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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這是一幢木造的簡陋建築物，在寒風吹襲的夜晚裡，甚至於有好不容易才做完手術的狗由於從門縫裡吹進的雪而凍死的情事發生。為了不讓這樣的動物受凍，把牠們帶回研究室照顧兩三天直到體力恢復的時候為止——這個時候這些動物偏偏會叫鬧個不停，以致於受到隔鄰研究室人員的抗議……

醫院後面有一幢鋼筋二樓建築的動物房，動物實驗原則上以設在這裡的實驗室進行為原則。這個地方確實有舖以地磚、設有動物手術臺的實驗室，周圍排有狗、貓、兔、小白鼠等各類動物的專用飼養箱，並有專職飼育人員按時給予適當的食物。

然而，實驗總不能不做。縱然我大發慈悲心不殺，兔子還是會被其他的醫務人員屠殺掉，結果還不是一樣嗎？兔子既然免不了一死，寧可死在我這個有菩薩心腸的人手裡，比較可以得到超渡吧？

這當中有許多深奥的理論，而一般說來，新陳代謝越活潑的地方——也就是因骨折而康復作用旺盛之處——同位元素越容易集中……我發現的是這樣的傾向。

這天夜晚，我就在離樓梯口最遠的第四研究室裡。

骨頭被折斷的剎那裡，兔子們大都會弓起身體，痛苦異常地將頭左右搖擺。其中一些還會「吱！」地哭出來哩。

雖然有著這些優點，而所有的動物實驗一律不得在研究室進行的這項規定，對從事實驗工作的人員來說委實是頭痛的事情。

興建ｍ•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cｏｍ鋼筋水泥且裝有暖氣設備的動物房，配置著專職飼育人员，這一切措施當然是在彌補這一切的缺點。

狗之類會叫會鬧的動物，大家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帶回來，但，兔子或小白鼠之類較溫馴的動物則絕沒有問題，而且也不會把一身毛弄得到處飛揚。

然而，這樣的動物房在完工啓用後，才發現在這裡進行動物的實驗卻相當的不便。

我每天來到醫院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回診自己分配到的住院病患，然後來到門診處診察外來病患。下午我不是進入手術房，就是為住院病患進行檢查以及指示投藥事宜，所以經常要入晚後才能開始實驗工作。

研究室在醫院東棟的地下樓，走下樓梯拐彎後的第四個房間就是我所屬的外科研究室。

兔子的骨頭相當硬而缺少韌性，經這麼一鑿，會像朽木般地一下子就斷掉。在這之後將切口縫回去，這樣，一切手續就完成，可是，這種方法不但麻煩，更由於有創口，所以會有感染的可能性。

這樣的打空氣針在不習慣時往往會失去準頭，打不到心臓而使兔子增加痛苦。一旦熟了就可以輕易而確切地解決兔子的生命。

兔子說來真是溫馴的動物。

小屋裡裝有暖氣設備，即將被供為實驗品的動物們或許不見得以此為樂，但環境應該可以說差強人意才對。

我當時還在接受臨床學的訓練，所以也不是可以整日埋首於實https://m.hetubook.com.com驗工作的。

雖然如此，各室的情形卻多少有些差異；接近樓梯口的第一研究室裡排滿的是各種試管和試藥，以使用於生化學上的實驗為主；隔鄰的第二研究室以供病理上之檢查為目的，第三研究室則專供簡單的動物實驗，而第四研究室是從事這些實驗或檢查的醫務人員之辦公場所，裡面擺有約供六人使用的書桌和鐵櫃。

每間研究室都設有實驗臺，實驗就在這裡進行，完畢後，狗就送回動物房，而兔子和小白鼠之類小動物就留在研究室裡——這是大家一直沿用的方法。

也不是說由於這個緣故，但從事實驗的人確實由於不方便，潮漸地又把兔子或小白鼠從動物房帶回來，恢復在研究室從事實驗的風氣了。等到實驗告一段落才把動物送回動物房，大家又採取了這樣的方法。

最大的原因是動物房和醫院在不同的地方，和研究室離得太遠了。在以前，每天來到醫院或在臨走之前還可以順便看一下動物的情形，而現在就非得走出醫院，到隔一條馬路的那邊去不可。

值夜醫師當然還在，然而他已於半個小時前回到值班室去，地下樓的這一帶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這個時候事先加予麻醉當然最為理想，可是，這樣的程序時常被省掉，我們對著伸在實驗臺上的兔子的腳，不加麻醉，拿起鐵槌就猛然一敲！

過去，我以為兔子是不會哭的，做這項實驗後和-圖-書才知道兔子在疼痛的時候還是會哭的。

這時我就拍下Ｘ光照片，記錄下骨折後的狀態，然後為求調查生出假骨的兩個星期後到骨折部完全治癒的兩個月後之各期間內的骨折的恢復狀況，我就為每一隻兔子注射同位元素再把牠們殺掉。

我由實驗談起的話題好像變得很殺伐的了，然而，「醫學博士」這種頭銜可以說是建立在無數兔子或小白鼠的犧牲之上，想到這一點時，「學位」這個東西應該不能算什麼殊榮吧？

然而，這樣的事情長此以往的結果，研究室裡一定會瀰漫難聞的動物氣味，而且在衛生的條件上也很不理想；同時，這是醫院地下樓，萬一有病患弄錯路下來看到進行動物實驗的情形，並且聽到動物痛苦的呻|吟聲，這就不好——於是才決定建蓋動物房。

說起大學醫院的研究室，或許有人會以為這是嚴肅而令人望之生畏的地方，實際上對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它一點沒有嚴肅的氣氛，毋寧說是一些儀器和文件蕪雜地散亂著的類似儲藏間或工坊的地方而已。

為了使牠產生骨折現象，我通常都是以四肢伸直的姿態把兔子綁在實驗臺上。也不曉得兔子知不知道自己的骨頭會被折斷，但牠一點沒有反抗的意思而聽人擺佈，也絕不會想咬人一口哪。

現在著手實驗時，必須先填寫實驗預定表，手術器材以及麻|醉|葯等等必須自行搬到動物房裡去，要是忘了一樣東西，就非得多跑一趟不可。以前在研和*圖*書究室做實驗的時候，隨便可以對同室的人說：「嘿，你幫我抓一下耳朵！」現在一個人進到動物房，怎麼樣找這樣的幫手呢？夜晚裡到動物房時，還得先到守衛室去借鑰匙——這不是够麻煩的嗎？

建築物如此理想，而且還有專職飼育人員，所以像以前那樣的動物凍死的情形是再也不會發生了。如果要對某隻動物特別優待，只要出一點錢，就可以要求飼育人員餵以較好的食物哩。

約莫半年後，各研究室已經彼此默認在研究室裡進行兔子和小白鼠的實驗這件事情了。

殺兔子的時間應該在將同位元素注射後這個東西浸透全身的二十四小時後，殺害的方法是將二十ＣＣ針筒的針打在兔子的心臟而把空氣灌進。

光是這項實驗，我前後就得殺死七十隻兔子和二十隻狗，當時正在進行的是以兔子為對象的實驗。

既輕便又無感染之危險的方法是從皮膚上用鐵槌直接敲擊。

牠如果像狗一般地掙扎著猛叫，或者像貓一般地矗起銳利的爪牙來，這樣，人自然就會湧起把牠壓服的鬥志，也就比較不會起惻隱之心，但看見兔子如此溫馴的樣子時，總覺得自己非常殘忍，心裡真不是滋味哩。

引起骨折的方法有許多。最仁慈的方法是先在預定使之骨折的地方打局部麻醉針，然後將肉刮開使骨頭露出，最後對準鑿子以鐵槌敲擊。

這世界上，十全十美的事情大概很難尋覓的吧？

我從事實驗的時期剛好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當時和_圖_書做的是將老弱、雌雄等各種兔子帶回研究室來，故意使其身上的各部分產生骨折現象後，為之注射同位元素，以觀察其對骨骼各部分的移行之狀態的實驗。

連同其他研究室在內的將近十名醫務人員入晚後還待在這裡，可是，十點過了的現在，他們都回去了。

我之所以留到這麼晚，當然是有理由的。我從札幌的Ｓ醫科大學畢業後就直接進入研究所，當時曾在第二年三月底以前非提出學位論文不可的狀態之下。

「不得在院內研究室進行動物實驗及動物飼養——」，這是在醫務會議上決定的各單位間的一種自我約束，醫院並沒有為此設置監督人員，違反了也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不到兩三個月後，做實驗工作的人員都開始發牢騷了——「以前的方式好一些哩，雖然在衛生上差一點……」

論文的內容概括說來是使用一種叫做Ｐ３２的同位元素調查各類骨頭在各種狀態下的燐酸代謝的情形，而實驗上使用的動物是兔子和狗。

雖然說較為脆弱，但骨頭畢竟是骨頭，它還是有相當的抵抗力的，敲的時候除非用很大的力量，而且懂得訣竅，不然，骨頭不會一下子就折斷的。被敲的骨頭會發出「啪！」的一聲，鬆綁後折斷部分之前的腳肢會垂下來，不用照Ｘ光就可以知道這個地方的骨頭已經斷了。

在這幢動物房還沒有建蓋之前，所有的動物實驗都是在醫務處的研究室進行的。

這天夜晚，大夥兒回去後，我一個人還留在研究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