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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力士沒吃午餐就離開後，我也懶得吃了，蓋好每道菜，放入冰箱，現在才發現頭有些疼痛。我並不餓，知道喝些茶可以減緩狀況。

麥克金斯利從我手中拿起照片。我注意到他很小心，只碰邊緣部份。他仔細一看，然後又看著我。「我知道，」他說，一副想要說得鄭重其事的模樣。「這正是翻修這房子的前屋主一家人。」

他跟著我到廚房，我從抽屜中取出一只裝三明治用的袋子，遞給他。

「沒錯，」他說。注視著我的反應。

亞力士離開後，我試著沉靜自己的心情，也安撫傑克的心。我知道過去這幾天發生的事使他受到衝擊——搬離他唯一熟悉的家、警察和媒體的到訪、獲得一匹小馬、我的昏倒、第一天上幼稚園，現在又發生我和亞力士的爭執。

他讓照片滑入袋中。「我這就不再打擾了，諾嵐太太，」他說。「不過我得請教一句：你或你先生打算讓警察知道又有人闖入私宅的事嗎？」

「當然有。」真慶幸我能離開了。我可不想再讓這男人面對面檢視我的表情。

「我也曾這麼想過，」我說，知道自己的聲音帶著緊張和僵硬。

等我掛上電話後，覺得事情更有轉圜餘地。亞力士回來後，我要告訴他佐潔與我談過的事，如果她找到合適的房子，我會堅持自己拿錢去買。儘管亞力士豪不吝愔花錢補救，然而從我成長在花錢得錙銖必較的養父母家裡，然後又與從不浪費錢的有錢老公生活過後，我能理解亞力士如果想先賣掉這棟才來買新房子的心態。

「不hｔｔps://www.ｈetuｂｏｏｋ•coｍ•ｃom過雞毛蒜皮的事，」我含糊應了句。

門鈴聲又再響起。水泥工有事要問吧，我想。等了半分鐘我才應門，想給人感覺我是從別的房間走過來，開了門後卻發現站著一個三十多歲，感覺很有威嚴的男人。他自稱是傑夫．麥克金斯利，莫里斯郡的檢察官，於是我毫無頭緒又憂心忡忡地請了他進門。

「我同意這確實無法跟昨天發生的事相提並論。但是，有人想要再度闖入你們私宅卻是不爭的事實。或許照片上留有指紋能供我們採樣，這樣或許就有希望找出該負責這一切的傢伙。為了比對，我們會需要你的指紋。我知道你事情很忙，也不敢打擾你人到院所來。幾分鐘後我會安排曼罕的警察帶指紋採樣的器具來一趟。他可以在現場做。」

在我想踏出廚房一步前，門鈴就響了，而我就這麼停頓在半路上。如果是記者呢？接著我想到佐潔．果夫在掛斷電話前告訴過我，水泥工就快到我家來修補石灰石了。我看了看窗外，發現車道上停著車身有廣告標語的廂型車，鬆了口氣。

我打開門，來者自稱叫吉米．渥克——「跟紐約市二〇年代的市長同名。人家還甚至為他寫歌呢」——我說了正在等他的話後，就關上了家中的雙層門外門，卻在這時候從內門縫中瞥見屋外被破壞的場景。

我伸手到外衣口袋，搜出報紙登的照片。「這張就貼在我們倉房裡的柱子上。我小孩今天早上要去看小馬時發現的。」隨後又問，「你知和圖書道這些是什麼人嗎？」說著卻因自己的撒謊而嗆到。

「希望不會再發生。」說完後，我遲疑了一會兒。萬一亞力士這時走入家門，拿出我在倉房裡發現的照片怎麼辦？「事實上……」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還好，亞力士沒要求看照片。當然，如果麥克金斯利知道了我沒把照片給我先生看過，一定會覺得奇怪。複述完後麥克金斯利就離開了，我和亞力士兩人相視而對。他雙臂環抱著我說：「西兒，合好吧。我很抱歉，發了頓脾氣。我只希望你能讓我參與。我可是你的先生，記得嗎？別把我當一個什麼事情都搞不清楚的陌生人。」

我想與其再讓他去騎一趟麗兒——我好恨這個名字——不如讓他窩在沙發上聽我說故事。「麗兒也要午睡啊，」我對他說，這招或許會有效。於是他幫我脫下小馬的馬鞍，然後挑選一本他喜歡的書。不到幾分鐘，他已經入睡。我幫他蓋了條小毯子，然後坐下來看著他睡覺。

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是我們倆誰都沒有笑，這時一句古老的箴言突然躍過我心底。「不少真心話就藏在隨口而說的字句裡。」門鈴聲響起。我打開大門，曼罕警察帶著鑑識指紋的工具一腳踏入。正當我轉動著指尖在油墨中，想起了以前也做過同樣的舉動——就在我殺死媽媽的那一個夜晚。

就是那一瞬間，決定了母親的生與死。我的頭倚靠上了大門。即使屋內還滿冷的，仍能感受到自己的額頭滾燙。這幕究竟是出自回憶，還是我硬想要記起的片段https://m.hetubook.com.com？我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在這之前，我的記憶中只有泰德轉身過來，狂叫「好啊」，然後一把把母親甩過來而已。

檢察官的臉色一變。「諾嵐太太，難道又有什麼事發生？」

「巴頓一家人！」我好恨自己裝出被嚇一跳的語調。

然而卻是佐潔．果夫來的電話。她有些吞吞吐吐，說了如果我決定不想住在這房子，她還有其他幾棟這一區的房子可以帶我去看。「如果你看中其中一棟，我可以不跟你拿佣金，」她提議。「而且我會盡力賣掉你的房子，也不跟你收佣金。」

廚房裡的電話鈴響，完全沒吵到傑克。他熟睡的模樣只有累壞的四歲小孩能輕易做到。我從沙發跑到廚房。希望是亞力士打來的，我心中祈禱。

「諾嵐太太，或許我們能從這照片中採集到一些指紋，」麥克金斯利說。「照片還有誰碰過嗎？」

關上雙層門後，我的手一直懸在門把上。全身每個毛孔都撼動著，心情卻衝動地想再打開門，對吉米．渥克及全世界喊出，我就是麗莎．巴頓，當年害怕母親性命就快不保的十歲小女孩，告訴他們都是泰德．卡瑞特看到了我及手上拿的槍，知道那一瞬間我可能會射擊後才決定把母親拋向我。

我沒聽到亞力士進門的聲響，我猜麥克金斯利也沒聽到，我們才會猛一回頭地發現他就站在廚房門口。我替兩人做了介紹，麥克金斯利又再重述一次他會檢驗我在倉房裡發現的照片指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反省了今天所犯的錯。普通妻子發現倉房https://m.hetubook.com.com中有照片，都會叫喚丈夫並告訴他這件事。普通媽媽也不會找四歲的兒子當幫兇，對他父親或繼父隱藏事情。難怪亞力士會這麼生氣又難以忍受。除了跟他道歉，算還有點道理外，我還能說些什麼？

就在我低聲應了句，「謝謝你，麥克金斯利檢察官，」他的眼神正掃過客廳，我很慶幸自己重新擺設過家具。長沙發兩邊各搭著一張躺椅。雙人沙發組則面對著壁爐擺放。地毯雖然因為老舊而黯淡，柔和豐富的色彩卻在午後陽光中綻放另一種風采。古董櫃的漆色與精雕細琢正是十八世紀工藝的展現。空間裡顯然需要更多的家具，儘管這裡沒有裝潢過，像是窗框的修飾、描繪或拼貼，卻仍能彰顯出正常屋主搬入新家該有的好品味。

我接受他的提議，重新拿出他留在午餐桌上的鮭魚。我們一起在門廊上共進午餐，也對他說出了佐潔的提議。「好啊，開始去看房子吧，」他同意。「如果得同時期買兩棟房子，也只好這樣，」然後他又說，「誰知道，說不定我們最後會需要兩棟房子呢。」

真是非常慷慨的提議。一般人都猜得到，就算不動用亞力士買這棟房子的錢，我們也出得起另外買房子的錢，但是我想佐潔應該也想到過，既然我是佛斯特的遺孀，一定也有自己的私房錢。於是我告訴佐潔我有興趣跟她去看看其他的房子，聽到她語調中鬆了一口氣，倒頗令我驚訝。

「我想這是個好主意。」

我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他們是拿我的指紋去比對照片上的其他指紋呢，還是要在刑事檔案和-圖-書中比對呢？既然上次萬聖節時已有孩子承認犯下惡作劇。萬一警察決定拿我指紋去青少年犯罪檔案中比對，我的舊記錄可能還在裡面呢。

「如果是計畫性拜訪的話，我都會先打通電話，只是我人剛好經過，所以決定親自登門，為昨天發生的不幸意外向你們致歉，」他說著，一路跟著我走入廚房。

「沒有別人了。早上我發現照片時，我丈夫已經出門。照片貼在柱子上太高的地方，傑克也拿不到。」

「我知道了。我想要帶走照片，讓人鑑識指紋。請問有沒有什麼塑膠袋可以裝的？」

心情焦躁得看不下書，只能在一樓房間裡踱來踱去。昨天在我下樓前，搬家工人已經把客廳裡的家具就定位，但是位置全都弄錯。並非我迷信風水，好歹我也是個室內設計師。動手之前我就知道該怎麼做，於是把沙發推到客廳的另一邊，重新安排桌子、椅子還有地毯的位置，讓室內看起來雖然仍不起眼，至少不再像是間家具展示間。還好，搬家工人剛好沒找到地方擺賴利最鍾愛的古董櫃，隨便擺倒放對了牆面，我就不用再移動櫃子了。

「諾嵐太太，如果你發現其他任何私闖的蛛絲馬跡，請你給我通電話。我也會請警察定期巡邏這一帶。」

我想到這一點就放寬了心，當傑夫．麥克金斯利說到，「這裡還真不錯，我只希望你能忘記昨天發生的意外，好好享受這個家。我保證我們院方會和地方警察局一起合作，找出那位或那一票惡人。絕對不會再有事發生的，諾嵐太太，只要我們能辦得到的話，」聽了使我稍微能擠得出微笑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