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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4:欣狂

作者:蘿倫.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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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道揚鑣

二、分道揚鑣

「比方說?」他們飛得如此之高,地球的弧線在陰暗的天際若隱若現。
「什麼事那麼好笑?」
她在夢中和丹尼爾一同飛翔了十幾次,但在她醒著的時候只有三次:一次是在劍與十字後方那片隱匿的湖泊之上,另一次是沿著雪蘭的海岸飛馳,以及昨晚從雲朵飛降下木屋。
露西頹然倒在一張空桌旁的木椅中。她覺得體內有個大洞,彷彿時震將她體內的某種重大東西搖鬆,而她永遠失去了那個部分,天使的爭吵聲在她腦中激烈交錯,但沒有提及任何有用的資訊。他們得阻止路西法,但她看得出來,沒有人確切知道該怎麼做。
她感覺到丹尼爾在她身後點頭。「那對我而言始終是最大的謎題。」
「那就是我們現在的情況?」露西問,儘管她知道丹尼爾不喜歡談論他為何遲遲未做出決定。
丹尼爾轉頭親吻她的太陽穴。「妳也許沒有發現,但妳一直保有那分能辨識出我靈魂的力量。」
「坎恩沒有,」丹尼爾說。「反正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那時局勢非常不穩定,是個前所未見又無法想像的時代,在墮落時,有些天使立即選擇了路西法那邊,但還有其他天使,像坎恩,他們因為沒有立刻做出選擇而被王座驅逐。剩餘的歷史則是緩慢的選邊站。天使們返回天堂懷抱或列席地獄階級,直到只剩幾位不肯做選擇的墮落天使。」
「我也是。那是我唯一的願望。」但即使在她說這些話時,露西仍舊看著東方逐漸褪色的天空,腦中無法停止回想她在家的最後那幾分鐘,她現在衷心希望她道別的方式有所不同。她應該將她父親擁得更緊,當她走出大門時,她應該專心傾聽她母親的建議。她應該花更多時間問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在多佛的生活。她不應該這麼自私,只急著趕路。現在,隨著時間流逝,她離雷霆鎮和她父母以及凱莉愈來愈遠,而露西覺得她愈來愈不可能再見到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他們在海洋之上竄升時,雲朵變得稀薄,露西一路上都聞得到來自海洋深處的鹹味,像另一個星球似的,不像雪蘭的那般清淡,但也沒有家鄉的那股死鹹。丹尼爾的翅膀在海水洶湧的表面投下一道光輝的暗影,那讓露西稍感自在,儘管她還是很難相信,她也屬於翻滾海面景致之一。
「在這個速度下,約莫四到五個小時。」
丹尼爾置若罔聞。「在正常情況下,我想妳會很享受這趟旅程。」他的表情變得煩躁不安。「但在接下來的九天內,什麼事都不會正常。」
「三件古物。九天期限。」安娜貝拉翻白眼。「時間可不怎麼充裕。」
露西感覺到他將雙手放在她肩後,撩起她的頭髮,從脖子後方撥開。他沿著她毛衣的領口親吻她,手臂繞過她的腰際。露西閉上眼。她知道下一步是什麼。那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她生命中的摯愛展開他雪白翅膀時所發出的優雅嘶嘶聲。
「吻你並不會害死我。害死我的是當下的感受,以及我所能接受的自己和自身歷史。」
雲景就矗立在面前,陌生又醒目。一如往常,露西對此毫無準備。這是她與丹尼爾單獨相處的另一個世界,一個高空中的世界。位於愛情那最高的宣禮樓頂端。
他們劃破雲朵地毯:那就像在飛機裡,橢圓形窗戶外的模糊景致從單調的灰暗霎時轉為五彩燦爛的一刻,差別只在於窗戶和飛機都不見了,她的肌膚和東方向晚雲朵的貝殼粉紅,以及高空的鮮豔靛青之間毫無隔閡。
「怎麼了?」
「怎麼了?」
「我想妳是看見某樣東西,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不管妳在我身上,或在我的靈魂中看出什麼吸引妳的東西,它都會因妳不同的需要,而以不同的方式展現。」他對著她微笑。「那是妳我靈魂合作的方式,紫羅蘭色的光芒很棒。我很高興那是它展現的形態。」
「休息吧,」丹尼爾在她耳邊柔聲低語。「降落威尼斯時我會叫https://www.hetubook•com•com醒妳。」
「故事以古物為中心——許多超過千年的古物。但我們需要搜尋的應該只有三件古物,它們為天使墜落塵世的地點提供了答案。
她想說:在我每次找到你的時候。但事情沒那麼簡單。她很難把每個前世區隔開來。她的前世開始同時旋轉,像萬花筒般聚合在一起。在大溪地,當露露在丹尼爾的胸膛上刺青時,那是美妙的一刻;他們毅然決然地放棄一場在古老中國的戰爭,因為兩人的愛比任何戰役都重要。她可以列出十幾個美妙的時刻,十幾個美好、甘苦參半的熱吻,但露西知道這都不是最棒的部分。
那是個蛋狀的物品,有個玻璃底,丹尼爾在底部添上陰影,顯示此物底座是透明的,那個托盤,或不管它是什麼,兩邊各有一個雕盤出來的小把手。丹尼爾甚至在托盤底下畫了個天秤。根據他的圖畫,這件工藝品很大——約莫是八十乘一百公分。
「那時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緊張,」她承認,「但我沒料到他會變成那種怪物。」
「然後祈藏,希望它們能指出我們墮落的地點,」坎恩陰鬱地嘟噥著,磨搓他的前額。「屆時,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哄騙將我們全體存在咬在牠嘴裡的瘋狂地獄犬,說服牠應該就此放棄統治世界的愚蠢計畫,哪個會比較簡單?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很樂觀的。」
與丹尼爾一同飛翔,是她記憶裡最刺|激、強烈且無與倫比的事。唯一不同的是:露西現在抓到訣竅了。她更自在地攀附在丹尼爾身上,在他的臂彎中徹底放鬆。她的雙腿在足踝微微交叉,靴頭的腳趾處輕觸他的腳趾。兩人的身體回應著他翅膀的律動,一起搖擺。他的羽翼在頭上圍成一個拱形,遮蔽了烈日,然後降低速度、往後拍擊,完成另一次振翅。
「今早在妳爸媽身邊的感覺如何?」
「我們可以,」露西說。「我確定我們可以。」
「丹尼爾說得對。」葛碧的眼神在天使間徘徊。「我們需要分頭進行。」
「坎恩也是嗎?」等丹尼爾繞完一圈,重新飛越海洋上空時,露西問道。
「飛到威尼斯要多久?」她問。
丹尼爾想了一會兒。「我不希望妳有這種感覺。妳不應該有這種感覺。我想要的只有愛妳。」
「所以這可能會變成一場神聖的瞎找遊戲,」坎恩邊說邊嘆口大氣。「太棒了。我們將把時間浪費在尋找這些神祕古物上,我們不清楚它們能不能透露我們需要知道的地點,也不明白它們是否幾個世紀以來都乖乖待在原處。」
露西第一眼看到海洋時不禁感到暈眩,但她很高興他們飛離太陽,朝著地平線的黑暗奔去。
最棒的部分是現在。這是她從穿梭時空的旅行中得到的結論:他們應該長相廝守,值得為彼此犧牲任何事。而唯一能體驗他們愛情深度的方式便是一起進入每個新時刻,像進入雲朵般進入分分秒秒。而說到在接下來的九天,露西知道,她和丹尼爾會為他們的愛孤注一擲。
「好,」露西說。「我得回家打包,拿我的護照……」當她開始在心中列舉該做的事情,她的心煩亂不已。她爸媽還會在購物中心裡至少逛上幾個小時,這時間夠她偷溜回家打包……
這也是描述與丹尼爾如此飛越世界的最好方式。繁星在他倆周遭的偌大銀河系裡閃爍。月亮龐大,火山口密布,被淡灰色的雲朵遮掩了一半。露西在她深愛的天使臂彎中感到溫暖和安全,這是她在穿梭宣告者的追尋中最想念的享受。她嘆口氣,閉上眼睛。
丹尼爾瞥向敞開的窗外。太陽正照過宿舍,露西得瞇起眼睛才能看到外面的光景。「我們得盡快出發了。」
她當然有。丹尼爾的翅膀擁著她翱翔天際的感覺是如此自然。她的飛行也許很短暫,但絕對是終生雖忘。露西在那時感覺與他最hetubook•com•com親密:他的手臂環繞她的腰,他的心臟怦怦在她身旁跳動,他的白色羽翼保護著他倆,讓露西覺得受到毫無保留的深愛。
他們經過了雲線,消失在迷霧中,周身只有稀疏的白絲,以及濕氣那煙霧騰騰的愛撫。另一次振翅。另一次竄進天空。露西並沒有片刻納悶,自己在大氣層邊緣怎麼還能呼吸。她是和丹尼爾在一起。她很好。他們要出發去拯救世界。
露西緊閉眼睛,想起一切。「以前,在你經過時,你總會在空氣中留下紫羅蘭色的霧靄。但在我眨眨眼後,它就會消失。」
「那些沒選邊站因而被逐出天堂的天使稱作天體,他們曾留下墮落後的早期記錄,」他緩緩地說。「但那是分流散各地、難以拼湊的歷史。」
「沒那麼簡單,」丹尼爾說。「現在已經沒有能提供任何線索的書了;它們描述的是剛開始的狀況,我們的歷史和故事是透過其他媒介記錄下來的。」
「我們沒人想要提起她。妳絕對不能洩漏妳知道這件事。」丹尼爾說。「我厭惡他的選擇,卻不能說我無法瞭解。如果我哪天真的失去妳,我不知道我會怎麼做。我的整個世界會黯淡下來。」
「就算我嘗試,也無法用言語描述;但它有種無人能及的美。」
她就是在等這句話,然後讓自己陷入沉睡。粼光閃閃的波浪在幾千呎下方轟然作響,她卻閉上眼睛,飛進夢的世界裡;在那兒,九天不代表任何事。她徘徊在雲朵的燦爛間,竄上飛下,自由地翱翔進入無限寬廣,永遠不可能墜落。
「對你們兩個來說,連抵達一壘都很艱辛。」坎恩忍不住挖苦說。
「我剛從天堂飛來。老天,我的手臂痠極了。」丹尼爾捏捏她的腰,逗她。「但擁妳入懷的手臂會覺得累?那太荒謬了。」
「沒錯。」露西吞吞口水。「我們找一天去吧。」她不禁想,如果他們兩個想像正常伴侶般出去旅行,得有多少不可能的事情順利發生,現在仍重重危機,要考慮未來還太早。未來像是底下模糊而遙遠的地面——但露西希望未來也能如現在的地面般美麗。
坎恩肩膀往後一聳,刷地打開他那令人驚異的金色羽翼,右邊翅膀的頂端直接打上茉莉的臉,讓她往後飛了五呎。
「一分歷史?」麥歐司重複他的句尾。「所以我們只要找到一些書、讀一讀,它們就會告訴我們該上哪兒去嗎?」
「我想和妳一起搭飛機。也許我們可以去巴哈馬旅行。人們搭飛機到那兒,不是嗎?」
他咯咯輕笑。
「你沒坐過飛機,」她說。「說得也是。能像這樣飛翔又何必坐飛機呢?」她指了指他拍動著的美麗羽翼。「那些等待和滑行可能會把你搞瘋。」
「威尼斯。維也納。以及法國的亞維農。」丹尼爾清脆的聲音劃過爭吵。他在露西旁邊坐下,手臂靠在她的椅背上。他的手指撫摸她的肩膀。他將《守望者》往前推,好讓大家看清楚,眾人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專心地盯著那本書。
「妳有,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妳以為妳瘋了。妳看得見宣告者,卻把它們叫做陰影;妳以為它們糾纏了妳一輩子。當妳第一次在劍與十字看到我時,或許就在妳第一次察覺到妳在乎我時,妳看到的也許是妳無法解釋、或試圖否認的某樣東西?」
「從某些方面來說,待在你和其他天使身邊,還比在我爸媽和最要好的朋友身邊來得自在。」
丹尼爾沒有回答,因此她抬頭看他。他皺著眉,滿臉困惑。他聽不懂這個隱喻。
「你聽起來像是個將班機留在待飛狀態長達一個小時的機長,而這是你第五次告訴乘客:『我們再十分鐘就會降落。』」露西逗他。
「你是什麼意思?你剛剛才說——」
「比爾。」這兩個字嚐起來苦苦的。
阿琳從他頭上往下看。「筆跡非常潦草。」
「究竟還要多久?」
「我學到我的前世不一定都很和藹,但你還是愛上她https://m.hetubook.com.com們的靈魂。而你,我學會如何辨識出你的靈魂,你有種……特殊的光耀,一種光芒,甚至在你的外貌看起來不同時,我還是可以在踏進一個新前世時,一眼就認出你;我可以在你每段人生的那張臉上認出你的靈魂。你可以是個陌生的埃及人,但仍舊是我所渴望和深愛的丹尼爾。」
「我們將在西奈山碰頭,」丹尼爾說,「集合這些古物——」
「妳沒事吧?」他的聲音包圍了她,讓她覺得就算這世上有任何不順心的事,戀人的關懷也能抹消一切。
「隨著他的接近,」羅蘭補充,他總是那麼鎮定和睿智,「我們也愈接近他墮落的終點,而屆時這些時震會變得愈來愈頻繁和嚴重,時間在蹣跚前進,準備自我改寫。」
丹尼爾也在研究它,對著他於數百年前畫的圖案搖頭,它看起來幾乎像個托盤。她母親總會在古董店裡尋找的那種。「這是我在研究被早期教會駁斥的經書時彙集來的。」
現在,她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露西不自在地在丹尼爾懷中扭動。
「現在好多了。」她回答。
然後她看見比爾。
當她更用力依偎在他的胸膛時,丹尼爾的雙手滑上她的毛衣袖子,手指在她手臂繞圈,彷彿在她的肌膚上畫著小光環。「告訴我妳所有前世裡最棒的部分。」
丹尼爾微笑。「我不知道這件事。」
「沒錯。是有點像。」
「當一道耀眼光芒腐敗時,它所轉化成的黑暗是最陰暗的,妳瞧,」丹尼爾改變羽翼的角度,它們以寬大的弧度向後伸展,繞著一座聳立的雲朵打轉。雲朵的一邊被夕陽的餘暉照成金粉色。露西在他們繞著雲朵轉圈時,注意到它的另一邊黝闇、充滿雨水。「光明與黑暗銜接,這是所有事物的一體兩面。路西法也是這樣。」
「你敢再這麼做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茉莉吐口口水,瞪著地毯被她手肘燒焦的地方。「事實上——」她掄起拳頭朝坎恩衝去,但葛碧擋下了她。
「妳好冷。」他在她耳中呢喃,撫摸她的手指讓她溫暖起來。熱氣穿透露西的身體。
「我確定你一旦到那兒,你就會弄懂的。」葛碧說,試著鼓勵他。
葛碧等著坎恩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然後說:「那就這樣安排了。丹尼爾和露西,你們去第一座城市,」她低頭看著丹尼爾的筆記,然後給露西一個勇敢的微笑。「威尼斯,你們得去威尼斯找第一件古物。」
「露西?」丹尼爾問。
阿琳微笑。「這就是棘手之處,對不對?」
丹尼爾指著書中一段冗長艱澀的段落,露西這才發現書是以拉丁文寫成的。她在多佛上過幾年拉丁文課,所以認得一些。丹尼爾在幾個字下面劃了線,幾個字上面劃了圈,並在書頁旁做了一些筆記。但年代久遠和磨損已經讓書頁變得模糊不清。
她有上千個疑問:坎恩為何失去那個女人?當丹尼爾談到路西法的吸引力時、聲調中為何有那種奇怪的顫抖?以及他墮落時,她身在何處?但她覺得眼皮沉重,身體疲憊得有氣無力。
「應該快到了。」丹尼爾幾乎是在她耳邊低語。
「路西法。」
他繼續飛行,未曾顛簸一下。他們飛越雲朵和廣袤的大氣,穿越短暫、美麗的暴風雨,稍後立刻被風兒吹乾;他們快速經過橫越大西洋的飛機,露西想像裡面的乘客除了看見一道銀色的耀眼閃光,感覺到一股輕微的亂流引發飲料一陣輕輕波動外,不會發現任何異狀。
「我幾乎不記得曾經畫過這樣東西。」丹尼爾聽起來似乎對自己很失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
「你不需要休息嗎?重新添加燃料之類的?」露西聳聳肩,因為不確定丹尼爾的身體是如何運作而感到尷尬。
葛碧向前踏出一步。「坎恩說得對。我聽天秤提過這些震動。」她一直在扯身上那件淡黃色喀什米爾羊毛上衣的袖子,彷彿她會冷似的。「它們叫做時震,是我們現實裡的漣漪。https://m.hetubook•com•com
「讓我們希望這夠漫長。」丹尼爾低聲嘟噥。
露西全心相信她和丹尼爾以及其他天使在努力的事。但這不是她第一次為丹尼爾放棄她所在乎的人,她想起她在普魯士看到的那場葬禮,摯親的深色毛外套和哭腫的紅眼睛,為她的英年早逝而悲傷得淚眼朦朧;她想著她在中世紀英國的美麗母親,她在那兒度過情人節;她的姊姊海倫,以及她的好友蘿拉和艾莉諾,那是她造訪的前世裡,唯一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一次。但她看過夠多前世了,她知道露欣達無可避免的死亡將會粉碎許多善良人們的人生。只要想像到這兒,她的胃就一陣痙孿。然後露西想到她在義大利看到的女孩露西雅,她在戰爭中失去家人,除了丹尼爾外一無所有,她的人生——不管它將多麼短暫——因為有他的愛而值得活上那麼一回。
當丹尼爾的雙手再度摟住她的腰時,她握住它們。「這感覺有點像我們天生就會飛。」
有誰不曾夢想著體驗這場景呢?露西有多少次想在飛機窗戶的另一邊?漫步過腳下被太陽親吻的雨雲、遊蕩在那片奇妙蒼白的金光世界?現在,她就在這裡,為她的肌膚能感覺到這片原本應該遙不可及的世界而暈陶陶。
彷彿要證實這句話般,丹尼爾拱起背,將翅膀高舉過肩膀。輕輕揮動了一下。當兩人的身體優雅地往上竄升,掠過一片雲彩時,他從她的腰際放開一隻手臂,證明他單手也能靈巧地擁住她。他重獲自由的手臂向前彎曲,手指刷過她的嘴唇,等待她的親吻。她吻他時,他將手放回她的腰上,然後放開另一隻手臂,猛地往左飛去。她也親吻了那隻手。然後丹尼爾的肩膀在她身旁收緊,緊緊擁住她,放開他的雙臂,但不知為何,她仍穩穩地貼在他懷裡。這感覺如此甜美、歡愉和自由,露西不由得放聲大笑。他在空中轉了一大圈。她的臉上全是自己的頭髮。但她並不害怕。她在飛。
「我們的確沒有飛過那麼遠。」她最後說。
「我知道他是路西法,我知道。但曾有那麼一陣子,他對我而言另有意義。我以為他是朋友。我甩不掉那分恐懼,我讓他太親近我了。我覺得很羞恥。」
她拉開坎恩和茉莉,重重嘆了口氣。「說到收拾,我真的希望接下來,自己無須收拾你們其中一個主動挑釁的人,」她甜美地對著兩位惡魔夥伴微笑。「可惜我會。這九天將會很漫長。」
「什麼?她是誰?」
那景象無比強烈,猛然侵入她的腦海,儘管那不是她在最後見到的比爾——變成邪惡、暴躁的怪物——他就只是比爾,她的燧石滴水怪獸,在她穿梭到大溪地時,握著她的手、帶她飛下沉船的桅杆。為何她在丹尼爾的懷中會想起這件事,她實在摸不著頭緒,但她仍然能夠感覺到握在她手中的那隻小石手的形狀。她記得他的力量和優雅如何讓她吃驚。她記得在他身旁時的安全感。
丹尼爾似乎不感到洩氣。當他寫下新筆記時,他的字體陰暗優雅,給露西一種溫暖、熟悉的感覺,原來她曾經看過他的字,她沉浸在任何能提醒她、她和丹尼爾的戀情有多久遠和深沉的事物中,儘管那都是些小事;比方,丹尼爾曾在好幾個世紀前用花體字將他和她的名字瀟灑地寫下來。
「喔,真可愛。」安娜貝拉大笑,輕快地飛掠過他們,腳離地面有幾吋高。她暗銀色的翅膀雄渾有力,就像雷雨雲,從她亮紅色T恤上明顯可見的裂縫中伸展開來。「抱歉我必須插個嘴,但……妳從未和天使旅行過,對吧?」
露西轉向他。她對威尼斯只有從旅遊指南上得來的印象,鳳尾船推擠著航行在運河上的美景、夕陽斜照在高聳教堂的尖塔,以及黑髮女子添著義大利冰淇淋。但那可不是他們要做的旅行,可不是在世界末日帶著利爪伸向他們之際。
「別苛責自己。」丹尼爾將她擁緊。「他被稱作『晨星』不是沒有原因的。路西法很美,有些人說https://m.hetubook.com.com他是最美的。」露西覺得她聽到丹尼爾的腔調中有一絲嫉妒。「他也是最受寵愛的,不只是王座,還有許多天使。想想他對凡人擁有的吸引力。他本身就有這種力量。」他的聲音顫抖,然後變得非常緊繃。
「就像你的硬碟快掛掉前,電腦當機的次數會愈來愈頻繁,最後毀了你那分二十頁的期末報告?」麥歐司說。但每個人都困惑地看著他。「怎麼了?」他說。「天使和惡魔不寫作業的嗎?」
「一旦找齊三件古物,我們該怎麼做?」露西說。
「不,我不能——我沒有那種能力——」
「我們不知道那些古物是什麼,只知道它們最後在哪兒出現:威尼斯、維也納和亞維農。在我研究和寫作這本書時,古物就在這三個地方。但那是以前的事了,而即使在當時,我們都無法確定那些古物——不管它們是什麼——是否仍在那裡。」
「我就怕會這樣。」
那就是在房間開始搖晃前,坎恩和丹尼爾在爭論的事。如果他們分頭尋找的話,是否更有機會找到所有古物。
「那他為何站在路西法那邊?為何會有天使選擇他呢?」
在他翅膀的陰影下,露西眼角餘光瞥見的世界略微陰暗下來,她心中湧出一股溫暖。當她張開眼,它們就在她眼前,燦爛奪目一如往常。她稍微往後靠,在丹尼爾轉向窗口時,舒服地縮進他的胸膛。「暫別了各位,」丹尼爾對大夥兒宣布。「祝好運。飛快一點。」
「我知道妳不信任他,但妳應該要,我就很信任他,坎恩的黑暗面是個傳奇,但那只是他個性的一個面向。」
丹尼爾聳聳肩。「簡單來說,的確是如此。」
她的眼神劃過下方黑水平原中的兩座孤島輪廓。她恍惚地納悶他們在哪兒,以及她離家有多遠。「很難受,」她承認。「我猜,你一定經歷過上百萬次那種感覺,對摯愛的人感到疏離,因為我無法向他們坦誠。」
丹尼爾不久便進入平飛狀態,不像火箭,而比較像力量深不可測的鳥兒,他們並沒有慢下來——速度還增快了——但他們的身體與地面平行。狂風不再怒號,世界則顯得白晃晃和令人驚異的寂靜,一切平和,恍若它才剛剛誕生,還沒有人聽過聲音。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露西回答得太快。她知道這世是她最後的機會,如果她現在死去,她將無法再投胎轉世。
「妳以前曾經很喜歃坎恩,」丹尼爾說。將話題從他自己身上轉開。「在好幾個前世裡,我們三個曾經非常親密。在很久以後,那是在坎恩心碎之後,他才越界去了路西法那邊。」
「妳不必為喜歡他而感到羞愧,露西——」丹尼爾突然住嘴,儘管他好像還有很多話想說。
「在你看來,我的靈魂是什麼樣子?」
葛碧眨眨眼微笑,繼續說下去。「羅蘭、安娜貝拉和阿琳,你們三位去維也納。那表示——」當她了悟到自己得說什麼時,臉龐不由得扭曲起來,但她還是擺出勇敢的表情。「茱莉、坎恩和我會出發前往亞維農。」
「它們教了我很多,」她最後說。「我第一次自己穿梭到前世時,已經打定主意要打破這個詛咒。但我驚慌、困惑,直到我開始察覺,我在每個前世裡都學到有關於我自己的重要細節。」
「但第一個古物是什麼?我們知道嗎?」露西俯身看書,書頁邊緣上有個用鉛筆畫的小圖。
丹尼爾的翅膀久久拍打一次,帶領他們一千呎一千呎地前進。空氣原本因喬治亞的潮濕而顯得涼爽濃稠,現在卻在露西的肺中變得寒冷而清新。他們愈爬愈高。強風呼嘯過她耳際,她的眼睛開始流淚。地面愈來愈遠,世界模糊,縮成一小塊搖搖晃晃的綠色帆布。劍與十字只有拇指印般大小,最後消失。
她向左偏過頭,看著他,他一臉平靜,嘴唇綻放柔和的微笑。他的眼眸紫得如此不可思議,能讓她渾然忘我。
但露西和丹尼爾不能停下腳步。他們在接下來的九天不能有絲毫的喘息——否則世界將停止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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