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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巴斯欽．柏格曼跟死者上過床，大概十二個鐘頭前才離開這間公寓。」
「妳確定她死亡不到十二小時？」
「什麼麻煩？」
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慢慢地拉開門，往裡面一瞄——這裡勢必也得列入犯罪現場。和其他住戶比起來，安涅特的儲藏室相對較小。烏蘇拉這一路經過的儲藏室大多塞滿物品，但安涅特只放了幾個紙箱、一盞立燈、一張摺疊桌、四張落起來的木椅。儲藏室中央的地板上整整齊齊陳列著幾樣東西：一杯汽水，一包餅乾，一根香蕉，一條巧克力棒，一個用來裝小便的空瓶。這幾樣東西完美排成一直線，彼此間距相等、分毫不差，與他們在其他犯罪現場找到的一模一樣。烏蘇拉在鑑識工作方面雖已身經百戰，但她還是突然打了記冷顫。當然，她絕不會向任何人承認此事．可是她發現兇手在每一處犯案現和*圖*書場重複布置的手法極盡精確，這令她打從心裡覺得恐怖。她彎腰蹲下，取出小金屬標尺逐一測量物品間的距離。誠如她所預料，四，五公分，他鐵定每一次都仔細量過了，她心想。這麼做很花時間，但他有這個餘裕，允許自己慢慢來。可見他有多冷血、多輕鬆無壓力。如果每一個細節都要正確到位，這點非常重要。
「查一查也不錯。不過這件案子應該還是同一個人幹的，不可能是別人。」
猶如完成儀式。
「因為天熱的關係，很難確定真正死亡時間；不過肯定介於六到十二小時之間。怎麼了？」
「我們只是得確定每一步都有照規矩來。」他說，也許自言自語的可能性大於對她說話。「絕不能有任何遺漏。」
思緒突然中斷——她聽見托克走進公寓，似乎在找她；他沒注意到她在陽臺，直直走向小廚房和圖書。
烏蘇拉走過好幾個一模一樣的箱型空間，然後來到十九號——安涅特的門牌號碼。掛鎖壞了。
「鄰居大致問過一輪，沒問到什麼線索。安涅特為人安靜，風評不錯，行事作風不怎麼引人注目。她前夫顯然是個混蛋，但鄰居都說好幾個月沒見到他了。」
烏蘇拉轉身背對街景。「那個發現她屍體的朋友呢？」
「她哪方面過得不好？」
烏蘇拉點頭確認這條線索。「死亡不到十二小時。」
托克更加握緊她的手。「昨天晚上，瑟巴斯欽和她睡過。」
她深呼吸，讓氧氣充滿胸臆，閉上眼，陷入沉思。這絕對是同一人犯下的案子，關於這一點，她沒有丁點懷疑——從睡衣、玻璃絲|襪、一刀劃開喉嚨的傷口，到從後方強|暴，每一處皆完全吻合。為了百分百確定是同一人所為，她甚至還特地找了屋裡有沒有可以從外面上www.hetubook.com.com鎖的儲藏空間。公寓本身已無多餘空間，但烏蘇拉認為，現在的公寓和她以前住過的公寓——雖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應該沒有太大差別。這裡一定有儲藏室。果不其然。在地下室。
「顯然安涅特這幾年過得很不好。」托克繼續，「所以雷娜擔心她出事，決定下班後過來看看。她從門上的郵件投遞孔看見地上有血……」
「咱們有麻煩了，大麻煩。」
她又打了記冷顫。
拉開鐵門，門後是一條由水泥牆夾起的長走道。每隔五公尺裝有一顆燈泡，照亮鐵絲網與木板條箱架起的小小儲藏間。每一座小儲藏間各自獨立，各有一扇附門栓的粗製木門。空氣中飄著淡而不容錯認的霉味。
「你再說一遍？」
「托克！」她喊他，敲敲窗戶。他抬頭，朝她點頭，表情相當嚴肅。打開門來到陽臺，開始簡報目前掌握的狀https://m.hetubook.com.com況。
「離婚，兒子搬到國外，丟了工作。顯然她正處於極度低潮中。」托克看了樓下的車水馬龍一眼，然後繼續，「瓦妮雅正在查她前夫。」
窗外依舊是美好的夏日風景，天空清澈蔚藍，熾熱的太陽逐漸西移，不再火力全開直射公寓；但室內悶熱的空氣依舊叫人窒息。烏蘇拉小心翼翼打開通往陽臺的門，跨出去。外頭通風多了。陽臺很小，但屋主悉心照料，一株種在雕花紅陶花盆裡的黃色攀牆玫瑰爬滿整面水泥牆，一張漆成白色的法式鑲鐵吧檯桌旁擺著兩張摺疊椅。琺瑯桌上只有一盅淡藍色小糖罐，插了幾枝長莖小白花。再過不久就會有人來把它清掉，來清理的人大概不知道該拿它及整屋子的東西——所謂「遺物」——怎麼辦。烏蘇拉靠上欄杆，俯瞰底下的埃辛格路口及其後的綠色林地，望著汽車在多線道高速公路上呼嘯疾馳。公寓裡https://m.hetubook.com.com，一條生命走到盡頭；公寓外，生命繼續向前奔馳。這就是人生。生命像河流，無論你再怎麼希望河水停留，河水也不可能為你停駐；無論一條生命遭到多冷酷的摧殘，鄰近其他生命仍繼續前行。
托克重重嘆氣，烏蘇拉瞄他一眼。他的臉色似乎特別難看，她心想。
精確重複海德做過的每件事。
「雷娜．霍博格，她家離這裡不遠。兩人今天約好要一起午餐，可是安涅特沒來，雷娜試著聯絡她，但打了一下午的電話都沒人接。」
烏蘇拉已拍完現場照片，她想等鑑識小組到了後再移動屍體，進行初勘。因為稍早發生重大車禍，市區一時叫不到運屍車；烏蘇拉來到客廳的窗戶旁。暫時拋下蒼白、泛灰的屍體及沾滿凝固血液的床舖，看看別的東西，讓眼睛稍事休息。
他倆沉默了好一會兒，雙雙眺望遠處的高速公路。托克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看；她嚇一跳。但沒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