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妳為什麼需要我們?」華特曼說。「這個情況非常穩定,他們待在定點不動。他們收到命令之後一分鐘妳就會知道,領事館的人應該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吧。」
瑞特克里夫說:「你覺得我們的政策沒辦法用簡單的幾句話說清楚?」
女人的膝蓋微曲,把公事包和一疊紙放在地板上。瑞特克里夫向前一步,說:「你們三位到這裡來顯然只是藉由某種說法,我們並不想引人矚目,所以稍微誤導一點比較好。我們要的是盡可能避免注意,至少在開始的時候。」
辛克萊建議大家移步到辦公室,她說教室很不舒服,課桌的關係;她說得沒錯,尤其是對李奇而言。他六呎五吋高,體重兩百二十五磅,與其說他是坐著,還不如說是頂著課桌。而辦公室卻有張會議桌,有四張靠背皮椅,大大提升了舒適度,而且似乎是在辛克萊的預料之中。這也難怪,畢竟是她租用這個地方的,可能就在昨天,或是叫她的手下以她的名義租用的。三間臥室,四張椅子,為了任務簡報。
「只有一次,而且對我們是好消息。那傢伙說漏嘴了,直接就跟他朋友說了他要帶回去的情報。就這樣。他忍不住。因為他非常興奮吧,我們覺得規模不小吧。伊朗人說他好像非常激動,他們畢竟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
說完,他就一陣風似地出去了,兩個套裝男急忙跟上。李奇聽見他們離開了大廳,聽見廂型車發動,開走了。梅麗恩.辛克萊博士把一張前排的椅子抬起來,掉過來,面對著教室,坐了下來,她手臂的肌肉強健,黑色尼龍長襪,一雙好鞋。她雙腿交叉,說:m•hetubook.com.com「坐過來。」
華特曼說:「什麼情況?」
「對,是跟別人。」
李奇移到第三排,塞進了一張課桌,跟華特曼、懷特形成了一個半圓形。辛克萊的面孔坦白誠實,卻因壓力與擔憂而緊繃。由此可見事情不簡單。說不定蓋伯曾提點他。你的口氣可並不開心,可是你應該要開心。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李奇猜懷特也得到了相同的結論,因為他向前傾,兩眼定住不動。華特曼文風不動,保存精力。
瑞特克里夫問:「你們為什麼不回答?」
「沒再進一步的交談?」
「美國人要一億。」
辛克萊說:「這個情況是很穩定,從來沒有變化,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就在幾天前。只是一件小事,他們有了訪客。」
辛克萊說:「德國漢堡有間公寓,在很時髦的社區,位置適中,相當昂貴,只是住戶承租的時間都不長,而且是多人合租。去年公寓租給了四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不是德國人。三個是沙烏地人,一個是伊朗人。四個人都非常普通,鬍子刮得很乾淨,短髮,衣著整齊。他們喜歡有鱷魚標誌的粉彩色馬球衫,他們戴勞力士金錶,穿義大利皮鞋,開的是寶馬,常上夜店,可是他們都沒有工作。」
他頓了頓,吊他們胃口,好似在等他們發問,可是誰也沒開口。甚至沒人問開始幹嘛?最好是一口氣聽完,這樣才保險,尤其是來自高層的命令。
「我們強烈相信是同一批人,因為另一個情況。」
「然後呢?」
「他就離開了,第二天一大早。」
懷特問:「我們知道漢堡是他的目的地和_圖_書嗎?還是說他是要去德國別的地方,中途繞路?」
辛克萊搖頭。「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們的伊朗人很確定,因為信差是個精英戰士,跟他一樣。他在營地的評價一定很高,否則他怎麼能穿上馬球衫和義大利皮鞋,拿到四本護照呢?他可不是什麼不起眼的小魚,他是那種主角式的信差。」
「統計上並不算多奇異的巧合,信差認識公寓裡的一個沙烏地人。他們在葉門一起過了三個月,攀繩,用AK47打靶。世界很小,所以這兩人有過短暫交談,而我們的伊朗人偷聽到一些。」
「我們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嗎?」
「是一句陳述,開場的喊價,伊朗人果然沒猜錯。非常簡短,也非常開門見山。」
「聽起來像是什麼談判的開始,像是開場的喊價。」
「是的,長官。」
李奇說:「這個問題有陷阱。」
沒人吭聲。
「我們知道他是誰派去的嗎?跟葉門阿富汗同一批嗎?」
沒人吱聲。
瑞特克里夫問:「這裡有誰能夠用簡單的大白話說明政府的國家安全政策?」
瑞特克里夫又停了一下,然後說:「大概是三年多前,紐約市一棟摩天樓的地下停車場有顆炸彈爆炸,對傷亡的人來說當然是悲劇,可如果放眼全球,就不算什麼了。只不過在那一刻,整個世界就像瘋了一樣。我們越是仔細看,看見的就越少,了解的也越少。我們的敵人四處散布,顯然如此,可是我們不確定他們是誰,人在哪裡,又為什麼要與我們為敵,他們彼此的關聯是什麼,他們想要什麼,而且我們當然和*圖*書猜不透他們的下一步會是什麼。我們就跟無頭蒼蠅一樣。可是我們至少會承認這一點,所以我們不會浪費時間研究那些我們還沒聽過的事情上。我們覺得那樣會衍生錯誤的安全感。所以現在我們的標準作業流程是像頭髮著火一樣到處轉,同時處理十件事情,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們什麼都追,因為我們不得不如此。從現在算起再三年多一點就是新的千禧年,每一個國家的首都都會晝夜不停地慶祝,所以那一天也會是在地球歷史上最適合宣傳的時機。我們需要事先揪出這些人,一個也不漏。所以我們什麼也不能忽略。」
「你覺得我們很無能?」
瑞特克里夫說:「我並不是需要向你們辯解,可是得讓你們了解理論。我們不作假設,我們也會竭盡全力,每個石頭都去翻。」
辛克萊說:「他的目的地是漢堡。」
「他聽到了什麼?」
辛克萊說:「當地人認為這四個年輕人只是執筷子弟,可能來自名門望族,在回去接掌石油王朝之前花天酒地一番。換句話說,就是標準的歐洲公子哥。可我們知道不是,我們知道他們是在他們的祖國被吸收的,從葉門和阿富汗派到德國來,但是我們對這個新的組織還沒有多少了解。只知道它的資金充裕,是回教好戰分子,使用準軍事性的訓練方法,而且不在乎國籍。沙烏地人和伊朗人合作是很不尋常的,可是他們卻一起合作。他們在訓練營的評價很高,一年前被派到漢堡。他們的任務是要深入西方世界,安頓下來,等候進一步的指示。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接到指令,也就是說他們是暗樁。」
「
和-圖-書他跟要見的人接上頭了嗎?」「你是那個憲兵?」
辛克萊點頭。「勇敢的孩子是很難找到的,這也是世界的另一個改變。以前是珍貴的人才走進領事館,寫求職信,我們會拒絕一些人,可那些是老共產黨員。現在我們需要年輕的阿拉伯人,可是我們卻一個也不認識。」
華特曼只是瞪著一千碼外看,懷特聳聳肩,彷彿在說這個錯綜複雜的題目顯然是無法用一般的語言闡釋的,反正達不到簡單明瞭的標準,而是純主觀的看法,所以在達成協議之前需要先好好辯論一番。
「那個伊朗人是我們的人。」辛克萊說。「他是雙面諜,中情局從漢堡領事館選出來的。」
「我覺得根本就沒有政策。」
「情報是什麼?」
最好是一口氣聽完。
李奇看見懷特點頭,彷彿對這種情況很熟,華特曼毫無反應。
「那人是在等兩天後的一個約會。地點並沒有透露,就算有也沒竊聽到,不過從内容判斷,應該是距離安全屋不遠。他不是要傳達什麼訊息,而是來接收訊息的。伊朗人說是什麼表態,什麼事情的初始立場。他說從交談内容可以得知信差是來聽表態,記在腦子裡帶回去的。」
可是瑞特克里夫轉身看著那個女的,說:「這位是梅麗恩.辛克萊博士,我的高級副手。接下來的簡報由她負責,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的意思,也是總統的意思,每一句話。這件事可能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可是除非我們能百分之百肯定,我們還是要把它列為優先考慮,所有人都得全力以赴,你們需要什麼只管開口。」
誰也不說話,甚至沒人問:你心裡有哪個特別的石頭嗎?不開m.hetubook.com.com口總是比較保險,除非是對著你說話。耐心等待才是上策。
「但是跟公寓裡的人無關。」
華特曼動了動,說:「這個情報是哪裡來的?」
辛克萊點頭。「我們認為信差會回來,至少一次,帶回答覆。」
穿套裝的傢伙等在外面,辛克萊說:「我們的人知道的都一字不漏說了,我們認為可以信任他的結論。訪客是另一名沙烏地人,跟他們同齡,穿著也一樣。剪短髮,戴金鍊,襯衫上有鱷魚標誌。他是不速之客,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可是他們有點像黑手黨,可以召集起來執行任務,訪客暗示了這一點。後來發現他是所謂的信使,跟他們沒有關係,而是另外一回事。他只是正好到德國來辦事,需要一個安全的住處。信使最偏愛這種選項,飯店終究會留下痕跡,他們非常多疑,因為這些新的網路擴散得非常廣,也就是說安全的通訊在理論上變得非常困難。他們認為我們能竊聽他們的手機,大概是可以,而且他們認為我們能看到他們的電子郵件,這一點我確信很快就會實現,他們也知道我們會偷拆他們的信件。所以他們就改用信使,其實就是信差。他們不會拎著銬在手腕上的公事包,他們是把口頭問題和答案記在腦子裡。他們來來去去,從這塊大陸到那塊大陸,發問,回答,發問,回答。非常緩慢,卻絕對安全。不會留下電子指紋,不會有紙面記載,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一個戴金項鍊的人走過機場,跟一百萬名旅客一樣。」
「勇敢的小子。」
「不,我是覺得世界在改變,最好還是保持彈性。」
「内容是什麼?」
「第二天的下午,那人出去了五十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