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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

作者:羅斯.麥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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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要住房嗎?」
他又回頭看那個電話交換機,彷彿那是某種處死刑的工具。他嚥口水的聲音都聽得見了。「好吧,我告訴你。他們住在海灣路的汽車旅館,就在莫菲特場旁邊,叫崔坦汽車旅館。至少他們之前說是要去那裡。現在可以放下槍了嗎,先生?」
「你不能怪羅伊想自保,把他當成謀殺共犯來通緝是不公平的,你不能拿湯米做的事來怪他。」
「誰講的?」
「我打從見到湯米那天起,就打定主意不相信他。但我們不講那個。」
「他說會。但他弟每次出事他都陪。」她激動得熱淚盈眶,但又呑了回去。「我想我也不能怪他,這次出的事太大了。」
「他弟弟是,他不是。」
「不是。」他嚥了好幾口唾沫。「不是我的錯。」
「別想騙我,當時妳跟他在一起。我原本以為他是好人,只是想幫弟弟的忙;沒想到他也是黑道的手下。」
「我猜是吧。」
她望向我身後,我也回頭望去。戴著髒珍珠項鍊的女人在辦公室窗邊往這邊看。
「羅伊把事情處理好就會來接我。」
這問題真不好回答。我說:「她入住的時候用哪個姓登記?」
我走到門邊,回頭一看,方斯沃正從櫃檯往電話交換機走,硬生生停住。我穿越大廳走回來。
「誰下的命令?」
「妳身上的錢夠用嗎?」
「湯米在內華達?」
「當史瓦茲的手下?」
她點點頭。
我從屁股後頭的口袋拿出嶄新的皮夾,在我們之間的櫃檯上放了五元和十元美鈔各一張。他坐在那裡盯著錢看。
「不,我是來找你的。」
我說:「那麼,湯米確實認識彼得?」
「我欠你東西。」
「給我看羅伊的信,我就不煩妳。」
「妳什麼時候看見他倆在一起的?」
m.hetubook.com.com湯米還在內華達。」我想找出施力點,撬開她的話匣子。
「應該快兩星期了吧,我沒算時間,這樣子過得比較快。」
她說:「你怎麼了?」
「是喔,我現在過得就很好。」
「我會開槍。」但槍在搖晃。
「我不知道那個弟弟在哪裡,羅伊跟他太太走了,就跟我上回跟你說的一樣。槍放下吧,先生,哎呀,我一緊張就胃痛。」
「好吧,進來。」
「你是警方的人?我不想蹚警方的渾水。」
我伸手抓住他拿槍的手腕,用力扭,直到槍脫手掉到櫃檯上為止。那是把點三二的左輪槍,鍍鎳的自殺手槍。我放開方斯沃,拾起搶,對準他領帶的結。他雖沒動,卻極力想避開。眼睛都快成鬥雞眼了。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已到歇斯底里邊緣。「你怎麼還不走?別再煩我了好嗎?」
「別讓他們耍了。」
「認得。他在這裡住過一陣子,一年多以前。」
「聽起來像是七號房的姑娘,有可能啦。但是她白天不喜歡受打擾。」
生鏽的「七」下頭是扇陳舊的門,我敲敲門,門後響起拖拖拉拉的腳步聲。法蘭.蘭伯格一見光就直眨眼,眼睛浮腫,髮根顏色很深,袍子有點像髒髒的古銅色。
「當時他們要去哪裡?」
雞舍般的辦公室旁有條煤渣車道,我把車停在上面。老闆娘戴著一串假珍珠,都給她的脖子弄髒了。她說蘭伯格夫婦不住這裡。
我也坐到床邊,坐在她身旁。「聽我說,法蘭,妳想要丈夫回來,不是嗎?」
「我跟他住在一起快十年了,怎麼會不知道。羅伊曾經在內華達的一個壞車商手底下做過事,一發現那是壞蛋,就辭職了。他就是那種人。」
她伸手摀住下半臉,雙眼望著我,恐懼與苦惱使眼神變得很冷,但並未持續。她的感覺太散亂了,撐不了多久。
「彼得離開這裡以後去了哪裡?」
「羅伊.蘭和圖書伯格。不是我的錯。」
「她先生也在嗎?」
「你騙人!」她大叫。「他們在加拿大!」
「有人命令我給你那條線索,讓你去雷諾找人。」
她讓在一旁,等我進門就把門甩上,把日光關在外頭。屋裡有紅酒、香菸、爛橙皮和女人睡覺的味道。還有種我認不出的香水,也許是「原罪」吧。我的眼睛適應夜晚的光線後,看見地板和家具上一片混亂:衣服、脫成一圈的長襪、鞋子、空瓶子、灰塵、紙屑,還有吃剩的漢堡和薯條。
「求求你,我也是不得已的。」
「什麼鎮?」
「我有的是錢。」她說。「你別搞錯了,我之所以住這種破木屋,是因為喜歡這種像家的親切感。」
「有些生活比較好。」
「這個加拿大的藏身處在什麼地方?」
「如果他打電話來或怎樣的話,也許可以,但我只能等。」
「可能是他從內華達派來的。」
「有什麼不得已?」
「但妳不信。」
「但不要他坐牢,也不要他死。」
「不需要搞成那樣,我們要抓的是湯米,如果羅伊把他交給我們,就能免去大麻煩。妳能不能幫我把這話轉給羅伊?」
「沒有,但是彼得.卡利根……」
我把槍收進口袋。
「妳是個忠誠的妻子,」我說,「但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趁他的恐懼還沒消散,我問:「有個叫彼得.卡利根的你認不認得?」
「他跟妳說的?」
「如果有他們的消息,妳會跟我連絡嗎?」
「洛杉磯的什麼地方?」
「我?」他的眉毛跳起來,又沉下去皺成專心的形狀。
「他做什麼維生?」
「嘿,」他說,「那是我的槍,我自己買的耶。」
「湯米去過加拿大?」
「如果最後發現你說謊,或者給蘭伯格兄弟通風,我會回來找你。這樣子清楚了嗎?」他全身扭動,從腰直到魚肚般的臉。「是,當然,好的。」
我走時在她膝上放了十元美鈔。飛往洛杉磯的飛機起飛hetubook.com.com之前,我還有時間打電話給崔斯克警長。我把知道的告訴他,特別強調彼得和史瓦茲有關係,大白天我神智清醒,不想把史瓦兹全留給自己,想要有人分擔。
「他有跟妳連絡?」
「內華達某個賭徒,叫史瓦茲。」方斯沃舔舔他淡紫色的嘴唇。「聽我說,你並不想毀掉我。我是個小莊家,沒什麼錢,賭客下大注的時候我還得跟自己對賭分散風險。如果敢不聽他們的話,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求你行行好吧,先生。」
「妳多大年紀,法蘭?」
「走開。」
「不,他不是。」
「沒有,照他的說法,他無辜得跟還沒出生的嬰兒似的。羅伊還相信哩。」
「如果你跟我實話實說,我就不找你麻煩。羅伊是史瓦兹的手下?」
她勃然大怒。「誰說你有了?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還是沒槍比較好。」
「不關你的事。」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一百二十八。」
「哪個傢伙。」
「不可能。」
「別為這件事煩心,方斯沃,又不是你的錯。是你的錯嗎?」
「就是個傢伙嘛,羅伊叫他照顧我。」
「我該再給你十塊美金,外加紅利,也就是說我欠你十五塊錢。抱歉遲這麼久,我給人扣住了。」
「他們入住的時候用的也許是太太娘家的姓。」我描述了他們的長相。
「也許會,也許不會。」
「不對呀,他是說離開這個州吧?」
他有點勉強地緩緩伸手去拿鈔票。我用左手抓住他的手腕,緊緊抓住。他痙攣似地動了一下,左手從櫃檯下面拿出一把槍。
「他有個人因素要殺害彼得嗎?」
「那能維生?」
「那真糟糕。」他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又往後看,身後沒別的東西,只有電話交換機像一牆空洞的眼睛瞪著前方。
過了一會,他才說:「發生了什麼事?」
「跟湯米的幾個玩伴起了爭執,是妳丈夫設計害我的。」
「羅伊和湯米就是在那裡越過國界的?」
和_圖_書「說來話長,而且傷心,你不會有興趣的。」
「有些人會讓其他人更難生存。」
「這一個星期以來不在,也許這樣倒好。」她這話說得不清不楚。
「是國不是州。」她固執地說。「就是因為要出國,所以才不能帶我去。」
「洛杉磯吧,我想。」
「我不相信,羅伊說他們要出國。」
「有啊,他們提到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鎮,在溫莎附近,那地方湯米認得。」
她坐在還沒收拾的床邊,擺出防衛姿態。我在椅子上清出一塊地方坐下。
「羅伊會回來嗎?」
「據我所知沒有。他和彼得看起來很麻吉。」
「我在那裡看見他了,史瓦茲在罩他,可能連羅伊也一起罩吧。」
莫菲特場的機棚在煙霧中隱隱約約,像隻灰色大海怪。崔坦汽車旅館就在航線邊的一塊荒地上,周圍全是破木屋。建築物本身是褪了色的鮭魚粉紅,外觀上唯一吸引人的是「雙人房三美金」的牌子。噴射機像蚊子似的在空中嗡嗡作響。
「羅伊不會下命令,他那種人只會奉命行事。」
「他騙妳啦,他們只是不想有女人礙事,所以把妳留在海灣路的破木屋裡賣皮肉賺漢堡錢,自己卻跑去內華達吃香喝辣。」
「他有時也開開計程車。把槍放下,好嗎?我已經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他臉上的血色消失了。「不,不,你不欠我,沒有關係。」
她認出是我,就不眨眼了。
「放開我。」
「才不是。那傢伙是開卡車從底特律來,他在底特律跟羅伊談過。」
「聽說在雷諾找到了工作。」
「羅伊害你?」
這一次我沒再回頭。我一路走到聯合廣場,訂好下午飛洛杉磯的機票,然後租了輛車,開到海灣路,過機場而不入。
「那好吧,謝謝。」
「沒有信。我得到的消息是從人嘴裡講出來的。」
我說:「拿去吧。」
「那就另當別論。」這女人可能並不相信我說的話,但她選擇表現出相信的樣子。「他們入住時登記和_圖_書的姓是漢伯格,雷克斯.漢伯格夫婦。」
「如果妳指的是喬大方,那可不能證明羅伊是童子軍。」
「蘭伯格兄弟現在在哪裡?」
「他們去哪裡妳總有點概念吧?」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他們沒說。」
「拿呀,別害羞,這是你的錢。」
「我出了車禍,她也許能幫我找到那個駕駛。」
「羅伊走多久了?」
三天後我就出院,打起精神坐飛機去舊金山,從機場搭計程車到薩塞克斯.阿姆斯旅館。門房方斯沃依然坐在陰暗小門廳後方的櫃檯後面,就好像兩個星期以來都沒動過。他正在看健身雜誌,直到我近得能看見他的眼白時才抬起頭來。就連這時候他都還沒認出我是誰,我臉上的繃帶有面具的效果。
「我又沒說他是童子軍,他只是努力求生存。」
我站在那裡,用臉上看得見的部分對他笑。
「她不會介意的,我對她沒有企圖。」
「對啊,他有跟我連絡。」她閉上大嘴巴,卻收不回出口的話。「好吧,你把我的話套出來了。但你只能套出這些,我不會再多說。」她雙臂抱住半裸的胸,冷冷看我。「你為什麼不放棄?你又抓不到我的把柄。」
「有可能。他說以前在賭場上過班。」
「我不知道。」他雙手一攤,手在發抖,像風中枯枝。「真的。」
「去年冬天,在舊金山。湯米本想拋棄假釋逃走,羅伊勸住了他,當時彼得跟他講過加拿大的這個地方。命運可真諷刺啊,現在湯米居然是因為幹掉了彼得才躲到那裡去。」
他沒動。
「幫誰傳話?」
「賭馬。」
「如果你不說,就會胃穿孔。蘭伯格兄弟去哪裡了?」
「我有說想過別種生活嗎?」
「對,我的意思是說,是他傳的話。」
「我要進去,只待一下。妳不想惹麻煩吧?」
「湯米跟妳承認他殺了彼得?」
「你知道,方斯沃。」我咬緊新的牙關,惡狠狠地說:「我給你五秒鐘時間告訴我。」
「一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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