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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

作者:羅斯.麥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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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就是為什麼。」
警車響著警笛爬上山丘,停在房子前面。康格和另一位警官下了車。賽博要想甩掉他們,可就難了。
他的頭猛然向後躲,撞上了牆。「你不能動手逼供,這不合法。」
「賽博全招了。」我對霍爾說。「你給警長辦公室打個電話好嗎?」
「如果你跟我一樣了解蓋爾頓夫人,就不會這麼說。她太愛跟別人唱反調了。所以我想要她重擬遺囑,只要勸她別那麼做就好。這招非常管用。我跟她說,想找到安東尼是不可能的事,她就決定要找。我反對請偵探,她就請了你。」
「別跟我說那只是一時衝動,他們的事你肯定知情很久了。」
「你沒聽見她說嗎?我到家的時候,她抱著他哭,想吻醒他,讓我噁心得要死。」
「為什麼要殺他?」
「我沒否認。那是個大工程,彼得的主意起初看起來並不可行。他從前在露娜灣認識安東尼.蓋爾頓,五、六年前在加拿大遇見席歐.弗德烈時嚇了一跳,兩人太像了。於是把他帶來美國,想藉他倆的相似度撈一筆錢。但他一回美國就讓警方抓走,和那小伙子失去連絡。他深信,只要得到我資助,就能找著席歐。
「已經打了,他們應該很快就到,我先帶賽博太太回到她能受適當照顧的地方去。」他又意有所指地說:「希望這會是她人生的轉捩點。」
「彼得真的找到了他,就跟你所知道的一樣,在安亞伯市上大學。二月時我親自去了一趟,看見他在學生劇團演戲,演得很好,而且有種真誠的氣質。我跟他談話之後,認為他是最能勝任這角色的人,於是自稱是好萊塘的製作人,看好他的天分。等他上鉤拿了錢,再要他做別的事就不難。
「正好有機會,我就把握住了,m•hetubook•com.com沒有預謀。」
「沒想到你會這樣,盧,我沒想到你會對我這麼狠。你對弱者手下留情是出了名的。」
「奧圖.史瓦茲?他跟這事沒關係。」賽博一副受到冒犯的樣子。「硬要說有什麼關係的話,就是愛麗絲欠他六萬美金,史瓦茲一直逼她還錢,最後還說不還錢就要揍我們。我不得不想辦法籌錢,事態緊急,沒辦法回頭了。」
他斜眼看我。「我要交換條件。」說到法律名詞他就有了活力,說話也變快,簡直有點喋喋不休。「說真的,這團亂糟糟的可怕事件都該怪他。如果有助於釐清事實,那麼我很願意作證。讓愛麗絲作證說我有罪是沒用的,你並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事實。你怎麼知道她說的是不是事實?說不定我只是在為她掩飾罪行。」他在垂死掙扎,聲音拉得好高。
「如果我當時能有先見之明,就不會那麼做了。人就是沒辦法預見未來,比如說,人會改變。你以為沒有你處理不了的事,以為你能撐到永遠。但你的力量會給壓力磨光。才過幾天,或幾個星期,一切就變了樣。奮鬥變得毫無意義,沒什麼值得爭取的了。」他用嘴唇弄出一個泡泡破掉的聲音。「一切都是泡影,而我們走到這步田地。」
「上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史瓦茲怎麼會跟這事扯上關係?」
他一掌拍在牆上。「麻煩是她惹出來的,是她把他扯進了我們的人生,她活該受罪,憑什麼讓我一個人痛苦?」
她脖子僵住,但沒看他,重心靠在霍爾身上,走了出去。她的頭髮梳理過,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但她不是真金,只是黃鐵。我為賽博難過,有點同情。他沒能承得住她的重量,在她的需求和他的和*圖*書軟弱之間有道裂縫,彼得插了進來,於是整個結構就崩解了。
「我沒辦法逐字重述,當時我自己心情也不好。他問了一大堆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問我安東尼.蓋爾頓發生了什麼事。他可能角色扮演太過投入,把自己都說服了,他真的相信自己是蓋爾頓家的小孩。」
「別演戲,賽博,你並非因為情急才出此下策,那個陰謀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
「你想說的是,只要拿錢收買,我就會昧著良心做事?」
走廊盡頭有扇門打開,愛麗絲和霍爾醫師走了過來。她挽著醫生的胳臂,打扮整齊,還化了妝,臉上卻沒有表情。他另一隻手提了個白色皮箱。
我相信他現在說的話是真的,沒有哪個男人會編出這樣的故事來詆毀自己。倒是賽博自己好像不太相信,話出口時沒有重量,像在回想某件他無法理解的意外事故,事故的當事人身處遙遠的異國。
「好問題。我也常常拿這個好問題問自己。愛麗絲一定告訴過他,我是蓋爾頓家的律師,也許他就是因此才對她有了興趣。他知道她睹輸那麼多錢,會讓我財務吃緊,而他的計畫需要專業協助,他沒那麼聰明,無法獨力執行。他的智力只夠理解我比他聰明一百倍。」
賽博心細,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
「我完全不知道。」
「那倒是。」賽博移了一下身體重心,說法也跟著改。「去年夏天,彼得在雷諾勾搭上她。原本她去雷諾是想跟我離婚,不料受彼得慫恿,狂賭了一番。他肯定能從她輸掉的錢裡抽頭。她輸了很多,我能湊得出的現金被她統統輸光,連信用額度都輸完了,最後她身無分文,他就讓她在他那裡住了一陣子。我不得不去那裡求她回來,她不肯回來,我還得付錢叫他趕她走。」和_圖_書
「史瓦茲一直逼我還錢,這事不能再拖,可是我又不能自己去找那孩子,得讓別人替我去找,而且得是我信得過的人。而且,我想,如果連你也瞞得過,就沒有瞞不過的人了。假如瞞不過你,我想你也……還算有彈性吧,可以這麼說嗎?」
「席拉.霍爾也在場?」
「沒說。事實上他說話態度很怪,好像壓力太大,承受不了似的。」
「為什麼挑上你?」
「對。我總得跟他說點什麼,否則甩不掉他。」
「有。他要我幫他兌現一張支票,我把家裡所有現金都給了他,大約兩百多塊美金。」
「那是她自找的。」他冷冷地說。「她想要相信自己殺了他,早在我還沒說之前就已經相信了一半,她對外遇的事有很大的罪惡感。我只是做了天下男人在這種狀況下都會做的事而已。她看見我拿刀殺他,我必須設法讓她忘記。」
「怎麼辦得到?」
「你要說是表面上的事實也行,我不是哲學家,我們當律師的不管『究竟的真實』。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們只管表象。在這件案子裡,事實沒什麼手腳,沒有偽造文書。那小伙子雖然得在童年和父母的事上說一、兩個小謊,但幾句謊話算得了什麼?蓋爾頓夫人因此得到的快樂和找到真孫子一樣多,如果她因此決定把財產留給他,那麼也是她的事,別人管不著。」
我看著賽博,努力想理解像他這樣深謀遠慮的人怎會落到這種下場。有些東西使他的腦子無法做出有建設性的想法,也許是騎傲,即使到了這步田地,他依然抱持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一份膚淺的驕傲。
他繼續說:「我們就這樣對待彼此,所以到了冬天,彼得出現時,雖然說起來很怪,但我想我和她都很高興。彼得在報上看見安東尼.蓋爾頓骨頭出土的消息,知道骨頭是誰的,就來找我。」
他說:「若論本世紀最大的犯罪案,這一件應該是其中翹楚:不傷一人就能獲取數百萬美金。那小伙子只要讓自己被人發現,然後讓事實說話就行了。」
「你花那麼多時間去療養院陪她,就是要給她洗腦?」
「為什麼請我?」
「那你又怎麼知道你是活著的?賽博,我要找你的搭檔,他今天早上在聖馬特奧,接著要去哪裡?」
「他要錢做什麼?」
賽博皺皺眉頭,對他來說,壞事能做卻不能說。
他的槍沒了子彈,還在我手裡,我倒轉槍頭,舉起來當棍子用。我氣得要命,如果真有必要,絕對打得下去。
「少說屁話,賽博,席歐昨天晚上有沒有來?」
賽博目送他們離開,有種近乎解脫的樣子。
霍爾沒理他。賽博又說:
「這樣不就有風險?」
賽博說:「我也這麼希望,真的。」
「她擬了新遺嘱?」
「靠那個小伙子。他有席歐.弗德烈的把柄,我不知道是什麼,問也問不出,但彼得說那足以毀掉我的整個計畫。那計畫是我的,也是他的,但他沒有半點責任心,如果事情不順他的意,就會毀掉一切。」
「既然你不跟我合作,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合作。」
「你對妻子做出那種事之後,陪審團不會相信你的,整件事看起來太像預謀殺人了。你先等待機會,殺死了沒有能力抵抗的人,還想把罪責推給生病的女人。」
我心想,他還知道你是個沒有愛的男人,人格可以扭曲,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不必一個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痛苦,可以找個伴。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席歐?」
「對,她也在,我懂你意思,他有可能是要講給她聽。如果是演戲,那她肯定信以為真,就連他自己都信以為真,不但激動,還逼我告訴他殺死安東尼的凶手是誰,否則就要對我動粗。我沒東西可說,想了半天只想出紅木市那女人的名字,就是當年在蓋爾頓家當護士的那個。」
「我非殺他不可,你好像還不明白。」
「捅死彼得可不像弱者會做的事。」
「馬瑟森太太?」
「他說了什麼?」
「他的故事當然是我編的,那需要思慮周全。最困難的問題在於怎麼樣讓人查不到他的加拿大背景。清泉孤兒院是我的妙計,但我知道這場詐欺成功與否的關鍵在他身上。如果他能成功,就能分到大部分的錢。我要求的只有一點點,他只要賣給我一些石油產業,讓我象徵性地付點錢就行了。」
「事實?」我語氣尖銳。
「我太太只是個開頭,他步步進逼,十分飢渴,不但要分享我的妻子和房子,還想要更多。我後來才知道,他想要全部,他想獨呑。」他的聲音憤慨得發抖。「我貢獻那麼多,冒了那麼大的險,他卻想把我踢開。」
「再見了,愛麗絲,我真的希望妳好,妳知道的。」
「我想是吧。我沒參與,我勸她找別的律師來做。」
「在那之後,我對自己的感覺再也無法和從前一樣,她也是。我們住在我為她蓋的這棟房子裡,中間永遠隔著一道玻璃牆,看得見彼此,卻無法交談。要溝通的時候,得像小丑,或像關在不同籠子裡的猿猴,用動作表達。愛麗絲的態度越來越怪,我也是,我們的舉止越來越醜惡。她會撲倒在地上,用拳頭打自己,打到臉都紅腫瘀青。我會笑她、罵她。」
「所以你殺了他。」
「因為你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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