎?任何實際的證據?沒有,你只聽了盧梭爾.格蘭傑女兒的證詞。她宣稱她父親一不小心被計程車撞死,沒有其他文件或是細節能夠佐證。這樣的巧合也太過頭了吧?」
辛古斯一點
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不介意被D.D.點到名,他在克利斯多弗.伊歐拉這條線上大有斬獲,口中興奮地哼著歌。他轉述與伊歐拉的父母面談的內容:伊歐拉的性生活,還有他幼時的保母外貌大致與曾是跟蹤狂目標的安娜貝爾.格蘭傑相似。更有趣的部分來了,伊歐拉手頭闊綽得很,那個瑞士銀行的帳戶加上數百萬元的信託基金,他就算是要隱姓埋名逃亡一輩子也綽綽有餘。事實上,他可能做出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眾人得要想得更廣。
他的發言逗得好幾個人哈哈大笑。
「什麼?」麥葛海金一臉震驚。調查人員總是在尋求各種資源、各界專家、鑑識手法,但這不代表他們有權力這麼做。「克莉絲緹找來幫手了?」
「四年內有九起案件,全都未解。」
「到處都有。南區、羅倫斯、沙倫、華特罕、沃彭、馬博羅、皮巴迪。如果假定這七起案件中的六起皆是同一人所為……」
「這是個完美的掩護。」D.D.斷然說道:「或許在一九八二年,盧梭爾認為警方開始注意到節節上升的少女失蹤案件,把自己當成受害者就可以避開成為嫌犯的機會,而且他就有完美的理由能夠在十月離開該地。你們想想,一九七九年到一九八二年發生七起少女失蹤案,盧梭爾.格蘭傑認識其中一名被害者——對方是他女兒的摯友——但是沒有半個警方人員試著追蹤他或訊問他。為什麼?因為他已經把自己打造成極具保護欲的父親。太完美了。」
「還有一個小細節。」巴比反駁道:「盧梭爾.格蘭傑已經死了,也就是說,無論他在八〇年代早期做了什麼,他絕對無法在D.D.的擋風玻璃前夾上那張紙條。」
「有什麼好說的?」警探低沉的嗓音隆隆作響,他看起來很累,聽起來很累,想必他心中也是一樣疲憊。「平均每小時會接到三十五通電話,大部分的來電者可以歸為三類:有點瘋、超級瘋、難過到說不出話。瘋子們的說詞各位一定都猜得到——外星人幹的;穿白色西裝的男子;如果你真的想要活下去,就得在頭上包鋁箔紙。
「但是呢。」D.D.重複道。
「他們跟我說明天會有個愛爾蘭的專家趕來此地,對方專門研究這種鳥事,很想看看『現代的』案例。檢察官的反應很快——顯然神經病不只找上防治犯罪專線。全市的市民湧向政府人員的辦公室,拼命和圖書抱怨有個連續殺人魔在外頭晃盪,準備要宰了他們家的寶貝女兒。對了,市長預期的破案期限是,嗯,五分鐘前。」
「她找了。」
她的注意力轉回麥葛海金身上。「你說麻州有二十六名符合條件的失蹤女性?這個數字感覺有點大。」
「可是呢,一九八二年之後,風波逐漸平息。」D.D.輕聲說:「伊歐拉沒有停手的理由。理論上他可以把這當成一輩子的志業。每一個罪犯都是如此。他們不會某天早上起床,突然洗心革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犯罪衝動一定受到別的事件或某種影響力阻撓。所以我們的焦點換成——」她雙眼掃向巴比,「——盧梭爾.格蘭傑。」
「湯尼說過了,這是個卑劣的世界。」
D.D.翻翻白眼。眾人輕笑幾聲。
「我沒辦法搞定我媽。」洛克狠狠地回話:「我一定要搞定那個殺了六個女孩的混帳。」
巴比嘆了口氣,推開椅子。他忙著趕回總部,連撒尿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準備什麼筆記了。現在眾人盯著他看,小城市的警探現在要處理遍及全州的犯罪事件。他的腦袋拼命運轉。
巴比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在一九八〇年遭綁架的凱薩琳.葛濃認出照片上的盧梭爾.格蘭傑,不過葛濃以為他是FBI探員。他曾在她獲救後,到醫院病房訊問她兩次。那是一九八〇年十一月的事情,距離他提報的偷窺狂事件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
「那麼對方一定有車。」麥葛海金想了想,「他對這個州的路線很熟,能夠順利混進不同的地區。說不定是水電工或是修理匠。他很聰明,很有規劃,把自己的行動化為一系列的儀式。」
「剩下七起案件。」
「那拜託克莉絲緹行行好,找個有相關經驗的人來幫忙吧。」
下一步:打電話通知州政府的相關部門,追蹤伊歐拉的護照紀錄;聯繫國際警察,看他們能不能查到伊歐拉的蹤跡,或是手邊有哪個案件的犯人擁有類似的行為模式;最後,查清那個瑞士銀行帳戶中款項的流向,可以的話,凍結那個帳戶。
「幹嘛?」他大吼。
他瀏覽湯尼.洛克的熱線報告,認出兩份名單有五個相同的失蹤者。
洛克方才似乎打了個瞌睡,這段話讓他猛然抬頭。「咦?」
「就說伊歐拉是恐怖攻擊的嫌犯。」麥葛海金說。
「怎麼說?」
「名字?」
沒有人能多說什麼。於是會議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