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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遊戲

作者:蘿倫.奧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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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四日,星期一

七月四日,星期一

遠處,警笛開始呼嘯。
「你沒事吧,海瑟巧克棒?」當畢夏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兩個酒窩相當明顯。海瑟有個瘋狂的想法:她想要親吻他。不過她很快就驅散了這個念頭。這也是她不喝酒的原因。
「我要去睡了。」海瑟說,完全沒想過要表現得友善些。柯絲塔也醉得沒力氣教訓她。「電視小聲點、好嗎?」
廣告片拍攝甄選:
那一刻已經過去了。畢夏笑起來,衝向海瑟,而海瑟則忙著閃避。
道奇納悶有這樣的父親是什麼感覺:在家裡面,就在你身邊,讓你理所當然的覺得揮揮手別去理會就行了。黛娜的父親湯姆娶了道奇的母親,雖然只維持了十八個月,且因為她懷孕的緣故,但總還是有種意義。
回到購物中心裡,他沒有目標的信步閒逛。購物中心其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廣闊,只有一層樓,也沒有旋轉木馬,這一點令他挺失望的。他有一次和黛娜在哥倫布市一間購物中心裡坐旋轉木馬——還是在芝加哥?兩人相互比賽,想要在音樂停止之前,把每匹馬都坐過一遍,還像牛仔般吆喝著。
「你瞪著我看幹嘛?」她質問他。
等她說完故事,莉莉的呼吸變緩變沉。海瑟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小娜站在自家門廊等待。道奇一看見她,就不再覺得胃不舒服了。她把頭髮放下來,在側邊紮成馬尾。她穿著一件有花邊的黃色連身褲,把上衣和短褲連結起來,別人穿起來會很可笑,但在她身上很出色,彷彿她是一支真人大小、帶著異國風味的可口冰棒。他忍不住要想,當她需要去上洗手間的時候,一定得把所有衣服脫掉才行。
「可能是我爸。」小娜不在意的揮著手,「別緊張,他不會怎麼樣。」
我要跟你做個交易:
看看你能忍受多久。記住:不准打電話求救。
只有畢夏看起來沒有很興奮。他雙臂交疊,當煙火繼續施放的時候,他的頭也不斷搖晃著。更多的金色,再轉成藍色和紅色,爆開來之後下墜消逝,被吸入底下的夜空,只留下伸手可觸及的煙霧。就在小娜微跛著腳開始跑起來,笑著、喊著:「來啊,來啊!」彷彿在說看誰可以跑到煙火施放處的同時,海瑟也想到了:這不是什麼慶祝儀式。
這星期五晚上十點過後還有更精采的節目。
「海瑟?」她輕聲說著。
小娜要他們繞個路,她好去買半打啤酒,因此他們去了7-11,買了國慶日垃圾食物:多力多滋和沾醬、糖霜甜甜圈,甚至還買了一包豬肉乾,那樣子看起來很好玩,畢夏也勇敢的自願嘗試味道如何。
哈德遜河谷購物中心,星期六,早上十一點半。
「你是說畢夏和海瑟?」小娜聳聳肩:「我猜,最好的朋友吧。」她大聲喝著汽水。他喜歡她吃東西的方式:不自覺的自然吃著,不像某些女孩。「不過,我覺得畢夏倒是很迷戀海瑟。」
這天唯一的瑕疵是畢夏不斷察看他的手機,海瑟假定他是要察看艾薇芮的簡訊,這提醒她,她和麥特分手之後,他根本就不再傳簡訊給她。同時間,畢夏還有艾薇芮(海瑟不認為她已經是他的女友),而小娜有道奇隨時聽她差遣,還能夠同時跟金斯頓一個酒保約會。那傢伙不過就是個騎偉士牌的庸俗之輩,但小娜堅持那機車就跟摩托車一樣酷。最好是啦。
他的母親快速續道:「他昨天晚上帶我去哈德遜河谷的『米亞之家』餐廳。桌巾和其他一切都很不錯。道奇,他喝紅酒呢。你相信嗎?」她讚嘆的搖了搖頭,「他認識某個在哥倫比亞紀念醫院做事的醫生,專門治療像小黛這樣的病人。比爾說,黛娜必須更常做治療,最好每一天都做。」
或許更棒的是,他從高高的鷹架摔下來,跌個狗吃屎,腦袋當場裂成兩半。
他沖了澡,仔細挑選要穿的衣服。他早先甚至記得要洗牛仔褲,因此褲子現在看起來還不錯,漿挺而乾淨。之後,他跳上公車到小娜住的區域去。現在才早上十點半,但太陽已經高懸在空中,像隻眼睛。等到道奇轉上小娜住的街道,他覺得自己一腳踏入了電視機,置身在五〇年代的影集裡,總是有某個人在車道上洗車,女士們則是繫著圍裙跟郵差打招呼。
「璀璨寶石」在大樓遠遠的另一邊。他很訝異的看到從珠寶店裡延伸出來的彎曲人龍,那些全是來參加甄選的女孩:每個人的皮膚都曬成褐色,穿著極暴露,像是羚羊般棲息在高到嚇人的高跟鞋上。沒有一個比得上小娜的美麗。他想著,這些女孩看起來俗氣廉價。
小娜在他們前頭漫步,邊走邊踢著石頭。夜幕落下,海瑟的心在胸口猛烈跳動;有好一會兒,她感覺只有自己和畢夏兩人在這裡。畢夏望著她,而她看不出來他表情的含意。海瑟感覺到一股熱氣在胃裡擴散,她竟沒來由的感到緊張。
「剛好趕上吃炒蛋。你想吃幾顆蛋?你餓了嗎?我正在幫黛娜炒蛋。」她搖晃著煎鍋把炒蛋放進盤子裡。炒蛋非常完美,還放上牛油。在道奇來得及回答之前,她放低音量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知道黛娜一直在做的那個治療吧?嗯,比爾說——」
「我沒事。」她試著拉開距離。畢夏改攬著她的肩。她可以聞到他呼息中的酒味。她好奇他是不是也有點醉了。「好了,放開我吧。」她玩笑的道,但態度卻相當認真。
「我們沒——」道奇正要說話,不過他的母親知道他要說什麼,替他把話說完了。
他看著車子遠去,即使已無法看清小娜在車子後座的背影,他仍是看著,車子消逝在山坡後面,他只能模糊地聽到車子從遠處傳來類似喉音的轟轟聲。即便如此,他仍然站在人行道上,不是很情願回到屋內,回到黛娜、母親和他那狹窄空間的臥房,地上堆滿衣服和抽完的菸盒,聞起來還有那麼一些垃圾場的味道。
這回憶讓他感到快樂又悲傷。他花了一會兒時間才回過神,發現自己不小心停在「維多利亞的祕密」前面。一個男人和他的女兒以怪異的眼神看著他。他們或許以為他是什麼變態。他快步離開,決定直接到「璀璨寶石」去,看看小娜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反正也過了差不多要一個小時了。
道奇則從來沒聽過他父親的任何消息,也不曾見過他一面。他只知道父親在工地做事,來自多明尼加共和國。在這短短一秒鐘裡,他對於父親此刻正在做什麼感到好奇。也許他還活得好好的,回到佛羅里達去了。或許他終於安定下來,有一群小孩在身邊跑跳著,那些孩子有著跟道奇一樣的黑眼珠,一樣的高顴骨。
她轉過頭來面對他,整張臉臊紅了。「都是瑞奇啦,淨說些傻話。」她回答,順手把盤子接過去。瑞奇在「圓點快餐店」的廚房裡工作,總是會上來送黛娜一些小禮物:從加油站買來的便宜花束、泰迪熊小雕像。他這個人還可以啦。
展示「璀璨寶石」價值連城的珠寶!
海瑟幫她回答:「小娜要去參加甄選。」
「睡覺。」柯絲塔把一隻手伸進襯衫底下抓癢,眼睛還是直盯著電視。「今天是大日子呢。我們看了煙火表演。」
「比利小羊,妳應該要睡覺了。」
莉莉上次要她說故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海瑟這次說了一個她最喜歡的故事中一個版本「十二個跳舞的公主」,不過她把公主換成尋常的姊妹們,她們和國王、王后住在一個破敗的城堡裡,愛炫耀卻又笨頭笨腦的國王和王后根本沒有好好照顧這些女孩。這些女孩找到了一個暗門通往祕密世界;在那裡,她們變成了公主;在那裡,每個人都會討好她們。
「沒啊。」海瑟說。她知道她母親也不是真的關心。「莉莉呢?」
「有人在看我們。」他說。
訊息相當簡短。
今天會是很美好的一天。
「好了,孩子們,別打了。」小娜回過頭來對他們喊著。
她沒有開燈。些許月光照進窗戶裡,反正她也可以依靠觸覺穿過房間。她脫下衣服,堆在地板上,爬上床,把毯子全推到床腳,只蓋上薄薄的床單。
「畢夏和海瑟去買冰咖啡了。」一等他走近,她說道。道奇已經盡量不要走得太快,「我請他們也幫我們買兩杯。你喝咖啡嗎?」
「我有告訴他我們負擔不起費用。但他說他可以幫忙把黛娜弄進去,就算沒有保險也沒關係。你相信嗎?到醫院做治療耶!」
「你會取笑我的。」她回答,他的心簡直是被直接撕裂開來。說得跟真的一樣,他道奇,梅森竟然有膽子想過要嘲笑娜塔莉.維雷茲?
在那一刻,小娜轉過身看見了道奇。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揮手,推擠著往他的方向走來。雪貂已經混入人群裡。
小娜已經開了第二罐啤酒,身體也已經開始搖擺了。儘管平常不喜歡喝啤酒,海瑟也拿了一罐,她感覺很溫暖很快樂。她的腳在鐵軌一根鬆脫的枕木絆了一下,畢夏伸出手臂及時抱住她的腰,抓住了她。她很訝異他感覺如此結實、強壯,也如此溫暖。
「又怎麼樣?只剩三個星期啊。」小娜回答。道奇記起來她這是本屆最年輕畢業生中的一個。他把傳單還給小娜,她把傳單塞進皮包裡,彷彿把傳單拿給他看只是讓自己丟臉。「反正,我還是想試試看。」
「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呢。」他母親讓蛋嘶嘶響著,走過來,在道奇來得及轉身之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這麼早起床做什麼?」
「或許妳是應該嫁給他。」道奇說。
車裡融合了老菸草和薄荷的味道,像是一個老人的內衣抽屜。陽光從車窗曬進來,整個紐約州彷彿自發的由內發出了一種特殊的光芒。這是道奇搬到卡普鎮以來第一次(或許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屬於某個地方。他忍不住想著,如果前幾年就跟畢夏和海瑟成為朋友,如果他那時就約小娜出去,星期五開車去接她看電影,和她在體育館裡的回校舞會上跳舞,那麼自己的生活該會有多大的變化。
當然,這也表示她會繼續被困在卡普鎮,但至少她可以離開青松拖車園區。
「小心點。」他只能這麼回道,因為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好說。
「嗯?」
娜塔莉,妳非常漂亮。他很想和圖書這麼告訴她,但他能說出口的卻是:「如果他們錄取別人,那就真的是白癡了。」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觸怒她了。「他可不是隨便見到什麼人就發名片。」她語氣僵硬的說:「他給我一張名片,因為他喜歡我的長相。吉賽兒就是在購物中心裡被人發掘的呀。」
蓋瑞比家族的詛咒。
小娜仰起頭,注視著他。「那你呢?」
只除了這裡沒有任何人,沒有聲音,沒有人拖著垃圾筒或是關門。幾乎是太過安靜了,住在「圓點」後面有一個特色:總是會有人大聲叫嚷著某些事情。在某個程度上,那算得上是一種撫慰,像是在提醒你,你不是世界上唯一有麻煩的人。
「妳要離開了?」道奇脫口而問。
[email protected]
小娜沒說話,只是把傳單拿給道奇。傳單設計得很隨便,幾乎根本沒辦法辨認上面的字。
不要再找我們麻煩。不然我就報警。
莉莉嘟囔著什麼。海瑟再次催促她說清楚。「莉莉,是誰告訴妳關於『恐懼遊戲』的?」她問。
「哪個人?」她眨眨眼睛。
他們找到畢夏和海瑟時,兩人正在爭辯著到底該去賽巴洛披薩店或是東苑中餐館。他們在想辦法解決僵局時,道奇和小娜一下子就決定好要去Subway。他請她吃午飯:雞肉潛艇堡和健怡可樂,不過她在最後一秒改變心意,把潛艇堡改成沙拉。他們找到了空桌坐下來,而畢夏和海瑟還在塔可鐘外面排隊,兩人總算是達成協議了。
他把一隻手放在她後腦,而她只稍微移開嘴,說了一句:「用兩隻手,好嗎?」
海瑟假裝聽不懂他說的話。「放棄什麼?」
警方認為那不過是尋常的國慶日惡作劇。不過海瑟、小娜和道奇心知肚明。金.霍利斯特和雷室伊.韓拉罕,以及其他參賽者也知道。兩天之後,他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當海瑟洗完澡走出浴,啟動恐龍型號筆記型電腦收電子郵件時,她的喉嚨立刻變得乾澀,嘴巴發癢。
他只是想讓快樂持續久一點。
「道奇,」她打斷他的話,語氣也嚴肅起來,「我想要你現在吻我。」
在那之後,他腦裡的噪音靜息下來。他感到完全的放鬆,便再度親吻她,這一次較為緩慢。
「海瑟?」
「我不會。」他輕聲說著。畢夏和海瑟早已走到一旁去了。畢夏假裝要推海瑟到噴泉裡面,害海瑟緊張的尖叫,舉起拳頭狠狠打向他。
「快樂的那種。」
海瑟想到先前那則恐怖的簡訊。現在就退出比賽,在妳還沒受傷之前。憤怒淹沒她的胸口。憑什麼每個人都想要確定她會退出比賽?「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她費了一番力氣才打開臥房的門。她知道莉莉一定是拿了一件她的T恤捲成球狀,塞在房門和彎曲變形的地板之間,這樣可以防堵噪音和菸味。海瑟教過她這個方法。儘管窗戶開著,衣櫃上還有一個手提式風扇規律地旋轉著,房間仍然很悶熱。
回家的路上,他幾乎沒說什麼話。他比這輩子其他任何時候還要快樂,害怕自己說什麼話或做什麼事都會毀了這一刻。
然後,她離開了。
他們朝大水溝開去,那是個布滿礫石和碎裂水泥的桶狀陡峭斜坡,最底端是廢棄的鐵軌道,鐵軌如今生了紅鏽、堆滿了垃圾。夕陽才開始要下沉。三人一路小心的走下陡坡,越過鐵軌,畢夏找到最理想的位置來燃放仙女棒。
道奇站在西沉的落日下,揚起一抹微笑。
主題:喜歡那些煙火嗎?
蓋瑞比大宅鬧鬼。每個卡普鎮上的人都知道,自從最後一位蓋瑞比家的子孫步上父親和祖父的後塵,把自己懸在屋頂的橡架上吊自殺之後,這故事就傳了半世紀。
海瑟感覺一股恐懼的暗流流遍全身:恐懼,還有別的東西,某個更深、更痛苦的東西。「妳怎麼會知道『恐懼遊戲』?」她問道。
道奇搖頭。「還不餓。」他拿起黛娜的盤子,抓了一根叉子,走到客廳去。黛娜的頭從開著的窗戶伸出去。他一走進客廳,就聽到她大喊:「你在作夢啦!」接著從窗戶下方傳來一陣笑聲。
她笑得好開心,他可以看見她那兩排完美的貝齒,坐列在完美的嘴巴裡,彷彿一顆顆白色小糖果。他希望她會再親一次他的臉頰,可惜願望落空。
不過莉莉已經睡著了。
留下道奇一臉落寞。他跟在畢夏和海瑟後面一會兒,儘管他們兩人都非常友善,但是很明顯的他們只想要獨處。他們有自己的語言、自己的笑話。彼此也總是不斷和對方有身體上的接觸,像是推擠、碰撞、捏掐和擁抱對方,像是在操場打情罵俏的孩子。老天。道奇不明白他們為何不直接當男女朋友,很明顯的,他們為彼此瘋狂。
資格:十八歲以上。
「剛才跟妳說話的人。」他說。道奇注意到她手裡握著一樣東西。一張名片。
「我什麼?」
「哪種故事?」
「妳可以說故事給我聽嗎?」

賭注愈來愈高。比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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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姊的兩條腿換你弟的一條命。
在他們讓道奇下車之後,小娜問道:「畢夏,艾薇芮今晚會來嗎?」當畢夏回答不會時,海瑟的胸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感到平和。
「我沒有……」他咳嗽著,吸了一口可樂。老天,他的臉燒紅了,「我的意思是,我不……」
「搞什麼?」湧上的幸福感和困惑讓海瑟一陣暈眩。天色還沒全黑啊,而且卡普鎮從來不放煙火的。最近的煙火施放地點在五十分鐘車程之外的波啟埔夕市瓦亞世公園,莉莉、她們的母親和老波此刻就在那裡。
「我是啊。」畢夏轉過臉來。兩人在黑暗中離得非常近。「但不是在這件事情上。」
黛娜吃得很快,眼睛盯著盤子。她在迴避他。最後,她的嘴彎起一抹微笑,「瑞奇說他想要娶我。」
「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問道。他仍覺得有點累,脖子和背部一片痠痛。他昨晚在里茲的家得寶門市關門休息之後,仍然連續上了兩個班次把商品上架。他母親的前男友丹尼是那裡的經理。工作很無趣,不過薪水還不錯。他口袋裡有一百美金,足夠在購物中心裡買些東西給小娜了。距離她的生日七月二十九號還有兩個星期,那又如何,還是可以提早先送她一個小禮物。
「看啊!快看!」小娜興奮的上下跳著。
莉莉的聲音帶著濃厚的睡意。海瑟驚訝的再度睜開眼睛。
正規說來,那屋宅已經有四十年沒有人住了,偶爾會有遊民或是逃犯冒險待在那裡。沒有人會想要住在那裡。入夜之後,窗戶裡的燈光會忽明忽滅。有老鼠橫行的牆壁裡會傳出呢喃聲,積滿灰塵的走廊裡有孩童的鬼影追逐。有時候,當地居民聲稱他們聽到閣樓裡有女人的尖叫聲。
煙火表演突兀的停止了,鬼魂手指般的煙霧靜悄的潛行過天空。最後小娜停止奔跑。她快速轉回身,面對畢夏和海瑟,問道:「怎麼了?那是什麼?」
「哈囉,海瑟,尼爾。」柯絲塔把菸弄到菸灰缸裡捺熄,不過卻掉落到菸灰缸外面。她的目光呆滯無神。海瑟根本就不想面對她。她最好沒嗑藥帶著莉莉開車出去,要不然海瑟鐵定會殺了她。「妳去哪了?」
「比爾?」道奇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樣的甄選?」道奇問。他希望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會很不高興。同時間,小娜的臉漲紅了。
「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道奇說。
道奇
「你要不要吃蛋啊?」他的母親說。
他的母親在家,已經起床,事實上她正在準備早餐。他倚著門,看著她把蛋敲破,倒進煎鍋裡,再用木頭鍋鏟的邊緣攪動蛋黃。
道奇沒說話。他們以前也抱持類似的希望:新醫生、新療法,有某個人可以幫上忙。但是接下來總是會有某個環節出錯。像是家裡突然有急用,比如水管爆破,為了修補而把家用基金花光了;要不然就是所謂的好醫生只是虛有其名。有一次,他們好不容易想辦法到真正的醫院見一位醫生,他花了五分鐘看著黛娜,做了神經測試,敲敲她的膝蓋,捏擠她的趾頭,之後站起身來。
徵求:模特兒和女演員
不過她很高興是由安來餵牠們吃東西。她不敢相信這女人有這麼大的膽子。還好,安的年紀太大不適合參加「恐懼遊戲」,否則她一定可以奪下勝利的。安真的是走進老虎圍欄裡面,與圍繞她而行的老虎只有三呎的距離,老虎的眼睛飢餓的盯著桶子裡的肉瞧——不過海瑟相信牠們也會很開心的一口咬下安的頭,好好咀嚼一番。不過,安堅決認為牠們不會傷害她。「只要我按時餵牠們,」她說:「牠們不需要拿我當食物。」
他的母親臉紅了,噢噢,露餡了。「道奇,他只是個朋友。」
他才吞完一個肉丸潛艇堡,不過還是吻了她。他還能怎麼辦?他感覺到腦裡的噪音,噪音圍繞著他們,逐漸膨脹成持續的喧囂。他喜歡她吻他的方式,彷彿她還很飢餓,像要吃了他一樣。熱氣在他體內流竄咆哮,有那麼一會兒,他體會到慾望帶來的極度震撼:自己一定是在作夢。
「那個人是誰啊?」道奇小心翼翼的問道。就算他心裡真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也不想讓她以為自己在吃雪貂的醋。
「一堆人擠著要小便,」老波插嘴:「他媽的流動式廁所外面全都是人。」
她喜歡安,更喜歡那些動物,她現在一個星期會到曼斯菲爾路的農場三次,也已經在期待回去工作的時間了。她喜歡溼稻草、舊皮革和威脅到所有東西的野草味,喜歡老布認出她的方式,以及雞群興奮的啾啾聲音。
儘管天氣一點也不冷,海瑟還是一陣顫抖。空氣聞起來有煙的味道,而消防車呼嘯的聲音像是直接從她腦袋切過去,尖銳又高熱。
道奇將捲軸往下拉,再讀了一遍自己一星期前寄出的電子郵件。
「不會超過一、兩個小時的,」她說:「搞不好更短。」
小娜不喜歡牽手,這會讓她覺得「不平衡」,不過她和他走得相當靠近,兩人的手臂幾乎要碰著了。這讓他覺得任何看到他們的人都會認為他們倆是一對、男女朋和圖書友這類的,一陣傻乎乎的幸福感忽地湧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只知道自己走在小娜.維雷茲身側,覺得自己屬於這個地方,而她就是屬於自己的女孩。他模糊的感覺到,這些跟「恐懼遊戲」有點關係。
黛娜搖頭,「你神經啊。」她伸出手,捶了道奇的肩膀一下,他假裝很痛。但其實他被這一刻心中盈滿的幸福感震懾了。
「所以……他只是在附近走動,發名片?」道奇說。
「你有在迷戀什麼人嗎?」
莉莉的臉有一半埋在枕頭裡。「凱拉.安德森說妳會死,因為『恐懼遊戲』。」
海瑟
「噢,他啊。」小娜轉轉眼珠:「一個模特兒經紀人,他說他喜歡我的樣子。」她隨意說著,彷彿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他可以看出來她很興奮。
「看起來像是如此。」他說。
「走吧。我們去吃些東西,我肚子餓死了。」
現在他轉過來,突然開口:「知道嗎,我還是覺得妳應該放棄。」
「我看你拍張照片算了,還可以保留久一點。」她說著,順勢推開他。
小娜看向海瑟,希望她解圍。
他才剛咬下一大口三明治,這問題太過出其不意,害他差點噎到。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讓自己顯得沒那麼遜的話語。
或許,只是或許,一切真的都會順利沒事。
道奇懷疑這一點,不過沒說什麼。
他努力壓下湧上來的傷感。這些都不會持續到永久的,不可能。
現在則出現了煙火。一些上了年紀的人,也就是宣稱還記得那一天最後一位蓋瑞比被人發現吊掛著脖子的人,發誓說那些煙火根本就不是什麼孩子施放的。那些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煙火。誰知道那間破敗不堪的房子會釋放出哪種自然力或哪種邪術,嘶嘶的轉變成火焰?
這是他們的傳統。兩年前,畢夏從家得寶買來五十磅的混沙土,布置成沙灘的樣子,令海瑟好生驚喜。他甚至還買了多圈式吸管和小紙傘,放進他們的飲料裡,好讓她覺得他們待在某個熱帶島嶼。
「多謝了,老兄。」他對畢夏說道。畢夏伸出拳頭和他互擊,就像彼此已是朋友了。
而是一項訊息。
他能看見她臉上留下的妝痕。這麼說,她昨晚去約會了?難怪她的心情如此之好。
也許他們真的已經成為朋友了。
至少,這些全都是傳聞。
「妳會死嗎?」
今天,海瑟不想要待在這世界其他任何地方,甚至連加勒比海也吸引不了她。
畢夏和海瑟坐著畢夏的另一輛老破車回來了,車身咯咯作響還猛烈搖晃。道奇很確信他們還沒開到購物中心,這輛車就會棄他們而去。道奇扶著小娜到後座,幫她打開車門。
「晚安了,畢夏。」她說完之後就下車。
他找了個想幫他姊姊買東西的理由,慢步走到外面去,在停車場上一連抽了三根菸,停車場的車子也變多了。他察看了手機幾次,希望小娜已經傳簡訊給他。但沒有任何簡訊。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他身上有這些錢,也計劃要買東西送她。不過今天並不是約會,不是嗎?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想不出來。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海瑟並沒有馬上回答。「莉莉,當然不會啊。」她嚴厲的說。
他的手機響了。一封電子郵件。他心跳加速。他認出了寄信人。
進到拖車之後,電視機是開著的。柯絲塔和老波躺在沙發上,看著一部黑白老片。老波光著上身,而柯絲塔則抽著菸。咖啡桌上堆滿了啤酒空罐;海瑟數了數,共有十罐。
無論道奇怎麼看,雪貂都不像是模特兒經紀人,再說,為什麼一個經紀人會在紐約州金斯頓的購物中心發掘新人呢?不過,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更激怒她。他不想讓她認為是自己覺得她不夠漂亮沒辦法當模特兒,因為他真的認為她絕對有資格。只不過模特兒基本上都很高䠷,而她則嬌小了些,但其他方面絕對是肯定的。
她決定也要喜歡那兩頭老虎,反正只需要從遠處觀看就可以了。她被牠們走路的姿態迷住了,一身肌肉可以像水一樣產生細波紋;牠們的眼睛看起來如此有智慧,同時也很陰鬱,彷彿牠們已經看進宇宙中心,發現一切只是失望——海瑟完全可以體會那種感覺。
「怎麼回事?」他問她。
「就不想再睡了。」他小心的回答。他好奇母親會不會承認昨晚出去了。有時候,如果約會進行得很順利,她就會說出來。
開往金斯頓的路途很順利。道奇想要把買冰咖啡的錢還給畢夏,不過畢夏只是揮揮手擋下了。海瑟耐心的從勉強運作的收音機裡調到一個還不錯的電臺,大夥聽著強尼,凱許的歌,直到小娜哀求聽一些這個年代製作的音樂為止。小娜請道奇再表演一些魔術。這一次當道奇從她的頭髮裡抽出一根吸管時,她笑了。
「不要裝傻了。」畢夏揉著前額。前廊的燈照進車裡,照亮了他的側影:挺直的鼻梁、稜角分明的下顎。海瑟發覺他已經不再是個男孩了。不知怎的,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轉變成男人了——又高又壯,有著堅毅的下顎,有個女朋友以及沒跟她分享的想法。她感覺到胃裡一和-圖-書陣痛楚,那是一種失落感和一種渴求的慾望。「海瑟,比賽會愈來愈危險。我不希望妳受傷。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如果妳……」他的聲音愈來愈小,只是搖著頭。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算是整個夏天到目前為止最棒的日子之一。就這麼一次,海瑟不讓自己去想未來,以及當秋天畢夏到紐約州立大學體系的賓漢頓念大學,而小娜到洛杉磯追尋演員夢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辦。海瑟心想,或許她可以繼續待在安的農場裡,當她的幫手。或許她還可以搬去和她一起住。莉莉也可以一起來,她們可以共用那些小棚屋的其中一個房間。
道奇曾經開車經過金斯頓的購物中心,不過從來沒進去過。購物中心的天花板裝設了大型天窗,使得地上一塵不染的亞麻地板似乎在發光,空氣聞起來有身體噴霧劑和他母親放在內衣抽屜裡的乾燥百花香袋的味道。
他覺得很快樂。不只是快樂而已,還很興奮。他今天要跟小娜見面。
「沒希望。」他略帶氣憤的說,彷彿覺得他們在浪費他的時間而不高興,「車禍,對嗎?我的建議是買好一點的輪椅。她實在不需要坐在這個破銅爛鐵裡,推著自己到處走。」他用腳踢了踢輪椅。道奇努力工作了一整個秋天,才存錢買了這個要價五百美金的輪椅。在這期間,他的母親只是哭泣,而黛娜每晚則是像個胎兒蜷縮躺在她的床上,表情一片茫然。
不過,最明顯的味道要算是漂白劑。每樣東西都是白色的,就跟醫院一樣,彷彿整個大樓浸泡在克羅洛斯漂白水裡面。此時時間還早,人群不過三三兩兩。道奇走路時,牛仔靴踏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回音,他希望小娜不會覺得這聲音很惹人厭。
「妳的生日是二十九號,對嗎?」道奇說道,暗自希望自己因為記得日期而有所加分。
「沒有瞪啊。」道奇回答。他在她旁邊坐下來,把她的雙腳拉到他的大腿上,開始用手指節按摩她的小腿,就跟往常一樣。這樣子她就可以再度走路。這樣子她就會持續相信自己做得到。
她的父親定期寫電子郵件給她,每個月會寄錢過來,偶爾也會過來看她。
道奇心生滿足的反覆讀了訊息幾次,讀著行句之間的絕望。他本來就在納悶盧克到底有沒有收到他的電子郵件,明顯的,他收到了。
海瑟轉過來,看見一連串的煙火,綠的、紅的,還有一陣金星雨,在東邊爆開來,剛好在林木線上方。小娜笑得近乎瘋狂。
等到畢夏停在拖車前方讓海瑟下車的時候,時間剛過十一點。現在她真希望自己沒喝啤酒,覺得全身累壞了。自從小娜下車之後,畢夏就一直安靜沒說話。
杜納修房子挑戰過後的一整個星期,天氣仍然晴朗美好,豔陽高照,也的確夠熱的了。七月四日也不例外,燦爛的陽光像緩慢移動的海浪白泡沫,慢慢曬過道奇身上的海軍藍毯子,讓他醒了過來。
讓他心安的是,小娜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回答。
「那是下一個挑戰。」她回答:「恐懼遊戲。」
當下,兩人持續望著對方。他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月亮,他的嘴離她的嘴唇不過幾吋之遠。海瑟發覺自己仍然想要親吻他。
「道奇,你真體貼。」她說道,還親了他的臉頰,表情看起來幾近惆悵。
進入購物中心之後,小娜端詳著她自皮包裡取出來的一張傳單,然後說她大約一小時之後再跟大夥在美食廣場的「塔可鐘」外面會合。
接著,他看見她了。她就站在珠寶店門外,跟一個上了年紀的傢伙說話,對方的臉讓道奇想起雪貂。他頭頂上的頭髮稀疏油膩,可以看見一塊塊的頭皮。他身上穿著一件廉價的西裝,即使是這部分也讓人感覺油膩膩的,材質都磨舊了。
盧克.韓拉罕。
畢夏先讓道奇下車。道奇已經答應今天晚上要陪黛娜看電視上的煙火表演,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親小娜一次(這一點讓他備感壓力),還好小娜抱了抱他,幫他解決了難題。這原先讓他有點失望,不過剛才在車子裡時她的身體和他貼得很緊,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乳|房壓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們找到一處地方燃放仙女棒。小娜的仙女棒失敗了,在來得及完全點燃之前,就自行劈劈啪啪燒光了。接著輪到海瑟,她拿著打火機往前跨一步時,突然冒出一連串的爆裂聲,嚇得海瑟往後退,疑惑的認為自己搞砸了;接著,她才發現自己根本連煙火的引信都還沒點燃。
她站起來,腳上那雙船型鞋使她有些站得不穩;她朝他揮手,彷彿他有可能會錯過她一樣。即便他知道她從杜納修的屋子跑回來的時候,又扭傷了腳,但是她的腳踝已經不再綁上繃帶。她走路時仍會輕微皺著眉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會拿咖啡投籃。」他這麼回答,而她笑了。儘管站在她家的土地上讓他有股很不自在的怪異感,彷彿自己是在一張「有哪個東西不屬於這裡」的圖畫裡,但她的笑聲讓他感覺渾身溫暖。一扇落地窗後面的窗簾猛地一動,現出一張臉但隨即又消失,速度快得讓道奇分辨不出來。
她以為莉莉睡著了,但她突然聽到另一張床傳來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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