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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曼注意到他的雙手和衣服都沒有血跡。

割喉身亡。

死在自己家裡。

「不用叫救護車了。」

「不用叫救護車了。」男人又重複一遍。「接電話的女士說會派救護車來，可是不用了。我忘記跟她講……」

陳屍臥室。

「理查．格蘭倫？」

每當有人死去，總會有人冒出「要是……萬一」的假設；這種反應很自然，林德曼聽過太多。在他辦過的案子裡，被害人常因為錯誤時機出現在錯誤的時間點而喪命：過馬路時被酒駕開太快的汽車撞上。偏偏在桶裝瓦斯漏氣那晚睡在露營車裡。火車剛好在違規橫跨鐵軌那一刻經過。高壓電纜意外垂落。嗑藥喝酒突然嗨到暴力相向的男人。突然開進對向車道的車子。運氣，巧合。忘記帶鑰匙也許真能讓他或她錯過穿越無人看守平交道那致命的幾秒鐘，因此班機延飛確實可能延長男人|妻子獨自在家的時間，讓兇手有機可乘。千千萬萬個「萬一和圖書」。

男人點點頭。「我回到家，看到她躺在那裡……」

「報案中心。請問您需要什麼協助？」

他終於找回思路。

「我太太死了。」

林德曼與霍斯特迅速對看一眼。門口這名男子顯然受到嚴重驚嚇，處於這種狀態的人多依本能行事，行為無法預測、不合邏輯。林德曼繼續前進，霍斯特則放慢腳步，手按在佩槍上。

「在樓上。」理查指了指屋內，哭了起來。林德曼點頭暗示搭檔上樓查看，自己則伴著啜泣的男人走進屋裡。雖然真相為何，現在還說不準，也無從判斷，但林德曼直覺認為，此刻他並非攙著殺人兇手走進廚房。他環住格倫蘭的肩膀。

「我可能救到她嗎？要是我準時回家，她就不會死了嗎？」

十分鐘後，他們抵達報案地點。兩人下車，望向十九號：雖然兩名餐官對園藝都不特別感興趣，但是一看見圍繞黃色木造大屋的華麗田園風和_圖_書庭院，他倆的心得是這庭院肯定耗費某人相當多的金錢。

一個女人。

剩下的話很難聽清楚，報案人悲慟震驚，聲音濃濁難辨。經過一段長得令人緊繃的沉默，就在史汀娜以為對方已掛斷電話時，她聽見男人試著控制呼吸的聲音。史汀娜從對方口中問出地址的過程可謂困難重重：男人喃喃重複妻子死了，好多血，到處都是血，警察可不可以來一趟？拜託了。史汀娜彷彿在心裡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滿手鮮血，緩慢但逐漸確認、明白自己幹了什麼。最後她好不容易問出他住頓巴（Tumba）。史汀娜請報案人——也可能是兇手——不要離開屋子，也不要碰屋裡的任何東西，她會立刻派警察和救護車過去。她掛斷電話，將訊息轉給胡丁厄（Huddinge）的索德敦警局（Sodertorn），警局立刻派巡邏車出發。

出人命的時候，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

這種悲劇大m.hetubook.com.com多肇因於家庭紛爭，爭監護權、吃醋暴怒、晚餐小酌變成酒後施暴等等。

「德國。我去出差。飛機延遲，或者該說先被取消、後來延飛，然後我又因為行李不見，所以拖得更久……」

回到他無法避免、無法預防的結果。

雙手反綁。

正常情況下，這種案子通常不需要聯絡全國凶案特別調查組——英文縮寫是RISKMORD——也就是托克．霍格倫的小組。

來到花園小徑中途，門開了。兩人直覺摸向右臀上方的槍套；門口出現一名男子，襯衫前襟敞開，茫然凝視迎面走來的兩名警察。

但是任誰也無法給出答案。

「理查．格蘭倫？」快到男人跟前時，林德曼開口。但男人的視線始終定在他身後的某一點。

林德曼來到男人面前，輕輕扣住他的手臂。男人被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嚇了一跳。轉頭面向他。他訝異地看和-圖-書著林德曼，彷彿他頭一次見到此人。並且好奇他怎會離他這麼近似的。

「你去哪裡？」

約莫在一星期前，全國凶案特別調查組曾發出指示：各轄區若發生命案，且被害人符合以下三項要件，請務必立刻通報特調組。

站在門口的男人似乎稍微想了想，被迫從曲折的返家歷程與突然意識到的罪惡感抽離，回到當下這一刻。回到悲劇已然發生的現在。

警探艾立克．林德曼和法比安．霍斯特才剛以速食解決一頓頗晚的晚餐，緊接著便接到勤務中心要兩人前往托倫斯路十九號的指示。

男人倏地沉默下來。他似乎閃過什麼念頭，或驟然理解某件事。他頭一次以澄澈的眼神看著林德曼。

「你從哪裡回來？你之前去哪裡？」男人明顯受到極大驚嚇，現在也許不是訊問的好時機；但首次接觸取得的資訊可與後期訊問內容做比較，有助釐清案情。

每個在警務系統工作過的人都知道，要是有哪個女人在自己家和圖書裡被殺，嫌犯通常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所以當史汀娜．考平在晚間七點三十分左右接到報案電話時，她很難不傾向或琢磨她是否正在與兇手通話這個想法。

「什麼？」

霍斯特來到樓梯口，掏出佩槍，抵住腿側。假使同僚正在照顧的崩潰男子並非兇手，那麼真正的兇手仍有可能還在屋內。踏上最後一階。來到一處放有雙人沙發、電視與藍光光碟機的小起居間。屋頂開了一方天窗，書櫃靠牆排排站好；櫃上有書，也有不少影片光碟。小起居間周圍有四扇門，兩扇開，兩扇關。站在樓梯口，霍斯曼可以看見臥室那名女性死者的腿。陳屍床舖。他一邊快步走進另一扇敞開的房門——書房，空的——一邊暗忖必須通知全國凶案特別調查組。兩扇緊閉的房門分別通往浴室和穿衣間，同樣空空如也。霍斯特收起佩槍，走向臥室。在門口停下。

死了。

「理查，你太太在哪兒？」林德曼反問男人。聲音盡量保持冷靜、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