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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

作者:吉莉安.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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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說到證據,那些女生說班恩把她們的內褲帶回家當紀念品了。」柯林斯對著珮蒂說,「如果妳讓警方到妳家搜一搜,案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珮蒂眉頭一皺,柯林斯警探看到了。
她們下車時,柯林斯警探已經拿著三杯咖啡和一盒給麗比的牛奶,在那邊等著她們。
路尼待在家裡的那幾個禮拜,他和黛安摩擦不斷。黛安對著路尼大吼大叫,路尼則四兩撥千金地說:黛安,這個家又不是妳當家。他走進車庫,喝個爛醉,對著牆壁丟棒球,一丟就是好幾個小時。黛安是沒辦法把路尼請出家門的。
「那告訴我他有哪些朋友。」柯林斯問。「說說看他都跟誰出去玩、說說看他上週末跟誰在一塊兒。」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黛安破口大罵。
「看來妳家裡有親職缺口。」柯林斯嘆了一口氣,好像對整件案子了然於心。
「對。我有四個小孩。」
「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黛安插嘴。「我們跟你一樣毫無頭緒。」
「我什麼也沒有,路尼。」
珮蒂隱約有點印象。好像是位在加州的一間幼稚園,家長指控老師是魔鬼崇拜者、性騷擾幼童。她還記得當天的晚間新聞報導:鏡頭是陽光明媚的加州裡的一間漂亮洋房,然後斗大的黑字打在洋房上:地獄托兒所。
「那至少把戒指給我。」
環蒂立刻想起她和連恩總是千篇一律地談論紅髮,接著她想起了農場:農場快沒了,我怎麼差點忘了這事?
「在問話之前,警方不會有任何動作,所以愈快找到他,就能愈快釐清眞相。」
但是她知道兒子確實有暴力傾向。那次殺老鼠的時候,他咬牙切齒,機器人似地連續重重鏟著,臉頰上的汗水緩緩滴下。她知道他從中獲得了快|感。他老愛跟妹妹打打鬧鬧,而且鬧得很凶,有時候嘻笑聲會變成尖叫,她彎過來一看,只見班恩把蜜雪的手反壓在她背後,然後慢慢地往上拉;或者是像握著花瓶那樣捏著黛碧的手臂,然後擰毛巾似地扭轉,剛開始還只是鬧著玩,後來就愈來愈瘋,他會咬牙切齒地擰到血絲斑斑。在班恩身上,她看見了路尼跟孩子相處時的表情:既興奮又緊繃。
「這跟班恩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關係?」黛安上身前傾,大聲怒斥。「對了,我是珮蒂的姊姊。我照顧那些小孩的時間跟我妹差不多。」
「容我說句實話?」柯林斯說,他的聲音讓她糾結。「我無法想像身爲母親的妳,聽到這種事情會有多……震驚。不過妳聽我說,我們的心理醫生一對一找那些女生談過,我可以把他的話轉述給妳聽。他說從這些小女生口中問出來的話,除非親身經歷,否則全是五年級生不可能知道的事,性方面的事。他說她們是典型的被人虐待。妳知道麥克馬汀幼稚園的案子吧。」
他盯著她不放,一隻手倚著門框讓她無法離開。
「沒關係,小黛。妳去忙妳的吧!一小時之後打給我,讓我了解一下狀況,好嗎?」
「路尼,我連做生意的本錢都沒有。」她說,「我破產了。」
「就在今天早上,妲希芙老師看到班恩在可麗希.凱茲的置物櫃附近打轉。現在是聖誕假期,而他卻出現在國小校園裡。這讓我很不安,而且……」他從眼皮底下看著珮蒂,盯著她紅紅的眼眶。「妲希芙老師說他顯然很興奮。」
「我早就在後悔中活了好多年了,路尼。」
「你會逮捕他嗎?」珮蒂問。
她現在一心只想回家窩起來和-圖-書求心安。目前的計畫是,珮蒂守在家裡等班恩回來——現在他也快回家了;而黛安則外出,査看八卦到底傳到什麼程度,誰又聽到了什麼,誰又站在誰那一邊,還有班恩到底都跟誰鬼混。
「妳從不像妳說的那樣沒錢。」他咧嘴一笑,把戴在散亂頭髮上的棒球帽往後一轉。他讓這話聽來像是在逗她玩,其實卻帶有恐嚇意味,好像在威脅她她知道怎樣的狀況對她有利,所以她最好別破產。
中年男子兩手扠腰,低頭看了看麗比,接著迅速移開視線。「我是警探吉姆.柯林斯,這起案件由我負責調査。我今天來這裡找人問話,問完他們當然就是要聯絡妳。妳讓我省了一趟車程。妳想到別的地方談談嗎?這裡有點冷。」
「班恩到底是闖了什麼禍?」
「我跟妳回去,和妳兒子好好談談,好嗎?」柯林斯說到最後有如父親哄小孩般,尾音還上揚。珮蒂感覺到一旁的黛安握起了拳頭。
「我們來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黛安打岔道,「我們聽到謠言滿天飛,卻沒有半個人來問我們是怎麼回事。」
大門一開,熱氣立刻滾滾而來。看來暖氣少說也開到二十六、七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盒開封的可可粉,就是號稱有棉花糖的那種,正擺在餐桌上,一地的可可粉一路灑進廚房。珮蒂聽到一陣呼呼的笑聲,她知道是誰來了。路尼坐在地上小口地啜飲熱可可,女兒們全靠在他身邊。電視上正在播動物節目,當鱷魚轟地躍出水面,大口咬住某種長角的動物時,女兒紛紛抓住他的手臂放聲尖叫。
「是不是有壞事要發生了?」麗比終於發問。
三個女兒雖然假裝在看電視,但是她和路尼愈吵愈凶,蜜雪這多管閒事的孩子忍不住回頭盯著他們看。
「班恩是個乖小孩。」珮蒂話才出口,立刻憎惡起自己軟弱的語氣。「大家都好喜歡他。」
「我姓克勞斯。」
「賣掉的錢早就花完了。我的錢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假裝在整理信件。他依然賴在她身邊不走。
「沒有,小乖。」
「爲什麼不能讓她親口跟我說?不然我們可以找兒福機構……」
聽到警方竟然以爲班恩在櫃子裡窩藏嬰兒屍體,珮蒂感到一陣暈眩。原來警方以爲班恩心理異常到讓他們的第一個反應是猜他殺嬰。她垂下眼睛,看著零星散布桌面的五顏六色甜甜圈糖霜,突然明白,班恩要坐牢了。如果警方對他的誤會這麼深,恐怕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我不是說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不可以隨便讓陌生人進來。」珮蒂邊說邊用發臭的抹布擦地上的可可粉。
柯林斯眉頭深鎖看著她。「我只是想幫忙。難道妳不關心麗比有沒有事嗎?」
「首飾妳總有吧?妳有一個我送妳的戒指。」
「路尼,拜託,班恩有麻煩、大麻煩,我現在有一堆爛攤子等著我去收。你可以下次再來嗎?」
「不行,要先找律師。」黛安對著珮蒂咕噥。
珮蒂.天。一九八五年一月二號,下午六點十一分
「他在學校桶了簍子,又在鎭上惹出麻煩,這次眞的很嚴重,我想很可能需要請律師,所以我需要錢幫他請律師……」
蜜雪翻了個白眼,往路尼的肩膀上一靠,「拜託,媽,是爸爸耶。」
「他人緣好嗎?」
「路尼,你忘了嗎?那枚戒指換不到錢的。你當初根本買不到十塊。」
她想把他請出去,他卻把她推進廚房裡,他口氣中的酒味燻得她別過臉。
柯林斯油腔滑調地吊她胃口:天太太,這東西讓人很恐慌,我勸妳最好做好心理準備。珮蒂心想:那大概是槍吧。班恩好喜歡槍械,就像他喜歡飛機、喜歡砂石車一樣,只是他對槍械的喜愛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們常常一起去射擊、打獵,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也許班恩把槍帶去學校炫耀吧!八成是www.hetubook.com.com那把他最喜歡的柯特左輪手槍。沒有她的允許,班恩不准擅自到槍櫃裡拿槍,但如果他眞的拿了,到時候再看著辦。所以,就是槍吧!
「可是班恩根本沒有車子可開啊!」珮蒂的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
「他朋友很多。」珮蒂含糊地說。
「所以妳有錢嘛。」
「這不是答案。」黛安說。
「可是眞的好像有壞事要發生了。」
「沒有。沒有任何寵物失蹤。」
「所以班恩要被捕了。」說到這裡,黛安終於垂下視線。柯林斯則早已起身走到麗比身旁,只見他蹲下來,對她說:「嗨,小朋友。」
「王八蛋!」說著黛安衝到他面前,珮蒂依舊坐在座位上,努力假裝事不關己。她耳朵聽著黛安和柯林斯在身後叫囂,而她只是坐著,眼睛盯著櫃檯後方的女店員煮咖啡,然後試著將焦點專注在咖啡上;但是沒過幾秒,黛安就把珮蒂和麗比從椅子上拉起來,麗比的嘴巴上都是甜甜圈屑,然後離開了甜甜圈店。
「天太太,我們眞的需要跟妳兒子談一談,妳知道我們可以在哪裡找到他嗎?」
他看著珮蒂的眼睛以確認她聽過這個名字。珮蒂點點頭。妲希芙老師向來喜歡班恩,他是她最鍾愛的學生。
「不在我身上。」
「我只能言盡於此。」
「真的嗎?妳會在家裡存放動物屍體?」這是柯林斯第一次用正眼瞧黛安,他狠狠地盯了她幾秒,接著又別過視線。
「妳家裡還有其他小孩吧?」柯林斯說。

黛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少煩她。」
「這……抱歉,路尼,我幫不上忙。」
他懶洋洋地抬起頭,好像她是來送貨的。「嘴,珮蒂,好——久不見啦。」
蜜雪說:「天啊!搞什麼鬼嘛!」說完朝父親扮了個鬼臉。蜜雪這個小叛徒,一頭褐髮因爲靜電而亂翹,肯定是被路尼搓亂的。路尼跟孩子相處的方式很詭異,他不像一般大人呵護孩子那樣,而是粗暴地疼愛。他會捏捏她們,或是輕輕地打她們,好引起她們的注意。例如當她們在看電視時,他偏偏就愛猛然撲過去,啪啪地打她們幾下;被打疼的女孩便轉過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小嘴巴氣嘟嘟的,卻見他哈哈大笑說:「幹麼這樣!」或是「老爸只是想跟妳打招呼啊。嗨!」還有,每次他帶她們出門,他從來不走在她們旁邊,永遠都落後個幾步,斜眼盯著她們。而這總讓她想起緊跟在獵物後頭的老狼,前幾公里先捉弄,隨後便發動攻擊。
回家的路上,珮蒂好想大哭一場,但又想等黛安離開了再哭。黛安要珮蒂開車,說這可以幫助她集中精神。然而,整趟車程中,黛安反而必須告訴珮蒂換檔,她實在太魂不守舍了。小珮,是不是該打三檔了?我想現在應該要換到二檔。麗比坐在後座,一聲不吭,下巴抵著膝蓋,整個人蜷縮著。
「就我看來,撒旦崇拜恐怕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柯林斯說。「這些人在各地流竄,目標鎖定青少年,慫恿他們加入組織。而魔鬼崇拜儀式的一環……就是侮辱幼童。」
「那又怎麼樣?」黛安的口氣很凶。
「是不怎麼樣……呃……請問妳是?」
「你們全家都是紅髮?」柯林斯問。「因爲有愛爾蘭血統嗎?」
「如果這是你擔心的,我告訴你班恩沒有跟不良少年往來。」珮蒂說。
「是。我是班恩.天的媽媽。」
珮蒂回頭看著麗比:她正在舔甜甜圈上的糖霜。她想到麗比多喜歡纏著班恩啊!這些孩子幫她分擔了多少家務事,有時甚至一整天都和班恩一起在穀倉裡忙著,一進門三個小女生就嘟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但是……那又怎麼樣?她們還那麼小,當然會累也會發脾氣。她恨不得拿起咖啡就往柯林斯的臉上潑過去。
「坦白說,天太太,」柯林斯繼續說,連K也沒瞎黛安一眼。「換作是我,如果我家裡有三個寶貝女兒,我一定會比任何人更想知道眞相。騷擾女童和圖書這種行爲不是想戒就可以戒掉的。老實說,我講白一點吧!如果指控屬富,我想妳女兒很有可能就是班恩最早下手的對象。」
車子隆隆隆駛回家門前,只見珮蒂那臺雪佛蘭旁邊還停了一輛車,座位是賽車椅,車身沾滿了泥巴,車齡看起來少說也有十年了。
勞爾.凱茲把珮蒂猛推到門口,珮蒂仍一直抱歉個不停,突然間,她就站在門階上,立在寒風中,眼睛眨呀眨的。就在她眨眼的瞬間,就在她動嘴、擠出任何字之前,門又開了,一個年紀大約五十出頭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關上門,所有人全擠在小小的前庭:珮蒂、黛安、麗比,和這名中年男子,他水漾的眼睛下方眼袋比巴吉度獵犬還垂,灰白頭髮全往後梳。他一邊打量珮蒂,一邊用手順了順抹著髮油的灰髮,手上那枚愛爾蘭的克雷達戒指閃閃發亮。
「不知道。」她那語氣很悲痛似的。其實不論來者是誰,珮蒂都知道準沒好事。
「可怕?」珮蒂重複他的話。「他們幹麼怕一個不過才十五歲的男生?」
珮蒂再次心頭一驚:她是怎麼一回事啊?居然把七歲小孩扯進這狀況。老媽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話說回來,老媽才不會像自己這樣草率、敷衍地養育班恩,所以根本不會出事。
「妳一定會後侮的,珮蒂。」
「我們試著好好地談這事吧。」柯林斯說,「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還要相處好長一段時間。天太太,妳兒子遭到非常嚴重的指控,令人擔憂。截至目前爲止,總共有四位小女孩指控班恩撫摸她們的私處,而且迫使她們對他如法炮製。他還帶她們到田林裡舉行加入什麼……魔鬼崇拜儀式。」魔鬼崇拜儀式,這六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不懂車的人學技工說:汽油幫浦掛掉啦。
柯林斯清了清喉嚨,用令人想湊近的聲音說:「我們發現……屍體……在你兒子的置物櫃裡。某個器官。我們本來以爲是嬰兒身上的某個部位,但那似乎比較像動物的屍體,是雌性動物的生殖部位,用塑膠袋裝著,好像是從貓或是狗身上割下來的。妳家裡有貓或是狗失蹤嗎?」
「誰來了?」
珮蒂的臉都寒了。完了,這下眞的死定了。「那你要我怎麼辦?」她問。
隔壁的黛安挪動身子的沙沙聲。「當然!那還用說!」
「相信我,如果眞的有價値,我早就拿去當掉了。」
他們面對面站著,路尼雙手發抖,像隻驢子似的憤怒地噴氣。他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接著又像費盡力氣似地把手鬆開,這下連鬍子都在顫抖了。
「他在學校的風評怎麼樣?」柯林斯問。
「不要這樣嘛,藏蒂,幹麼一定要我求妳呢?我這次眞的麻煩大了,不是生就是死吶。再不離開道奇鎭就不行了。妳知道我這個人,要不是有要緊的事情我也不會這樣拜託妳。今晚要是再湊不到錢,我就死定了。我只要八百塊美元就好。」
她巴不得立刻凶他一頓,把班恩在置物櫃裡藏些什麼這事告訴他。一想到班恩把動物屍體切下來收藏,她就覺得喉嚨一緊。凱茲家的小女孩和她那些朋友之間的誤會也許解開、但也許不能善了。像她這麼會找藉口的人,竟然無法解釋那些動物屍體。她一點也不擔心柯林斯說的話,說什麼班恩會性騷擾妹妹。開車回家的路上,她反覆檢驗這個念頭:她掰開它的嘴巴、檢査它的牙齒,一點細節也不放過。她可以毫不懷疑地說:班恩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珮蒂,戒指拿來。」他伸出手,彷彿她還把戒指戴在手上似的。那枚廉價的假黃金訂婚戒根本就是劣質品,就連十七歲的她都知道那戒指有多丟人。他先https://www•hetubook•com•com求婚後買戒指,這中間一拖就是三個月,他才願意抬起屁股跑一趟百元商店買下這個金屬環,回到家也是先喝了三罐酒才把它送給她,還說寶貝,我永遠愛妳。她當下立刻領悟:這個男人根本不能依靠,他遲早會離開她,而她也沒那麼喜歡他。但是她後來還是又幫他生了三個孩子,因爲他不喜歡戴保險套,如果抱怨就等於是自找麻煩。
「十一歲和十五歲雖然只差四歲,可是這四年非常關鍵。」柯林斯繼續說。「如果指控屬實,班恩就會被當成奪人童貞的危險份子。坦白講,我們不僅需要找妳兒子,還要找妳女兒來問話。」
「爸爸煮了通心麵。」黛碧說。「爸爸說要留下來吃晚餐。」
「路尼,我眞的一毛錢也沒有。」
「對,我離婚了。」珮蒂說,試著讓語調和每個禮拜上教堂的主婦一樣正經八百。
「我需要妳幫忙。沒錢我去不了德州。」
「存放動物屍體犯法了嗎?」黛安吼回去。
柯林斯灌了一大口咖啡,握緊拳頭地捶打胸口以抑住打嗝,對著珮蒂肩後的麗比哀傷一笑。他的鼻子像醉漢般地通紅。
要是路尼死了,一切就簡單多了。他既不陪孩子玩,又幫不上孩子的忙,如果他死了,一切都將改善。他還是一如以往,平常都在外頭逍遙自在,偶爾闖入他們的生活,丢出一些點子、一些計畫、一些命令,孩子就乖乖照做,還說是爸爸說的。
「不管警方接下來有什麼動作,還是你要找人問話,都得先等我們找到律師再說。」黛安插嘴道。
「班恩不在家。我們也在找他。」
「喂,珮蒂,妳連招呼都沒打就想把我趕出去?來嘛,我們聊一聊,有一筆生意想找妳談一談。」
琿蒂舌頭打結似地坐在那裡,搖搖頭,雙手交疊,差一點沾到某人留在桌面的巧克力糖霜。這次拖得也眞夠久了。但是她的眞面目還是被揭穿了:總之她就是一個生活亂七八糟的女人,每天危機不斷,手上永遠缺錢,睡眠嚴重不足,應該要照顧班恩的時候卻放任他不管,應該要鼓勵他培養嗜好、參加社團,而不是當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或是整個晚上不見人影時卻謝天謝地,因爲少一個小鬼要照顧。
「他勃起了。警方搜査可麗希的櫃子,結果在裡面發現帶有性暗示的紙條。天太太,從我們的訪問結果來看,妳兒子是大家口中的怪胎、邊緣份子,也就是異類,甚至被認爲是定時炸彈。有些老師還覺得他很可怕。」
「我們知道麗比沒事啊。」
「不曉得妳們准不准她吃甜食。」警探說完,珮蒂暗忖:如果她買甜甜圈給麗比,他會不會覺得她這個媽媽很失格?要是他知道今天早餐還吃薄餅就慘了。我往後的人生都要這樣了,她心想,不管做什麼都要顧慮別人的想法。然而,麗比已經把整張臉貼在玻璃櫥窗上,兩隻腳踮呀踮的,環蒂只好從口袋裡掏出零錢,買了一個裹著粉紅色糖衣的甜甜圈,用紙巾墊著拿給麗比。她不希望當大人在一旁討論班恩是不是搞魔鬼崇拜的兒童性騷擾犯時,麗比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只能哀傷地盯著五顏六色的甜甜圈。她又差點笑了出來。她讓麗比坐在他們身後,要她乖乖坐著吃甜甜圈,不要打擾大人說話。
「家裡出了點事。」黛安打岔道,「你請回吧。」
這數字讓她笑了。這傢伙以爲八百塊是她口袋裡的零錢嗎?難道他就不能看一看周圍,看看他們的生活有多拮据嗎?孩子們在冬天裡只穿著簾衫,廚房冰箱裡堆著一盒盒廉價肉品,早就不知道過期幾年了。他們天家人過的就是這種保存期限以外的生活。
「你有證據嗎?」黛安對著柯林斯吼道。「除了那群十一歲的小女生之外,你找得到其他證人嗎?你自己有小孩嗎?你知道小孩的想像力有多豐富嗎?小孩子成天都在做白日夢。所以除了那群丫頭和那位什麼都知道、讓你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哈佛心理醫生外,你還有誰可以證實這些謊話?」
和*圖*書天太太,獻祭動物也是血祭惡魔儀式的一環。」柯林斯說。「我想妳應該也聽說了勞倫斯市附近的牛群遭人用斧頭開腸剖肚,我們認爲這次的性騷擾案和牛群屠殺案彼此相關。」
「抱歉,你說什麼?」
「我們家族以農牧狩獵維生。」黛安說。「我們一天到晚與動物爲伍,處理動物屍體更是家常便飯。所以就算他櫃子裡有動物器官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警方在他的置物櫃裡找到什麼?珮蒂以爲柯林斯要說毒品、色情雜誌之類的,或者,如果上帝悲憐,可能只找到違法的炮竹。班恩把煙火藏在背包裡,這就是她想像中的大麻煩。這狀況她還可以接受。
「現在只要保持冷靜就對了。我們會詢問所有案件相關人士。」柯林斯依然不理會黛安。「今天下午我們才找了班恩的國小國中老師來問話,不過,問到的結果並不樂觀。天太太,妳知道妲希芙老師吧?」
「妳不是才買了一臺耕耘機?韋恩.艾佛里告訴我妳把它賣了。」
他一轉身,夾克衣角把一袋可可粉掃到地上,灑得他腳邊到處都是。「再見啦,寶貝女兒。妳們的媽媽……是個賤人!」說著他腳一踢,踢翻了一張高腳椅,椅子一路從廚房滾到客廳。當路尼來回轉圈踱步,她們像森林裡的小動物嚇得動也不敢動,珮蒂一邊盤算著要不要衝去拿槍或是菜刀,一邊在心裡祈求他趕快離開。
「同一個父親?」
終於,他走了車子吱的一聲,揚長而去。珮蒂取出獵槍,上膛,把槍枝連子彈放在壁爐上。以防萬一。
「但妳是單親媽媽,對吧?」柯林斯問。
「所以妳現在才要在那邊嘴賤,嫌棄那戒指?」
「爸爸要回去了。」
「德國血統。」她今天已經說了同樣的話兩遍。
他們分兩臺車,下交流道後找了一家Dunkin-Donuts,黛安壓低聲音地說了警察和甜甜圈多密不可分的笑話,接著開始咒罵起凱茲太太:賤人,跟我們多說I句話是會死嗎!通常這時候珮蒂會幫凱兹太太說話。黛安和珮蒂就是這樣,一個直言不諱,一個滿嘴抱歉,改不了的。但凱茲一家完全不需要旁人幫腔。
「這我就不敢說了,天太太。」柯林斯說,「據警方所知,班恩的朋友不多,甚至有點獨來獨往。」
「那是因爲妳不知道警方在他的置物櫃裡找到什麼。」
黛安怒目瞪著路尼,壓低聲音往心裡咕噥,氣沖沖地走了出去,大門應聲關上。
他把女兒支開,起身走向她,一如往常地站得離她好近好近,身上的衛生衣因爲流汗而貼著胸膛,散發出淡淡的啤酒味。
「是不怎麼樣,克勞斯小姐。不過綜合各種事實,加上他又沒有強而有力的父親看管,我難免會認爲他比較容易受到負面影響,例如酗酒、吸毒,結交一些使用暴力、製造麻煩的小混混。」
路尼嘛,當然會想找個溫暖的地方過冬,像自由自在的孩子似地到處旅行,像吉普賽人那樣春夏秋冬四處流浪,他這麼做簡直是在侮辱她和她的農場,侮辱她對這一片土地的癡心依戀。他打零工賺錢,把賺來的錢花在愚蠢的事物上,例如參加高爾夫球俱樂部,只因他幻想自己會在球場上揮桿;或是買下整套他根本連裝都不會裝的立體音響。這次他還想遠走高飛到德州去。珮蒂高中的時候曾經和黛安開車到墨西哥灣玩。珮蒂就只出過那麼一次遠門。她永遠記得空氣中有鹹31的海水味,那股滅味一路喊上你的髮梢,讓你可以光吃頭髮就流口水。路尼最後一定能把錢弄到手,在海邊林立的廉價酒吧度過殘冬,而他啜飮啤酒的同時,兒子卻正準備坐牢。她沒錢替班恩請律師。她心裡一直想著這件事。
「眞感謝他媽的什麼都沒有!」他沉重地走到門口,用力一推,門撞上牆壁又反彈回來。他又踹了門一腳,一把抓住門就往牆上撞,他再次低頭,使勁一遍又一遍地撞著。
「請問是珮蒂.天嗎?」他嘴裡散發出的咖啡味飄逸在寒冷的空氣中,淡淡地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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