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想要回家。」女孩說出「家」這個字的語氣讓D.D.了解到她指的不是劍橋區的套房。她想的是她的小鎮，她的鄰居。她想的是在她童年摯友相繼死亡前，自己的歸屬之地。
「你不相信我。我還能說什麼呢？」
女孩點頭。「我跑步、舉重、學拳擊、練射擊。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遺產呢？」D.D.問：「有誰在你朋友死後變得比較寬裕了？」
她推開最後幾個圍觀者，他們大多一臉無趣，真正的凶案現場調查不像電視影集那樣刺|激。D.D.雙手插|進口袋，低頭忍受刺骨的一月寒風，走向她停在街角的車子。
她衝過街道，腦中同時浮現兩個想法：對於十週前才生下孩子的女人來說，全速奔跑似乎不是個好主意；一年前還不會東搖西晃的贅肉現在抖個不停，這一點都不舒服。第二，對於一個想在三小時內親吻兒子的新手媽咪來說，獨自追蹤嫌疑犯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年輕女子凝視著她。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動榣，接著在一瞬間又充滿決心。「我來見識你的能耐。」
D.D.拿證物袋裝起擋風玻璃上的紙條，貼上標籤，擱在副駕駛座。然後載著後座的查莉前往總部，手中不停撥出電話。在幾分鐘內，她得知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曾在葛洛夫納警局的勤務中心工作，沒有任何特別的紀錄。她在心裡為這個女孩加了兩分。
女孩嘆息。「你跟葛洛夫納警局談過了。」
「我會奮戰至死。」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說：「華倫警長，請你牢記。之後……就靠你了。」
「對。我有我的休閒生活。」D.D.嚴肅地說道：「活了四十年，我終於決定試試看這種生活模式。所以別惹毛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為什麼保留本名。」
「你想讓那個凶手找到你。」
「回家，好好照顧自己，避開犯罪現場。」
「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
「為什麼要跟你說？」
「我該拿什麼罪名逮捕你？」
「警力搜尋系統。我在勤務中心工作，不是嗎？我接聽所有的報案電話，聽到槍擊案，想賭一把看看你會不會去。」
「你叫什麼名字？」她俐落地問道。
D.D.停在這名獨行女性面前三步遠處。她的視線冰冷，右手依然按住槍柄。
「再過四天，我可能會被殺死。我從報紙上得知你是這座城市裡最優秀的刑案警探之一，所以我要你負責調查這個案子。我想你是我唯一能夠信賴的執法人員。」
「你應該要換個名字。」D.D.說。「或者至少跟你們局裡的警察說出這件事。你是勤務中心的人員。你可以拿他們當靠山，他們會保護你。」
「那裡不是我真正的家。」女孩說：「我只是租了間套房。」
女孩一驚，銳利的視線投向D.D.。
D.D.咀嚼她的回應。她依然不太確定女孩出現在凶案現場的動機，也不太喜歡她的每一個答案。不過在犯罪現場附近徘徊並不代表她就是凶手……
她好想念咖啡。但她沒有提過這件事，連艾利克斯都不知道，因為這有什麼好的？她得要繼續工作。所以她的孩子改吸奶瓶，現在每天由街上某個好心的太太幫忙照顧八小時。這就是人生。如果D.D.可以踏過凶案現場，她絕對也擔得起養育孩子的重擔。
不過D.D.要趁機好好享受現下的風平浪靜。
D.D.迎上她的視線。
「對。」
女子嘆了口氣，似乎冷靜下來了。這人歷練豐富。
「你為什麼要離開？」
查莉搖頭。「不過很難確定。」她補充道：「我那兩個朋友都是獨居，也就是說很難確認她們家中的物品。若是哪個小東西被人拿走，很可能會被忽略。」
D.D.沒有進辦公室，領著查莉進入小小的偵訊室，她替女孩脫下外套，把她推向桌邊，轉身尋找飲料。www.hetubook.com.com幫女孩倒一杯咖啡，看到咖啡壺，D.D.動搖了會。不行，她已經戒咖啡因好一陣子了，她可以再撐一小時。
「因為我在網路上查過你的資料。」
女孩眨了幾次眼。「所以？」
D.D.點頭。「很公平。要來杯咖啡嗎？」她大步橫越馬路，把女孩帶在身邊。
「這是我一定要問的問題。」D.D.溫和地回應。她抿緊嘴脣，繼續思考查莉的故事。兩起相距千哩的凶殺案。死者之間的關聯，手法與日期，但這些不足以證明兩件案子是同一人所為。她承認這是個好故事。有趣。刺|激。戳中了工作狂警長的開關。
「你自己跑來找我的。在我的凶案現場外閒晃。為什麼？」
D.D.刪掉留言，沒有立刻回撥。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查莉的語氣平穩。「你知道的，女同性戀者也可以擁有女性朋友，就像是男人也會有女性朋友。」
「在他找到我之前，我沒辦法回家。」
「沒有。」
「呃，可是葛洛夫納警局的人不認識你朋友啊。他們之間毫無關聯，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D.D.嘆了口氣。她爸媽討厭北上。沒錯，他們一直在期待她當個盡責的獨生女，帶著他們的第一個孫子來佛羅里達看他們。可是傑克早產了將近四週，原本的預產期是十二月中，他十一月中就來報到。他出生後的第一週得要待在新生兒加護病房裡，她的婦產科醫師說就像是把餅乾烤完那樣。那時D.D.無法應付她爸媽。她到了兒子出生後的第十天才打電話通知他們，後來她才知道這是一項滔天大罪。可是在頭幾天……
「你有得到什麼嗎？」D.D.坦然問道。
這不是使用武力的好機會，不過大部分的民眾都是看《緊急追捕令》長大的，誰敢不把她放在眼裡？黑色人影乖乖停在原地，轉過身。
D.D.拔腿追上。
走到引擎蓋旁，她看得更清楚了，那不是傳單——上頭的字體出自手寫，不是印出來的。她遲疑了下，放慢腳步，雙手收在口袋裡，彎腰細細打量那張紙。
根據初步的背景報告，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今年二十八歲。她的棕色長髮綁成整齊的馬尾，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些。她的骨架纖細，D.D.判斷壓力、神經過敏，或者是其他某種因素使得她更加消瘦。女孩的臉頰蒼白憔悴，失眠讓那雙藍眼睛周圍繞著黑影。她穿著布袋似的黑色運動衫，街頭小混混跟公物破壞狂最喜歡這種樣式的衣服，還有破舊的牛仔褲、一雙便宜的雪靴。這樣的打扮保證可以融入任何一條街道。
「搶劫？」
女孩不帶感情地唸出這一串字句。她已經讀過現場分析報告許多次，這些詞語已經不代表她熟識、摯愛的朋友，只是重複了無數次，已經成為一種專業能力的陳述。D.D.碰過其他懸案被害人的家圃。她很清楚這種「訓練」過程。從痛失摯愛的受害者，慢慢地變成堅強的辯護者。某些家屬到了最後，對於法醫鑑識的了解更甚於辦案的專家。
「同性戀？」
「有什麼發現嗎？」D.D.不相信FBI探員的報告，但她依然抄了些筆記。她曾在訓練過程中見過其中一名調查人員，羅德島州警探羅恩．葛瑞芬。或許可以打通電話問問他。
D.D.皺眉。這不太尋常。大部分的殺人犯心中都藏了一匹狼。在他們的犯罪模式中，一開始是在暗中跟蹤，接著慢慢接近受害人。除非是受雇的殺手，或者是為了某些利益而犯下的案件，在這類狀況下，凶手的動機和圖書偏向物質層面，而非受性|欲驅使，死者遭到性侵的機率比較低。
無論D.D.好說歹說，查莉還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你的被害妄想並不代表凶手不會對你出手，D.D.心想。
「查莉，你是哪裡人？」
D.D.開到總部附近，在周圍尋找停車位。波士頓警局總部座落於洛斯貝里中低階層聚集處，也就是說這一區停車位跟沒在嗑藥的居民一樣難尋。她依照過去的習慣兜了一圈。無三不成禮。
接著，她查看手機裡的留言。一則來自艾利克斯，他想知道她今天過得如何。第二個留言者是她母親，D.D.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星期四晚上，她爸媽再過兩天便會抵達此地。她母親想知道D.D.是否打算去接機，還是要強迫他們自己摸索要如何前往艾利克斯家。她的語氣清楚地表達出她的偏好。對了，還有她說出「艾利克斯家」的方式。
「性侵？」D.D.問。
D.D.為嫌疑犯搜身，要她取下帽子，最後才把她丟進轎車後座。福特皇冠車款。Policing 101。眼神接觸和臉部表情代表了一切，也就是說D.D.絕對不會讓嫌疑犯、訊問目標、目擊證人躲在帽子和圍巾後頭。
「那不是我的。」女孩說：「甚至連看都沒看到，我根本不知道那輛車是你的。相信我，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來說，每一輛皇冠車款都長得一模一樣。」
「在北邊，離這裡大約三個小時的車程，接近華盛頓山。小鎮。那種每個人都知道你名字的地方。」
「什麼？」
「喔？技術如何？」
「才怪。」
「嗯。」
「你的朋友不是都死在自己家裡嗎？」
「所以他會在你覺得最放鬆的地方下手。這是他的手法。他不會在地鐵站襲擊你。你一定會看到他上門，一定會笑著招待他。這是對方的固定模式。」
「嗯。」
「我想見你。」查莉說。
她停好車，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再次打量這個女孩。
「他跟你聯絡了嗎？紙條、電話，任何警告或是威脅？」
去他的。D.D.繞過街角，看到那個高速移動的黑色人影正準備橫越下一條街，吼出她的致勝絕招：「波士頓警局。停下來，否則就開槍。」
距離回家還有九十三分鐘。
D.D.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這是最好的反擊。
那人攤開雙臂，套著黑色手套的指頭擺出誇張的姿勢，代表「人不是我殺的」。
D.D.盯著眼前的女孩。她相信她。至少這番話是出自肺腑。
「因為我相信某個我認識的人會在一月二十一日殺了我。所以保命的第一要務就是逃離我認識的每一個人。」
女孩別開臉。「我得要工作。我只有勤務中心的工作資歷，也就是說我得要通過身分檢查。就算是改名換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編造出足以承受那種程度調查的假名。」
D.D.的眼神更加冰冷。「查莉，你不是這一帶的居民對吧？」
女性。很年輕，她猜對方才二十五歲上下。白人，黑色頭髮，凹陷的藍色眼珠，眼中帶著謹慎、恐懼、挑釁。一般人與警方對峙時的基本反應。「人不是我殺的」這個初始反應漸漸轉換成「可是我幹了別的好事」。
「缺少具體證據。」女孩說：「沒有強行入侵的跡象，沒有掙扎的痕跡，昆西推論出凶手的智商高於平均值，想法與外表都是有條有理。或許是死者認識的人，總之凶手看起來一定沒有任何威脅性。說不定擁有超出水準的說話技巧，幫助他用花言巧語進入屋裡，掌控死者的任何反應，直到最後一刻。」
「丟了什麼東西嗎？有沒有少了什麼對死者別具意義的物品？」
「有。」
D.D.帶查莉到波士頓警局總部。第一，這是她聽過最他媽的瘋狂的故事，D.D.心裡充滿懷疑。第二，查莉恰好符合前一個槍擊案凶手的外型描述，而和*圖*書且她還在D.D.看見擋風玻璃上那張紙條時逃離D.D.的車子。最後，除了眼前的女子之外，D.D.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線索可以追蹤，所以只能這樣了。
「聽起來你很擅長朝目標的額頭連開兩槍。」
「可以在五十呎外射中靶心。」
「雙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D.D.大吼，稍微放慢速度，右手伸進大衣裡頭，按住肩膀上槍套裡的手槍。
女孩搖頭。「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能做。」她幾乎是親切地說道：「沒有威脅、沒有襲擊、沒有凶殺案，這等於沒有罪犯，不需要執法。今天我只是說了個童話故事給你聽。」
女孩搖頭。
「怎麼弄到的？」其他地方可以合法在車輛上、家中、辦公場所放置槍枝，但麻州不同，得要擁有槍證才能購買槍枝。持槍執照比槍證還高一層，准許該人在家中或工作場所之外的地方攜帶槍枝。這個執照通常是發給別有原因的用槍者——保全人員、常常帶著大筆現金的生意人之類的。D.D.猜想年輕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可能沒辦法通過申請程式。
D.D.恢復步行速度，更加謹慎地接近目標。她凝目打量黑色風衣高聳領子與黑色毛線帽之間的橢圓形蒼白臉龐。在這個距離，她看出那人的五官太過細緻，不是男性的面容。老實說少了那層厚重冬衣的掩飾，眼前這人大概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高，體重大約四十五到五十公斤左右。
「太冒險了。」女孩的語氣平靜。「軀幹是更適當的目標。」
可能是廣告傳單吧。她沒有加快腳步，而是縮在波士頓警局的制服風衣裡頭取暖。
D.D.才正要開始熟悉她想的那個地方，這讓她有些驚恐，輕輕一顫。D.D.再過三分鐘就要回家，她可以理解女孩語氣中的感傷、渴望。
「你看到我把那張紙條收起來。」
「我沒聽她們提過。」查莉想了想。「不過潔姬很可能自有安排。她喜歡未雨綢繆。我猜她爸媽或弟弟會是受益人。」
現在恐慌還不算太遲，她漫不經心地想著。或許她、艾利克斯、小傑克可以遠走高飛，加入哪個馬戲團。她個人認為艾利克斯穿著條紋小丑服裝一定很正點，傑克最適合點點圖案。想到那個顯然不敢苟同她未婚生子的母親，還有一輩子戴著紅色小丑鼻子……嗯，D.D.覺得該選擇哪邊很清楚。
「凶手會是我認識、信任的人。」說完，查莉搖搖頭。
等到孩子度過危險期，D.D.終於聯絡她的爸媽，那時已經是感恩節了。母親語氣中充滿不悅，告訴她那段時間交通大亂，不適合遠行。D.D.的自私行為已經讓他們錯過孫子生命中的前兩週，現在他們不得不繼續等待……
D.D.喝下一大口水。她喜歡坦率的騙子。這樣她的工作就順利多了。
幾個小時後，D.D.監督完凶案現場的蒐證工作，她早就對薰天的尿味和狗屎味麻痺了。她爬下公寓樓梯，走出正門，整理心中的千頭萬緒：她應該要儘快趕回家，她應該要跟前一起槍擊案的調查組長聯絡，她應該要早點為此案申請彈道測試，與先前的案子比對。她的上司卡爾．霍根聽到她要多一個人手協助瀏覽監視錄影機，會不會找她麻煩？或許她自己來比較好。畢竟菲爾要花好幾天詳查所有的電腦資料。奈爾看了那些照片之後，八成會陷入抑鬱的狀態，這種差事D.D.跟菲爾曾經做過，以後可能還會碰上，但他們是能避則避。無論你有多麼客觀、多麼理智，孩童的照片依然會讓你心痛。所以她在心裡又添上一筆，注意奈爾，看看他的工作狀況；他是否需要一些心理保健的資源，或者是找他出來喝整晚啤酒療傷？警長不只要處理案子，還得安頓手下組員，D.D.對自己在這兩方面的能力深感自傲。ｈtｔｐs://m.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ｃｏm
「保險金？」
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只是默默地爬出車外站好。
女孩只是將下顎扯出固執的線條。「一切合法。」說著，她雙手抱在胸前。
「為什麼？」
她在五十碼外就看到那個東西。一片如同雪花的白色物體停在她的擋風玻璃底部，隨風飄動，她判定那是一張塞在左側雨刷下的紙條。
她踏下階梯，迎上新鮮空氣，深深吸了幾口。沒有記者的閃光燈等著她；波士頓廉價公寓的槍擊案不是什麼頭版新聞。當然了，假如媒體聽到風聲，得知死者收藏了什麼照片，有大腦的人都會聯想到四個星期前的另一起案件……
「你為什麼知道我會在那裡？」
無論是狩獵者還是獵物，這都是很好的偽裝，D.D.心想。
D.D.直盯著她。「你跟她交往過嗎？」
「為什麼是一月二十一日？你為什麼判定凶手是你認識的人？」
「不會是我。」D.D.說。
到時候、她那對從未打算有孩子、最後卻生下她的爸媽，還有從未打算找別人組成家庭、最後卻生下傑克的她，終於可以齊聚一堂。
「包括我自己的嗎？」查莉露出蒼白的微笑，站起身。「你幫不了我。」
D.D.雙眼一瞇。「你總是跟警察頂嘴？」
「沒差。你的心理分析探員描述那兩起案件都是熟人所為對吧？不是陌生人下的手。凶手認識死者。」
「那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神經病。」
「你為什麼要在我的擋風玻璃上留紙條？」D.D.問。
「什麼？」
「沒聽過。」
女孩的臉龐皺成一團。她從D.D.手中接過咖啡，可是沒有喝。只是握在掌心取暖。
「沒有另一半。」查莉糾正道。
女孩默默望著她。
D.D.立刻抬頭，東張西望，對街有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消失在轉角後。
「我上網查過了。我搜尋全波士頓的刑案警探，你的名字出現率最高。你幫忙營救州警女兒、解開滅門血案、在南波士頓找到失蹤的妻子。我做了點調查，然後……」女孩推開她的咖啡杯，抬頭直視D.D.，聳聳肩。「我不知道四天後會發生什麼事。我猜我只是想見見可能偵辦我的死亡案件的人。見過你之後，說不定你會更努力辦案。最後逮到那個傢伙。總要有人逮到他。」
字跡很細，幾乎像是一條條蜘蛛絲，可是底部都是平的，彷彿寫字的人拿了把尺來劃定邊界。字條上沒有署名，只有兩句話：
「我的房間乾淨無瑕。我打算在二十日晚上拿漂白水刷地板跟牆面、清洗被單。如果真的出事了，希望你可以到現場查看，或是跟承辦警官談談。在現場找到的任何東西都是他的。還要檢查我的指甲縫，我已經把指甲留長，血液、毛髮、皮膚，跟你說，我會盡力留下所有的DNA證據。我不會放棄。記住二十二日。我已經準備、計畫、思考過策略了。要是他逮到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喔。」顯然查莉不知道這件事。「或許我不會死在那裡。」
「不確定。蘭迪死前不久才剛離婚，我不認為她有多少錢。我猜遺產是歸她爸媽？潔姬的狀況也差不多。她在可口可樂公司做得很好，但我不敢說她是個有錢人。她的屋子、車子可能值不少錢，還有一筆退休金。我猜應該只有幾萬美元吧，還不到幾十萬。」
她瞄了手錶一眼。三分鐘到了。訊問結束。該讓煥然一新的D.D.華倫打道回府啦。她站起來。「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你帶的是哪種槍？」
「羅莎琳德．卡特。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叫我查莉就好。」
「你在劍橋區租房子對吧？那裡不是我的轄區。」
「我要看你的警徽。」女子強硬地回應，但語氣微微動搖。堅強，可是沒有那麼堅強。
「什麼紙條？我沒有留啊。」
D.D.帶查莉進總部，上樓進入m.hetubook.com.com重案組。D.D.總覺得重案組是個好地方。比起典型的警局場景，這裡更像是企業辦公室。身為調查小組組長，D.D.擁有自己的小辦公室，裡頭有一張合成木辦公桌、筆電、黑絨布辦公椅。很文明。
人總是會死。
「我只剩三分鐘？」
要勇敢。
她回到偵訊室，坐在焦點人物對面，上工了。
她在懷孕期間拋棄咖啡，或者該說是傑克鬧得她根本喝不下那些黑色液體。生產後頭六週，為了哺乳，她遠離咖啡因，那股想要親自餵養孩子的強烈衝動讓她意外極了。傑克在六週大的時候戒除母乳，因為她得要回到工作崗位，緊湊的行程害得她沒空跟那些英雄般的母親一樣定時擠奶。
D.D.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她認為這是很好的論點。在停滿巡邏車跟福特皇冠車款的街道上，那張紙條的主人是鎖定了D.D.的車子嗎？還是說只要是警探的座車就好？這件事晚點再來思考。
「你的話不多。」D.D.說。
「所以你要我怎麼做？」最後，D.D.問道。
「她沒有丈夫？」
查莉眨眨眼。瞪著D.D.，再次舉起咖啡杯。「什麼意思？」
D.D.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所以說你離開故鄉，來到大城市。你認為在這裡比較不會被人找上，可以輕鬆躲在人群中？」
「那我想我二十一日那天不會待在家裡。」
D.D.替査莉倒咖啡，替自己拎了罐礦泉水。
「好啊。你要用什麼罪名逮捕我？」
女孩開始訴說她的故事。確實令人印象深刻。她的第一個童年摯友在兩年前的一月二十一日遭到謀殺，第二個朋友在隔年的同一天死於非命，查莉是最後一個目標。查莉手邊有負責警探的名單，甚至還提出了一份由FBI退休心理分析探員皮爾斯．昆西分析凶案現場的報告。
D.D.的眼神沒變。「好吧。你依法可以持有武器，接受讓自己具備危險性的訓練。可是你保留自己的本名，査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為什麼費了一番工夫，卻不改改名字呢？」
「你說什麼？」聽到這一長串姓名，D.D.眨眨眼。「羅莎琳．卡特……你是前總統夫人？」
壞消息來了：身穿制服的警察可能會帶著無線電對講機，可是警探身上沒有這種道具。也就是說她剛才應該要先使用車上的對講機求援，或者是轉頭對後面的警官下令。
「我的槍是金牛座點二二半自動手槍。」女孩乾脆地回答：「沃彭那裡有一個麻州來福槍協會，我跟協會的J.T.迪隆教練學射擊。」
更多來電，更多節慶問候，更多罪惡感。一直到現在，D.D.開始倒數距離一月十九日的那班飛機還有多少時間。
「新罕布夏的J鎮。」
女孩遲疑了會，目光閃爍。
「你有持槍執照？」D.D.敏銳地問道。
如果艾利克斯還有大腦，他一定會籌劃逃亡路線。
「沒錯。」
「少來了，別浪費我的時間。你只要說出一句謊話，我就會擔心你是不是撒了別的謊。」D.D.瞄了手錶一眼。「現在你只剩三分鐘，所以別浪費時間兜圈子啦。」
「為什麼？」
D.D.沉默了整整一分鐘，接著左手取下固定在褲腰上的警徽，伸到女子面前。「D.D.華倫警長，波士頓警局。我說了我的名字，現在輪到你了。」
「你先前說的沒錯。沒有罪犯，不需要執法。」
D.D.離開長桌。「好，結束了。」D.D.頓了下。「這次先這樣。」
「那你幹嘛在我的凶案現場徘徊？」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