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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聳聳肩，咬了他的鮪魚三明治一口。「有什麼東西會讓你軟弱無力，卻又不會留下任何藥理痕跡？」

「你打到犯罪實驗室？」

「你。記得嗎？你在總部見過我的槍。金牛座點二二手槍，玫瑰木柄上有圖案。昨晚受驗的手槍是橡膠握柄。不是我的槍。」

她進門，殺人，清掃現場。幾乎像是醫院病房精確的行事準則。

D.D.皺眉。畫出新的欄位，寫下筆記。繼續皺眉。

「不是我的槍。」查莉劈頭就是這句。

她想到艾比嘉兒。失散多年的妹妹？分裂的人格？查莉．葛蘭特破碎記憶中的一部分？D.D.判定艾比嘉兒是什麼東西一點都不重要，重點在於她是誰。

「跟你說。今天是一月二十一日。我的槍不見了，我想你們局裡的警探在惡搞我，我絕對不會接近波士頓警局。歐警探。她提供那把假槍。說不定還偷走了我的金牛座。」

D.D.緩緩應道：「你怎麼不早說。」她心底猛然一沉，抬頭望向菲爾，他正瞪大眼睛，靜聽她們的對話。

「我的天……」

藥物。她想到了。這是女性凶手常用的武器。艾比嘉兒對她的受害者下藥，然後殺了她們。

「查莉，這是什麼意思？」D.D.沒有跟查莉提過三起槍擊案現場的紙條。優秀的警官會利用上頭的內容誘拐嫌疑犯認罪，不會拿來到處亂講。

D.D.瞪著白板。「歐警探射殺那些性侵犯。」

「查莉。」D.D.的語氣急促。「告訴我艾比嘉兒的事情。你一定要想起艾比嘉兒。因為她不知道為何成為波士頓警局的愛琳．歐警探，至少殺了三個性侵犯，說不定還殺了你那兩個好朋友。查莉，你妹妹不只是活著，她正要去找你。再過幾個小時，你就完蛋了。」

「你的彈道報告。不是拿我的槍去測試的。我可以證明。」

艾比嘉兒殺了這兩個女人，但她們與她沒有私怨。如果她另有所圖的話，她會做出其他泯滅人性的行為，比如說割爛她們的臉，或是攻擊她們的雙手、剪下她們的頭髮。另外一種極端行為是凶手受到衝動驅使，犯下罪和*圖*書行之後，通常會覺得羞愧、懊悔，拿東西掩蓋死者的身體，特別是他們的臉，彷彿是想掩蓋她做過的事情。但是她完全沒有這類行為。沒有憤怒，沒有羞愧。精確。

艾比嘉兒。

「老實說我們認為艾比嘉兒就是查莉。」

「對你？還是對你妹妹艾比嘉兒說的？」

「對。我說我是歐警探，詢問報告的細節。一聽到槍枝的外表敘述，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槍。然後我的槍不見了。你還不懂嗎？」

D.D.抿緊嘴脣，瞥了菲爾一眼，示意他拿紙筆過來。她迅速寫出：彈道報告？因為其實她還沒有見到最終的報告。只有聽說裡頭的內容。

「真的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現場沒有暴力的跡象。D.D.停頓了下，走到白板旁，寫下這些想法。艾比嘉兒殺人的動力絕對不是殺慾或是狂亂。她不恨她的獵物。她沒有折磨她們、傷害她們、或是在她們死後破壞遺體。

「沒錯。昨天我上班前把它藏起來。我……」查莉停頓了下，D.D.聽得出她正在思考。「在你跟歐訊問過我之後，我發現你們似乎以為我做了什麼壞事。你們把我當成嫌疑犯對待，而不是受害者。我被嚇到了。我不想離開我的槍，可是我知道不能帶槍上班。所以我把它藏在停車場的樹叢下，雪堆裡。藏在安全的地方。」

比對方高大強壯？就算是這樣，如果被那樣的對手勒住，你還是會反擊、掙扎、用指甲猛抓，往後踢對方的腿、用手肘撞擊。即使事後房間經過徹底的清掃，兩名死者身上應該都會留有大量的物理證據。挫傷、撕裂傷、死後浮現的瘀青。

D.D.的手機響了。她低頭一瞄，有點怕是她母親的來電，也有點希望是歐警探打來通知查莉已經落網。可是她認得這個號碼，昨天她才打給對方。

「你說你的金牛座不見了？你指的是有木頭握柄的那把？」

「怎麼證明？」

艾比嘉兒。棕髮，藍眼，在冷血地殺死少年性侵犯之後，主動向目擊證人自我介紹。跟查莉．葛蘭特有些牽扯。跟她那些好朋友也ｗww.ｈetuboｏk.cｏｍ.cｏm有牽連嗎？中央的環節，消失的拼圖。一月二十一日的重要性，一切的關鍵。

現在她聽到查莉以飄渺的嗓音輕聲說：「人總是會死。要勇敢，孩子。要勇敢。」

「殺了蘭迪．孟卡跟潔姬．諾雷斯的女性。」

但D.D.反覆翻看那些照片，結果依然不變：沒有、沒有、沒有。

「嗯。」

「艾比嘉兒是我妹妹。」

「我想死者會脫離催眠狀態，向凶手反擊。」D.D.同意道。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我不懂。艾比嘉兒殺了兩名女性，原因不明。不是憤怒，也不是衝動，更沒有明顯的利益糾葛。就只是為了殺死她們而殺。你覺得怎樣比較慘？被人謀殺，或者是發現凶手無法從你的死亡中得到任何好處？就只是殺人了事那樣。」

奈爾走進會議室，請她晚點回覆某個目擊證人的電話。她咕噥一聲。他轉身離開。

菲爾走進會議室，說大家要去吃午餐了。她咕噥一聲。他轉身離開。

「她想誣陷你？」D.D.刺探道：「那她幹嘛不直接說自己的名字是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或者是查莉？為什麼是艾比嘉兒？」

彷彿蘭迪．孟卡和潔姬．諾雷斯就站在家裡，任由凶手把她們勒死。其中一人是擺脫家暴丈夫的堅毅女性；另一人則是在三十歲前爬上事業頂峰的女強人。

「我也是！」

「不是巴比妥、鴉片、鎮靜劑。」D.D.打開紙袋，拆開烤牛肉三明治的包裝，咬下第一口。「也就是說不是大麻、冰毒、古柯鹼、迷|幻|葯、可待因酮、維柯丁……還剩什麼？」

「好啦，那換個角度想：艾比嘉兒用來麻痺她們的藥物並不在一般藥物檢驗的測試範圍內。」

可惜……D.D.的頭開始痛了。她依序抽出蘭迪跟潔姬的藥物檢驗報告。潔姬死時，血液中的酒精濃度是零點零五，在酒吧喝了一兩杯小酒的女性大概都是如此。蘭迪．孟卡的血中沒有任何怪東西。D.D.拉出椅子，猛然坐下，繼續對著報告皺眉。

艾比嘉兒知道什麼？她以什麼方式殺了兩名成年女性，手法和圖書是如此的精準、俐落，如此的……溫和？

「只能證明你確實至少擁有一把有玫瑰木柄的手槍。無法證明你手邊沒有橡膠握柄的點二二手槍。」電話線路的另一端沉默半晌。「蒐證不是你的責任嗎？」查莉開口：「再看看那份報告吧。上面有我的指紋嗎？如果它不是我的，上面就不會有我的指紋，你就沒辦法證明那是我的槍。我沒有射殺那三個戀童癖，你不能證明我有。」

暫時丟開原因吧。怎麼做的？某個女性——D.D.現在很篤定凶手正如昆西所預料，是個女性——某個女性是如何輕鬆殺害另一名女性？

「那艾比嘉兒沒有對她們下毒。」

「艾比嘉兒。」

「這是唯一的合理解釋。兩名死者被人徒手勒斃，沒有任何反抗。一定是因為她們已經失去行動能力。」

「還是要有個能獲得利益的雇主。我想不透這兩個女性的死亡會讓任何人獲益。她們之間唯一的接點就是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

D.D.望著蘭迪．孟卡和潔姬．諾雷斯的命案現場照片。她越看，心裡想得越多，就越知道自己的路線沒錯。是艾比嘉兒做的。犯罪現場帶著艾比嘉兒的氣息。

現在確實是該說我的天，D.D.心想。她盯著菲爾。菲爾回瞪她，兩人一同望向桌上那幾張命案現場全彩照片。

「但檢驗顯示她們血液中沒有任何藥物。」

女性特質。昆西是這麼說的。整潔的房間，拍鬆的枕頭，一塵不染的地板。兩名死者可能曾經陷入睡夢中，笨拙地攤在地上，但她們臉上沒有半點驚惶的神情，頸子沒被強大的力道折斷，她們的四肢並沒有痛苦地扭曲。

「我母親。我母親對我說過這些話。」

「艾比嘉兒？」

D.D.回到總部，占據一間會議室。接著，從左手伸手可及的範圍內，她在八人長桌上鋪下一份份犯罪現場報告，先是蘭迪．孟卡，然後是潔姬．諾雷斯。在桌子中央是四張A4大小的現場照片排成一串，像是一長條的餐墊。

死者沒有反擊，連象和*圖*書徵性的抵抗都沒有。

「我沒有。我登記持有的槍枝只有這把玫瑰木柄金牛座。」

「歐警探提供真正的凶器去做彈道測試。」查莉說：「橡膠握柄的點二二半自動金牛座手槍。那不是我的槍。那是歐警探的槍。她擁有真正的凶器。她殺了那些性侵犯。現在她要誣陷我。她讓我手無寸鐵、躲在暗處，在我早就知道的死期當天坐以待斃。到了晚上八點，殺了蘭迪跟潔姬的凶手會來解決我，沒有人能夠阻止。我死了，歐警探可以逍遙法外，如果加上我的話，被她害死的人就是四個了。我想你應該要把我算進去。」

「跟你說，你來總部一趟，我們把事情說清楚。」

「說不定凶手是為了獲得查莉。」菲爾說：「獲得接近她的途徑、她的關注或愛，等等之類的。」

D.D.再次皺眉。「催眠？」

「等到我下班，我的槍不見了。然後……我從警察無線電聽到你們要逮捕我，還有那個彈道報告。所以我打電話給實驗室——」

動機，D.D.需要動機。如果不是衝著死者而來。那艾比嘉兒為什麼要動手？金錢利益？根據昆西的報告，沒有人會從她們的死亡中得到實質的利益。個人利益——爭風吃醋、職場上的競爭對手、排擠你女兒的啦啦隊長？一樣，這些理由無法同時套用在蘭迪．孟卡跟潔姬．諾雷斯身上。她們不會爭奪同一個男人的青睞，她們的工作不同，她們甚至沒住在同一州。她們只是查莉的朋友，而且這份連結也已經是多年前的舊事了。

女性凶手？

並非針對個人。D.D.在白板上添了一句。

D.D.不相信。這兩人知道要如何反擊。所以為什麼她們不還手？

另一端再次陷入沉默。

「人總是會死。」D.D.低喃：「要勇敢。」

「你、你說什麼？」查莉問。

兩名死者的衣服應該都會纏上凶手的頭髮與衣物纖維；指甲縫中有凶手的皮膚碎屑，甚至是血液樣本。就連瘀青也有它的用處。D.D.曾經看過凶手戒指圖案的瘀痕、皮帶扣的印子、甚至在一場纏鬥之後，某個女性臉頰留下的傷痕，跟對手和*圖*書的髮夾形狀一模一樣。

艾比嘉兒殺了這兩名女性，是因為這是必要的事情。她降低了死者的痛苦。用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完成她的儀式。然後清理現場。或許這也是計畫之一——掩飾她的行徑。或許這是懊悔的一種表現，D.D.想。女性對女性的道歉。抱歉，我得要殺了你，不過啊，我幫你洗了碗盤、放好沙發抱枕、拖過地板。

「查莉？」

「接近中午的時候。經過彈道測試，查莉的槍跟戀童癖患者謀殺案的子彈膛線一致。也就是說查莉殺了那些變態。第三起槍擊案的凶手自稱是艾比嘉兒，所以查莉就是艾比嘉兒。」

「真讓人頭痛。」菲爾說。

「證明給我看。」

「可是她有！我就是知道。」

她繼續瞧了好一會。

決定了，以不同的角度切入問題。

「我剛才說過了！她的槍，不是我的。是她下的手，不是我。」

「聯絡我的射擊教練J.T.迪隆。他一年前幫我買了這把槍，這十二個月來，每回都看著我拿著它練習。」

仔細一看，她們喉間的指痕不大，幾乎可以說是纖細了。凶手用了恰到好處的力道奪走她們的性命。

「歐警探向那個小男孩介紹她叫艾比嘉兒。」

D.D.點點頭，她已經從歐警探口中得知這件事。

「嗯。」

「說不定你有兩把槍。」D.D.說。

「對。她想誣陷我。」

她後退一步，盯著桌上的紙張。

「什麼？」

「她？」

菲爾走進會議室。他手中拿了個牛皮紙袋，遞向D.D.。顯然剛才她說可以吃午餐。她當然可以吃。「她一定是對她們下藥。」D.D.接過紙袋，口中喃喃低語。

「雇來的殺手？」菲爾問。

唯一的合理解釋。

「說鬼鬼到。」她低喃一聲，接起電話。「你好，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今天已經是一月二十一日了，還是說你比較喜歡我叫你艾比嘉兒？」

「查莉，歐警探怎麼會知道這件事？」D.D.問。

菲爾搖頭。「我不這麼想。催眠的弱點就是你無法強迫對方做出違反心意的事情。自願被人徒手勒死絕對違反了大部分人類的自由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