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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莉．渥克和艾莉絲．班森的葬禮原本預定是下午一點，在第四街上外觀小巧的白色主教教堂舉行。然而一過中午，光是穿著陰鬱的鄰居們就把教堂座席、廳堂、草坪以及停車場擠滿，只剩下站位。瑞佛蘭．歐伯萊特把所有東西移到墓地邊，園丁趕緊架起帆布帳篷，接著，一陣狂暴的海風捲過來，把藍色的篷布吹亂，吹過每個人的頭上。

即便芮妮從遠方觀望，將近六十多公尺的距離，她還是能看見兩處剛挖好的墓穴，緊緊相鄰，座落在翠綠色山腰，被滿山滿谷紅白相間的花朵圍繞，這景像令她感到害怕。昆西也在周圍觀看。她很驚訝他還願意來，畢竟最近他女兒也出事了，她不敢想像，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對他而言會有多揪心，會不會令他傷心欲絕。

這時，芮妮立刻被班森家那北歐人般高壯的身材嚇到。他們一邊走向渥克家，一邊把頭抬得高高的，他們視線平穩地看著榮譽衛隊踏步前進。他們兒子瘦長的雙腿跪在地上，將八歲的妹妹帶到她最後的長眠之地，他們夫妻倆表現出無所畏懼的勇氣。

「在我辦公室，我說過了。真是個瘋子，每次我想幫你們——」

「他說她不是我想的那樣。然後我向他清楚解釋我的論點。我說，她可能甚至不是她，而是他，接著丹尼就露出好笑的表情，丹尼根本不鳥我。當時，我以為那只是一種表面態度。但是星期二過後，我開始懷疑，如果那個反應不僅僅是表面態度呢？如果他就是對自己很有把握，覺得自己知道真相——例如：他可能真的見過No Lava本人，所以他親眼所見，她是名女性，如果是這樣呢？」

「沒有了，」他順從地說，「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所以我說的沒錯！丹尼不會做這種事。但會是誰呢？另一個學生？我不記得丹尼有特別提起過什麼人。他在學校沒什麼朋友，你們也知道，但是他還曾在網路上認識一個什麼火山的人。你們知道這件事嗎？網路上的友誼有時候威力可強大的呢。」

芮妮最後又猶豫了一會兒，視線持續掃過群眾，最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一一確認這些男人們的外觀。她仔細觀察他們的身形，有沒有昨天半夜出現在她家後面露臺的黑暗身影……

「妳同情他，對不對，芮妮．康納？妳自己也是殺人凶手！」

「準備好了嗎？」他說。

「你從未收過艾福隆老師寄的電子郵件？」芮妮重複問道。

芮妮一派輕鬆地轉向昆西。「他不是說他來自洛杉磯嗎？我看，他對槍的了解可能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還多。」

有時候，當獨自身處於黑暗中，就像現在只有她和大熊玩偶的時候，她就能再次呼吸，詭異的重量就不再壓著她的胸口，她也不會再感覺那麼糟糕。她是安全的，她很好，黑暗之中，沒有人能傷害她。

「妳對——我女兒——做了——什麼？」他緊咬著嘴唇說。「我們……我們非常努力調查，先生。」

「理查，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跟我們說的？」

「除非她特別打扮得像個男人。」昆西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有反串傾向的精神病患其實比妳想像的多。」

「你們以為我——」

「喔，不，」輔導老師急忙回答，他視線放低，「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沒有人認為儀式期間會發生什麼意外。然而，芮妮和市長卻擔心儀式後的時間，屆時，人們會帶著高漲的情緒離開，和他們的兄弟找間酒吧喝幾杯，然後再好好發洩他們最原始的慾望。酒精和槍械實在不是很好的組合。天知道，貝克維爾鎮已經有太多酒精和槍械了。

「槍殺艾福隆老師的另有其人，」芮妮淡淡地說。「我們有鐵證，說明殺害她的凶手至少有一百六十八公分高。再說一次你星期二下午人在哪裡？還有你跟艾福隆老師真正的關係如何？」

爭吵聲再次開始，爹地吼媽咪說她不夠關心丹尼，媽咪也吼爹地說全是爹地的錯。「薛普ｗｗｗ.ｈｅtｕbｏok.ｃoｍ.ｃｏｍ，丹尼怎麼拿到槍的？快告訴我丹尼怎麼會有槍啊。」

「我想是吧。」但曼恩似乎還沒被說服，「那你們找過艾福隆先生了嗎？」

她不斷往前走，感覺羞愧到了極點，為了一個她無法說出口的原因。

「丹尼是玩槍長大的，」芮妮說。「用槍對他來說就像用電腦一樣，再自然不過。」

她轉回去對著昆西，揉揉她的太陽穴，感覺自己的頭快要爆掉了。「女性，是嗎？影響他的是個女人，用麥莉莎．艾福隆的電子郵件信箱連絡丹尼。我們該不會以為，麥莉莎．艾福隆協助策劃用子彈殺害自己吧？」

芮妮發現自己正想起昨天的夢，她倏地回過神來。昨晚，她家後面的露臺上出現一個高大、給人壓迫感的黑影……這些天來她總是這樣不安。

「該死的，你怎麼沒早點告訴我們？」

理查．曼恩開始喘息，斗大的汗水覆蓋著他的上唇。「我……我……」

那紀念詞彷彿也是送給芮妮似的。於是她也把頭轉過去，直到范德薩登起身念出弔文，她才再回過頭來。

「妳去了幾次歐格拉迪家？妳去看過幾次那個殺人的小雜碎？我的小女孩，那麼小的女孩，他殺了她，妳根本不在乎。」

「抱歉！妳甚至沒來關心我們家。我們的小孩被冷血殺害，妳連尊重都不給我們！」

她不斷看見莎莉和艾莉絲。她看見她們在地板上，然後她還看見美麗的艾福隆老師。

貝琪的嘴巴因為那碗果凍沙拉疼痛不已，連續好幾個晚上睡眠不足，令她整個人無精打采。雖然如此，她還是不放棄。她很堅強的。她爹地總喜歡說她就像他一樣，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也許那是種不好的病，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貝琪最好的朋友珍妮都不來她家玩了。就像貝琪長水痘那次，也沒有人跟她玩。那時候，她的皮膚好癢好癢，她會想一直抓一直抓，但她媽咪讓她坐在裝滿熱水、加入燕麥片的浴缸，貝琪好討厭長水痘。不過，那時候葛萊美．舍蒙會替她特製香蕉奶油點心派，而且除非貝琪同意，否則丹尼不准吃，基本上她還滿喜歡這點的。

芮妮心想，丹尼應該要在這的，還有薛普、珊蒂、貝琪，該死的，還有查理．肯尼翁、神祕的第二名槍擊者以及每一個曾經拿起槍、想扣下扳機的男孩，他們都該來。這就是死亡，這就是失去，這就是一切都成真的時刻。而且為什麼這場葬禮上的孩子那麼少？貝克維爾大多數的孩子都有能力致他人於死地，為什麼有槍的父母沒想過教孩子這件事情的意義？

「但他也可能是個女人？我不知道，孩子們報告說有個穿黑衣的男人，他們說的不是女人，這種事應該連七歲小孩都分得出來吧。」

芮妮才往人群方向轉過身，就立刻撞上一個男人。當她抬頭一看，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喬治．渥克，才自覺自己得道歉。他強壯的臉紅通通的，臉頰濕潤。他舉起手指著芮妮，她很驚訝他強壯的身體竟然顫動的這麼厲害。

芮妮的喉嚨有點乾，試著嚥下口水，吐出連貫的問候。喬治．渥克憤怒的表情與眼神讓她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意識到每個人都正盯著他們看。現場有好幾百人虎視眈眈地看著這一幕，彷彿在等待什麼好戲上場，不放過任何細節，想著待會要怎麼和他們的鄰居重述這個故事。她也意識到昆西在看她，他的眼神是如此友善，充滿了解，但這卻傷她更深。

音樂結束良久之後，人們還站在原地。瑞佛蘭．歐伯萊特回到現場，清清喉嚨，為整個葬禮做了個結尾，但人們還是沒有動靜。

「渥克先生，」昆西試著緩和氣氛。

「嘘，」她對他說。「我們得非常安靜。」

芮妮轉過身去，與昆西肩並著肩一同走下山坡。大家還看著他們，這是她人生中頭一遭，完全沒有回看他們。

「喔，很好。我希望是朝這個方向來偵辦。現在我很好奇，會是誰做https://wｗw.ｈｅtｕｂｏok.com.com的呢？」

「快說。」芮妮發出命令。

輔導老師全身顫動，眼神飄忽，企圖尋找逃脫的方向，但逃不了，這裡就只有他和兩名執法警官，而且昆西也差不多將那祕密真相，從曼恩良知中黑暗的一角給挖出來了。理查．曼恩抬起頭，羞愧的無地自容。

郡警們接獲命令，必須融入人群，仔細監聽他們的對話。特別是入夜之後，那些煽動的八卦耳語都得好好監聽。市長並不想冒險，尤其最近運動用品店的獵槍銷售成績亮眼。

「怎樣處理的不是很好，曼恩先生？」昆西問道。

「我們有和他談過，」芮妮冷冷地看著他。她越是努力觀察這位輔導老師，對他的觀感反而越模糊。「但恐怕是個死胡同，查不出什麼，曼恩先生。查理似乎沒有涉案。」

「丹尼是否曾經提過他有跟某個人見過面？」昆西繼續不厭其煩地問。「可能是個新朋友，不是鎮上的居民。」

她搖搖頭，想把影像從她腦中趕出去。她和昆西走下山坡，不過她的視線還在捜尋那群人。他們發現理查．曼恩已經離開到帳篷的另一邊，和其他四位教職人員聚在一起，都是女性。因為沒有人邀他加入，他便謹慎地遠離他的同事們，走到一堆松樹後面，加入昆西和芮妮。

芮妮緩緩點頭，喬治．渥克依然在他妻子懷裡啜泣。琴．渥克直視著芮妮，以眼神支持昆西的舉動。走吧，趁你們還沒把事情弄更糟之前快點離開。

「我們沒有線索。」

想到丹尼，貝琪的胸口就會隱隱作痛，現在，她把大熊玩偶抱得更緊。

客廳的爭執總算告一段落。這時候，貝琪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動。她的爹地和媽咪已經吵了好久，好像是因為媽咪今天早上跟某個男人說話有關。爹地說媽咪不該這麼做，問她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所做的一切？

桑德斯也出席了。他在山腰東側設立了臨時哨所，旁邊緊鄰一條可以通往儀式現場的街道。他遠遠站著，穿著一襲深藍色西裝，雙手緊緊握在身前，接著加入那群哀悼者之中。

「渥克先生，我很抱歉，我知道這對您來說很難熬——」

芮妮心想今天在場沒有一個人好過，想到這裡，她的心又更疲憊了。她曾經希望這幾天能有什麼重大發現，幻想能站在鎮民的面前，告訴他們星期二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原因又是什麼。居民開車經過學校時不再痛苦困惑；看著孩子們吃早餐時也不再擔心哪天會如何；不再有令人恐懼的疑問，像是：為什麼年紀輕輕的男孩會突然產生殺害同學的意圖？

十分鐘之後，兩副棺木送至帳篷前面，於是神職人員也正式開啟儀式。

「那就這樣。我們對你沒有任何問題了。」芮妮做出趕人的手勢。理查．曼恩感激地點點頭，好像怕她改變心意似的，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抄最短路線離開，回到同事們那。難怪他會告訴他們說，關於這駭人聽聞的案子，他知道的不多，不是警方有利的消息來源。難怪他們總會為可愛男孩順順弄亂的羽毛，再讓他回歸他原本營造的形象。對芮妮來說，她已經受夠他的無能了。

「曼恩先生，我們認為他們的接觸不僅是透過網路，丹尼可能見過No Lava本人，你知道這件事嗎？」

神職人員為他的引言做下結語，接著一名芮妮沒見過的年輕男子站起來，扶著一名年長女士走到麥克風前。一陣狂風吹過，女士的黑色絲質洋裝緊貼著她圓潤的身形，但她仍努力向前。走到前面，她打開一本書，清清喉嚨，自我介紹是艾莉絲．班森的阿姨，接著她讀了段關於艾莉絲和莎莉的紀念詞。那是從小熊維尼卡通節錄的一段短文，內容是關於友情的真諦。

這時候人群突然一陣靜默，芮妮很快將注意力拉回隆起的翠綠墓地，發現好幾輛車抵達現場。兩家人，和他們的女兒們，都在這裡了。

「他告訴我的資訊太少，我根本什麼也做不了，」ｈｅtｕｂook•com•coｍ他喃喃自語說。「我發誓，如果我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芮妮看著昆西，他已經不再觀看葬禮，視線離得遠遠的，看著遠方緊貼著藍色地平線的樹木。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見眼淚就這麼緩緩流下他的臉頰。

終於有人打破靜止的氣氛。前面幾個人不情願地慢慢走出帳篷，接著就像水壩潰堤，其他人也跟在後面離開。

「真的嗎？我還很肯定……」曼恩垮著臉說。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搓搓他的臉。突然間，他看起來就像要發狂了，芮妮很驚訝地發覺，他比想像中的還要憤慨。「我在這方面處理的不是很好。」他突然說。

芮妮點點頭，但是她的注意力早就不知道飄去哪了。理查．曼恩知道的比她起初預期的還少。毫無疑問，他會想為自己的罪惡感做些補償（又或者為他的年少無知做些補償，該死），然後假裝自己是某方面的專家，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個焦頭爛額的公僕，還被人發現自己沒路用。基本上，他和她就是同一種人而已。

芮妮幾乎想用力踩昆西的腳，叫他閉嘴，他到底在搞什麼？但昆西的雙眼依然深深凝視著理查．曼恩。他看起來就像努力嗅聞、在找什麼的獵犬。

「就這麼辦。」

芮妮只能站在翠綠的山腰上，在貝克維爾僅有的墓園裡，感受狂風吹拂臉龐，聽著十四位大人們合唱的〈奇異恩典〉，以及其恐怖回聲。此時佛德列克．班森也忍不住靠在母親身上啜泣，她則輕輕安撫著他。

「喬治，別動氣，小心點，喬治——」

經過同意後，芮妮成了現場唯一穿著制服的警察。桑德斯和郡警們穿梭在群眾之間，穿的是傳統的弔唁服飾。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必非得打擾整個家族，同時又可以監視現場。

芮妮呼出一口氣，快要被氣炸了。這個自以為是的三流精神科醫生搞砸了嚴謹的調查程序。她瞪著他看，完全不同情他。他低下頭來。

「我想你會很高興吧，畢竟你說想到自己的學生犯案，你就心如刀割，現在你可以鬆口氣了。」芮妮的語氣越來越強硬。「理查，星期二下午你人在哪？」

她閉上雙眼，不好的事就會自動遠離。她可以任思緒平靜漂流，想著小貓和雲朵以及那些她最喜愛的事物。

大熊玩偶總是陪她度過難熬的時刻。貝琪知道他不喜歡衣櫥，因為他向來害怕黑暗。但是，他現在是非常勇敢的棕色小熊，靜靜無聲地在一旁，然後，她輕輕轉動衣櫥門把，輕易打開門。

「是No Lava，曼恩先生，你知道丹尼有收到電子郵件，而且你對這件事也很懷疑，對吧？丹尼說了一些事情讓你很好奇，但你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你從未告訴任何人，現在你害怕了，你搞砸了，身為輔導老師，你卻讓他變成這樣。」

她不知道什麼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她想和爹地一樣，身材高大、強壯又勇敢，她必須像爹地一樣。

「沒有。我應該要收到嗎？」

「妳得走了。」他低聲說。「我沒辦法。」

今天她嘗試了那個小技巧，用力閉上眼睛，兩頰緊貼著大熊毛茸茸的頭頂，但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她沒有飄起來，她還是在那散發舊鞋味的衣櫥裡，坐在硬底板上的小女孩。

大熊玩偶是一隻非常勇敢的棕色熊，她爸媽在客廳爭吵時，在地上的他和她一起感受那動盪，他依舊安靜無聲。她低聲啜泣。對抗邪惡怪獸時，他也不會吵吵鬧鬧。當她哭泣的時候，他還是安安靜靜，但同時也看見許多事情，就像發生在美麗的艾福隆老師身上的事。

「他認領遺體了，」芮妮說。「看起來他好像要為女兒籌辦葬禮。」

「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還有其他人涉入這起槍擊案，」昆西突然說。

「那只是我的推測！」曼恩抗議道。

「我完全不懂槍！坦白說，洛杉磯教我的就只有防範噪音。你們兩個幹嘛這樣看著我？現在是怎樣？」

「那個小雜碎殺了我女兒，然後妳還不把他關和*圖*書起來，妳以為我不知道嗎？妳以為我們沒聽說嗎？他殺了我們的小女孩，妳還要保護他。他殺死我們的小女孩，妳還想替他洗刷罪名。」

「有一次我問丹尼他對No Lava到底認識多少，我跟他說我很擔心他這樣交朋友，畢竟對方只是個電子郵件地址。如果真實生活中對方是個六歲男孩，或是個怪老頭那該怎麼辦——但我沒說的那麼直接就是了。」

芮妮並不覺得他們能幸運找出那個人，但昆西很堅持，如果這是一起無差別凶殺案，那名男子就很有可能會來參加葬禮。

理查．曼恩開始侷促不安。

貝琪的媽咪悶悶不樂，她告訴貝琪的爹地，說他不肯認清現實。貝琪不知道這什麼意思，但她好傷心，因為媽咪好生氣，因為貝琪也無法認清現實，醫生是這麼說的。

「我不記得了——」

「勇敢一點，」她對他說。「勇敢一點，勇敢一點。千萬別出聲。」

「真的嗎？」曼恩瞬間挑起眉毛，這時芮妮也給昆西一個不悅的眼神。她不知道對他透露這個訊息的意義何在。

「當然，妳帶路吧。」

「很好，越來越模糊了。這個案子就是該這樣啊。下一位是范德薩登嗎？或者是范德薩登太太呢？」

依照昆西的建議，警方也會特別注意「格格不入」的人，或許是被家庭或朋友排擠的中年白人男子；可能是在葬禮進行時顯得興味盎然的男人；甚或是那種蠢到對著兩副棺材微笑的人。

芮妮站在原地，把眼前的一切都看盡。

首先下車的是喬治．渥克。他是個大塊頭，紅著大臉，紅著雙眼，繞到另一邊為他的妻子開門。琴．渥克嬌小的程度就如同她丈夫高大的程度一樣極端。他領著她走到草坪上，她在他厚實的手臂裡，整個人傾斜不穩。他們倆一起等待班森家的人，他們花了更久的時間才下車。芮妮從未見過艾莉絲的父母親，喬瑟夫和維吉妮亞，她只知道他們的兒子佛德列克。法蘭克和道格總是四處宣揚，說他是貝克維爾高中唯一能名留青史的最佳籃球員。鎮上大多數人都很關心他未來工作、學業方面的動向。

「真的嗎？這可奇怪了，」昆西大聲說，若有所思。「你說你每個星期見這孩子兩次，你知道他會收某個人的電子郵件，他卻從未提起是否見過對方，而你也沒打聽一下？」

「很高興再次看到你，曼恩先生。」芮妮客氣地說。壞警察的角色對葬禮來說似乎有點太超過。「你們有和查理．肯尼翁談過嗎？」曼恩好奇地問。「查理有涉案嗎？」

「芮妮，妳這樣並不是在幫他的忙。」

「No Lava不是推測——我有看到電子郵件！而且我只是把我聽到關於麥莉莎和她父親的事告訴你們。我怎麼會知道那只是傳聞？」

「那他說什麼呢，理查？」

他明確地搖搖頭，依舊不敢正眼直視。

她得要堅強，她必須保護丹尼的安全。

貝琪．歐格拉迪的手指小心翼翼放在大熊玩偶臉龐用黑線縫成的嘴上。大熊玩偶的一雙金色大眼定睛看著她。

「喬治！」渥克太太的樣子看來很傷心失望。

「你有槍嗎？」芮妮尖聲問道，總算加入昆西。「理查，你多高？一百七十七公分？一百八十公分？是啊，很吻合。」

「我腦中已經把事情一遍又一遍地想過，而我卻無法預見丹尼會釀起一樁凶殺案。不只是因為我是輔導老師、我有罪惡感，還有其他原因……沒錯，丹尼有情緒憤怒的問題。」輔導老師在空中做了個摸索的手勢，彷彿在尋找更適當的字眼。「但是身體力行並不像他的行事風格。丹尼是個電腦怪咖，不是那種校園惡霸。總而言之，如果他真的對學校或是相關單位感到不滿，我猜想他會做比較高難度的行動，像是駭進學校的資料庫，把大家的成績都改成A。或是設法進入電腦裡取消范德薩登校長的權限。總之，他的行動應該是比https://www.hetubook.com.com較聰明的那種。我真的……真的不覺得他會去殺人。」

「我們非常認真……辦案，渥克先生——」

「你知道丹尼是什麼時候和這個人見面的嗎？或者他們什麼時候開始往來的？」

「喬治、喬治。」他妻子走過來，叫著他的名字。她把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彷彿這樣能止住他的怒氣。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芮妮。

主教教堂的修女們公布葬禮流程。鄰居們獻上為數不少的卡片表達他們的哀悼之意，還為接下來的午餐餐會帶來自家的手工派。

芮妮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她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她也沒有力氣移動。「我要把妳告到死，」喬治．渥克破口大罵。「我要告妳，還有學校，還有薛普．歐格拉迪。你們袒護罪犯，而且根本不是最近的事，夠久了。貝克維爾鎮需要正義！我的小女孩需要正義公平！莎莉、艾莉絲、艾福隆都需要。莎莉、艾莉絲、艾福隆都需要。莎莉、艾莉絲、艾福隆都需要——」他再也受不了，說不下去，肩膀開始抖動。他轉過去看著他的妻子，壯碩的手臂環繞她單薄的肩膀，然後他開始哭泣。

「我才剛購入第一臺個人電惱。裡面某些軟體我還滿熟悉的，但我還不是很習慣上網。其實，我本來還想找一天下午，請丹尼教我用，這樣我們就能有所連結。」

沒有人抱怨這一切。座車陸陸續續抵達。雨繼續飄著，酪農工人們穿著他們最好看的假日服裝，護著他們的妻子，低著頭抵著風，緩緩爬上山坡。貝克維爾高中的籃球隊，宣布艾莉絲．班森的哥哥為該隊明星前鋒，莎莉．渥克的叔叔為該隊教練，因此他們全體穿著全套制服聚集於此，擔任榮譽衛隊。喬治．渥克隸屬的艾爾克思社區服務機構的同事們也穿著相同顏色的衣服，神情肅穆地站在一旁，等儀式結束，他們就能負責運送滿山的鮮花回到主人家中。

又來了，這位聯邦探員總是努力逼自己忍受無法忍受的事情。

「妳把所有證據都搞砸了！」喬治．渥克大吼。聽見突如其來的爭吵聲，人們便都看向他們。他妻子見狀，臉色發白，趕緊跑過去。

「喔。」曼恩再次露出吃驚的樣子。「我想我聽錯了。麥莉莎是不是他們唯一的孩子？這對她爸媽是多麼可怕的打擊啊。」

「什麼很吻合。什麼？」

她發現他們倆都知道她還沒準備好。「先從曼恩開始，然後是范德薩登。」

然後她揚起視線……

貝琪溜進黑暗走廊邊的衣櫥，關起門來。她蹲在媽咪為她舖在衣櫥裡的老舊地毯上，並且把大熊玩偶抱得更緊。

芮妮環顧四周，試圖找出州警。她依舊沒發現可疑、不尋常的事。接著，她悄悄地走向昆西，他的雙頰已經被風乾，表情也十分鎮定。

站在將近八百個人面前，他表現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他已經把要講的內容寫下來，那張紙在他的雙手裡不停顫動著。然而，芮妮發現自己就是沒辦法同情這個男人。她專注觀察他太太，過去四十五分鐘，她不斷輕拍他的手，在一旁支持著他。因為年紀的關係，艾比蓋兒．范德薩登的身材有些圓潤，穿著一襲深藍色的洋裝，顯得有些過時；但她有著溫柔的微笑和閃閃發亮的藍眼睛，她也表現出一副以丈夫為傲的樣子，這讓芮妮更討厭范德薩登了。

「理查，你有上網的習慣嗎？你有沒有收過艾福隆老師寄的信？」

昆西向前傾，堅定地掌控局勢。現在他語氣裡帶著一絲強硬說：「曼恩先生，在你腳下三十公尺正是那兩名被殺害的小孩的墳墓。今天你幫忙埋葬她們，還為她們念了禱告詞。就幫助我們破了這個案子吧，告訴我們真相吧。」

「我很抱歉。」芮妮低聲說。

貝琪在衣橱裡啜泣著，並把臉埋進大熊玩偶的頸間。

「不。應該是說，電子郵件信箱是個非常容易被入侵的東西，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令年輕駭客丹尼印象深刻的呢？而且他也很喜歡交朋友。」

「其他你自己推測的事你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