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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肯奈特低低呻|吟了一聲。

「你說你知道吼鯨王在哪裡，你提到大海，你說你要去大海。」

「爸。」

她不知道這個動作已經重複過多少遍，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又拿出手機看看是否運作正常，然後再放回袋子的外側口袋，儘管電話響起的機會微乎其微，但只要一響便能很快接起。

接著一陣沉默。西蒙娜極力克制自己的思緒，避開不斷朝她飛射而來的焦慮。以父親此刻的狀況，她不想給他任何壓力，但驚慌之情迫使她勉強一試。

「爸比，」她ｈttps://ｍ•ｈｅtｕｂｏok•ｃｏm.ｃｏｍ像個孩子似的喊道。

她在父親身旁坐下，輕輕拉起他的手。他又再次闔上眼，皺著眉頭似乎很痛苦。

她俯身為父親拉好被子。他熟睡著，卻無聲無息，這點總是讓她感到不可思議：肯奈特．史崔恩恐怕是這世界上唯一入睡後不會發出聲響的男人。

他的目光從她身旁游移過去。她頓時擔心他失明了。

「小西？」

「爸比，是我。」西蒙娜說：「你覺得怎麼樣了？」

他的頭用雪白的繃帶包起，繃帶底下溜出一道黑影，是一道紫色淤青延伸過一側的臉頰。那模樣真是可怕m.hetubook.com.com：淤青、臉色慘白、鼻子腫脹、一邊嘴角下垂。

但肯奈特閉上眼，似乎已經聽不到她的話。西蒙娜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院區，同時可以感受到一股冷風從窗縫吹入。玻璃沿邊有一長條灰塵，她湊上去吹氣，可以看見霧氣中短暫出現另一張面容的影像。曾經有另一個人站在同一個地點，貼靠在窗玻璃上。

「艾妲，」她大聲說出來：「我得去見艾妲，這次她非得一五一十地全告訴我不可。」

「我在裡，爸。」

「爸，」她又問一遍：「你覺得怎麼樣了？」

「爸，告訴我，我得知道地方。吼鯨王是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誰？他是誰？」

她起身踱起方步來，回想著那天她剛從席姆．舒曼的住處回到家，也就是意外臨發生前，與父親對話的內容。他告訴她說找到了吼鯨王，而且正要前往位於勞登，一個叫「大海」的地方。

西蒙娜嘗到血腥味，原來是不自覺地咬破下唇。她此刻在聖約蘭醫院的一間昏暗病房裡，坐在父親的病榻旁。他已經在這裡躺了幾天，醫生們則努力試著確認他的病情有多嚴重。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肯奈特被車撞傷，後果很可能致命。她頭疼得就如同有一顆鐵球在頭裡面滾來滾去。她已經失去艾瑞克，也可能已經失去班雅明，ｈtｔps://m•ｈｅtuｂook.com•ｃom如今又可能失去父親。

肯奈特虛弱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肯奈特眼中閃著光。他想坐起來，卻呻|吟了一聲又倒回去。

「爸？」她試探著問道：「你還記得意外發生前我們在談什麼嗎？」

她再次注視父親。他睡得真熟。

他張嘴回答，下巴抖個不停。「一個……小孩……是……一個小孩。」

他睜開眼睛，似乎尚未完全清醒，雙眼無法聚焦。其中一眼的眼白布滿血絲。

他想拍拍女兒的手，卻有些力不從心。「我很快就能下床了，」他發出咻咻的氣音。「妳不必擔心我。」

但他沒死，她暗想。他還活著。班雅明也還活著和圖書，她知道，他非活著不可。

她一開口馬上就後悔了。他沒有醒來，卻有一抹不安的表情像烏雲似的掠過他的臉。西蒙娜小心地摸摸自己下嘴唇的傷口，視線卻落在窗邊的耶穌降臨星燭燈上。今年這聖誕節可真夠熱鬧的，她心想。她低頭看著套上藍色塑膠護套的鞋子，太陽穴砰然疼痛得厲害，雖然不冷卻打起哆嗦，便將開襟羊毛衫拉得更緊一些。她想起許多年前的某個下午，和父親一起目送著揮手道別的母親，駕著那輛綠色小Fiat消失不見。

對街教堂處於陰暗中，街燈反射在它漆黑的拱形窗上。她想到班雅明寫給艾妲的信，叮囑她別讓尼奇到大海去。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