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要走到房間另一頭,準備出門的泰莎,說:「是啊。」
幾秒鐘後,樓梯咯吱一聲,洛培茲從樓梯上半部走下來,震得樓梯砰砰響。他繞過底部的樓梯平臺後,發現來者還包括韋特,腳步立刻躊躇起來。他拿著一條抹布擦抹手指和前臂的白色黏土物質。現在,他抓著抹布的手更加緊縮,最後兩步時停住。
泰莎點點頭。很有這個可能性。不過,此刻這裡靜悄悄,燈也沒亮。昨晚在丹比營造公司的總部開會時,警調人員把這些核心員工留到很晚,當時她就猜想,開完會後,他們大概不會直接回家,而是會找個地方,喝幾瓶啤酒,針對老闆失蹤一事,分享彼此的懷疑、恐懼和罪惡感。
哇,哇,哇。
「你有執照?」
「就我所知,徹底結束了。」
「是他自己說的。麗碧不知道傳簡訊給她的人是我。我買了TracFone的預付卡手機。要命,我或許毀了他們的婚姻,但不代表我想涉入他們的婚姻。」他癟著嘴,冷冷地說。
「對,對,對,」洛培茲嘟噥:「真有義氣啊。老弟,你再這樣下去,我就非得訓你一頓不可了。有漂亮小姐,你就會開門,叫你跨過人行道上的水溝鐵蓋呢?好像逼你過吊橋。原來我們帥哥是怕高,我好不容易才搞懂這一點。上次帶牠去華盛頓山的獅頭小徑健行,下坡時這帥哥抖得跟什麼似的。往上爬,沒問題,可是一往下看,這隻黑色的拉布拉多犬可就嚇得臉色發白。拜託,別讓人看出你這麼表裡不一啊。」
「他們可能需要食物,你要帶點心給他們。壞人不喜歡給小孩吃東西,尤其是不乖的小孩,可是,沒辦法啊,害怕的時候,就會變得不乖呀。」
「我?是你猜到安妮塔跟丹比家的老頭有染欸。」
泰莎決定開門見山。「聊聊凱薩琳.查普曼吧。」
蘇菲這孩子經由殘酷的學習,了解到大人不可能永遠保護她。就像現在,泰莎不知該做什麼,或者該說些什麼。
「驗孕棒?陽性?」
「去過。」
但凱特不在乎,她認定在賈斯汀眼中,她就是那個最特別、最獨一無二的女孩。
「離婚律師呢?」韋特開口問道:「有走到這一步嗎?他或她去找離婚律師?」
「凱特有試圖挽回他嗎?或者他們真的結束了這段不倫戀?」泰莎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根據她和凱薩琳.查普曼談話的過程,她不認為這女孩坦承了一切。起碼,有些事情她有所保留,沒照實說。
洛培茲的姊姊請他幫個忙,看看丹比營造公司有沒有差事可以給女兒凱特做?可惜這一行不景氣,臨時職缺都遭到凍結。不過,克里斯聽說同一棟大樓的旅行社要找客服人員。太好了。他叫外甥女去面試,兩週後,旅行社通知她錄取了,所以,洛培茲的姊姊很高興。
不,他沒有直接去找賈斯汀算帳——就算去找他,又能說什麼呢?——他決定從凱特下手,勸她結束這段感情。賈斯汀結婚了,而且絕不可能離開妻子。凱特和他談感情,最終只會以心碎收場。
克里斯.洛培茲或許不知道,他正搬大石頭砸自己的腳。
狗兒打了個哈欠,顯然覺得她的語氣不夠真誠。
女兒在床上坐起身,「有人把他們帶走了。」
泰莎沒再拍撫狗兒,因為她正忙著打量洛培茲。他顯然瘋狂愛上老闆的妻子了。
果然立刻有反應。「啊,媽的,你是說我那個蠢外甥女嗎?我老闆以前的笨情婦?」
「你會去健行?」韋特又來了。
「那你建議我們該怎麼做?」泰莎問女兒。
「如果她的小兒子真的是戴爾的,那就有意思了。不過,你的話讓我想到,重點應該是賈斯汀自己的外遇。畢竟安妮塔.班內特和戴爾.丹比的事,已經二十多年了。然而,最近賈斯汀和麗碧的婚姻,才因為凱薩琳.查普曼的介入而面臨很大的壓力。」
「他真的這麼做嗎?」泰莎問。
韋特說對了兩件事:安妮塔.班內特跟賈斯汀的父親有染。還有,對,他們那群核心幹部全都在說謊。
「這就是麗碧。賈斯汀根本配不上這樣的女人。」
「有用嗎?」
「在我家附近的酒吧。盡管把我的照片拿給大家看,我敢說酒吧一半以上的常客都會說那晚我在那裡。hetubook.com.com」
「噹噹噹,恭喜這位女士贏得獎金。波士頓的豪宅、鱈魚角的度假木屋、名車、昂貴家具,全都屬於丹比營造公司。就連賈斯汀優雅婉拒的年終獎金,都放在公司的儲備金裡。所以,如果麗碧離開賈斯汀,她可以獲得的是零元的百分之五十。我告訴你們,這就是賈斯汀厲害的地方。慈善獨裁者。口口聲聲說他永遠愛妻子——瞧,我給你住的是價值五百萬美元的別墅豪宅。口口聲聲跟員工保證,他會永遠照顧我們——我不拿獎金,我把錢留在公司,給大家共享。可是,事實上,他只在乎自己。我那個外甥女和麗碧非得經歷慘痛教訓,才會明白這一點。」
「對,他告訴整個核心團隊的人,因為誰都看得出來,他有事。之後那個週一,他出現時垂頭喪氣的,我的意思是,他這種樣子很反常,因為他遇到女人,通常……無往不利。我猜想,我甚至認為他的婚姻不是來真的,不過現在出狀況了,沒想到這老兄真的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樣。他說自己是白癡,比他家老頭好不到哪裡去,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挽回妻子。」
「對。」
「他們怎麼了嗎?」
一手仍抓著槍把的泰莎,視線慢慢掃過陰暗處,尋找其他生物。「宙斯,乖狗狗。」她又說了一次。
「不是。」韋特說。
他們沒回答。
泰莎發現,副駕駛座有男性乘客會讓她不安,但她不曉得原因。照理說,Lexus休旅車的內部空間夠大,而且根據她的初步判斷,韋特並不是那種會沿路叨唸駕駛的人。從他的坐姿看來,他一派輕鬆,斜倚著車門,刻意讓司機與乘客座位之間的中控檯變成中立地帶。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韋特問。
「我只不過想介紹工作給她。」洛培茲以緩慢的口吻強調這一點,緊張得黑色眼眸眨個不停。「後來她得到工作,但不是在我們公司,而是同一棟大樓的旅行社。事情就這樣。」
可是,他有密碼,進得去丹比家。
「什麼事?」泰莎說。
「該整修了,不過勉強湊合著住也行。」韋特說:「我敢打賭,他在的時候,一定成天對這房子敲敲打打。這傢伙本身有技術,還有工程營建的人脈,說不定還會從工地偷渡一些『額外』的工具材料回來,利用公司的剩餘物資,給自己打造個小天地。」
「你們知道嗎?」洛培茲說:「安妮塔最小的那個兒子,長得跟她丈夫還真不像,反而像賈斯汀的弟弟。那孩子五年前還成為丹比營造公司有史以來唯一一位獲得大學全額獎學金的人。拜託,這樣你們還想不通嗎?我想,這事全公司都知道。」
他指著屋子後方。於是,泰莎和韋特進入屋內,隨著他走過樓梯,前往後方的廚房。看門老狗宙斯以沉重的步伐慢慢跟在他們身邊,顯然喜歡有人陪伴。
可是,她納悶到了週一,他們的作息會如常嗎?照樣飛到工地去。或者,這些人會守在自家附近,焦急地等待消息?不過,FBI還沒針對丹比營造公司的核心員工發出差旅禁令。
「有時間的話。現在這個案子讓我忙得團團轉。」
洛培茲一聽,滿臉脹紅。「我不會談她的!我想都沒想到這會跟她有關係。在自家遭受攻擊……這樣吧,不要浪費法律資源了,如果你發現誰對她做出這種事,只要說一聲,剩下的交給我和我的兄弟去處理。」
「我不打算開槍。」
「如果有,賈斯汀一定會當面質問我。他不是那種旁敲側擊的人,他對你不爽,你一定會知道。他不會在背後捅人一刀,而是會正面掐住你的頸動脈。」
泰莎把右手塞入敞開的外套內,握住槍把。身體微微側偏,免得成為靶心。
「你們,」洛培茲說,口氣顯得不耐煩了。「應該不是大老遠跑來這裡問我健行的事吧。」
「巧克力脆片。」
「怎麼說?」這時兩人已經走到她的車。
泰莎開車載著韋特一同前往。另一個新罕布夏州的警察凱文則留下來,跟新罕布夏州北部的各急診室及可以開立美沙酮(此藥品可用來減緩戒斷症狀)的診所聯絡,看看有沒有麗碧.丹比的蹤影。
一路上她做出幾次緊急動作,www.hetubook.com.com一會兒要併入其他車道,一會兒要硬插隊,但韋特都沒特別反應,也沒露出緊張的神情。只有一次,她靈巧地快速超車,繞過一個開車凶猛的駕駛,他才吹了聲口哨,表示讚賞。
「說不定麗碧不像洛培茲以為得那麼單純。她很可能仔細看過了婚前協議書,深入研究過,發現一旦離婚,她損失慘重。」
「哈囉?」泰莎朝屋內喊道。
兩週後某一天,洛培茲去旅行社處理兩張機票,正好撞見他們。他的老闆賈斯汀.丹比傾身靠向凱特的桌子,笑得好開心,而凱特露出半醺半茫的表情,洛培茲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對。」
「對。我……我受不了了。賈斯汀遲早會傷凱特的心,我想,先讓他嚐到苦頭也不為過。」
「對,而且在戴爾的感情世界中,第三者的下場也沒太好,問問安妮塔.班內特就知道。」
「你們……有消息了?」他語氣緊張,彷彿預期任何需要動用到兩名警調捎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是好消息。
「而且是賈斯汀.丹比的自己人通風報信,出賣了他。」韋特補充說明。
「好,應該可以吧,我是說,當然,請進。我睡不著,所以就……呃……我正在給樓上的浴室灌水泥。給我一分鐘,我去廚房洗一下手。」
「所以,你才決定傳簡訊給她?」她以平靜的口吻問道:「你認為該讓她知道丈夫的真面目?」
韋特先靠近屋子,以他較龐重的身軀測試一下屋前的塌陷臺階,然後對泰莎示意,要她避開哪幾處。其實,兩人接近屋子時並沒特別提高警覺,不過泰莎還是察覺到兩人都保持安靜,韋特的身子略微前傾,而她自己則本能地離他兩步,以便掩護他,即便他較大的體型更像是盾牌,保護著她。
「我不是說外遇是綁架的主因。我只是在納悶,是不是外遇的餘波讓他們夫妻週五晚上的約會沒能奏效。」
「那就好。他們應該在一個暗暗的地方,壞人會把人藏在那樣的地方。他們會把你帶走,單獨關在一個很黑的地方。你們應該先去找那樣的地方。」
「通常男人做出這樣的舉動,是希望你怎樣?當然是舒服地搔搔他的背,表示永遠愛他啊。」
「全都你自己來嗎?」韋特說。
他停頓了一下,期待地看著他們兩個。
洛培茲送她和韋特到門口。剛剛的談話似乎惹惱了他,只是泰莎不確定他是因為他們沒有立刻相信他是無辜——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所以覺得沮喪,或者是因為他們不斷逼問而心慌緊張。
克里斯.洛培茲住在南波士頓,但不是最近都更才翻修過、門面耀眼的那一區,而是以碎磚鋪路,門面破舊,以廉價塑膠片當壁板的三層樓建物。雖然生活機能發達,走路就可到附近的酒吧,不過……
「很好,媽咪,我覺得你應該帶著槍。」
廚房幾乎拆得精光,就連地板都拆到只剩最底層的毛胚地。廚房裡只有一臺冰箱,一個臨時的水槽,以及幾個鋸木架上放著夾板,充當料理檯。角落有一張老舊的藍色牌桌,可以坐四個人。克里斯的頭朝那張桌子戳了一下,於是泰莎和韋特抓了一張摺疊鐵椅,各自就座。
「就我所知,沒有。」
他用的是陸戰隊的招數嗎?說不定他的確有一些人脈。這些人絕對懂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破門而入,迅速制伏一個成年男子和他的妻小。
「沒有,只是還有一些問題。我們可以進去嗎?」
一月開始,凱特變得鬼鬼祟祟。接下來,假日回家時,凱特一副交了男友的樣子,不斷溜出去看手機,有人問起她的工作就羞得臉紅,還努力裝作沒什麼,就連克里斯都揶揄過她好幾次。
於是,泰莎伸出手,狗兒自己移動過來,把頭放在她的手下方。她把這視為友善舉動,便開始搓揉牠兩耳之間。老狗閉上眼,舒服地吁嘆。
「不過,問題是,」洛培茲說:「賈斯汀的母親長年酗酒,成天醉醺醺,說不定老頭子會外遇是被她逼的。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也沒有我置喙的餘地。可是,麗碧呢?她美麗,有才華和_圖_書,氣質出眾優雅。你們知道我去過他們家多少次嗎?數都數不清。每次我們一群人下飛機,身上還沾著泥巴,帶著在工地五天的汗臭味,麗碧還是敞開大門歡迎我們。你好嗎?真高興看到你啊,工作還順利嗎?家裡都好吧?孩子好不好呢?嗨,誰要啤酒?或者,小夥子,今晚咱們喝紅酒,好嗎?」
她喜歡這樣的人。
他們將車停在一間酒吧的門口,走到街角,查看那一棟標示著克里斯.洛培茲門牌地址的白色破舊三樓建物。
原本面對著衣櫥的泰莎轉身,以凝重的眼神看著她八歲的女兒,而蘇菲也以同樣凝重的眼神看著她。心理治療師建議泰莎以直接切入的方式來處理女兒蘇菲的創傷,那就是:幫助她承認那起事件,鼓勵她說出來,幫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不要否定恐懼,也不要只是安撫情緒。
克里斯.洛培茲抬起頭看他,忽然苦笑了一下,說:「你們還不知道,是嗎?」
「麗碧是半年前就發現了。」泰莎試著提出不同看法。
「她知道怎麼反抗嗎?」
「這些是他告訴你的,」韋特以平靜的口吻追問:「還是麗碧告訴你的?」
「你想,她去找過麗碧嗎?」泰莎問。
韋特等到他和泰莎繞過街角才開口說話。泰莎以為他的第一句話會是,我就說吧,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說的:「我認為,你說對了一些事。」
「如果沒忙著叼啤酒,就會開門。拜託,這些是很有用的生存技能欸。」洛培茲關掉水龍頭,抓起一捲紙巾擦手,然後走向他們。
他上次見到麗碧和/或愛胥琳.丹比是什麼時候?
「我告訴你們,你們找錯對象了。不能因為我對老闆的感情處理方式有意見,就認為我會傷他一根頭髮。」
然後對韋特點了一下頭,他舉起左手敲門。
「宙斯,乖狗狗。」樓上的聲音說。
宙斯似乎不在乎自己最糗的一面被人揭露出來,繼續把頭擱在泰莎的大腿上,又舒服地吁了一口氣。
那愛胥琳呢?
「克里斯.洛培茲?」她喊道:「是我,諾斯雷吉調查公司的泰莎.李歐妮,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可是,你還是要帶著槍?」
「什麼?」
「那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
「先稱讚牠『乖狗狗』。」樓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克里斯.洛培茲。
「他們家有大女孩,十幾歲。」
「最喜歡的健行路徑是哪些?」
「還算喜歡,起碼,我對木作的熱愛程度,比木作喜歡我還要多。」
此外,他已經沖過澡,換上乾淨制服,看來是個懂得安排生活的人。
泰莎的心揪了一下,她努力不去想兩年前女兒所經歷的那些。她努力以平穩的聲音,果決的語氣問道:「那我應該帶什麼樣的點心給他們?」
「麗碧把他轟了出去。」洛培茲說,但似乎不太相信自己這句話,因為他垂下眼簾,雙腳在毛胚地上蹭磨。
「嗯,我們現在發現洛培茲,賈斯汀的得力副手,以一種憤怒的新眼光在看待他的老闆,而且,對於公司的營運方向或許也有所不滿……」
這話引起了泰莎的注意。「你的意思是,賈斯汀的父親也習慣性地背著老婆在外頭亂來?」
洛培茲一口氣念出好幾條,聽起來他對總統嶺那一帶很熟。有趣的是,賈斯汀.丹比的外套,就是在北新罕布夏州的那一帶找到的。
「你應該找窗戶上的字跡。說不定那家人會在玻璃上寫『救命』。你知道嗎?髒玻璃上可以寫字喔。只要用手指沾一下口水,就可以在玻璃上寫字,只是要一直舔手指,舔了幾下以後,就會覺得手指放到嘴裡時很噁心。」
宙斯察覺他過來,睜開一隻眼,繼續舒服地嘆吁,享受泰莎的撫摸。
「你們要知道,」他說:「我那個外甥女或許沒什麼大腦,可是她很乖巧,是個好女孩,她看待賈斯汀的方式,跟他看待她不一樣。他的年紀足足比她大一輪,比她多了二十年的情場經驗。對他來說,既然有得吃,那就吃,這是基因使然,不是個人選擇的結果。媽的,他把這當成家族傳統了。」
「對,問題是,賈斯汀.丹比知不知道自己又快當爸爸了?或者……他是女主人腹中胎兒的父親嗎?
「牠還會開門欸?」韋特問,一副驚訝的語氣。
和_圖_書「婚前協議。賈斯汀就這事吹噓了好幾次。一張只有一頁的紙,她欣然地簽下了,裡面提到,如果兩人離婚,她會放棄丹比營造公司的所有股份,但可以獲得兩人婚姻存續期間他所有私人資產的一半。聽起來很合理,對吧?畢竟公司是賈斯汀的父親一手創立,遺留給兒子的。然而,如果細看但書……」
「我已經離開十五年了。我認識的那些人,要不是被徵召回戰場,此刻正在剔齒縫裡的沙子,就是徹底自由到任誰都拘束不了他們,這種人現在碰到車子排氣管噴火,還會嚇得找地方躲。第一種人被派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第二種人成天喝得醉醺醺。所以,如果你們希望案情有進展,就去找安妮塔.班內特吧。這女人是絕對有理由殲滅丹比一整個家族,好讓她的孩子成為丹比家唯一倖存的男性。各國皇室不就經常上演這種戲碼嗎?大企業為何不會呢?要命,這間公司的規模可是上億美元欸,有些皇室所繼承的家業還沒這麼多咧。」
蘇菲半夜四點爬上她的床,沒說半句話,只是一味地挨蹭著她。六點整泰莎的鬧鐘響起時,她才說:「愛尼斯婆婆說,你在幫忙一個家庭。」
「你經常出差,還能養狗?」她問洛培茲。他沒再搓手了,改用水沖手。
「他甩了我外甥女。」洛培茲冷冷地說:「像燙手山芋,迫不及待丟掉她。相信我,我聽到的就是這樣。結果她開始打電話給我,一天六、七通,哭得歇斯底里,問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回到她身邊。天哪,搞到後來,我得關掉手機才有辦法工作。幸好她沒把我抖出來。」
「那你會開槍殺人嗎?媽咪。」
「他們……不見了。」
泰莎和韋特又跟洛培茲聊了半小時。週五晚上他在做什麼?
泰莎先想通。「他沒有私人資產。」她喃喃地說:「他把所有財產都掛在公司名下。」
「那麗碧呢?她有沒有在跟蹤凱特?」
「乖狗狗。」泰莎低聲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又拍打了幾下尾巴。
現在,泰莎忍不住想著,克里斯.洛培茲的三層樓房看起來好冷、好陰暗,而且低處的窗戶非常髒,髒到沾濕的手指在上面寫字後,再把手指放入嘴裡,會覺得很噁心。
「不是第一次。」他忿忿地說:「賈斯汀?幹,分明給我難堪。」說到這裡,他朝泰莎瞥了一眼,「我最沒用,只會出一張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四十天在外地出差,醒著的時間,都和一群幾乎沒進化到可以直立走路的多毛傢伙一起工作,我只求有個女人要我這種男人。可是賈斯汀……該怎麼說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吧。賈斯汀愛|女|人,女人也愛他,可是我那個外甥女?我的意思是……我那個才二十歲的外甥女?」
「對,我們核心幹部全都知道他家的保全密碼,賈斯汀不是嚴謹的完人,難免忘東忘西,有時他會叫我們去他家拿些東西。如果麗碧在家,她會請我們吃餅乾。我告訴你,賈斯汀那種人被教訓一下也算活該,可是他的家人是無辜的。」
「然後還有安妮塔.班內特。」泰莎接著說:「她曾是第三者,說不定小兒子還是外遇所生下的,但她卻沒能因此被扶成正宮,或者得到多大的好處。現在,賈斯汀也做出了和老爸類似的事,說不定因此刺痛了她的過往創傷,新仇舊恨一起來。」
好了,夠了,回到克里斯.洛培茲身上。
「可是,賈斯汀會跟你提起他的家務事?」韋特說。
「我們還不清楚。」
「當然沒有,不過我那群夥伴有。他們會來幫我弄水電,現在我處理的多半是收尾部分。這部分我應該可以自己處理才是。」
宙斯繞行桌子。這狗長得真好看,大大的頭,耳朵如絲柔滑。牠停在泰莎前方,揚起眼睛,顯然很期待泰莎的撫摸。她的亡夫布萊安以前有一隻心愛的狗,德國牧羊犬,但她親自跟狗接觸的經驗很有限,所以不確定該怎麼做。「牠想做什麼?」
「可是,他們的婚姻看起來不像會完蛋。畢竟我們這兩天聽到的大部分是那晚兩人約會的種種,沒人提到離婚律師。」
「不好意思,亂七八糟的。」洛培茲說,同時打開水龍頭,開始搓手上的水泥漿。「我兩年前買了這間房子,想說八個月就可以搞定它
hetubook.com.com
。你們大概認為,蓋房子是我的專業,我應該很懂。」「是啊?」
「我敢說,她對大老婆一定有意見。」韋特提出他的看法。「這種轟轟烈烈的愛情,沒那麼容易放手。」
「謝謝你,蘇菲,你給的建議很有幫助。」
「拜託,別把凱特扯進來。她只是個笨女孩。相信我,她沒多久就清醒了。或許做過幾件蠢事要吸引賈斯汀的注意,可是當他斷然拒絕,她就懂他的意思了。這件事爆開來是六月,那時凱特幾乎整個月都躲在房間哭泣,這一點我可以作證,我姊也可以。可是到了七月,凱特就好多了,到了八月……我相信她很快就會交新男友。她長得漂亮,而且會學到教訓,變聰明點。」
「我懂了。」
「上帝保佑那些龐然大物。」他嘟噥了一聲,她把這句話當成他對波士頓駕駛人的感慨。
「賈斯汀沒發現是我告的密。」他說:「根據我的判斷,他以為是麗碧自己起疑,檢查他的手機。他和凱特經常互傳簡訊,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麼做很蠢。果然,引起家庭風暴了,吵鬧、吼叫,最後他搬到地下室。」
「我們會考慮你的建議。」泰莎安撫他,然後抬頭瞥了韋特一眼,原本在閱讀證物資料的他已經回神。見他沒有其他問題,她便把屁股底下椅子往後一挪,準備起身。她心想,該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起碼在他們有時間去查證洛培茲所說的這些,並提出更有力的證據來反擊他之前,應該沒有其他問題。總之,可以打道回府了。
「所以,她安排自己一家三口被綁架?」泰莎不懂韋特的推論。
「白山去過嗎?」
洛培茲一副很不爽的口吻。
「就我所知,沒有。」
韋特指著其中一項,泰莎伸頭去看。
老黑狗縮成一團,躺在她的腳邊。察覺她起身,牠也跟著站起來,還打了個大哈欠。她最後一次拍拍牠的頭,忽然內心一陣酸楚。她喜歡牠的陪伴,說不定,蘇菲也會喜歡。或許,可以考慮養一隻狗,這樣,她和女兒應該能終於一夜安睡到天亮。
蘇菲以堅定的語氣重複說:「有人把他們帶走了。他們家有小女孩嗎?」
「聽說他們全家人都知道怎麼反抗。」
慢慢地,洛培茲愈想愈生氣。
他傾身向前,雙手在桌面上交疊。「我不曉得麗碧有沒有打電話給律師,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她去找了律師會發生什麼事。」
前來應門的是一隻黑色的拉布拉多犬。老狗一隻,灰色的口鼻和黑亮的皮毛成強烈對比。狗兒自己掙開套在門把上的繩索,坐了下來,耐心地看著泰莎和韋特,同時甩動尾巴,表示歡迎。
「其實,宙斯稱不上是一隻狗。簡單地說,牠把自己當成人,而且,牠其實住在我鄰居家,不過他們週末通常要工作,所以,如果我在家,牠就會過來,陪著我釘東西,用砂紙磨地板,我陪牠打嗝噴氣。你知道的,就是跟兄弟鬼混。」
當然,他說得對,只是事情並非這樣就結束。
泰莎很快就鎮定下來。想也知道,安妮塔.班內特和賈斯汀的父親。果然如韋特所料。他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她一腳,她也踢回去。
說不定,等他們跟洛培茲談過後,情況就會改變。
「而麗碧,用止痛藥維柯丁來毒害自己,忘卻傷痛。而且,除了藥物成癮,說不定還因此做了其他事。」韋特坐進副駕駛座,舉高證物紀錄本。「你和洛培茲在那邊你來我往時,我看完了這些資料——從丹比家豪宅的垃圾桶翻出來的東西,記入本子裡的共有三十六樣。根據收垃圾的時間,我猜,這些東西放在垃圾桶裡沒超過兩天。」
泰莎呆望著克里斯.洛培茲,她發現身旁的韋特有點自鳴得意的樣子。
「你喜歡木作嗎?」
「好,我會在車裡放毯子和巧克力脆片。或者用保溫瓶裝一壺熱巧克力。」
她把車上的衛星導航設定成波士頓男管家的口音,而且給這聲音取了個名字,吉夫。她刻意挑選這個口音,一方面是為了逗女兒蘇菲——她每次聽到都會故意模仿——但也因為透過這種口音告訴她下一個路口要迴轉,會比字正腔圓的標準音調更沒那麼讓人難受。導航發出第一道命令時,韋特聽了咧嘴大笑,看來這傢伙是有幽默感的。這點讓她頗為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