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抵達杜塞道夫了,機上的廣播宣布乘客可以留下手提行李,但每個人都要下機。他們像一群羊,被趕到未知的終點,但是湯姆來過一次,知道他們只是要檢查護照和蓋章。
赫綠思把車開走後,湯姆和法蘭克提著行李走入機場。赫綠思熱情的道別讓湯姆想到,她從來沒問過他付多少錢給男孩。一毛也沒付。湯姆知道男孩不會願意接受任何酬勞。今天早上湯姆給了男孩五千法郎——離開法國所能攜帶的上限,湯姆也帶同樣的數目,雖然他出境時從沒被搜查過。如果他們在柏林把錢花光(可能性不大),湯姆可以從蘇黎士銀行匯錢過去。他要法蘭克去法航的櫃檯買機票。
車子開過威廉大帝紀念教堂破損的紅棕色塔樓,湯姆說:「這一帶本來目光所及之處都一片平坦,所以建築物看起來才都那麼新。」
「她可能會告訴你母親,你不希望有人去柏林找你吧?她看到杜塞道夫的郵戳,就知道你在德國,但是告訴她你要去……維也納,好嗎?」
「你看這張床有多誇張!」
「不會,親愛的,瑞夫斯知道我參與過巴克馬斯特畫廊的一筆交易,有點類似漢堡的這宗交易。比利正好也可以從那裡搭機回美國,我會帶他到處逛逛。我從來不做危險的事。」湯姆微笑著,回想他從前也以為自己從不會涉入槍戰,但是有一天晚上,兩名黑手黨人士就流著血,倒在他們家客廳的大理石地板上,湯姆還得拿安奈特太太的灰抹布擦拭,他們身上都有槍,不過他拿木柴用力敲其中一個人的頭。湯姆不太希望回憶起這件事。
湯姆從房間打電話到戴高樂機場,得知當天下午三點四十五分起飛的法國航空還有座位,他替班傑明.安德魯斯訂了位,在機場取票。然後又開車到莫黑,用自己名字買了來回機票。他回到家時,告訴法蘭克他們大約一點要出門。
「我們出去走走,你的兩本護照呢?」湯姆看著男孩收好護照,又從行李箱找出強尼的護照,放入寫字桌抽屜找到的信封,塞進行李箱的底層。「這樣才不會拿錯護照。」湯姆很後悔沒在麗影燒掉強尼的護照,反正強尼一定申請了新護照。
「愈快愈好,明天也可以,我明天早上去楓丹白露訂機票。」
「她們不是應|召女。」湯姆在樂聲中大嚷。
「到柏林的班機得先在德國的另一座城市降落,我都去杜塞道夫,而非法蘭克福,因為杜塞道夫不用換飛機,只要下機幾分鐘、檢查護照,還有,這點很重要,不要告訴特瑞莎你要去柏林。」
司機左轉到愛伯區,經過街角的比薩店,這間店湯姆還有印象,又經過右手邊的超市,不過現在沒有營業。佛蘭可旅館在左邊,湯姆把口袋裡剩下的六百馬克付給司機。
「按E,代表一樓。」
「好,那我們去柏林。」
「好,但是不要從這裡寄,我們明天到杜塞道夫再寄。」
湯姆抓著柏林熊,思考那裡和-圖-書對法蘭克有沒有危險,好像沒有。「當然可以,他們對從遊客身上賺錢比知道遊客的身分有興趣……計程車來了!我們走吧!」
「女孩不錯吧?」
法蘭克望向敞開的窗,一副心移神馳的模樣,好像在欣賞威尼斯的風光,不過,柏林的確和威尼斯一樣,都是獨樹一幟的城市。
法蘭克走進門旁的廁所,回來時經過湯姆身邊,到了舞池旁。湯姆好一陣子看不到他,後來才發現他在旋轉的灰球下和一名金髮女孩跳舞,夾雜在其他幾對男女,也許一些形單影隻的人當中,法蘭克跳得很開心,湯姆不禁微笑了起來。音樂連續播放,沒有間斷,幾分鐘後,法蘭克得意地走回來。
「我從沒去過柏林,你會和我一起去嗎?只去幾天?」
在柏林下機的四十幾名乘客似乎只剩十來個,又是賞心悅目的景象。
「沒錯,而且以前很殘破!」中年的計程車司機以德語說:「你們是觀光客?來玩?」
「如果我沒去請女生跳舞,你可能覺得我是孬種!」法蘭克說。
男孩用湯姆的黑色原子筆在護照上簽了名:「怎麼樣?」
「赫綠思,謝謝妳收留我這麼多天。」法蘭克用法語說。
隔天早上,湯姆稍微改變了計畫,他決定去莫黑旅行社買他自己的機票,再以電話詢問法蘭克的機票。湯姆告訴赫綠思他半夜接到瑞夫斯的電話,要他立刻去漢堡,就一筆藝術品交易提供建議。
湯姆下樓,赫綠思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你看,」她說:「他們為什麼要不停互相殘殺?」
「我們明天去夏洛特堡,」湯姆說:「那裡有博物館,還有很漂亮的公園,我們可以去蒂爾公園。」還有今天晚上,柏林有很多地方可去,湯姆看了一眼男孩的臉頰,痣已經用粉蓋住了。「保持下去。」湯姆指指自己的臉頰說。
她並沒有期待湯姆回答。湯姆茫然地望著電視螢幕——公寓大樓遭到炸毀,紅黃色的火焰四處亂竄,一根鐵條在空中飛舞,八成是黎巴嫩。幾天前是以色列航空的班機在希斯洛機場遭到攻擊,明天就是全世界了。赫綠思可能明早十點就會得知媽媽的消息,湯姆希望檢查結果是不用動手術。湯姆打算十點前到楓丹白露,買好機票之後,再告訴赫綠思他夜裡臨時接到瑞夫斯的電話,得知有緊急工作。赫綠思房裡沒有電話,只要門關著,就聽不到他房間或樓下客廳的電話鈴聲。電視繼續轉播不幸的消息,湯姆決定改天再跟赫綠思聊天。
湯姆有些心動,柏林的確很有趣。「如果你答應會從柏林回家的話。」湯姆輕聲堅定地說。
「很高興看到你!」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說:「可以,記得你以後簽名都要簽圓一點。」
「杜塞道夫?」
「昨天下雨,今天像這樣。」
「你喜歡南斯拉夫?」
他的確喝醉了,湯姆扶著他的手臂,協助他坐上凳子:「如果不想喝,就不要把
https://m•hetubook•com•com啤酒喝完。」「我知道這要花不少錢,你儘管告訴我,即使我現在付不出來,以後也會還你。」
「不錯,很漂亮!不過她在嚼口香糖。我用德語說晚安,還說我愛妳,我只從歌詞裡學到這些,她應該覺得我喝醉了,不過她笑得很開心!」
舞台傳來一陣鼓聲,三名體格壯碩的男人大步走出,他們穿著有褶飾的及地禮服,分別是粉紅色、黃色和白色,還戴著寬邊花帽,巨大的塑膠乳|房毫無遮掩,露出紅色的乳|頭。觀眾報以熱情的掌聲!他們唱了歌劇《蝴蝶夫人》裡的一首歌,又演了幾齣滑稽短劇,湯姆聽不太懂,但觀眾似乎很捧場。
「謝謝,我應該會寫信給特瑞莎。」法蘭克顯得很開心。
「威尼斯,或是羅馬,那些城市都很大,可以迷失在裡面。」
「我有預感妳媽媽不會有事。」湯姆是真心的,因為她母親看起來很健康。此時,湯姆看到恩立出現了——今天不是禮拜二,也不是禮拜四,是禮拜五,他懶洋洋地站在溫室旁,把儲水池的雨水接到金屬製的大水罐裡。「恩立來了,真好!」
「班傑明!」湯姆微笑說:「還好嗎?」
天色陰沉沉的,但是沒有下雨。車子在庫坦大道上飛馳,然後停在紅燈前。
「他們的模樣真好笑!」法蘭克在湯姆耳邊大吼。
法蘭克鼓掌大叫:「太棒了!」差一點從凳子上跌下。
「我知道。湯姆——漢堡的工作會不會有危險?」
最後,三名壯男隨著《柏林氣息》的樂曲揮動裙子、把腳踢得老高,觀眾不停向他們拋擲花束。
如同湯姆所預期的,赫綠思很高興男孩要和湯姆一起去,她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們再度聚集到狹小的候機區。湯姆看到法蘭克了,他在買郵票,準備寄信給特瑞莎,湯姆忘了給男孩一些德國紙鈔和硬幣,他口袋裡還有上次旅遊剩下的馬克,不過那名德國女人微笑著收下法蘭克的法郎,他把信交給她。湯姆又搭上飛往柏林的班機。
「好。」
「你看這些店有多新,」湯姆對法蘭克說:「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庫坦大道。」他記得第一次獨自一人來柏林時,沿著又長又直的庫坦大道來回行走,努力要感受從陳列著瓷器、手錶和皮包的漂亮櫥窗及小攤販所感受不到的氣氛。柏林老舊貧民區——十字山區,現在都是土耳其工人,還比較有個性。
「是。」法蘭克像甫獲晉升的士兵,開心地接受指令。
「我早上和比利談過,他要和我一起去漢堡。」湯姆說:「他會從那裡直接回美國。」湯姆之前告訴她,他們禮拜一在巴黎時,比利還無法決定要去哪裡。
他們把鑰匙留在櫃檯,走出旅館,往右轉,朝著庫坦大道的方向走去。法蘭克什麼都盯著看,連烘乾臘腸狗都看得津津有味。湯姆提議到街角的比薩店喝啤酒,他們買了餐券,在櫃檯排隊買啤酒,然後把大馬克和_圖_書杯端到已經坐了兩名正在吃比薩的女孩的桌上,女孩對他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讓湯姆和男孩坐下。
「午安。」法蘭克微笑說。
他們出了房門,沒有走樓梯,因為法蘭克想再看看電梯,他好像和湯姆一樣開心,為什麼?
「湯姆,我們可不可以去東柏林?我很想去看看!」
「二千美金……你現在自由了,要繼續把頭髮留長,還要在照片上簽名。」湯姆讓他在打字紙上練習簽名,男孩的筆跡十分簡潔、稜角分明,湯姆要他把班傑明的班寫圓一點,然後要他再練習簽三、四次全名。
「希望能給你勇氣。」湯姆說。
「湯姆嗎?請進。」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法蘭克問。
湯姆對法蘭克說過:「你會喜歡柏林的泰格爾機場。」湯姆自己就很喜歡,因為那座機場很人性化,沒有贅飾、手扶梯、三層樓高的建築,也沒有讓人眼花撩亂的金屬。接待大廳是黃色系的,中間有一座圓形櫃檯,販售咖啡和飲料,不到一公里就有一間廁所。湯姆提著行李站在櫃檯旁,趁法蘭克接近時對他點了點頭,但是法蘭克顯然嚴守指令,看也不看湯姆,湯姆只好攔下他。
他們各自拿出護照,把護照號碼填在櫃檯接待員交給他們的白色小卡片上。他們的房間位於同一層,但沒有相連。湯姆不想住威廉大帝紀念教堂旁、比較高級的皇宮旅館,因為他住過一次,他們也許還記得他,可能會注意到他和一位不是親戚的青少年在一起。不過湯姆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只覺得這種平價旅館應該比較認不出法蘭克.皮爾森。
「那是威廉大帝紀念教堂!」湯姆得意地對法蘭克說,好似他是當地人:「非常重要的地標,看得出來被炸過,他們讓它維持原狀。」
他們已經吃過晚餐,赫綠思想看電視,湯姆要男孩和他一起上樓。
「是我的榮幸,比利!你也幫了很多忙,無論是花園或屋裡,祝你好運!」她從車窗伸出手,法蘭克俯身過去,湯姆驚訝地看著她親了法蘭克的兩邊臉頰。
「班傑明,班。我喜歡這個名字。」法蘭克開心地說,坐在床邊盯著新護照。
還好赫綠思沒跟他要瑞夫斯在漢堡的電話,湯姆以前一定給過她,但是她也許弄丟了,要是赫綠思打電話給瑞夫斯,可能會有些尷尬,所以湯姆決定一到柏林就馬上打電話給瑞夫斯,但他就是不想現在打。法蘭克在打包行李,湯姆四處環顧了一下,彷彿這裡是他即將遺棄的沉船,雖然安奈特太太會把房子照顧得很好。只有三、四天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湯姆本來打算把雷諾車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但赫綠思說要開修好的賓士載他們去,或至少和他們一起去,最後,他們決定由湯姆開賓士車到戴高樂機場。一、兩年前,他們還可以使用友善方便、正好位在維勒佩斯和巴黎之間的奧利機場,https://m.hetubook.com•com直到巴黎北邊的戴高樂機場啟用,連往倫敦的飛機都改從那裡起飛。
「對。」湯姆說,很高興司機願意和他們聊天,他問:「天氣怎麼樣?」
湯姆微笑,想到義大利是綁匪的溫床。「南斯拉夫呢?」
「我來訂旅館,」湯姆說:「你在這裡看著行李,等我一下。」湯姆走到幾碼外的電話亭開自己的電話簿,找到佛蘭可旅館的電話,撥了上面的號碼。湯姆到這間平價旅館找過朋友,當時他就記下地址,以備將來之需。旅館說沒問題,他們有兩間房間,湯姆用他的名字訂了房,說大約半小時後到。還留在溫馨機場的幾個人看起來很安全,湯姆決定和男孩搭同一部計程車離開。
「不用擔心,錢的事以後再說。你去睡吧,我要下樓跟赫綠思聊天,當然,如果你想下樓也可以。」
法蘭克顯得很開心,表情就像拿到新護照時一樣:「好,我答應。」
「喜歡,」湯姆說,但不表示他現在想去:「南斯拉夫可以考慮,但我不會建議威尼斯或羅馬——如果你想自由一陣子的話。柏林也可以,觀光客比較少。」
「你不去跳舞?」湯姆對法蘭克說:「去邀請其中一位。」湯姆意指坐在吧檯邊的兩名女孩,女孩面前放了飲料,但視線都盯著舞池上方的旋轉灰球。灰球不比海灘球大,旋轉時陰影和光點交錯打在牆上,球體本身很醜,像是三十年代的遺跡,好像回到希特勒之前的柏林,卻有一種迷人的美。
他們的目的地是庫坦大道附近的愛伯區。車子先經過綿延數公里的平原、倉庫、田野和穀倉,接著出現了城市嶄新的建築、米色和奶油色的高樓、天線般的尖塔。車子朝南開,湯姆漸漸意識到這座像島一樣的小城市——西柏林,是被蘇聯控制的領土包圍,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們已經在柏林圍牆裡,受法、美和英國軍隊保護——至少目前是如此。湯姆看到一棟鋸齒狀的老舊建築,霎時覺得很開心,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那是什麼?」法蘭克問,兩名奇裝異服的人朝他們走來。
湯姆把行李拿去託運,搭乘上樓的手扶梯,抵達六號登機門。在英國和別處都稱做登機門的地方,這裡卻可笑地標示著「衛星」,彷彿此處即將升空,在機場上空盤旋,湯姆在最後的吸菸區點了一根菸,四處張望,乘客幾乎是男性,一個人的臉埋在《法蘭克福廣訊報》後頭。湯姆很早登機,沒回頭看法蘭克有沒有走到登機門。湯姆坐在吸菸區,半閉著眼,瞄著拿手提行李在走道間跌撞前進的乘客,沒看到法蘭克。
法蘭克露出羞赧的笑容。
他們一起放聲大笑。法蘭克也把床罩往後拉,睡衣放在羽絨被上。
「去過一兩次吧。」湯姆精神一振,在柏林待個三、四天應該很好玩。他姑且相信男孩會信守承諾,直接搭機回家,而且不需他提醒。
「班傑明.安德魯斯,七八九號班機,」湯姆提醒他:「我們不會坐一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不要看我,我們到杜塞道夫或柏林再見。」他本來想把行李拿去託運,但還是決定留在那裡看法蘭克買票有沒有問題。法蘭克前面排了一、兩個人,輪到他了,從櫃檯小姐寫字和收錢的模樣看來,應該沒問題。
他上床前,去敲了法蘭克的房門,給他幾本柏林的旅遊手冊和地圖,他說:「你也許會感興趣,裡面有一些資訊,例如柏林的政治情勢。」
「你想去哪裡?」
約莫午夜,他們到了荷米海格酒吧。法蘭克又喝了三、四杯啤酒,有一點醉意,他在酒吧外的丟球攤子贏到一隻玩具熊。湯姆替他拿著小棕熊柏林的象徵。湯姆上次來過荷米海格,這裡是酒吧兼舞廳,觀光客很多,稍晚有變裝秀。
「我還有一點錢,」男孩的表情改變,「不多,只有相當大約五百美元的法郎。」
男孩望著湯姆,眼睛一直眨:「如果我要離開,你會不會和我一起去?去另一座城市?」他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我躲在這裡給你帶來困擾,如果你和我一起到別的國家,就可以把我留在那裡。」他沮喪地望著窗外,又看著湯姆說:「從這裡回去,離開你的家,我會很難過,不過我應該辦得到。」他挺直了背,好像要證明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看起來像一對男女,男人穿滑稽的緊身衣,戴著前後帽簷都尖尖的帽子,女人裝扮成撲克牌,靠近時,湯姆看到她是黑桃A。「也許剛從派對出來,」湯姆說:「或正要去。」湯姆之前就注意到柏林人喜歡穿很極端的衣服,甚至會偽裝自己。「他們在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湯姆說:「整座城都像這樣。」湯姆還可以說下去——柏林城本身就很怪異、很不自然,至少政治情況如此,所以,柏林市民想用他們的穿著和行徑壓過它,也就是柏林人表達「我們存在!」的方式,但是湯姆現在不想整理思緒,只說:「你想想,這裡被無趣又毫無幽默感的蘇俄人包圍!」
幾分鐘後,湯姆勾著男孩手臂——主要是為了攙扶法蘭克,走在暗暗的人行道上,深夜兩點半仍有三兩行人。
「你對柏林很熟?」
「啊,大約三天後,也許禮拜天或禮拜一。」湯姆已經梳洗完畢,在客廳裡吃吐司、喝第二杯咖啡,他說:「我幾分鐘後就要出門訂機票。希望妳十點鐘會接到好消息。」
湯姆掛好褲子,拉起床罩,把睡衣丟在塞滿羽毛、兼作毛毯的白被單上——德國的老慣例。窗外是無趣的灰色庭院和一棟約六層樓高的水泥建築,遠處可見幾棵樹的樹頂。湯姆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快樂,他覺得好自由,也許是錯覺。他把護照夾和法郎塞到行李箱底層,接著蓋上行李,走出房門,把門鎖上。他剛才告訴法蘭克五分鐘後會去接他,湯姆敲敲法蘭克的房門。
法蘭克侷促地扭動身子,彷彿沒有勇氣接近女孩,他和湯姆站在吧檯前。
赫綠思十點會打電話到巴黎的醫院詢問媽媽的病情,她說:「謝謝你,親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