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壞方向
丹尼爾迅速遠離聲音來源。「什麼人？」他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大喊。「報上你的名字。」
「沒錯。」天使微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小牙齒。「我們一直在監看有誰透過宣告者旅行，又往何處去。」
「我不知道宣告者是在天秤的管轄下。」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到某個他以為再也不會回去的時空。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我們的監視器捕捉到她經過這裡的蹤跡。她現在早就在路上了。你得追上她。」
該名天使點頭，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你在找露欣達？」
「我在趕時間。」
丹尼爾連看也沒看地縱身一躍，帶著濕氣的風吹拂過他的羽翼，氣流加速了他的墜落，然後——身後遙遠的某處——傳來一連串微弱的笑聲。
「妳以為幾千年來沒有變化的事情，就會永遠保持原樣？」丹尼爾搖頭。「每件事都會改變。我和坎恩打從開天闢地以來沒分開過，而且我將看著他直到末日。」
「然後與天國同出一氣。」丹尼爾不悅地表示。
「丹尼爾，」天使皺眉。「露欣達是你命運的一部分，我們希望你能找到她。我們希望你能忠於自己的本性——」
沒有人現身，於是丹尼爾張開白光蕩漾的雙翼——除了挑釁入侵者外和*圖*書，還可以讓對方無所遁形。羽翼照亮宣告者，也稍微舒緩了丹尼爾體內的壓力。
一道身影緩緩從丹尼爾眼前的黑暗中走出。
丹尼爾愣住。「那也會改變。在這次經歷過後，她將會改變。我只希望……」他低頭看著仍坐在河岸的麥歐司，然後丹尼爾發現自己並不恨他。這兩個拿非利以他們莽撞、愚蠢的風格試圖幫忙。
這是頭一次，丹尼爾可以真誠地說出自己不再需要幫助。一路走來，他已經從過去的自己那裡得到他需要的幫助，現在他終於做好準備，可以迎頭趕上露西了。
丹尼爾感到不知所措，打從天國的戰爭以來，天秤在他心中一直是個討人厭的組織，但至少他們的動機很明瞭：他們希望他與天國站在同一陣線。應該沒錯，這可以解釋他們為何願意指引他前往露西的身邊。
也許這名天使說得沒錯。一步一步來。他在乎的只有露西。
丹尼爾沒有見到那一幕，因為他已經離開了。
一七六〇年尼散月二十七日
「你們該回家了。」他說，扶起雪兒碧和麥歐司。
「我們認為你有事瞞著露西。」麥歐司脫下棒球帽，搔了搔頭。「我們對坎恩的認知，ｈｔｔｐs://ｍ.ｈetｕｂook•cｏm•com就是他代表全然的邪惡。」
「不。」雪兒碧伸手抓住麥歐司，麥歐司捏了捏她的手。「我們說好了在確定露西平安之前。不會回——」
雪兒碧不敢置信地撐起眉毛。「你認為坎恩會回心轉意？好比說，再次看到光明面？」
垂直、狹窄的陰暗通道就位於丹尼爾方才經過的地方，和他剛才前進的方向相比，實在看不出正確與否。
丹尼爾感到身體一僵。天秤是唯一看得到宣告者之間影像的天使們，旗下的成員確實有可能目睹露西的旅程。
她揮手、麥歐司也是，然後兩人踏上旅程。暗影自行關上，縮成一小點後消失。
完全展開的羽翼占據了隧道，最敏感的翼尖劃過潮濕的內壁，為丹尼爾帶來一陣不舒服、受禁錮的感覺。
「你愈來愈熟練了。」丹尼爾召喚自己陰影中的宣告者。暗影在他面前輕顫。
以色列，耶路撤冷
「你需要。」天使點頭。「你錯過出口了。」他指著下方垂直的隧道，丹尼爾剛才進來的地方。「就在那裡。」
「沒錯，但那就像……很久以前的事。」
「丹尼爾。」雪兒碧將頭探出宣告者，從暗影透出的身體顯得模糊扭曲。和*圖*書「祝你好運。」
丹尼爾咬牙。天秤想必很清楚丹尼爾對他們、或是對他們的好管閒事都無尊敬之意。可是不論他多厭惡天秤的野心勃勃（他們總是找機會慫恿墮落天使站在某一方），都還是得敬重他們的要求。雖然這一個似乎有些怪異，但除了天秤的成員外，還有誰能找到方法、進入他的宣告者呢？
「我當然不是。」丹尼爾將手浸入冰涼的河水。見到坎恩做出抉擇，令他的羽翼和靈魂依然炙熱不已。多麼輕易和迅速，選擇似乎對坎恩來說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他和那名天使同樣將羽翼收在身體兩側，在黑暗中行走，等到趕上那名天使時才停下腳步。
天使沒有任何回應。
「你為什麼願意幫我找她？」
「我們都曾經是一家人。」
「對。」與天真、年幼的外表相反，這名天使的聲音相當低沉粗啞。他將手背在身後。有好一會兒，丹尼爾以為他藏了什麼東西（譬如捕捉天使的器具），但他只是轉身展示後頸的疤痕。天秤金色七芒星的印記。「我是天秤的一員。想和你聊聊。」
「等等！」一道像是從丹尼爾體內發出，刺耳、沉悶的聲音高呼：「你能不能走慢一點？」
天使指出方向。「露欣達往這邊走了。」
這一切全是因為和_圖_書心碎。
「不對——」
雪兒碧將手指曲成爪子狀。「只會齜牙咧嘴之類的。」
「當露西發現你和坎恩的停戰協議時，簡直嚇壞了。我們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雪兒碧轉向麥歐司確認。「沒錯吧？」
「所以，你根本不是壞人？」雪兒碧問丹尼爾。
「不論在天國、地獄或是人間，」丹尼爾說。「都只有少數靈魂是全然的邪惡或善良。」他別過臉，看向東方的天空，尋找丹尼展翅高飛後留下的銀塵，卻什麼也沒看見。
「不會太久的。」丹尼爾說。「我知道要去哪裡找她，而且那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
冷風不斷撞擊丹尼爾。
他們坐在耶路撒冷蔚藍的河岸旁，望著兩名墮落天使分道揚鑣的地平線。一絲金色光芒掛在坎恩剛飛過的天空，空氣出現像是雞蛋腐敗的味道。
「你是什麼人？」丹尼爾又問了一次。「你是怎麼進來的？你是天秤嗎？」
「如果事情成功，」他說：「我就欠你一份人情。如果失敗，我會要你好看。」
「是的。」丹尼爾劈頭就說：「我——我不需要幫忙。」
先是羽翼：小巧且薄如蟬翼。然後是身體，光線只足以讓丹尼爾看清分享宣告者的是一名嬌小、蒼白的天使。丹尼爾不認得他。在狹窄的隧道中，他美麗的金髮https://www.hetubook.com.com隨著丹尼爾拍動雙翼所送出的風吹撫至銀白色的眼睛。這名天使的外貌就像嬰兒般溫和無邪，看起來非常年輕，不過他當然和他們之中的任何人年長。
「走吧，雪兒。」麥歐司已從河岸邊橄欖樹的陰影中拉出宣告者。暗影在他手中聚集、旋轉，一時間看起來有些笨拙，就像陶藝家放在轉盤上的黏土。不過麥歐司很快掌控暗影，將它轉為巨大的黑色入口，然後輕輕推開宣告者，示意雪兒碧先踏進去。
丹尼爾站了起來。「沒有永遠不變的事物。」
「一步一步來。」天使將羽翼收回身體兩側，降落在隧道中。「如果你想追上她。」他以低沉的嗓音說：「我是來告訴你方向的。我知道出口連接至什麼時空，我可以打開過去與過去之間的大門。」然後，他壓低音量：「沒有附帶條件。」
兩個拿非利不是透過自己過去的經歷抵達此地，所以他們必須跳躍過一個又一個宣告者，才能回到自己的時空。那將是趟困難的旅程，丹尼爾不羨慕那個過程，但很羨慕他們即將回家。
「對不起。」雪兒碧說：「不過想到你們是兄弟，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他為什麼還站在這裡？
「那你對露西的愛情呢？」麥歐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