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約翰.雷博思轉身面對群眾的時候,掌聲更熱烈了。他後來認為幸好迪克沒有當場給他一把槍,否則一顆子彈就夠了。
「是的,長官,晚安。」
第五通還是第六通電話響起時,雷博思拿起話筒說,「愛丁堡大學語音留言服務。」
雷博思把瓶子拿給他。
「是我。」
「我是奇克.謬爾。」奇克是雷博思的線民。
「妳是說督察長?」雷博思微笑,「沒妳想像的嚴重。窗戶處理好了嗎?」
「謝了,奇克,我馬上來。」
「乾杯,」奇克喝一口,嚐嚐味道,搖搖頭,「我肯定這不是威雀,你看到他了嗎?」
「等等,你不想知道我在哪裡嗎?」
「什麼事?」麥可問。
「迪克,你不會想知道的。」
「很確定。」
他去附近的炸魚薯條店買晚餐,那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雷博思不想開車去買更好吃的。他記得家鄉的炸魚薯條店,炸魚的會把口水吐到油鍋裡試溫度。麥可聽著這個故事笑了,但眼睛沒有離開電視,他把薯條放在嘴裡慢慢的咀嚼,剝掉魚上面的麵糊,先吃炸麵糊,再吃白白胖胖的魚身。
迪克站在一排小便斗前,對著牆上的塗鴉笑,兩個穿著中羅錫安足球隊條紋衫的足球員正在表演雞|奸,旁白寫著「果醬塔——操個夠!」復活節路有這種東西是可以預期的,喬基路附近的酒館也有類似的塗鴉,只是換成兩個愛爾蘭人隊的球員。雷博思正在看廁所裡是否有別人,迪克看著他說。
「給我電話號碼,」那年輕人半轉身看著他們,「老弟,眼睛看前面!」托倫斯對著他大吼,「現在導盲犬很和圖書貴的。」
到了十點,佩弦絲還是沒有打電話來。他放棄了,專心看電視。他有點想把電話拿起來。十分鐘後,一通電話進來了,背景很吵,可能是在派對或是酒館,旁邊顯然有個歌聲糟透了的人。
「只要你弄得到的都可以,多少?」
那天晚上,麥可終於起床活動了,只不過他看起來很像看電視上癮的人,把遙控器當成心律調整器在使用,直直地盯著螢幕上隨便哪個節目。雷博思開始懷疑他所服用的劑量,不過瓶子裡好像還剩下不少藥丸。
「別傻了,奇克,我知道你在哪裡。」
托倫斯發出嘟囔聲。
「看樣子你找到了。」
「沒關係,妳不會讓同樣的事再發生了。」
「可能好幾百吧,你確定要這麼做?」
音樂開始了。喔,拜託,不要,雷博思想。不是〈小紅公雞〉吧。錄影帶上,一隻小公雞似乎對出來撿新鮮雞蛋的金髮農家女很感興趣。
「是你要找的人嗎?」
雷博思拉開門,「請你喝一杯?」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還有汽水嗎?」
「我想為今天早上的事道歉。」
「有特定款式嗎?」此時雙方都變得很嚴肅,低聲、平穩的說話。
的確來了很多傻子,其中有一些跟原來的包爾利格格不入。由於酒館地點的關係,他也有一些學生客人和經常造訪的重量級酒客,不過,絕大部分的原因還是由於他們可以合法營業到深夜的緣故。然而,這裡從來沒有出過什麼麻煩,或者應該說,沒有什麼數得出來的麻煩。包爾利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酒客害怕另一半的酒客,而他們也忙著威嚇他們。除此之外,傳聞大葛對這地方提供二十四小時的保險——代價不斐。
「你沒錯過什麼,長官。沛特利下午回來過。」
雷博思知道,如果有人談到早上的事——肯定是某個人說出去的——那個人一定是沛特利,因此他並不怎麼同情他。「那麼,明天早上見。」
托倫斯搖搖頭,「我要走了,」他停下來,「你確定要這麼做?」
「並不完全是妳的錯。」
「約翰,你還在嗎?」群眾也四處張望。雷博思突然聽到DJ宣布約翰是個害羞的傢伙,後來他才發現是有人指出他來。不過聽到這些,他還是站在吧檯,靠著身穿黑夾克以及把臉埋在酒杯裡躲藏著。「讓我們再度用更熱烈的掌聲歡迎他上台。」
〈教堂裡的哭泣〉的哭調唱完時,雷博思感覺到有隻手抓住他的手臂。
「喔,是。他還好嗎?」
雷博思放下電話,看看麥可,他似乎已經睡著了。他關掉電視伸手拿外套。
「接著這位將為我們演唱知名老歌〈公路之王〉,現在讓我們掌聲歡迎約翰.雷博思!」
但雷博思沒心情開玩笑,「迪克,我需要你幫我弄個東西。」
「雙份威雀就可以了,雖然我並不相信他們的威雀瓶子裡放的是真貨。」奇克.謬爾微笑,露出兩排暗色的金牙。他比雷博思矮一吋半,在這群人裡看起來像個迷失在森林裡的小男孩。「不過,」他說,「就算不是威雀,至少也是四分之一基爾的酒。」
「記得你說你什麼都弄得到?」
「迪克,你這和-圖-書混蛋!」他咬緊牙根說,DJ正在人群中尋找他。
「但你大概不會這麼做。」
「別太開心。」
「奇克,什麼事?」那首歌已經唱完了,雷博思聽到鼓掌聲、笑聲、口哨聲。
「哈囉,奇克,你要喝點什麼?」
「盡快。」
「封起來了,明天就會換上新玻璃。」
奇克.謬爾常在這裡喝酒,不過還好他沒有參加此處愛丁堡公認最不具音樂性的卡拉OK比賽。至少,艾迪.林根就肯定會因為不堪入耳的〈獵犬〉、〈木製之心〉而死於非命。五音不全又不知所云的演唱者可以把簡單的一句歌詞唱成好幾個音節,或是毫無意義的拉長音。雷博思拉開雙扇大門進到酒館裡,視線穿越香菸的煙霧四下搜尋時,聽到的正是這樣拉長音節的歌唱聲。
「不會的,長官,」她停了一下,「我聽說你被教訓了一頓。」
「我是迪克.托倫斯,」他又說一次,不必要的,「我有一點消息……」
「喔,哈囉。」
「是後者,」雷博思簡單地說。迪克.托倫斯看起來好像正要說些什麼,可是他嘟囔兩聲,拉上拉鍊走到洗手台旁。
雷博思給他一張折起來的十鎊紙鈔,奇克放在口袋裡,「沒錯,就是他。」
「沒什麼。」
「你可以去申請執照,買合法的。」
「沒錯。」
「可以。」
「看到了。」
迪克又發出一些聲音。廁所的門打開,一名年輕人輕快地走進來,嘴上叼著一根香菸微笑著。他不理會那兩個人,走向小便斗。
「包得跟象人一樣。」
「約翰,我要去——」他
hetubook.com.com頭朝著舞台旁邊的廁所搖一搖,「馬上回來。」雷博思了解地點點頭,托倫斯又穿過人群離開。奇克.謬爾喝掉他的威士忌,「我不打擾了,」他說。出現一些掌聲,認識他的人放下酒杯,看著雷博思所在的吧檯之處。
「關小聲一點,麥可。」麥可按下靜音,讓新聞報導中的一個政治人物閉嘴,「喂?」
雷博思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兩個電話號碼,」他說,「家裡和辦公室。」
「我再聯絡。」
的確,迪克.托倫斯正擠過人群向他們走來,但他還沒走到就靠在另一個酒客身上,伸過手來拍拍雷博思的肩膀。
「我是迪克.托倫斯,」電話接通時他如此說。他知道要等對方把他的名字報上去,便把額頭貼在公用電話上,塑膠材質感覺起來很冰冷。我們都長大了,他對自己說,一點也不好玩,但我們都會長大。現在已經沒有彼得潘了。
「這裡,奇克,乾杯。」
「今天有什麼有意思的事嗎?」
「薯條不錯,」雷博思推薦,並幫兩人倒了鐵釀飲料。他在等佩弦絲打電話來通知他見面的時間、地點。不過,每次電話響起都是找學生的。
「是我,」席芳.克拉克說。
約翰.雷博思點點頭。
「從妓|女到殺手,」迪克複述。
有人來接電話,還有人拿起另一支分機。
「克拉克,我能為妳做些什麼?」
「我該告訴那些小男生我們是誰,我一直反覆思索自己該採取什麼行動。」
奇克通報的地點是靠近復活節路的包爾利酒館,這家店開到很晚。直到一年前,這家酒館都還叫「芬尼根」,直到新老闆靈機一動改了個名和*圖*書,他解釋此舉是為了看到更多傻子坐在椅子上。
迪克.托倫斯痛恨自己,但他還是打了那通電話,在一片荒地旁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雖然很晚了,突起的柏油路上還是有小孩吵鬧地騎著單車,他們用兩張厚板子和牛奶桶做了路障,飛進黑暗之中,輪胎沉重地落在地上。
「你要找的那傢伙,他離我大概二十呎,手上拿著三份威士忌。」
迪克離開之後,他又幫自己買了一杯酒。他在顫抖、心跳加速。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在唱〈金指環〉,歌聲與長相頗為符合,得到今晚最熱烈的掌聲。DJ走到麥克風前重複她的名字,她的男友扶她走下舞台時歡呼聲更熱烈,他的手上戴滿金戒指。接著,DJ介紹接下來的表演。
「你會惹上麻煩。」
托倫斯在很髒的捲布上擦乾手,「什麼時候要?」
「約翰,我還以為你是偷窺狂。」
「好,奇克,下次見,」奇克點點頭,把杯子放在桌上,向出口走去。雷博思無法封鎖〈小紅公雞〉的魔音,只好跟著托倫斯到廁所去。他看到迪克和舞台上的DJ說話,接著推開廁所的門。雷博思經過時瞪著唱歌的人,但擁擠的人群把這名中年男子逼得愈陷愈深。
「是你嗎,雷博思先生?」
聽起來好像不無道理,因此雷博思推開人群,到吧檯大聲叫著他要的酒。一位最受歡迎的歌手上台,引起一陣掌聲。雷博思看看吧檯,看到迪克.托倫斯,他看起來不比上次見面時更清醒或更醉。雷博思付了酒錢(他不用等,這裡的員工認識他),托倫斯看到他,點點頭,揮揮手雷博思指指手裡的酒表示自己會回來,托倫斯又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