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現在，唯一讓人察覺此地「有惡物降臨」的跡象——套用莎士比亞的話——只有丹比家的大門上半部，貼了一條相對來說算低調的黃色封鎖線。警方的這條封鎖線，除了防止過度驚慌的鄰居靠近，更可能想藉此低調方式，對社區住戶表示善意，以保持良好的警民關係，畢竟，花大筆錢在這裡置產的人不會願意房價受到影響。
然而，等到他轉身望向客廳，看見那訂製的架子、完美修復的壁爐，以及齒狀冠頂飾條……他完全臣服，驚嘆無語。也稱得上是木匠的他站在玄關正中央——這裡散落著犯罪現場的證物牌，以及採集指紋用的粉未——看著木匠的巧奪天工。
六點鐘，韋特翻身下床，沖澡——終於覺得自己稍微像個人。刮鬍子——鬍子一刮，整個人感覺更好了，最後換上新制服。他的行李袋裡，隨時都備有一套乾淨的制服，畢竟在這一行，只要一通電話來，很可能就得離家好幾天。
「如果是為了公司利益，何必非得綁架賈斯汀．丹比？擄走他和他的家人，有助於幕後主使者接管公司嗎？」
韋特搖搖頭，喝完手中的咖啡。「我想去丹比家看一看。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親自去看一下。」
「FBI會加派人手過來，尤其丹比一家人已經失蹤超過關鍵的二十四小時。」凱文說：「非得如此不可，別無選擇，畢竟都一天半了，還沒有任何線索，連一通要求贖金的電話都沒有。」
「妮可？」韋特站到泰莎的旁邊，讓她帶著他從玄關走到看起來像廚房的地方。「瓜葛這種詞彙要視定義而定。」
「喔，這我可以回答啊。」
「為了箝制。」韋特一說出這句話，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想想看，賈斯汀．丹比素以身心剽悍聞名，綁匪知道他們得多一點人才能制伏得了他，即便人數夠多，碰上這樣的肉票，應該也會很緊張，所以，當然要連同他的妻小一起擄走。因為，如果只有賈斯汀．丹比一個人，他可能會反擊，可是現在把他全家人都綁來……不管他試圖做什麼，他的妻小都得付出代價。」韋特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搖搖頭。「天哪，這些傢伙太厲害了吧。」
這家人的私人物品被這樣堆放著，總讓韋特感覺怪怪的。直覺上，他認為歹徒的目的不只是避免他們透過手機求救，或者利用私人物品增加逃生的機會，更為了去除他們身為人的特色。拿走一個十五歲女孩的橘色金屬外殼手機——手機背面還有以施華洛世奇水鑽貼出的名字縮寫。要求女主人拿掉訂婚戒指和婚戒。取下男主人身上那一把顯然使用多年，他十分喜愛的老舊瑞士刀。
泰莎點了一下頭，臉上出現緊繃表情。「他們要逼他就範。」她喃喃說道：「再次證明這幫歹徒做過功課，有備而來。」
韋特皺起眉頭。「這代表他們的行動只侷限在三樓——他們在這裡綁了女孩——以及玄關。他們在玄關制伏丹比夫妻後，就到廚房，把這家人的隨身物品堆放在中島上。」
「有這回事啊。」
「我們一直認為，這是一樁為錢的綁票案，因為眼前就有很多跟財務有關的動機，可是，既然都抓了一家人來勒索，為什麼把金戒指和鑽石留在這裡？難道綁匪不想要趁機給自己一些紅利嗎？」
「誰知道這些細節？」
「他們有提供很簡單的歐陸早餐，」凱文說：「不過，你知道嗎？週日竟然七點半才供應。」
她又笑了，這次的笑容燦爛真誠得多，讓她一時之間竟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這時他忽然發現，泰莎．李歐妮似乎天生謹慎，彷彿隨時提防著什麼韋特沒見到的威脅。有故事。她身上絕對有故事。
「訓練有素。」泰莎說：「這是我的看法。這些綁匪是有計畫的，而且整個過程嚴格遵守計畫，麗碧那顆鑽石起碼要價十萬美元以上，所以見到它被留在中島，我也有點嚇一跳。你想想看，誰都可以趁著其他人沒看見，將它塞入口袋……」
「如果跟錢有關和-圖-書，幹麼綁全家人？」
尤其據他的員工說，公司替他買了保險，光是綁架就有兩百萬美元的理賠——這點是事實，沒什麼好質疑的。至於公司本身，正面臨艱困的產業轉型階段，說不定高層內部也在內鬥，若沒有賈斯汀這個人，或許會有人從中得利。說不定，一場了無新意但設計完美的綁架案就能讓賈斯汀從此退出江湖，同意讓老臣或新血接管他的營建王國，讓公司成功轉型為具有設計、建造和營運能力的全方位營造公司，邁向勝利的全盛時代。
還有，要餵飽一群人也是個問題。在木屋裡儲放食物當然可以，不過這是指夏季，況且儲放大量食物也得費一番力氣。經常採買的韋特知道，每次上超市雜貨店，很難一次買齊所有需要的東西，就算列了清單，也常會忘了其中某一樣，或是冒出額外的需求，比方說，波士頓的貴婦忽然出現止痛藥的戒斷症狀，需要阿斯匹靈和止瀉藥，以及各式各樣的鎮痛解熱綻。
「你早上好像不太說話。」
泰莎點點頭。
她微微愣了一下，他看得出來她正在消化這所代表的意思。「我們已經確認有內鬼——或者，起碼是丹比家所認識的人給了歹徒保全系統的密碼。而你剛剛的意思……」
「是啊，你想都想不到吧。」
任何可能性都有。
「第一次入監時，獄方會拿走你的所有隨身物品。」他繼續說：「珠寶、皮夾、錢、鑰匙、手機、所有東西。他們會把這些東西放成一堆，移到旁邊去。中島上的物品，看起來就是這樣，監獄的沒收物。」
一次綁三個人是很麻煩的。首先，得增加共犯人數，而共犯多一個，走漏風聲的機率就會跟著提高，還沒有哪個獄吏真遇過完全不走漏風聲的共犯。其次，補給運送等工作量也會跟著大幅增加。以運送來說，現在要處理的是數個綁匪以及數個肉票，因此，移動過程肯定無法低調俐落，得動用到派對船才能搞定，或者乾脆租輛加長型禮車。
「今天有何計畫？」凱文問道。
丹比家的大門關著。韋特開始做出最本能的動作，伸手敲門——他心想，這深色的大門應該是胡桃實木做的。
「我的問題有答案了。不過，等等，你手上拿的是證據資料嗎？」她指著他手上那一疊厚厚的紙張。「FBI願意跟你分享證物報告？」
「FBI會設立指揮中心的，我猜，他們會弄一輛拖車來，停在丹比家門口，當作行動指揮中心。他們一定會認真準備，等著歹徒打電話來，所以會開始在屋裡布線，準備監聽室內電話之類的。我敢說，丹比一家三口的手機也都在他們手上，就怕綁匪打電話進這家人的手機。」
八點出頭，他們終於找到了丹比的褐石獨棟洋房。韋特不是都市人，不過這種綠樹夾道、質樸典雅，一排排悉心修復過的聯排別墅還是很吸引他。觀光客花大筆錢要看的就是這樣的波士頓門面，更甭提其他有錢人居住的建案廣告了。
在這樣的週日早晨，一片靜謐祥和氣氛。街道兩側停滿高檔名車，保時捷的最新車款Carrea、Volvo的旅行車，以及賓士。如果這裡的居民可以很自在地把這種等級的車子停在路邊，那韋特真想知道，私家車庫裡停放的是什麼樣的車款。
「什麼有了？」
韋特不喜歡歹徒這種作法。
「為了掩飾他的行跡。」
「我就猜你會過來。」她沒寒暄，直接說重點。「優秀的調查人員都會想親自看看現場。」
「家人的起居室、客房和書房。」
接著，後退一步，好讓韋特和凱文進屋。
如果這些綁匪真的是專業等級，幹麼沒事綁走一家人，徒增事跡敗露的風險？特別是，明明綁走賈斯汀一個人就有利可圖啊。
「她，厲害嗎？」
「很遺憾聽到你這麼說。」他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句該有的禮貌回應。
韋特愣了一下。「行動指揮中心？在哪裡？」
韋特看著她，說：「如果要我給意www.hetubook.com.com見，我會說這票人行動精準。你想想看，這間別墅有多大？將近一百七十坪欸。有幾層？幾個房間？偏偏，某些樓層不見犯罪跡象，可見這票綁匪動作精準俐落，整個過程連一步都不浪費。進屋，出去，完成。」
「你這人真會冷嘲熱諷。」
「換句話說，嫌疑犯有一籮筐。」韋特說：「而且這些嫌疑犯提供了不少資訊給我們。」
「我想知道的是，麗碧是怎麼發現丈夫外遇的？」她說。
她笑笑，肩膀往下放鬆了一些。「從各方面來看，麗碧．丹比可說是個無懈可擊的女主人，而且擁有創意藝術之類的學位，這點從屋內的色彩就可看得出來。起碼，在我看來，用色非常有創意，相較之下，我家就只是清一色的白，從頭白到尾。」
忽然，韋特懂了。那個打從半夜兩點起就如影隨形的疑問，豁然開朗了。為什麼要綁走全家人，而不是只擄賈斯汀．丹比一個。為什麼這案子跟公司的盈虧無關，而是跟人有關。
有那麼幾秒，他張著下巴愣在原地，看著厚重的木門逐漸打開，想著，天哪，他們回來了！胡桃木門終於停在往內旋開的最大弧度，他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泰莎．李歐妮。她穿著黑色的俐落長褲和白襯衫，看起來就像個房地產經紀人——若非臀際掛著一個頗大的槍鞘。
「其實北國的山區不全是熊和麋鹿。」他謙虛地說：「偶爾要應付的是狐狸。對了，你剛剛說，你的問題有答案了，答案是什麼？」
韋特無法入睡。他不排斥睡覺，可是今晚，他的腦子根本無法關機。一整天下來，太過專心處理重大案件的結果。他躺在平價旅館裡——是凱文利用汽車內建的導航系統搜尋到的，這玩意兒堪稱現代奇蹟——思緒快速奔馳，一分鐘大約可以奔上一哩路。
這時候打電話給北國的警調人員還太早。如果那裡有消息，不管是檢舉電話或出現在公眾場合被民眾目睹，或者搜索營地有重大發現，他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讓他知道，不管幾點鐘。可是，此刻，他的手機沒簡訊，也沒語音信箱留言，所以他知道，大家的調查還在十分耕耘，零分收穫的階段。可以想見。
「那最上一層呢，三樓再往上呢？」
「我在阿靈頓買了一間小房子。以新罕布夏州的標準來看，或許很小，不過對我來說很夠了。」
「也沒有。」
「不是FBI，是波士頓警局。我替他們找到賈斯汀的外套，記得嗎？現在我不請自來，加入了FBI的調查工作，而FBI又不自請來，硬往波士頓警局湊上一腳，所以，波士頓警局負責這案子的警官奈爾．凱波大概想幫我吧。」
到目前為止，多數的推論都和金錢利益有關，畢竟，賈斯汀．丹比是有錢人，而且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像他這樣的人，從位於波士頓市中心的自家豪宅被人用泰瑟槍制伏，然後擄走，任何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錢。
「沒睡嗎？」凱文問。
「成本效益。可是，多了他老婆和女兒，風險也會增加啊。有三個人要制伏、運送、藏匿、張羅吃的和睡的。這樣，不就必須增加人力，每個人分到的錢又會變少，除非……」
「這層樓有些什麼？」
風險、風險、風險。
反正韋特有興趣的不是這個產業，而是人。像這樣的案子，不管從哪裡開始查起，到頭來都跟公司的利潤和損失沒關係，而是跟人有關，是什麼讓某些人決定這麼做，為什麼會有人採取不同的行動。
眼前這堆東西，看起來似曾相識。他繞著這堆物品走一圈，從各個角度來觀察它們，沒多久，終於想通了。
半夜兩點，然後三點，然後四點。
韋特聳聳肩，說：「她提出的問題都不錯。不過，我還摸不透她和丹比營造公司的關係。一方面，這家公司是她的客戶，但另一方面，昨天的會議好像是他們雙方第一次碰面。」
「你早上好像很愛說話。」
「誰需要睡？你嗎？」
她搖搖頭，「這層樓完全沒有。」
韋特眨眨眼。老實和*圖*書說，這問題他連想都沒想過。「是她的女兒發現的？安妮塔．班內特說，那女孩去過他們那棟大樓找介入她家的第三者。」
「今天早上，」泰莎繼續說：「我要求調閱麗碧手機的通聯紀錄，結果得到這樣的資料：六月初，她收到一封簡訊，內容是要她最好留意一下丈夫。兩天後，又一通，問她是否知道午餐時間他都在幹麼。隔天又一通，要她去看看他的手機訊息。重點來嘍，傳簡訊給麗碧的那支手機是預付卡，所以不知發話者身分。」
他下樓，去拿波士頓警方傳來的傳真，發現凱文已經在旅館大廳，手裡拿著兩大杯Dunkin' Donuts的咖啡。
「是第一次。」凱文確定這件事。「我昨晚查過了。這七年，丹比營造公司聘請諾斯雷吉調查公司當企業保安顧問，不過他們好像稱不上這家調查公司的大客戶，因為他們多半只請諾斯雷吉調查公司調查應徵者的背景之類的。這類業務的層級算低，絕對不需要泰莎．李歐妮親自出馬。她的老闆特別雇用她，是看重她的策略能力，以便應付更重要、更特殊的情況。」
「你怎麼知道這些？不會吧？昨天半夜在網海中搜尋得來的啊？」
「換句話說，連這家人的作息也都摸得一清二楚。」泰莎說：「因為，如果那天是麗碧開車，那她和賈斯汀就會從地下車庫進屋。可是那天是他開的車，所以，他們會從大門進來。」
「那很好。」
門開啟。
「二十九歲，當過四年的麻州巡警，在諾斯雷吉調查公司做了兩年。」
「我想，他們之所以連同賈斯汀．丹比的妻小一起綁走，正是為了控制賈斯汀。」他忽然這麼說：「聽起來，他是一個天生就善戰的人，可是，如果有妻小要顧及，那就……」
韋特看著她，說：「不像你天性樂觀？」
「有趣的是，你認為發話者是男性，而我的第一個直覺是女性，而且是那位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女性，也就是凱薩琳．查普曼。所以，我要我公司的研究分析師好好查一下她的背景，結果，你知道怎麼著？被你說對了，發話者是男性。我那位聰明的分析師查出來，凱薩琳．查普曼的舅舅正是賈斯汀的重要大臣，克里斯．洛培茲。」
韋特第一眼就愛上了那道樓梯，他努力克制，避免自己盯著它猛看，不過，真要命，他能做的，也只是努力不伸手去撫摸那質地豐富的美麗實木。紅木吧，他猜想。剛上過油，加深了古樸的鏽綠色。還有，天哪，樓梯下平臺的曲線做得實在太優雅了，他看得出來，每一刻每一鑿都是工匠小心翼翼打造出來的，絕對是許多時間和心血的結晶。
泰莎點點頭，但又皺起眉頭，一副困擾的模樣。「是有這個可能。確實有很多類似案子，比如心生不滿的生意夥伴花錢雇人謀殺合夥人。有時，殺人的理由真的讓人不解。」這時她的口袋傳來鈴響聲，她拿出手機，瞥了螢幕一眼，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我看付費電視，不過，不是色|情|片喔。我知道他們很貼心，特地不在帳單上列出觀賞的影片名稱，不過，說實在的，這反而讓房客看起來都像看了色|情|片。」
「然後呢？如果找到賈斯汀，他還是會回來掌管公司啊。」
這就回到他的第一個問題：他們都同意，有幾個金錢誘因讓人有理由綁架賈斯汀．丹比，可是，為什麼歹徒要綁架他們一家人呢？
「成本效益的考量啊。你聽過丹比營造公司那幾個核心幹部對賈斯汀．丹比的描述了，他人高馬大，對槍械在行，無論身體或精神上都很剽悍，所以，要去綁架這樣的人，你會只派出一個人嗎？」
走到了先進的廚房，第一個映入韋特眼簾的，是那個堆放著私人物品的花崗岩中島。泰莎告訴過他，FBI把這家人身上的物品完整無缺地留在中島上，今天會有專家過來進一步分析現場。想也知道，就算不拿走手機也能分析，因為系統業者已經把案發前一段時間內的訊息、簡訊和通話紀錄都傳給他了。
丹比家的外頭和_圖_書沒有行動指揮中心的蹤影，他甚至懷疑，就算FBI將行動指揮車開來這裡，可能也沒地方給這種大型拖車停放。此外，他也沒見到其他警調人員的身影，不過，他很確定波士頓警方加派了警車密集巡邏這一區，說不定丹比一家人會忽然冒出來，又或者，警方碰到更幸運的情況——綁匪回到犯罪現場。
「早啊。」韋特說，抓著厚厚的一疊紙，並接過凱文遞來的咖啡，然後環顧四周，大廳空蕩蕩。
韋特點點頭，踱到客廳，再朝那個手工雕鑿的壁爐檯瞥最後一眼，然後拿出袋子裡那疊厚厚的紙張，開始讀起來。
「除非他沒有了行為能力。嚴重受傷。」韋特停頓一下，才又說話。「或者死了。」
她睜大了眼睛說：「算你厲害。」
「但就是不開口要贖金。」
「你今天的每日一問是什麼？」
她又笑笑，這次是苦笑。「因為你來自新罕布夏州吧，」她說，語氣有點像自言自語：「有時我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在關注波士頓的新聞。要不要我帶你繞一繞？聯邦探員已經把行動指揮中心的拖車就定位，所以，現在這地方是我們的了。」
「他們在正式犯案之前，來過這裡。」韋特大膽假設。「如果不是以賓客的身分，就是給了他們密碼的那個人曾帶他們繞屋內一圈。所以，他們才會明確知道愛胥琳的臥房在哪裡，也才會知道要去哪裡等進門的夫妻。」
兩人回到門口玄關。原本彎腰查看地面的凱文已經起身，準備往廚房去。
韋特看出他的重點了。「我想應該不會。」
「猜得好，不過，麗碧的美髮師說，麗碧是六個月前發現丈夫另有女人，而愛胥琳去那棟大樓是三個月前的事，所以，麗碧是怎麼發現的？她看到了什麼嗎？或者聽誰說了什麼？」
為什麼要綁走一家人？為什麼不綁賈斯汀．丹比一個人就好？
韋特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啜飲一口咖啡。他平常就喜歡Dunkin' Donuts的咖啡，奶精多到幾乎呈白色，還加入大量的糖。真美味。
韋特想了一下。「領導人失蹤，公司會進入危機模式，這代表管理團隊可以啟動緊急運作模式，藉此掌控丹比營造公司。」
「我的意思是，有任何的綁架跡象嗎？」
「一個女兒。」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彷彿對這問題略顯驚訝。「我丈夫兩年前死了。」說完後她停頓一下，等著他追問，沒想到韋特只顧著環視玄關。凱文正忙著檢視證物卡，專注地皺著眉頭。看來，韋特這個人習慣獨立行事。
「太扯了。」他以委婉的方式讚嘆著。
「我會說很厲害，聰明，懂得靈機應變，很有企圖心。如果我失蹤了，很樂意由她來負責搜尋我。」
泰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綁匪當中可能有人有前科紀錄。」
泰莎又笑了笑，這次，一雙藍眼更加明亮，表情生動亢奮。你可以說韋特瘋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緊張得摒住呼吸，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現在，最需要的是綁匪主動聯繫，」凱文說，喝下手中的咖啡。「要求贖款之類的，這樣我們才能上緊發條，嗡嗡動起來。」
幹活、幹活、幹活。
「是還沒。來吧，我帶你上樓看看。」
此刻是半夜兩點鐘，他還在思考著：為什麼要綁全家人？
「可惜這樣還無法縮減嫌疑犯的人數。」韋特無奈地說：「我們已經知道這是專業級的綁架，而且歹徒坐過牢。你知道嗎？在牢裡，他們還有機會『深造』——也就是向更有經驗的重大罪犯學習，培養新的能力，出去後就可以從事新的犯罪活動。」
「聯排別墅後面的巷子裡。就是住戶放垃圾或者停車的地方，門面不好看。灣區這一帶的房子就是這樣。以馬波羅街為例，街景美麗，家家戶戶的前方門面都讓人讚嘆，可是建物後方的巷子就沒那麼上得了檯面。FBI的波士頓分局在昨晚進駐。白色的巨大行動指揮中心，停在那裡還滿美的，我敢說，車內有各種很酷的玩具。好了，現在換我問你了，除了我和那位金髮女探員交手過，你和她和*圖*書是不是也有瓜葛？」
「有了！」
「可是人家真的好像有兩把刷子，」凱文說：「她以前的同事給她很高的評價。」
「才二十九歲？靠，以辦案來說，這還在換尿布的階段嘛。」
而且三十個小時了，怎麼還沒來要贖金？
「都可以簡訊性|愛了，怎麼不能透過簡訊要求贖金？簡訊勒索，在我聽來很合理。」
「留在這裡等啊。除非北國有最新消息，否則實際的犯罪現場是在波士頓，而相關涉案人也都在這裡。有得傷腦筋了，要勾勒出這家人的樣貌，還要做幾個訪談，背景調查報告……得更多人手才行。沒人手，這些東西都給不出來啊。」
接下來意識拉回現實，因為他察覺泰莎．李歐妮站在他旁邊，反覆踮起腳尖，一副興沖沖的模樣。
結果她說的上樓，是直接上到三樓。那裡有更多的證物牌和掙扎跡象，泰莎帶他走一遍現場——也就是波士頓警方的推論過程。聽起來很合理，他心想。天哪，但願他這輩子都不會碰上要用尿滴來重建犯罪現場的案子。
接下來是住宿問題。這麼多人，要待在哪裡？這就是為什麼警調人員會如此詫異他們竟往新罕布夏州北部而去，尤其是在這種季節。那一帶的某些露營地確實有容納多人的度假木屋，可是冬天冷得要死，再厲害的暖氣都沒有用，畢竟那些木屋本來就不適合冬天居住，不過，用來藏匿幾個肉票倒是足夠隱密低調。
「以這一行來說，悲觀是危險的。」她這麼認為。「總之，嫌犯當中有人很可能坐過牢，而這一點，FBI或許已經知道，不過下次他們從那個車庫走出來時，我會告訴他們一聲。還有其他的嗎？」
「綁匪有可能透過簡訊來要求贖金嗎？」凱文若有所思地說：「尤其是傳到少女的手機。這樣一來，還真荒謬啊。」
「你住哪裡？」
「你跟家人一起住嗎？」
「現在這種狀況就很重要、很特殊，需要她的策略能力。」韋特同意凱文的看法，但隨即皺起眉頭，說：「不過，她看起來那麼年輕，好像難以挑起這根大梁。」
韋特懂她的意思了，也開始有點擔心。看來，他們在找的不僅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綁匪，更是一支紀律嚴謹的專業團隊。
原本專注檢視的泰莎抬起頭。
凱文在附近兜了四、五圈，終於在一處公家停車場找到停車位，停好車後，他們走回丹比家。很適合走路的舒適天氣，微涼，空氣帶點晚秋的氣息。不過，太陽出來了，紅磚人行道開始暖和起來，聯排別墅的繽紛牆面也被陽光映得閃閃發亮。他們逐漸接近目標。
「是嗎？說來聽聽，讓我驚嘆一下吧，金頭腦。」
「監獄的沒收物。」他說。
「管家蒂娜．強生。我猜，還有一些密友或熟人，以及昨晚我們見到的那些核心主管。聽說他們是丹比家的常客，而且，賈斯汀也很可能把自家的保全密碼給他們，因為偶爾要請他們來家裡替他拿東西之類的。」
「除此之外，參與的綁匪愈多，每個人可以分到的錢就愈少。一個人犯案，可以拿到兩百萬美元，但三個人犯案，就只能分到六十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元。以工作量來看，這錢並不好賺。可是，如果把他的老婆和女兒加進來，又多兩百萬，這樣一來，可以拿到的錢就頗誘人。」
聽到這裡，韋特的精神為之一振。他聽出箇中意涵了。「這問題有意思。」
他們檢視完三樓後，泰莎帶他下樓，到了二樓的樓梯平臺，她繼續往下走，但他稍做停留。
「不，我們不需要等綁匪來找我們，我們要利用雖然傳統但很棒的調查技術來找到他們。第一步，就是找到每日一問的答案。」
凱文啜飲一口咖啡，說：「那你覺得泰莎．李歐妮如何？你昨晚應該跟她聊一聊的。」
兩人走向交誼廳的小桌子，這裡沒人，所以他們不擔心有人偷窺或偷聽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