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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妻子

作者:A.S.A.哈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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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她和他 21、她

第一部 她和他

21、她

此刻,她站在窗邊看向外面的景色:斑駁的天空蹲伏在湖泊之上,淅瀝瀝的雨更像是大型動物在小解。顏色如爛泥的湖水此刻波瀾起伏,讓她想到泛著泡沫的污水。這並非她的錯。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的錯。她盡力讓她和陶德的生活美滿。她很有耐性、體貼,也懂得寬容。她既不貪婪,也沒有很強的占有欲。她跟那些上《費爾醫生實境秀》的女人們不一樣,不會在發現她們好色的另一半入了花叢時就崩潰,哭得昏天黑地。幾世紀以來,全世界的女人要忍受的事情更多、更糟。「靈魂伴侶」是個很美好的詞彙,但是在現實中卻幾乎不可得。費爾醫生之流的婚姻教練把婚姻的門檻抬得過高,教女人期望太多,到最後個個都變得貪心而不滿足。我們每個人獨自住在意念紛陳的心靈當中,被根深柢固的觀念、虛幻的欲望和無止盡的矛盾支配著——不管喜歡與否,我們不是必須容忍這一樣、就是那一點。希望先生成為男子漢或是溫順的妻管嚴?別認為魚與熊掌可以兼得。她就不會對陶德犯下這種錯誤。她給他充分的自由,他沒什麼好抱怨。這些不是她的錯。
安眠藥是www.hetubook.com.com她需要弄到手的東西。非處方的牌子沒有效,如果要拿到處方,就得看醫生。她想過在網路上買藥,偏偏網路買藥跟在街頭購買同樣危險。她從來沒有失眠的問題,但最近嚴重到腦袋會突然一片空白,以及看見雙重影像。她真希望自己現在還留著娜塔莎的安眠藥。給陶德吃,完全無效,實在浪費。
等到太陽升起,她已精疲力盡,猶帶半醉。她得花很長的時間沖澡、喝光一壺的咖啡,再拚命用李施德霖漱口水後,才能打起精神面對病人。有鑑於她的安全受到威脅,和病人維持良好的關係就變得格外重要。因此她會盡最大努力保持外觀的美麗,可惜她受到的折磨全顯現在她的臉上:死灰的蒼白臉色、浮腫的眼皮、黑眼圈、消瘦的肌膚,等於跟全世界宣告事情不對勁了。她大量使用化妝品,可惜腮紅和遮瑕霜並非萬能。沒有一個病人說了什麼,但他們一定都暗自好奇哪裡出事了。注意力的不集中也使得她很難跟上病人,更糟的是,她變得情緒化,也容易焦躁。她和病人面談還不到一半的時間,就瀕臨必須中止療程的危和圖書險。
「吉伯特太太,妳在這裡做什麼啊?」她問道:「不舒服嗎?」她小心準確地說著話。她的英文不錯,但是帶著濃厚的匈牙利口音。
獨處的時間裡,她在心裡想像著未來的所有可能。她越想越害怕。她細忖自己在戰爭電影裡看過的侵入屋宅片段,那些穿制服的暴徒在半夜破門而入,把她拖出去。她想像會讓她開門的人當中,哪一個會是叛徒:門房、病人或是幫她送來日常雜貨的男孩。當她神智清楚時,她知道自己的這些擔憂非常不理性。就算這些人要進來,也會選在白天,而且陶德還會親自用鑰匙開門,讓他們進來。夜幕落下,才是她最害怕的時候;在夕陽和黎明之間,她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不讓朋友過分親近並不困難,唯一有點煩人的是艾莉森,她每天都會打電話找她。艾莉森是個好朋友,是她近來最好的朋友。她擺明就是會陪她到底。艾莉森的憂慮讓她很感動,裘蒂感激萬分。但她現在需要集中心思,保存精神力氣,讓自己的家完好如初。
今天是星期三,克萊拉過來打掃的日子。克萊拉已經結婚,孩子已是青少年,她兼職清掃和_圖_書工作補貼家裡的收入。她會在下午一點抵達,在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清洗、擦拭、吸地板、換床單和洗衣服。她的工作方法是同時整理每個房間,這間做一些、那間做一點,要完全避開她是不可能的,因此等到克萊拉進門,裘蒂就一定會外出——至少這是她變成宅女之前的習慣。今天,克萊拉自行開了門進來。當她在廚房不期然撞見裘蒂時,嚇得幾乎跳了起來。這是好幾個月以來,她看到了裘蒂本人。
她會打瞌睡,卻開始做夢,夢境裡一片騷動和混亂。等到她醒來,比先前更不舒服了。如果沒有好的安眠藥可以讓她昏睡,倒不如完全不要入睡。她坐在電腦前的時間越來越多,玩著一盤又一盤的單人遊戲。再不然她就把棉被帶到沙發上,躺在上固看電影。她以前習慣讀書讀到睡著,這陣子她沒有辦法專心看書。一杯伏特加擺在旁邊,在時間流逝之間不時小啜一口。她喜歡苦澀刺痛的味道,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失掉了棉花填充的布娃娃。
克萊拉後來被她派去辦些雜事。她給她一疊支票存進銀行、請她取些現金,並買一瓶蘇托力伏特加。她其實可以請她朋友幫忙,但她就hetubook.com•com必須解釋全部的一切。目前為止,她的朋友沒人知道最新發展。她們其實也不需要知道。例如,她們不需要知道她不是自己以為的那種人——在強風中亦不折腰的堅毅枝幹,瀟灑看淡世事,選擇的職業能幫助陷入困境的人沉著面對,就跟她一樣。在過去,她和朋友一向坦誠公開,但那是她處在順境時。她們不用知道裘蒂也有無法處理的事情。尤其,她自己都無法面對自己身上的不公不義。一天多數的時間裡,她只專心在下一個要解決的困難:病人、採買清單、面對門房想找出答案的表情,以及她在吃或不吃之間的妥協。
克萊拉帶回伏特加、現金和銀行存款收據後,裘蒂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看著電話上不同閃爍的燈。她知道很多人打電話找她,但她這陣子看到來電顯示都會疑慮著,彷彿那是擾人的狗吠聲。每隔一、兩天她會過濾所有的未接來電,只聽取語音留言。有些是陶德,但他已不是她熟知且深愛的陶德了。這個陌生的陶德今天早上從手機打了電話給她。她播放留言,卻聽不清楚,因為克萊拉正用力敲擊著她的避難所。克萊拉打開了吸塵器,她在門楣和鑲板一帶吸塵hetubook.com.com,難免會敲撞到辦公室的門。她摀住另一邊耳朵,想聽清楚陶德說了什麼,一些什麼謳夢之類的,他聽起來心煩意亂,不過她實在聽不到重點,況且她也沒那耐心,猶豫一秒就放棄,按下了刪除按鈕。
她有整整八天沒離開公寓一步。她本來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所有的需要很容易就能獲得。她每天需要的食物雜貨、衛生用品、DVD影片都可在網路上購買。門房會幫她拿信,遛狗的人現在一天來三次:早上、下午、晚上。她需要的東西多數備有存貨,因為她喜歡一次大量購買,確定東西有足夠的存量。然而,把時間全花在家裡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由於缺乏可以鼓舞她精神的戶外活動,日常生活竟變得像夢境般虛幻。她很清楚自己與現實的脫節。也由於無事可做,原本已經緊湊的秋天白晝要比以往更為短暫。無處可去、無事可做,幾乎讓時間沒有任何區別,白晝的時間幾乎在彈指間就消逝了。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事。另一方面,她的夜晚雖然空虛,卻也同時漫長到沒有盡頭。
「我很好,謝謝。」裘蒂回答:「請繼續工作,當我不在這裡。我會盡量不妨礙妳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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