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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96小時

作者:麗莎.嘉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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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像是處刑那樣嗎?」D.D.皺眉湊近,忍住作嘔的反應。「有任何反抗造成的傷口嗎?」
「幹嘛?」
D.D.抿起嘴脣,她知道他的意思。
「凶手在白天下手。」奈爾又說。
「喔,拜託……」她喜歡她的組員,她的組員也喜歡她。不過跟她共事了好一段時間,他們全都深信與她同居的艾利克斯絕對是個聖徒。「那不是我抓狂的原因。」
「腦袋中了兩槍。死了大概三四天。」
「關了。」
「沒有人聽到槍聲?」她問。尿味依然薰得她雙眼刺痛。她努力忍住嘔吐的衝動,終於知道奈爾為什麼要掩住口鼻。
十週大的嬰兒懂得想念他的媽咪嗎?她這個上工十個星期的新手媽咪已經知道要想念她的孩子了。D.D.嘆了最後一口氣,挺起肩膀,開工了。
她將馬克杯放回原處,稍後會由鑑識人員裝起來標上編號,帶回局裡仔細調查。
「他媽的怎麼可能!」她說。
D.D.繼續思考:凶手很可能是被害者的熟人。被害者不只開門,還讓那人進入他的公寓。坐在餐桌邊是接待客人的表現。說不定還開口問對方想不想喝些什麼之類的問題。
D.D.的組員奈爾在二樓樓梯口跟她會合。這個高高瘦瘦的三十二歲紅髮男子在加入波士頓警局前是一名急救人員,面對血淋淋的場面格外可靠。現在他拿手帕掩住口鼻,D.D.判定這是個不好的徵兆。
D.D.狠狠瞪著菲爾。他馬上把注意力轉回被害者的電腦上頭,而她趁機轉身打量廚房,小餐桌被推到另一端牆邊。另外還有兩張搖搖晃晃的木椅,其中一張椅子被屍體占據。
「之後找時間送你去國家教育研究院進修。」她每六個月至少會去那裡一趟。教育研究院位於昆提可,會提供高級警官長達十週的課程,對於中下階層的警察而言,授課內容相當艱困。先前D.D.曾跟失蹤及受虐兒童中心的人員上了一整天的課,她不只學到中心能提供地方執法機關哪些資源,也慶幸自己是大城市的警長,不是哪個力挽狂瀾,援救遭到性|虐兒童的犯罪學家。
「還有更棒的呢!」
「傑克只會吃喝拉撒睡。他要小狗幹嘛?」
「我對電腦一竅不通,不過我們已經在床底下找到兩個裝了照片的鞋盒。」
所以說,四個星期前,當D.D.還在華特罕跟她的孩子培養感情時,某個住在沙福克郡立醫院附近的三級性侵犯死在他的公寓裡。不是在他家廚房,菲爾馬上補充。是在他家門口。像是他一開門就砰砰兩聲。點二二手槍,手法專業。
「派西跟羅伊。」
D.D.揚起眉毛。「膨脹了?體內都是氣體?」她詢問屍體的狀況。
「如果我說錯了什麼,你一定會發火。」奈爾別開臉。「如果我猜到了答案,卻什麼都不說,等你自己査出來,你就會心情舒暢——而且把功勞歸在自己頭上。」
「無可奉告。」奈爾執拗地回答。
「都是男孩子,全都未滿十二歲,大多是黑人,不過也有其他種族的小孩。看來他是隨機出手,並非鎖定特定種族。」
班抿脣想了會。「低溫延緩了腐敗的速度。我想公寓裡的低溫可以解釋腐敗過程為什麼慢了這麼多拍。不過得要等解剖後才能下定論。」
「那不是我抓狂的原因。」她狠狠回應。
「要讓媒體參一腳嗎?」菲爾問。
菲爾緩緩點頭,對D.D.說:「我想他已經長大了。」
接著D.D.用力打開冰箱門。她找到一罐開過的狗罐頭,聞起來比公寓裡其他東西更噁心;一手啤酒、冷酒器、整盒奶油夾心小蛋糕、裝了中國菜廚餘的紙盒、半打調味料,還有十天前過期的烤雞殘骸。
太不尋常了。對D.D.這個天生的工作狂而言,她的人生、她呼吸的空氣都是工作。沒有什麼比高調的刑案更能取悅她,儘管那代表著無數與冷披薩相伴的夜晚,和組員一起被時間追著跑、鎖定他們的獵物。
老實講她並不想談論這件事。她只希望其www.hetubook.com.com他人能夠體會她的痛苦。
「在這一區?」奈爾挖苦似地反問。
「D.D.。」
「我也不想做這件事。」他笨拙地聳聳肩。「可是我沒有小孩。你們兩個都......所以啦,或許讓我來會比較輕鬆吧?每次都是我負責面對那些屍體。這不會太難吧?」
「拜託,他的鄰居知道他死了,高興都來不及呢。沒有人為他惋惜,這還是他們都不知道那傢伙電腦裡存了什麼圖片的狀況下喔。」
沒錯。屍體若是在八月的潮溼酷暑中放上四天,D.D.在一條街外都聞得到那股氣味。現在她離房門只有三碼遠,只嗅到微弱的腐敗氣息。感謝老天爺賜給一月中的波士頓如此酷寒。
「還有什麼事情比少了個敗類還要棒?」
「你的意思是第三個戀童癖患者對吧。」菲爾低喃。
「你不進去沒關係。」奈爾大著膽子提議:「我是說,如果你擔心裡面的味道,還是、還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眼中的警告神色讓他閉上嘴。
「她爸媽要來了。」奈爾從她背後提供答案。
「嗯。」奈爾點點頭。「這大概只是一時的狀況。」
「還要跟我報告什麼嗎?」她問。
D.D.搖搖頭。假如奈爾沒像這樣躲在她跟菲爾背後,他一定可以成為優秀的警探。他似乎樂於讓他們領頭,自己窩在停屍間裡監督驗屍進度。
「可是報案熱線沒有關於這個案子的紀錄。」
奈爾看著她。
「狗狗。」奈爾答道:「可愛的垂耳黃色拉布拉多。跟屍體關在一起好幾天。顯然這裡不是訓練寵物在定點上廁所的良好環境。狗狗靠著馬桶裡的水跟一盒餅乾撐了下來。消防員已經把她帶走了。你要不要替傑克養隻小狗?」
「他不是我抓狂的原因。」她咬牙回答。
他沒有回應,但是從他掩不住的得意神情來看,他的想法不言而喻。
洗過的馬克杯還放在水槽裡?這間公寓裡沒有任何東西看起來像是經過清洗、掃除,至少有六個月沒人關注此處的整潔。流理臺上黏膩不堪。再加上地板的尿漬、布滿灰塵的樓板、處處髒汙的牆壁。
「嗯,幸好這幾天冷得要命。」
她拱起眉毛。「被害者關的?還是凶手關的?」
「死因很可能是從額頭左側射入的兩顆子彈。」他說:「由同一人在近距離連開兩槍。傷口周圍留有火藥灼傷的痕跡,而且距離相當近。兩個彈痕相距不到半吋。」
他想了想。「艾利克斯拋棄你了?」
在長達八週的產假期間,她努力地享受這個感覺。
「很好,很好。」她喃喃自語。「好戲開鑼了。」
「沒錯。」D.D.轉向菲爾。「奈爾處理照片的時候,我要你監看兩名死者的電腦。戀童癖患者擁有緊密的合作網絡。他們會上聊天室,寫部落格,尋找其他跟他們一樣的人。即使那兩人沒有真正見過面,這並不代表他們沒在線上往來過。找出他們的交點,說不定可以扯出更多線索。」
菲爾搖頭。
她嘆了口氣,捏捏鼻樑,感受缺乏睡眠的威力。今早她把傑克放進搖籃裡。那雙大大的藍色眼眸,還有肥嘟嘟的臉頰。親吻他的頭頂時,他對她揮舞圓滾滾的小拳頭。
D.D.走向廚房水槽。沒錯,兩個缺角的藍色馬克杯放置在髒兮兮的不鏽鋼水槽裡。她戴著手套,拿起其中一個馬克杯,看了看杯底。沒有醒目的飮料殘留物,所以說杯子假如不是裝過透明液體,那就是被洗過了。
撲向D.D.的第一股氣味是猛烈的阿摩尼亞。她像是撞到一堵牆似地退了半步,眼前水光朦朧,她瘋狂揮開眼前的空氣,這個反射動作沒有半點效果。
D.D.懂了。她回頭望向奈爾。「強行進入的跡象?」
「你去放產假了。」菲爾說,彷彿這個答案就可以解釋一切似的。
「可是沒有目擊證人。」D.D.步步進逼。
波士頓的種族關係。城區中心的社經問題。隨你想為它貼上什麼標籤;聳立的分和_圖_書租公寓不斷提醒D.D.:她付出的努力依然無法滿足波士頓的許多居民。
「很好。」D.D.輕快地宣佈道:「我們不能無的放矢。我不希望無故驚擾善良的波士頓居民。而且……我不想讓城裡的罪犯有更多下手的動力。」
「那些照片呢?」
奈爾點點頭,靜靜等待,發現她已經發表完高見,他微微傾身向前。「他們有名字嗎?」
「也不是!」
法醫班.惠特利彎腰湊在屍體旁。他抬眼看著朝他走近的D.D.。但她發現他的視線總是避開奈爾。嗯,她很想這麼說,這大概只是一時的狀況。
她想知道法醫班.惠特利是否在此。奈爾跟班已經交往了一年多。基本上這不算是辦公室戀情,不過這兩人在工作上關係密切。要是他們分手,D.D.不太敢想會有什麼後果。可是啊,她這個四十歲的未婚婦女,還帶了個十週大的兒子,恐怕沒有立場給予他們任何忠告。一件件麻煩事接踵而來。你只能見招拆招。
所以被害者喜歡速食,愛吃甜點。
沒有目擊證人,不過一兩個鄰居回報曾經看到某個年輕人在附近徘徊,可能還是個少年。警方捜索死者家中,除了色情錄影帶之外,還在他的電腦裡找到大量的圖片,上頭全都是六歲到十二歲的男孩女孩擺出各種性|交姿勢的模樣。
她狠狠瞪著死者,額角的兩個彈孔,蠟液般的臉龐。「孩子的反擊。」她低喃,接著想到被人仔細擦拭的餐桌。「或者是某個孩子的父母、兄姊、朋友。某個人伸張正義,把這傢伙斃了。太棒了。」
「就是發生了。」
「是傑克?」菲爾家有四個小孩。
D.D.警長要抓狂了。但她不想談論這件事。
菲爾跟奈爾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跟她報告了一遍。那是四週前的事情,也就是說當時傑克六週大,還是顆圓嘟嘟的小球,整天蜷縮在她胸口,像個熱水罐一般,只是更加脆弱、更需要時時照料,所以那時她整天抱著他坐在搖椅上,數著他的手指腳趾,撫摸全世界最柔軟的髮絲——所以她完全沒看新聞,因為她要跟她的寶貝在一起,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對任何其他的事物沒有半點興致,不願想,不想提。艾利克斯每天下班回家,看到她跟傑克窩在搖椅上,對她露出獨一無二的笑容,從來沒有男人對她那樣笑過。那時她胸中湧出一股奇異的感覺。擁有。存在。或許這就是滿足。
她遲疑了。在她身邊的菲爾身為四個孩子的父親,也展現出同等的反感。
D.D.比他們還要謹慎。「兩件案子是同一個人幹的?你確定?有目擊者說他確實在兩處看到同一個人?你手邊有彈道報告,可以證明這兩件案子使用的是同樣的子彈?」
沒錯,她的人生又一次歷經了撼動天地的重大轉變:在四十歲這年意外得知自己懷孕,她決定進入幸福的居家生活,終於跟孩子的爸同居。她賣掉北角的公寓,跟她這幾年來購入的四件傢俱說聲莎呦娜拉,搬進艾利克斯位於市郊的農舍。他慷慨地將整個衣帽間讓給她。她則是努力嘗試別再把床單弄得一團亂。兩人都愛極了他們的嬰兒房。
「難多了。」菲爾立刻反駁。「死人……他們已經碰上最慘的遭遇。可是那些孩子……」
奈爾唸出幾個名字。另外一名組員,有妻有子的菲爾。兩位鑑識人員、採集指紋的人員、攝影師、法醫。人不多,D.D.喜歡這樣。此處空間不大,更多人員,更多所謂的專家可能會把現場搞得一團亂。D.D.喜歡全面掌控她的犯罪現場。如果事後出了什麼問題,責任全都落在她頭上。不過D.D.寧可擔起所有的責任,也不願拉著一大群警察的韁繩。
「少掉的敗類不只一個。」奈爾愉快地解釋:「這個拿自家小狗當誘餌的傢伙是第二個。」
「先別為我們的嫌犯設下太多限制。」D.D.聳肩反駁。
「狗娘養的混帳!」D.D.怒吼。「這個戀童癖!他把據www.hetubook.com.com點設在目標族群之中——不受疼愛、沒有人照顧的高危險族群。趁著遛狗的機會獲取他們的注意,接著邀請他們上來吃點餅乾,來一瓶啤酒。畜生。」
「嗨,菲爾。」她對年長的組員打招呼。
「凶手在案發之後清過了這些東西。」她低語。
「快說!」
「因為在這兩個地區,」奈爾重複陳述,「居民被訓練出對一切視而不見的態度。即使真的看見了什麼,他們絕對不會告訴我們。」
她的焦點放在被害者身上。這名白人男子要不就是真的很胖,要不就是真的腫脹得很厲害,他留著一頭油膩膩的棕髮,左額有兩個彈孔。
現場在二樓。低收入戶住宅補助計畫的套房。死者是四十歲左右的白種男子,看得出來他是方圓八條街內唯一的白人男性。顯然他獨居於此,警方只接到鄰居抱怨臭味的電話。
菲爾聳聳肩。「如果你看到哪個年齡介於十六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白人男子,身穿黑色大外套,頭戴深藍色毛線帽,請告訴我們。」
他回頭瞥了一眼,隨意揚手算是回應,接著,瞄到她的臉,他又多看一眼。
D.D.有種預感。那是優秀警探擁有的獨特生理感知,從脊椎底部湧上,衝向她的後頸,使得後腦杓寒毛豎立,讓她打了個冷顫。
她想了想。「或許可以,只要我們可以找出更多凶手的特徵。在那之前,我不認為有必要曝光。」
「那艾利克斯……」
「你的初步判斷呢?」
D.D.全心信任班——他是波士頓有史以來最優秀的法醫之一。可是她忍不住直盯著被害者的雙手,怎麼可能沒有反抗的痕跡呢?誰會坐在廚房桌邊讓人射殺?
D.D.繼續建構她心中的被害者側寫。中年單身白人男性,在低收入戶住宅區獨居。
D.D.抿臀。「他有養狗嗎?」
「安提霍德的電腦已經送檢。」菲爾說:「也就是說我們只能拿這臺電腦開刀了,我已經準備好要大幹一場啦!」
「有抓到凶手嗎?」D.D.又問。
「怎麼說?」
「喔。這樣就說得通了。我們可以聊聊被害者了嗎?拜託。」
「現場沒有槍枝。他手上沒有殘留火藥。」法醫報告道,接著對她的質疑做了點辯駁:「除非他戴了手套,在舉槍自盡後,乖乖脫掉手套,還把凶器藏起來。」
沒錯,這是她結束八週產假後的第一個大案子,與過去整整兩個星期的文書工作相比,實地辦案是個絕佳的機會,絕對不是她抓狂的原因。
擁有那臺電腦就等於是違反了死者(道格拉斯.安提霍德)的假釋條約,所以調查人員認為可以假定死者起了邪念,偏離正道,又開始摧殘年幼的孩子。
「跟我說什麼?」
「因為在這兩個地區,沒有人會在天黑後開門。」
波士頓警局警長D.D.華倫手邊有個案子。她對此有些不滿。
她訝異地瞪著他。另外一名組員菲爾總是追在她身邊。奈爾就沒有這麼積極了。
D.D.小心翼翼地避過小狗留下來的糞尿,跟在奈爾背後走過小小的起居室,踏入更窄小的廚房。她向兩名鑑識人員揮揮手,繞過他們身邊。那兩人點頭回應,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在這股臭味的包圍之下,她可以理解他們想要早點完工離去的心情。
「還有誰在?」D.D.指的是現場其他的調查人員。
她繼續親眼分析犯罪現場。被害者額角的彈孔是兩個圓圓的小洞,對側沒有子彈穿透的傷口,姑猜測可能是一把小口徑手槍,比如說是點二二之類的。輕巧的外型可以藏到最後一刻,在這個人人身穿厚重冬衣的時節更是方便。然而它不算是可靠的致命武器——火力太小了。槍枝愛好者多半會稱這種手槍為「小玩意兒」。適合拿來射空罐,射松鼠,或者在束手無策的狀態下,直接把槍砸向對手。很多人被點二二射中後依然和*圖*書活得好好的,想要模仿處刑的場面,一般人不太可能選用這種小槍。
「D.D.。」
菲爾跟D.D.看著他。
接著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公寓的暖氣呢?」她皺眉詢問。
D.D.開了幾個櫥櫃,在碗櫃裡找到紙盒裝的食物,在餐具櫃裡找到塑膠盒裝的點心,另外還有好幾架子的巧克力碎片餅乾、蘇打餅乾、穀片、手工餅乾。最後一櫃是狗狗專區——一包包乾狗糧,更多的狗罐頭。
奈爾再次聳肩。「總要有人做這件事吧?我比你們更適合。」
菲爾走出臥室,脫掉手套。「你還沒跟她說?」他向奈爾提問。
她直視奈爾,他移開目光,每次提到教育研究院的時候,他都是如此。
D.D.盯著她的組員。「你不是說無可奉告嗎?」
「哇。」奈爾叫了聲。「生了孩子之後,她的心腸是不是變軟了啊……」
D.D.推開人行道上不斷增加的圍觀民眾,向犯罪現場封鎖線外身穿制服的警察出示警徽。他盡責地在犯罪現場紀錄冊子上抄下她的名字和警徽編號。接著她矮身鑽過黃色膠帶,套上鞋套與髮網,這才爬上灰沉沉的分租公寓斑駁的木頭階梯。
「我爸媽快來了!」D.D.大吼。
「沒這回事。」
奈爾開口:「交給我吧!」
沒錯,現在她已經身為人母,小傑克跟他媽媽一樣,是個嚴重的失眠症患者。長牙?他才十週大,這可能有些太早。疝氣?或許吧。小嬰孩的舉止多半沒有使用手冊可以參考。昨晚D.D.試著唱歌給他聽。他只是哭得更凶。最後她抱著他搖晃,跟他一起哭。兩人在清晨四點雙雙入睡:她的鬧鐘在六點叫醒她。不過兩個小時的睡眠並不是D.D.抓狂的原因。
「別只注意受害者。」D.D.說:「交叉比對受害者的身分只是第一步,你也要關注每張照片的背景——窗簾的圖案、地毯的樣式。有時候相符的不是照片中的人,而是拍攝的地點。這可以幫助我們找出那兩個死變態的共通處。完成後,我們會把照片送去失蹤及受虐兒童中心,那裡有經過訓練的專家會再跟全國資料庫比對一次。他們也有一些人臉辨識軟體可以派上用場。」
「你認為他已經死了三四天?」她的嗓音中帶著明顯的懷疑。
「我們要調閱監視攝影機的資料。」D.D.高聲說出她的想法,波士頓市區的街角都設有監視攝影機,可能屬於政府、附近商家,或者是尋求自保的市民。「說不定我們真能找到某個年約十六到二十五歲之間、身穿黑色大衣、頭戴深藍色毛線帽的白人男子。」
「死者有前科嗎?」
為什麼是這幢公寓?白人在這裡太過醒目,他一定過得不太舒坦。寂寞嗎?所以他才養了條狗?可是他會找樂子。邀請某人來這裡喝點小酒,說不定是請對方來看看自己剛養的狗兒。喝一杯吧,吃些點心。
「還以為你不會問呢。有什麼發現?」
菲爾跟奈爾笑了出來,但D.D.對他們搖搖手指。「認真點!別管衣著跟年齡的限制。想想白人小孩。你看到多少白人小孩在外頭亂跑?在這個地區,白人太顯眼了。把這當成我們的優勢吧!」
「菲爾找到了什麼?」
他把最後幾個字吞進肚裡。最年輕的調查組員似乎在最後一刻發現他還是別聲張心中想法比較好。
D.D.痛恨分租公寓。若你想為絕望這個詞塑造出具體的形象,那它應該有著四面牆、漏水的天花板,還有寥寥可數的窗子。她痛恨那群以露骨眼神打量她的混帳龐克少年,他們拿那副討人厭的模樣準備惹火波士頓警局的條子,反正他們還能失去什麼呢?她閃過那些八十幾歲的瘦弱老婆婆,她們得要扛著沉重的食品雜物爬上三層樓,進入酷寒的小房間,或者是夏季氣溫高達攝氏五十度的滾燙火爐。她對於那些從門縫間往外偷看的孩子感到絕望,他們的眼神凶惡,早在四歲、五歲、六歲時就學會憎恨每一個公家機關的成員。
她抬眼看著奈爾,這名紅髮男子笑得m.hetubook.com•com更開了。
「根據子彈射入的方向,凶手是右撇子。」他低聲轉移話題。
她瞥了奈爾一眼,發現他笑得更燦爛了。
她回頭望向木製餐桌,那張桌子乾淨到可疑的地步。她的手指劃過凹凸不平的桌面。年代久遠,沒錯;劃滿了刮痕,確實,但是乾淨的不得了。所以這裡有兩個洗過的馬克杯,一張擦乾淨的木桌。
「沒有。」
這裡有個人遇害。D.D.跟她的組員會進行調查。D.D.跟她的組員會逮捕凶手。而明天,這幢公寓中每個人的生活依然跟過去一樣爛。
死者龐大的身軀正開始扭曲變形,牛仔褲以及扣得緊緊的紅色法蘭絨襯衫塞得像香腸似的。子彈的衝擊力讓他頭顧往後仰,死後二至六小時內,他的五官或許僵硬了好一會,但是兩三天後,肌肉不再僵硬,下顎的血肉彷彿正漸漸往下垮,他的臉看起來像是融化的蠟液。屍體變化的第二階段:腐敗。在二十四小時內,體內的細菌會製造大量的氣體,讓屍體全身膨脹,散發出全世界的刑警與法醫都知道的獨特氣味。下腹與鼠蹊部的皮膚轉為藍綠色,胃裡的內容物從口鼻與肛|門流出。
「你有爸媽?」
「孩子?」他試探地問道。
不過D.D.只是拍拍他的背。「我也很想念你啊。」她愉快地宣佈:「好啦!我得在五點前回到家,也就是說——」她瞄了手錶一眼,「——我們還有六個小時可以逮到凶手。來吧。」
「還沒查到,我們已經把他的名字跟指紋丟進全國資料庫去跑了。」
奈爾瞪大雙眼。他聽懂D.D.的暗示,迅速瞥了菲爾一眼,發現他的臉色跟D.D.一樣冰冷。
「你有爸媽?」
艾利克斯這人可靠又親切,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在警察學院授課的犯罪現場分析專家,擁有足夠的智慧,容許她讓工作占去大半時間。前天晚上,他負責照顧孩子一整夜。所以艾利克斯絕對不是她抓狂的原因。
「你確定不是自殺?」她問。
奈爾對他們翻翻白眼。「我第一次比對照片,有什麼建議嗎?」
「這啥鬼?」她問。
她翻翻白眼。「佛羅里達。」她低喃:「他們住在佛羅里達。在那裡打高爾夫球、玩橋牌,做那些老頭子會做的事情。他們喜歡佛羅里達。我也喜歡他們待在佛羅里達。我只不過生了個小孩,這可不是什麼搞砸一切的理由吧!」
「看來我們把他教得很好。」她同意道。
奈爾聳聳肩,他只是還不知道答案,並不代表他沒想到這件事。D.D.常把自己的想法大聲說出來,為了自保,她的組員早就學到別太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身材瘦高的紅髮男子搖搖頭。他有些自滿地應道:「接獲通知的警察是請公寓負責人開門進屋。門鎖沒有遭到破壞。窗戶完好如初,而且窗框扭曲得幾乎開不了。」
奈爾一臉訝異。「可是已經發生了兩起槍擊案,第二件案子離現在已經有三四天,說不定凶手正在尋找第三個被害者。」
「我們要交叉比對兩名死者擁有的照片。」她高聲說出心中想法,心底突然起了點小小的抗拒。想想傑克,再想想那些照片……
廚房的另一邊是通往唯一一間臥室的門。D.D.在臥室裡找到另一名組員菲爾,他正坐在小書桌前,背對著廚房,戴著手套,十指在被害者的筆記型電腦鍵盤上飛舞。他是小組裡頭的科技產品專家,最擅長初步的資料搜尋。當然了,稍後他會把筆電送去技術中心進行全面的鑑識調查。不過調查現場分秒必爭,菲爾喜歡先看看他找得到的線索,而不是花幾個星期等待完整的鑑識分析。
腐敗不是什麼美觀的景象,這具屍體完整無缺的模樣讓D.D.又驚又喜。它才剛進入細菌分解的階段,死者腸胃內尚未開始翻天覆地。這使得現場的狀況稍微可以接受一些,雖說她還是不太想站得跟法醫一樣近。
奈爾搖搖頭。
他瞄了眼她的表情,微微一縮。
她低頭看見這股惡臭的來源:一灘一灘的動物糞便,旁邊至少還有十多塊尿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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