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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看看她這時的表情。這二十五年來最重要的是，他好懷念年輕女孩滿臉恐懼的表情。她瞪大眼睛、瞳孔放大、臉色慘白的樣子。在這一刻，崇高情慾的一刻，真正的驚恐會掃過她的五官，她會發現那不再只是含糊的恐懼感，她會發現其實他要殺了她，她完全任他擺布而且無計可施。

感覺一定很棒。

男子主動找上他。塞了些錢給警衛，警衛再把字條塞給那小子，上面署名「Bosu先生」。多花點錢，多寫幾張字條，那小子就準備好行動了。Bosu先生說服了他。如果那小子想要活命，他必須心狠手辣，先下手為強。前幾星期內先建立起名聲，大家就不會再煩他。

他能指望最好的狀況就是變成「跑者」，負責打掃牢房區域的雜役囚犯，換取稍大一點的牢房。

幾小時前，以四十四歲的中年之齡，他又變成了無害的平民。他知道假釋委員會猜想年齡會軟化他，就像水泥牆裡的快樂時光應該會消除他的獸|性。當然，坐了將近二十五年的牢，他一定是個好孩子了。

那小子相信了這一套。Bosu先生大方地提出更多教誨，如何做土製刀子、如何藏匿、如何迅速拔出磨尖的金屬偷襲。喔，還有如何選定目標。

他已服過刑，而且永遠不想再回到牢裡。

男子並不在乎西班牙裔。操，他們宰白人簡直是輕而易舉。Bosu先生有更長遠的計畫。

監獄裡最重要的就是權力，而權力要用錢買。他被人討厭、畏懼，而現在，他很有耐心。收集香菸，建立庫存。等待著進入監獄的新血，不在乎他做過什麼，更在乎他能做ｈtｔｐs://ｍ•ｈetｕbｏｏk•ｃoｍ•cｏｍ到什麼的人。

當他每天在庭院裡運動，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腹部前屈跟舉重殺時間時，男子很清楚坐完牢之後他還有新人生。他會出去，他會回到世界。更努力、更強焊，比以往更聰明。

他曾經是個小夥子，他聽從他的衝動，但他犯了錯。現在他是個男子漢，他成熟了，他瞭解耐心的價值，而且把司法體系摸得一清二楚。

如何在下流、骯髒、憤怒的人群包圍中過活。如何在別人面前小便。如何在別人面前大便。如何在半夢半醒的尖叫聲中睡覺，並在重要關頭醒來。整天呼吸著充滿尿騷味與清潔劑臭味的沉悶空氣，如何熬過一天又一天。

但是現在，關於神祕的Bosu先生開始有耳語謠言流傳。他有朋友，他有門路，沒人確定這個Bosu先生到底是誰，但即使關在籠子裡，他還是能達到目的。

男子心想，那真是光榮的一刻。他對這徒弟既驚訝又滿意。兩天後，那小子當然消失了，洗衣房留下許多血跡，但沒發現屍體，大家紛紛謠傳——別吃肉捲。

當他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臉旁積出一攤血時，心裡已經開始了他的計畫。

警衛衝進餐廳，穿著厚重的護甲，對傻傻站著的任何人發射鎮暴彈。現場完全封鎖，警鈴大作，笛聲繚繞中那小子在血肉模糊中站起來，血腥的拳頭還抓著土製小刀，大喊：「你們這些王八蛋休想碰我！」

他單獨在六乘八呎的牢房裡過日子，每天獲准放風一小時，在一個狗窩大小的密閉庭院裡運動或進行個人盥洗。從一個跟他臉和_圖_書孔大小相仿的長方形窗戶，他可以看見樹葉從綠變黃再變褐色，看見樹枝從長滿葉子變光禿再變積雪，看見慢得折磨人的季節變換，月復一月，年復一年。

事情發生在某個星期四的餐廳裡。色|情|片小子正在送餐給重度警戒的囚犯，右邊的兩個白人來排隊，那小子說等一下，他得去拿新鮮食物。他繞過來，沒人注意他。

然後她會衝到後面迫不及待地抽根菸，無法確定自己怎麼會心慌意亂。

當時他不知道，但是大伽們已經注意到了，監獄謠言逐漸傳開。他的敵意行為讓他被編入一般受刑人，真正的冒險這才開始。白人在監獄裡有兩個選擇：加入亞利安兄弟會以免被黑人跟西裔修理，或仰賴上帝。上帝的保護在監獄水泥牆裡不太靠得住，於是他變成了新納粹分子。

Bosu先生二十五年前所犯的錯，就是留她活口。

男子稍後聽到描述。那個頂多一百五十磅重的小子意外地強壯，他如何像蜘蛛猴一樣跳向那兩個白人，齜牙瞪眼地割他們的脖子，動脈鮮血噴了八呎遠。已經坐下的人都分不清楚他們衣服上那些紅色是摀著脖子的那兩個白人的血，還是煮爛義大利麵上面的大蒜番茄醬。

他想了一下。才怪。老實說，現在他只想宰個人。

男子呻|吟了一聲，啜飲雙份摩卡咖啡，馬上做個難喝的鬼臉。老實說，他等了十年才嘗試這種飲料——看著電視名人、搖滾巨星跟電影女星喝遍各種飲料同時在時髦的小咖啡館出沒。你要穿上緊身衣服，啜飲咖啡因超濃的飲料，開著名牌休旅車，旁邊坐著像珍妮佛．安妮斯頓一樣漂亮的hetubook.com.com老婆，黃金獵犬在後座喘氣。這就是美國夢。

他很高，他很壯，他很凶，他奮力打斷了八名攻擊者的部分肋骨、鼻粱跟手腕。他們用土製小刀刺中他的腎臟，讓他像受困的犀牛一樣衰弱，丟下他在地上流血。

沒錯，這真是他的一段輝煌時光。全世界最大的刺|激就是打開電視看小甜甜布蘭妮。

把他關進獨居房，這是唯一剩下的地方。他只花了一星期就發現他的廢物律師終究是對的——像他這種人，中等警戒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

光榮的Bosu先生不會去麥當勞打工，他不做單調辛苦的工作，每天上班盡做些瑣事，還要為了犯罪之後找得到工作而永遠心存感激。

好寬敞的空閒。呆坐著，盤算，籌劃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受了調|教。如何在牢房牆上鑽洞，然後用牙膏跟模型漆補起來，以便藏匿毒品。如何捲起褲腳傳遞香菸、古柯鹼、海洛英，什麼都行。如何把刮鬍刀片固定在金屬床架上或馬桶水箱裡，用來割傷沒經驗的警衛手指。

緊跟著一團大亂。新納粹同黨們從座位上跳起來，宛如野蠻的原始人，攻擊距離最近的西裔囚犯，卻不敢對仍在割傷他們同伴的長臂小子出手。

不，他對自己的未來很有願景，其實是一整套生涯規劃，甚至在神祕金主X聯絡上他之前他就想過了，此人安排他適時假釋，提出了一些小要求。

第一晚，他的室友蜷縮在角落裡哀求他不要強|暴他，男子厭惡地盯著對方，他不搞雞|奸的。

獄方官員不是笨蛋。把他丟進一般囚犯裡，他就跟死了沒兩樣。把他放回保護管束房，別人又死定了。那和圖書該怎麼辦？

他一聲不響就放倒了一個新納粹。第二個人驚訝地剛拿起餐盤，小子已經割了他喉嚨。

男子心情愉快了幾天，然後又回到了天天盯著油漆陰乾的刺|激生活。

男子很滿意，在獨居房的嚴苛環境裡，他做到了特別的事——成為每個囚犯心中的妖魔鬼怪。

Bosu先生要為自己弄一大筆錢，而且就靠他最擅長的事：隨機殺人。

兩名女孩走過，應該是十八九歲吧。其中一個發現他在注視，她不理他，漫步經過時臀部抖了一下，又低又緊的牛仔褲彷彿是畫在屁股上。他低聲咕噥了一個字，女孩突然加快腳步，拖著驚訝的朋友離開。男子微笑著讓她們離開，這幾乎彌補了爛咖啡的損失感。

他不打算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學得還是不太夠。第二年仇家們逮到了他。波士頓紅襪隊在打世界大賽，警衛都黏在電視機前。西裔囚犯們突然冒出來把他「圍爐」一頓。警衛說他們什麼也沒看見。他的兩個新納粹同黨眼睛一直沒離開過球賽，也是這麼供述。

這男子被關了八千三百六十三天，他入獄時剛滿二十歲。當然，他的體型龐大，壯得像怪物，而且照他鄰居在法庭上的證詞，「古怪得嚇人」。但他當年仍是個孩子。

男子微笑，單手捏扁手裡的拋棄式咖啡杯，從桌邊站了起來，這時有人轉頭，看著他，然後同樣迅速地回過頭去。

呃，懷疑了這麼多年之後，男子找到了答案——雙份摩卡咖啡的味道跟貓尿差不多。他不在乎休旅車、足球賽、修剪完美的草坪。他在想他怎麼會被騙付這麼多錢買這麼難喝的玩意？他很想回去咖啡店的櫃檯，站在臉和圖書上穿著大鐵環、態度冷淡的黑髮女店員面前，一個字也不說，就是站著，盯著她，不到六十秒她就會乖乖退錢。

第二晚，室友開始偷哭，他終於向獸|性屈服，把那個小王八蛋打到暈厥。至少能讓他閉嘴，也讓男子留下違規紀錄，還有名聲。

他花了八年。幸運候選人是個小子，比他剛入獄時大不了多少，只是這小子手腳細瘦、一臉青春痘。原來他利用他母親的托兒中心專拍小女孩主演的色|情|片，這小子直接被送到保護管束房，每晚瞪，大眼睛呆坐著，知道無處可逃，只能等著妖魔鬼怪逮到他。

然後有個白人過來。「小孩強|奸犯，」同黨說完後在他臉上吐口水。

男子坐在法尼爾廳市集廣場咖啡店外的一張桌子邊，對自己的雙份摩卡咖啡與周圍景觀皺起眉頭。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搞的？他印象中的法尼爾廳市集廣場有可愛的小服飾店、老舊的愛爾蘭酒館，還有廉價紀念品。現在他看到的卻是迪士尼專賣店、連鎖服飾跟女裝店。歷史市集變成了該死的郊區購物商場，這就叫進步。

他在華爾波監獄的監禁從PC開始，就是保護管束房（Protective Custody），「爪耙子與婊子」專用。情況就像上下舖的宿舍房間，技術上而言只是中等警戒。「別搞砸了，」他被法院指派的律師曾經嚴肅告誡他，「像你這樣的人，最佳待遇只能這樣了。」

事後州政府組成了專案小組調查監獄裡的「幫派問題」。典獄長讓他們看了一段關於「種族敏感性」的影片，後來每個人都流行先說「不，問題在你個人，跟他媽的種族無關。」再把別人海扁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