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不是嗎？」艾瑞克問道。
艾妲戒慎地和他握握手。班雅明發現父親在看她的刺青：她的喉嚨處有一個納粹萬字圖案，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大衛之星。她化了黑色眼妝，頭髪梳成兩根稚氣的辮子，身上穿著黑色皮夾克和寬鬆的黑色紗網裙。
「我見過你一個晚上看三、四部電影耶。」艾瑞克輕鬆愉快地說。
尖峰時刻的車輛緩緩地隆隆前進。班雅明坐在父親身旁，車子停停走走的讓他直想睡。他打了一個大呵欠，經過一夜睡眠，還感覺得到殘留在體內的輕柔餘溫。想到父親在趕時間，卻仍特地送他上學，班雅明暗自微微一笑。每次都是這樣，他心想：只要在醫院碰到什麼可怕的事，爸就擔心我會出事。
「隨便。」
「你不需要解釋。」艾妲氣惱地打岔。
班雅明點點頭和圖書。
「今晚想不想看電影？」艾瑞克問道。
「你就饒了我吧。」班雅明忍不住面露微笑。
「電影呢？」
艾瑞克詫異地瞅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喜歡溜冰呢。」
「我們給你買了全新的……」
「我想跟她打個招呼。」艾瑞克說著鑽出車來。
「什麼？」父親問道。
「沒有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
「別再說了！」班雅明吼道：「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不是。」班雅明回答的聲音很微弱。
「你看。」班雅明指著說。
「我是艾瑞克，班雅明的爸爸。」
「說不定你會需要兩台電視，一邊切換一邊快轉。」艾瑞克笑出聲來，同時一手搭在兒子的膝蓋上。班雅明沒有推開
和-圖-書他的手。「為什麼？」
「我愛你。」艾瑞克輕聲說。
「對不起，」他喘著氣說：「我爸有時候真的很讓人下不了台。」
「妳是納粹分子嗎？」艾瑞克問。
「算了啦。」班雅明說。
十二月八日星期二，上午
班雅明只以一聲嘆息回應。
「我……我只是覺得承認自己犯錯是很勇敢的。」她最後才說。
一顆冒煙的星星懸掛在天空。不知為何，班雅明可以看見艾妲近在眼前，胃也馬上緊縮起來，身體裡面暖洋洋的。上星期五，在她位於松比柏住處的狹窄客廳裡，他們緊緊貼靠坐在沙發上，默默地看電影《大象》，而她弟弟則坐在地上，一邊玩神奇寶貝卡一邊自言自語。
「我們還有時間掉頭……」
「我叫艾妲。和圖書」
「偶爾？」艾瑞克笑了笑。
他們一起走向艾妲。班雅明自覺像個小孩，幾乎不敢看她。他不希望她以為自己需要父親來認可她之類的，他並不在乎父親怎麼想。艾妲顯得很緊張，目光迅速地從兒子身上射向父親。班雅明還來不及開口解釋，艾瑞克已經伸出手來。
「對。」班雅明回答。
忽然間，他們聽見砰一聲悶響，天空裡出現一顆淡藍色的星星，還有灰褐色的點點往下墜。
班雅明打斷他們的對話，父親讓他很尷尬，心不由得怦怦跳得厲害。「她幾年前和這些人來往過，」他大聲地說：「可是她覺得他們很愚蠢，而且……」
「我也不是。」她有一剎那與他四目交會。
「好吧，」艾瑞克說：「別管溜冰鞋了。」他專注地開了一會兒車。「所以說溜冰很無聊，下棋很和圖書無聊，看電視很無聊，你到底喜歡做什麼？」
「是。」班雅明的回答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為什麼要喜歡？」班雅明喃喃地說：「很無聊耶。」
「我們回去。」
「不過他說得沒錯，不是嗎？」她問道。
「對。」
艾瑞克試著變換車道，但另一輛車不讓他切入，被迫退回的他差點撞上一輛垃圾車。
「什麼？」
「這個時間放煙火真奇怪。」班雅明說。
「嗨，妳好。」
「唉呀，不會吧！」艾瑞克突然大叫：「忘了帶溜冰鞋。」
「不知道。」班雅明說。
「唉喲，只是忘記帶溜冰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班雅明拉高嗓門說。
她的聲音尖尖細細的。班雅明脹紅了臉，緊張地看著艾妲，隨即垂下眼看地上。
艾瑞克依然面帶微笑繼續說道：「那要是你真的喜hｔtps://m•heｔubｏok.ｃｏｍ.ｃｏm歡看電影，要是你熱愛電影，不知道你能看幾部。」
班雅明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受不了被質問，也不想說謊，便轉頭看窗外。
「那是艾妲嗎？」艾瑞克又問。
「喜歡溜冰啊？」
「都沒有嗎？」
「沒有。」
「偶爾。」
「對，不過沒有把它消除掉，我會解讀為妳現在還是缺乏見識……」艾瑞克說。
「你是嗎？」她反問道。
「妳為什麼刺了……」
艾妲直接掉頭走人，班雅明急忙追上去。
「我覺得他也許是對的。」她說完似笑非笑地拉起他的手。
艾瑞克在校門口停下車時，班雅明忽然看見艾妲，她正站在圍牆另一頭等他。一瞥見他，她立刻揮起手來。班雅明抓起袋子，滑出車門外說道：「再見，爸，謝謝你的便車。」
「那又怎樣？」
他有好一會兒不再出聲。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