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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

作者:拉許.克卜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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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娜敲敲辦公室門,走了進去,舒曼正坐在辦公桌前吸著鉛筆。
「還沒找到他嗎?」
西蒙娜張望了一下。席姆.舒曼的系列畫作閃現一道淺綠色的光,一系列耀眼的、水族箱綠色的油畫。
「若是這樣,妳會選哪一個?」他面帶微笑問道:「妳會和我上床,還是撞妳的頭?」
「他說他需要打幾通電話。」
「孤單的人是不可能的,至少對我而言。」
「稽查員明天要來。」
她移到第二間展覽室。畫有舒曼幾幅岩洞畫作的那塊大石放在一個木架上。
沉默片刻。幾個黑影從窗外飄過。西蒙娜看見一片片油漆從對面的金屬屋頂上掉落,有幾個穿著鮮黃色工作服的男人在刮漆。
伊娃似乎很興奮。「他說他要跟妳談談。」
「怎麼回事?」
舒曼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閃開了,其實她並不希望他住手。他的手垂放下來。他們互看著對方。他穿著他的軟質黑色套裝,外套衣領上方豎著一個帽兜。
兩人都不再作聲,他靠了過去,西蒙娜則低下頭去。她滿心覺得自己暴露無遺,已經耗損到只剩最脆弱的部分,脫口而出的聲音忍不住顫抖https://m.hetubook.com.com……
她雙腿發軟,膝蓋抖個不停。他溫柔的聲音、溫熱的身軀,軟質夾克的味道,混合著睡眠與香料。當他的手緩緩從她的臉頰往下繞到頸背,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忘記愛撫那種溫滑美妙的感覺;而當他微微用力將她的臉拉近,她也才領悟到自己已經很久不曾有真正被渴望的感覺。舒曼以熱切的目光注視她,她已不再想著逃離藝廊。也許這只是一種方式,藉以逃避重擊在她心口的恐懼,但沒有關係。讓我逃避吧,她心想,讓我忘記這一切可怕的事。
「忍耐?」

外頭風大又冷,低於零下幾度。十二月中幽暗的早上充滿了苦悶的安靜、肅殺,有如墳場般的氣氛。有條狗跑過去,皮帶在水坑裡拖行。狗主人不見蹤影。
「不怎麼好。」
伊娃笑起來。「這麼說可以照舒曼的意思做嘍?」
「忍者正確的日文是shinobi,有兩個意思。」他說:「既代表『隱藏的人』,也代表『忍耐的人』。」
伊娃聽起來好像崩潰了似的。西蒙娜瞄了一眼時鐘,已經十點。「我有其他心事。」她簡短https://m.hetubook•com•com說道。
「席姆.舒曼呢?」她問道:「他的展覽準備得如何了?」
「他想讓妳看一點跟光有關的東西。」她將聲音放低。「我不知道妳和艾瑞克之間怎麼樣了,不過……」
「太美了。」西蒙娜說:「妳做得非常出色。」
她一到藝廊,便透過玻璃門和伊娃的目光對個正著。她走進去,伊娃立刻衝過來擁抱她。西蒙娜注意到伊娃忘了補染髮根,黑髮的中線剛好形成一條灰白色。不過她的臉倒是很光滑,妝化得無懈可擊,嘴唇暗紅一如往常。此外她穿了黑白條紋緊身褲外搭一件灰色短褲,腳下一雙厚重的褐色鞋子。
「妳覺得怎樣?」西蒙娜耐著性子問。「我覺得舒曼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妳。」
「對不起,」伊娃說:「我就不打擾妳了。」
「那就去吧。」
她從床頭櫃接起電話。
她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經不太正常了,所以才會這樣。」她沒有正面回答。「我覺得自己蠢到極點。」她垂下眼睛,雙頰發燙,並輕咳一聲。
「不,他們不會。」
「我會打電話給他。」
「對,」西蒙娜回答:「照他的意思做。和-圖-書
「他在辦公室。」
「這可能是最困難的一項藝術了。」
「我想也是。」
「可以嗎?」
西蒙娜掛斷後仍繼續在床沿坐了一會兒。班雅明還活著,這是最要緊的事。帶走他的人似乎無意殺他,而是另有盤算。贖金嗎?她快速地估算一下自己的資產,她究竟擁有些什麼?房子、車子、幾件藝術品。當然還有藝廊。也可以借錢。一切都能解決的。她不富有,但父親可以賣掉夏日小屋和他的公寓,他們可以全部搬到一間租來的公寓,哪裡都行,只要能讓班雅明回來,只要她能再次和兒子團聚。
「這是好消息。」舒曼輕輕地說。
西蒙娜打給父親,但他沒接。於是她留了一則簡訊告訴父親說她要去藝廊,然後很快地沖個澡、刷了牙、換上乾淨衣服,燈也沒關就出門去了。
西蒙娜朝畫作走去。「這些畫原本就要放在一起展示,但我從來沒看過,只看過個別獨立的畫。」她往前一步。「它們好像往旁邊飄去。」
「媽的。」她低咒一聲別過頭去,用發抖的手抹去臉上的淚。
「其實我真的覺得……」
「妳好嗎?」他慢慢起身問道。
西蒙娜與鏡中的自己四目交接,hetubook•com•com胃裡突然一陣刺痛。「我還是進辦公室吧。」她說。
「席姆.舒曼要在這裡擺油燈。」伊娃說:「我跟他說不可能,民眾會想看清楚自己買的東西。」
「西蒙娜嗎?我是伊娃。我已經找妳好幾天了。」
西蒙娜被電話鈴聲吵醒。窗簾敞開著,臥室裡灑滿冬日陽光。會是艾瑞克嗎?當她想到不可能是他,不免悲從中來。今天早上,他會在丹妮耶拉身旁醒來。如今她是徹徹底底孤單一人了。
「我剛才想到。」伊娃低垂著眼睛說。
他們凝視著彼此,已不再專注於對話。
「只是得先打通電話。」
「還沒。」
「我們該怎麼辦?」舒曼問道,她聽得出他聲音中的激動微顫。
「班雅明還活著,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是誰帶走的,但他還活著。」
「什麼,這個時間?」
「什麼?」
「妳可以自己告訴他。」
「你穿的是忍者裝呢。」她忍不住一笑。
「謝謝。」伊娃說。
「舒曼?」
「我們分手了。」西蒙娜長話短說。
「有人……有人……可能……」
這次她回應了他的吻。她呼吸急促,感覺到他的手從她的背滑到脊椎下方再到臀部。她的情緒已無法克制,有一種灼https://m.hetubook.com•com熱感,一種乍現的盲目衝動,希望他進入自己的身體。這股欲望的力道讓她大吃一驚,她連忙退避開來,但願他沒看出她有多興奮。她轉過身去,擦擦嘴又清清喉嚨,一面手忙腳亂地整理服裝。
十二月十四日星期一,上午
西蒙娜掉頭望向辦公室,伊娃則清清喉嚨說:「我要出去買三明治當午餐。」
「我沒辦法應付,」西蒙娜小聲地說:「都快崩潰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一切,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無處可去,東奔西跑,心裡只希望能發生一件什麼事。為了遏止內心這股恐慌,我可以撞自己的頭,也可以和你上床……」她說到這裡猛然打住。「我在說什麼,根本完全……真的很抱歉,席姆。」
「都不會。」她回答得很快,隨即察覺聽起來不太對,便試著再把話圓回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很想……」她又打住,感覺到胸口心跳得厲害。
「西蒙娜,」他輕喚一聲,同時俯身向前在她嘴上輕啄一下。
「沒有人是孤單的。」
「妳很想做什麼?」他問道。
西蒙娜起身瞄向衣櫥的有色鏡面。她顯得又瘦又疲倦,那張臉好像被打成碎片後重新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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