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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遊戲

作者:蘿倫.奧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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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星期五

七月八日,星期五

接著他們談到了狗,海瑟看到兩隻有車燈大小的巨大眼睛,從暗處瞅著她。她想要尖叫,在暗處有個怪獸,準備要撲出來……
「我豁出去了。」小娜往前走一步,使勁打開門,結果門以怪異的角度懸在那裡。她遲疑了。「這裡味道怪怪的。」她說。
出乎意料,海瑟感到安心,他們三個人圍繞著救急的「營火」,目前為止都算安全。或許一切真的會順利容易吧。
「不准打電話求救。」狄金說道,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海瑟納悶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就這樣。挑戰開始。」
小娜笑了出來。「報仇?」她重複說道。
已經有十二輛車停在路邊。多數人很明顯的抱持跟畢夏同樣的想法,他們選擇留在家裡。不過,倒也不是所有的人。海瑟就瞥見薇薇安.崔格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抽著菸。不遠處則有一群青少年聚集,傳著一瓶酒分著喝,看起來一臉嚴肅,彷彿他們來參加守靈似的。海瑟關掉引擎的前一刻,穿過車頭燈光的雨霧讓她想起細細的玻璃碎片。
所有人散開來。手電筒的光、手機間或亮起的藍光等光束掃過馬路,照亮了歪曲的柵欄、漫高的雜草、已被野草吞食的小徑遺跡。
道奇轉過身,蹲下來。「再忍一下。」他把袖子咬在嘴裡,「讓我想想。」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和叫喊聲。其他人全都出去了?不過,他仍然可以聽見火繼續延燒著:老舊木材斷裂、劈啪作響,數十年的廢墟全被捲進火舌裡。
「妳想要做什麼?」小娜想要把手機揮開。「規則說不可以打電話——」
「快走!」道奇大喊。他感覺到小娜踢著他的頭、他的耳朵;接著,她人已經到了外面。
海瑟想知道道奇是不是把這件事算在韓拉罕兄弟頭上。「到裡面之後,我們要跟雷伊保持距離,懂嗎?」她說:「我們跟所有人都保持距離好了。」她認為雷伊.韓拉罕還是有可能暗算他們,像是突然跳出來,或是抓住他們,或是對他們揮擊等。
還好道奇說話了。「沒事。有人想要嚇唬我們,就這樣。」
「現在怎麼辦?」小娜問。「等待。」道奇回答,身體還是沒轉過來。
海瑟的背脊一陣發涼。當狄金在「驚天一跳」對著擴音器長篇大論的那一晚,似乎已經是很遙遠以前的事了:收音機、啤酒和歡樂慶祝的氣氛。
「往前走。」她再次說著。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像是被扼住似的急迫。
他把光束轉往上方的天花板,一盞水晶吊燈剩餘的部分被微風吹動,嘎吱晃動著。如果傳說是真的話,那裡就是蓋瑞比家三個男人上吊自殺的地點。
「小娜。」道奇站了起來。空氣聞起來有砂礫味,更加濃濁,熱辣辣的。「來吧。妳必須爬過那面窗戶出去。」
道奇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到她點頭。當她站起來的時候,他聞到她的汗味。在那瘋狂的一剎那,他希望自己能抱著她,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可惜沒有時間了。黛娜的身影突然竄入他的腦海,她那被擠扁的車子、那雙萎縮成豆莖似的慘白雙腿。
有人在說話:「孩子,你沒事了。你會好起來的。」
道奇關上後車廂蓋。「不知道。」他回答。在黑暗中,很難琢磨出他的表情。海瑟暗想他知道的事情該不會比他說出來的還要多吧。「那傢伙是個神經病。」
海瑟在小小的房間內踱步。這裡一定是個儲藏室之類的,或許是食品儲藏室,只不過離廚房倒是有段距離。室內不過二十平方呎的大小。一面牆的最上面是這房間唯一的窗戶,不過雲層如此厚重,根本沒有多少光線可以滲進室內。另一面牆上有一些已經變形的木頭層板,上面僅剩厚厚一層灰和洋芋片空袋、一個被壓扁的汽水罐,以及一把老舊的扳手。她利用自己手機的光快速檢視了一遍。
「只要沒有槍響或是狗吠,我都可以接受。」道奇說。他似乎一點都不m.hetubook.com•com畏懼。他往前移動,走在小娜前面,踏進屋子裡。小娜跟在後面,海瑟最後一個進去。
他站起來,腦袋好好想了一會,記起來煙霧會上升,又趕緊蹲下來。持續的叫喊聲傳來:尖叫聲和腳步聲從屋子其他地方傳過來。
他們一下子就到達了前廊。薩福.凱勒已經進入屋子裡消失了,大門砰的一聲關起來,小娜跳了起來。
「手電筒應用程式。」道奇說。海瑟用一隻手遮住眼睛。「對不起,我不知道燈光會這麼強。」
「規則?」海瑟打斷她的話。「妳是瘋了嗎?」她憤怒的用力按著按鍵。她的臉狂亂而扭曲,像是要融化的蠟像面具。她發出一種介於驚聲尖叫和啜泣的聲音。「打不出去。沒有訊號!。」
「妳必須這麼做。來吧。拿著妳的手機。找人求救。」道奇用一隻手抵住牆穩住身體。他也快要崩潰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那面窗戶太高,他沒辦法搆到。而且也太過狹窄……不過他或許可以托起娜塔莉……她應該可以穿過去。接下來呢?沒關係。雖然他有點懷疑,不過海瑟也許也能夠硬擠出去。
「他們很可能會裝鬼嚇我們。」小娜說:「他們可能會在屋子各處裝很多音效和燈。」
過了一會兒,海瑟覺得疲倦了。她把帶來的帆布袋捲起來,放到頭部下方,聽著道奇和小娜低聲交談的節奏,兩人在爭辯如果鯊魚和熊打起來,哪一個會贏,道奇堅持他們應該決定明確的打鬥方式……
但他們該做的不可能只是如此。
全是他的錯。
他們往前深入屋裡。道奇領先走著。他們頭頂上方的二樓傳來腳步聲。
她好奇裁判是不是也在這裡,或許就在那些熄燈的車子當中,坐在前座,兩條腿放在儀表板上;或許就站在馬路邊,前後跑動著,偽裝成尋常的觀看者。她最討厭「恐懼遊戲」的就是這部分:他們總是隨時隨地被人監看著。
「失火了。」這次換成小娜回答,她的聲音反而出的鎮靜。
接著,他明白原因了:房間裡充滿煙霧。這些煙從門底下的縫隙滲進來,彎曲的延伸進入房裡。
道奇突然醒過來,立時跳了起來,他剛才直接在地板上睡著,臉貼著冰涼的木板。他不知道此刻的時間,只能勉強認出海瑟和小娜各自縮成一團的身影和呼吸的狀態。在那一刻,處在半睡半醒的他覺得她們看起來像是龍寶寶。
「什麼叫做卡住了?」海瑟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開始咳嗽。
「妳也嚇瘋了啊。」海瑟提醒她,後悔自己現在又提起。「妳連三十秒都沒撐過。」
當溼氣浸入她的外套衣領,弄溼了她的長袖運動衫時,海瑟又忍不住顫抖了。就跟其他人知道的一樣,海瑟知道道奇的姊姊兩年前在「直線對決」挑戰對上雷伊的哥哥,結果癱瘓了。海瑟那時沒有在場觀看,她那晚和畢夏一起看顧莉莉。根據小娜的說法,她的車子像手風琴一樣整個凹扁。
他們一步步小心越過馬路,跟其他人進入前院。海瑟的心頭因為某種感覺而沉下,確切來說那感覺不是恐懼,而是擔心。這一切太容易了。
他們轉過一個彎道,那棟屋子已在視線範圍內:尖形屋頂矗立在地平線上,屋子的黑色剪影襯在雲朵之前,就像某個來自恐怖電影的東西,它彎曲的自地面升起,海瑟想像,即便相距甚遠,她仍可以聽見風呼呼吹過屋子的各處孔洞,一群老鼠齧食著腐爛的木地板。唯一缺少的東西就是黑壓壓的蝙蝠了。
「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海瑟問。
雷伊仍然惡狼狼的瞪著道奇,不過沒再說什麼。
「廚房。」道奇宣布。他把光束橫掃過一架積滿灰塵的爐灶、半裂開的磁磚地板。所有物體的影像十分破碎,一片慘白,彷彿是什麼恐怖片場景。海瑟發現到處都有小昆蟲、蜘蛛網,還有一些恐怖的東西從上方落到她身上。
「梅森,你離我和-圖-書遠一點,」雷伊喘過氣之後說:「我警告你。你最好當心一點。」
道奇彎腰,抓住小娜的腰,幫助她爬上自己的肩膀。她不小心在他胸上猛踢一腳,弄得他差一點重心不穩,摔下來。他的力氣削弱了。都是這該死的煙。不過他還是設法穩住身體,站起來。
他們走出廚房,往下走了一段堆滿垃圾的階梯,透過手機的燈光看去,這裡那裡一片狼藉:菸屁股、碎葉、焦黑的保麗龍咖啡杯。那些擅自住進來的遊民的傑作。
「要再小一點。九歲。」海瑟多希望畢夏今晚也一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沒陪他們參加挑戰,這讓她的心口有些痛。有畢夏在身邊讓她覺得很安全。
道奇移動身體,回到小娜旁邊再度蹲坐下來。
「你可以不要再用那東西照著我了嗎?」
「你怕蜘蛛?」海瑟壓不住好奇心,脫口問道。道奇之前不曾出現過害怕的神色,一次都沒有。她想都沒想過會出現這情形。
腳步聲往前推進。一步,再一步。
他再度蹲下來,兩隻眼睛幾乎要看不見了。「換妳了。」他對海瑟說道。
「你呢,道奇?」海瑟問:「你為什麼想要參加?」
「小娜?道奇?怎麼回事?」海瑟此刻已經清醒過來。她的聲音高亢激動:「怎麼會有這麼多煙?」
她張開了嘴,還來不及大喊出聲,黑暗漫捲過來,她睡著了。
「往前走。」她細聲說著。她知道自己快受不了了。這或許只是另一個參賽者在檢查屋子,但一個瘋狂的想像一直緊揪著她:一定是某個裁判緩步穿過黑暗,準備要來抓她。或許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超自然生物,牠長了一千隻眼睛、有著光溜手指、下顎隨時會鬆脫,那張嘴大得足以把人吞下去。
海瑟慌忙的尋找手機。
燈光旋轉,人聲叫喊。警笛嗚嗚鳴響。
那女孩瞇著眼睛,一隻手擋在眼睛前面,海瑟的心跳逐漸緩和下來。對方原來是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莎拉,威爾森。道奇把光的方向調整向下,海瑟看見莎拉帶了枕頭和睡袋。如果所有的參賽者全部擠在一間房裡,彼此分享著奇多起司玉米棒和一瓶某個人從父母親的酒櫃裡偷出來的伏特加;這一切未免太簡單,也太容易了吧。
道奇把光束對準角落,海瑟差點尖聲:她在那一刻看見了一張臉——凹陷的黑眼珠、下撇的嘴。
「好多年了。我們一定有十、十一歲了吧。對吧,海瑟?」
太簡單了。他記起海瑟先前說過的話。一點也沒錯。七月四日在這裡施放的煙火;待在屋子裡最久的參賽者就可以得到獎賞。
「不過畢夏做到了。」小娜說,同時把臉轉向窗外。「記得嗎,他進到屋子裡去。待在裡面整整五分鐘。」
突然間,一道刺目的光射出來。
她感覺到小娜往旁邊移動,於是盲目的快速跟上,差一點被地板一處不平整的地方給絆倒,那表示他們進入了新房間。道奇在她身後關起門,,並用身體持續壓著,直到門啪一聲確實關上為止,海瑟站著,不住的喘氣。仍然可以聽到腳步聲往前移動著。腳步聲在門外停止了。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彷彿待在水底下。接著,腳步聲往後退去。
之後他再猛然往後退,放開呆立的雷伊,讓他在雨中咳嗽、嘔吐。道奇一臉鎮靜。小娜上前彷彿要抱住他——但在最後一刻顯然還是覺得不要這麼做比較好。
「我也不知道。就所有的事情。裁判啊。是誰在策劃這一切?」
「噓——」道奇厲聲要她們安靜。他關上了手電筒光照模式。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道奇冷不防的出聲。
「好了。」狄金也說話了。海瑟並沒有在人群中看到他。他的聲音被雨勢和夜色給吸納了。「規則很簡單,待在屋裡的時間愈長,獲得的分數就愈高。」
道奇轉過來對著她微笑。即便是在黑暗中,他的牙齒依然很潔白。「一言為定。」
海瑟和小娜對望了一眼,小娜嘴角綻www.hetubook.com.com出小小的微笑。
道奇火速站起來,彷彿臀部被什麼咬了一口似的。「在哪裡?」
「怎麼?」小娜滿嘴含著食物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待上整晚啊。」可惜她說出來的是「我悶要哉這呢在菜整反。」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這個怪胎,」雷伊惡狠狠的道:「你以為你可以——」他的話語被打斷,只能發出急促的哼聲,原來道奇已經踏上前,一把掐住雷伊的喉嚨,接下來是兩人的喘氣聲。小娜大聲叫喊著。
「我絕對擠不過去的。」她輕聲說著,不過他仍是聽見了。他忍不住鬆口氣,因為他不覺得自己還有力氣把她舉起來。
天空。
「沒事。」小娜回答得未免太過洪亮。
「打不開。」他的雙手和雙腳都麻痺了。恐懼擠壓著他的肺,讓他難以呼吸,不對,那是煙霧的關係。現在更濃了。他的手腳終於能動了。他笨拙的把手指穿進原先還有門把的孔洞,瘋狂的拖拽著,結果被金屬刺了一下。他用肩膀衝撞門,動作愈來愈急迫。「門卡住了。」
娜塔莉坐起來,揉著眼睛,隨即開始咳嗽。「怎麼——?」
再一次,海瑟真希望畢夏今晚有一起過來。她希望他陪在她身邊,說些蠢笑話,嘲弄她竟然還會害怕。
煙霧。
「呢仄麼祥?」小娜說。這一次海瑟倒是聽懂了。
「我忘記這部分了。」海瑟說。
「剛剛是怎麼回事?」海瑟低聲問道。她甚至擔心道奇和小娜會聽不到。
道奇在小娜旁邊蹲坐下來。「我想,我們該把自己弄得舒服些。」
她一時之間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站在蓋瑞比大宅之前,這屋子的任何角度和平面基本上已相當糟糕了。一棟變形的房子。往一側傾斜,彷彿隨時要倒塌。
突然間,從外面傳來模糊的叫喊聲。海瑟抬起頭,及時看見一個深色影子快速衝過車子。小娜尖叫起來。一堆人這時也突然全衝到馬路。
「失火了。」他簡短回答:「壓低身體,煙霧會上升。」海瑟的身體也在動了。道奇爬著回到房門口。毫無疑問,老鼠準備要棄船了。外面是一團混亂,各種人聲起落,還有摔門聲。這表示火勢已經蔓延得相當廣了。沒有人會在一起火就想要離開的。
道奇從後車廂裡拉出他的後背包,小娜站在他旁邊。海瑟則是擠過人群走到他們那裡。
他把手機放在地板上,光束可以直接往上方照出去。道奇塞了一個睡袋在後背包裡,海瑟則攤開自己帶來的毯子。小娜捱著鏡頭射出來的錐形光圈坐下來,把毯子拉過來圍著肩膀。
隨著其他參賽者逐漸散開,紛亂的光束也在各走廊、房間左右穿梭,想要找到自己的角落、自己的藏匿點定下來。地板嘎吱響著,門呻|吟叫苦似的開了又關;暗處傳來各種輕聲說話的聲音。
海瑟聽到腳步聲:在牆壁裡、在頭頂上、在她身後。她根本分不清楚。
「妳小聲一點。」他不是很高興的回道。

道奇先下車,幫小娜開門。海瑟拿起為今夜準備的提袋:食物、水、大毯子。只要能贏,該待多久她就會待多久。小娜和道奇也是一樣。
海瑟跳出車子,跑到乘客座那側,剛好看到雷伊,韓拉罕用肩膀狠狠撞上道奇的肚子。道奇踉蹌的往後退,撞上殘餘的柵欄,大量的木頭碎片在他身後紛紛墜落。
道奇再度打開手電筒模式應用程式。在光束照映下,道奇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幅怪異的現代畫:非常有稜有角。
他轉著頭察看。「躺下來。」他用聽起來不像是他的聲音說。海瑟照著做,盡量把身體平貼到地上。他也感激的躺下來,光是把小娜舉高的那一小段距離就用光了他的力氣。身邊的煙霧像是毛毯一樣,彷彿要遮蓋他,告訴他入睡吧……
道奇看著她。他的臉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讓海瑟突然記起有一年夏天自己和其他女童軍去露營的時候,輔導員把大家集合m.hetubook•com.com起來,圍在火堆旁講鬼故事。輔導員會用手電筒讓自己的臉看上去很陰森,把所有女童軍都嚇得半死。
小娜摸索著,打開一包洋芋片。幾秒鐘之後,她大聲吃起來。海瑟看著她。
好好想,好好想啊。恐慌過後,道奇的心裡浮現清楚的脈絡。目標,他就只需要一個目標。他本能的知道把兩個女孩安全弄出去是他的職責,就如同不讓黛娜遇到任何壞事就是他的職責一樣——她是他的黛娜、唯一的姊姊和最好的朋友。他不可以再失敗,說什麼都不可以。
他把手放在金屬門把上,觸感溫熱,還不至於滾燙。
他摸索著,也不去分辨誰是誰,或是從她們的肩膀往下找到手肘,而是直接用力把兩個女孩搖醒。「起來。起來。」
道奇的手電筒朝黑暗射出一道尖銳的光芒,讓海瑟記起自己有一次和莉莉看了關於打撈「鐵達尼號」殘骸的紀錄片,片中負責找尋的深海潛艇看起來就是如此,在所有的漆黑空間中漂移著,穿梭在長滿苔蘚、水底生物的腐壞木頭和老舊瓷盤之間。這就是她此刻的感覺,他們彷彿置身在海底,她胸口的壓力不斷擠壓著,擠壓著。她可以聽見小娜用力呼吸的聲音。樓上傳來叫喊的模糊聲音:有人打架。
火。這房子失火了。
「別擔心啦。」海瑟回答,順手關掉了手機。「反正只是蜘蛛網而已。」她沒提到網中央有許多不甚清楚的小小隆起物:被困在絲線中的昆蟲,等著被吃掉、消化。道奇點點頭,顯得有些尷尬。他轉過身去,雙手塞入外套口袋裡。
氣流。
海瑟
有那麼一秒,她覺得他臉上浮現一抹微笑。「報仇。」
「這未免太簡單了。」海瑟又說了一次,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她其實不是很喜歡自己開車,不過畢夏這一次很堅決。今天他沒打算去看挑戰,也不打算坐在車裡等上數小時,看所有的比賽者在鬼屋裡較量著誰能支撐最久。她總算有這麼一次可以用到這輛車了。她的母親和老波會跟幾個朋友到空置的六十二號拖車屋裡喝個爛醉,那是一間常被人用來開派對聚會的廢棄拖車。他們會待到凌晨四點才爬回家,或甚至等到天亮了才會回來。
黑暗既厚且沉,彷如一道濃湯。海瑟覺得胃一陣翻攪,因為害怕而大開著。她在口袋裡摸索著手機。小娜也有同樣的想法。她突然看見小娜的眼睛被下方的燈光照亮,眼神空洞,皮膚略帶藍色。海瑟利用手機微弱的燈光照向褪色的壁紙和被白蟻蛀掉的飾邊條,形成一圓小光圈。
道奇彎身向前,在雷伊的耳邊輕聲說話。海瑟聽不見他說些什麼。
「好了啦,你們兩個,」另一個參賽者莎拉,威爾森出聲說話:「雨變大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道奇笑了。「我只是想徹底擊敗雷伊,如此而已。」他說得輕描淡寫,伸手抓來那袋洋芋片。
「蜘蛛。」她的手機照亮了一張蜘蛛網時,這麼說著。蜘蛛網橫展在兩個層板之間,呈現完美的對稱圖形,上頭的銀絲閃閃發光。
在她後方的腳步聲停住了,遲疑著。地板嘎吱響著。有人跟著他們。
「窗戶!」小娜抽了口氣喊道。海瑟不知怎的明白她的意思,慌亂的找著了扳手,伸直手往上遞給她。小娜的手用力一揮。匡噹的聲響。一股氣流吹進房裡,隨即是一陣呼咻聲,原先在房門外寸寸逼近的火也感覺到這股氣流,洶湧的前進;就像是有著雷鳴的海洋,會朝海岸進襲一樣。黑煙從門下縫隙湧捲上來。
「走吧,」海瑟說著,同時試著穩住自己的目光,裁判可能在任何角落呢。「我們離開這扇門吧。」
他知道自己應該感到開心,應該要覺得很快樂,但事實上卻不是如此。天氣太炎熱了。再加上黛娜的頭髮不斷糾結在他的嘴裡,要吞嚥都很困難。甚至連呼吸也感到吃力,烤肉的臭氣也飄過來。和-圖-書燒焦的味道。一大團煙霧。
「我對什麼東西怎麼想?」她雙手抱著膝蓋,抵著胸口。她希望這一圈光可以再大一點,再光亮一點,在那有限的光暈之外是模糊的暗影、形狀和漆黑。即便是別過臉去的道奇,也站在光圈外。在黑暗中,他有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他握住門把使勁拉,不過房門文風不動。他再試一次,還是沒有反應。當下,他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還在那種他不斷試著要往前跑卻沒辦法移動,或是想要揮拳擊向攻擊者的臉卻連邊都沒摸到的惡夢之一。他第三次試著開門的時候,門把啪的落入他的手裡。整個比賽開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從胸腔而生,一路爬行到喉嚨。
他們試著玩了一會兒撲克牌,但即便玩的是步調緩慢的紙牌遊戲,周遭實在太過黑暗,他們得不停的傳遞手電筒。小娜想要學魔術,不過道奇拒絕了。偶爾,當他們聽到外面走廊上有說話的聲音或是腳步聲時,海瑟就會緊張起來,認定真正的挑戰才開始:立體的恐怖鬼魂或是戴上面具的人忽然跳出來。不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沒有人破門而入。
他又回到了旋轉木馬上,但這一次在周邊觀看的人全在尖叫。天空開始下起雨來。他想要下來,木馬卻愈轉愈快,頭頂上方的燈光也在瘋狂旋轉……
她說的沒錯。因此海瑟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地板上,凸不平。
「這樣還是太容易了。」海瑟搖頭說道:「這是『恐懼遊戲』,不是萬聖節。」她的掌心出汗了。「還記得我們還小的時候,畢夏賭妳沒辦法站在那屋子的前廊上超過三分鐘嗎?」
海瑟知道自己沒聽錯。小娜一定也記起了道奇姊姊的事情,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道奇的眼神接觸到海瑟的眼神。海瑟別過臉去。所以他真的把事情怪到盧克.韓拉罕頭上。她霎時間覺得寒冷。報仇這個詞聽起來如此可怖:像把刀一樣直接而尖銳。
雨勢讓她的鞋子沾滿泥巴,這一夜肯定不會好過。她真希望自己有預先想到偷偷帶幾罐啤酒過來。她不喜歡那味道,但那可以讓事情輕鬆些,讓這一夜過得快一點。
該離開這他媽的地方了。得趕在火勢全面延燒之前。他突然記起住在華盛頓特區時,上過的一堂體操課,所有學生必須停下來、下墜、滾落在可聞到腳臭味的油氈布上。即使是在當時,他就覺得這些動作相當可笑,彷彿那樣子滾動就可以避免讓自己變成一顆火球似的。
「到這裡來。」道奇說。這裡如此漆黑,她根本就看不見他,不過他一定就在離自己不過幾呎的地方。他發出了咕噥聲,同時間,她聽見一聲舊木頭的嘎吱聲和鏽蝕鉸鏈的哀鳴聲。
「怎麼了?」海瑟現在真的是驚慌尖叫了。「道奇,把門打開啊!」
道奇
三人置身在如此厚實的漆黑裡,海瑟每次吸氣時,都覺得可以嘗到黑的味道:東西發霉、逐漸腐壞的味道,滑溜而難以掌握。
「妳沒事吧?」道奇低聲問她。
海瑟立刻也聞到那股味道:老鼠屎、霉味和腐爛味,就像多年來不曾開過的嘴巴張開了一樣。
「海瑟——」小娜轉過身來,一把抓住海瑟的運動衫。
道奇夢見和黛娜那一次在芝加哥坐旋轉木馬的情景,也或許是在哥倫布市吧。但在夢境裡,有棕櫚樹搖曳著,有個人推著顏色鮮豔的推車賣烤肉。黛娜在他的前面,她的長髮不斷拂過他的臉。有一群人聚集,大聲叫喊著、斜眼瞧著,嚷著一些他不明白的事情。
小娜瞪著他。「我不能讓你們留在這裡。」
「那是因為妳嚇瘋了。」小娜說。
海瑟伸出手,拿了兩片洋芋片。她雙手各拿一片,放進嘴裡。沒有人會去討論裁判的身分,這已經算是潛規則了。「我想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她說:「以及我們怎麼會瘋狂到自願參加比賽?」她本來說的是玩笑話,但說出來時卻是一陣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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