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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五分鐘，希茲護送伯恩斯進入檢察官的書房。凡斯很小心向伯恩斯概略說明了整個情況，堅持要求他的明確承諾「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口不提菲力普．艾倫的死」，為了讓他銘記在心，凡斯還特別提醒他要考慮葛蕾西．艾倫的處境。

當艾倫小姐走了後，凡斯對我說：

伯因斯一走，不可避免的事終於來了——希茲幾乎是馬上就換了一張臉。

「這麼說來，妳就是想當個偵探囉！」他笑容滿面的說：「我認為這是一個很棒的想法，所以我決定給妳我所能提供的最大幫助。我們會一起工作——這麼說吧，妳將是我的助理。但是，妳必須不斷投注心力在這件事上，而且絕不可讓任何人懷疑妳正在從事偵探工作——那是第一守則。」

「柯瑞，只要這位年輕的姑娘到訪，」他說：「不論何時都要好好接待。假如碰巧我外出，而她又希望能在這裡等我，你也要讓她感到賓至如歸。」

「很好，」凡斯點點頭，開始他的偵探課。「讓我想想看……首先，妳當然必須記下任何可能有用的線索。堪察可疑地點的足跡，會是一個好的開始。任何人走在軟土上當然都會留下痕跡，藉著衡量這些痕跡，妳可以知道他們鞋子的尺寸……」

「可是，假如他們故意穿較大尺寸的鞋子，想要混淆我們的偵察呢？」

「我迷上了森林女神。」凡斯嘻笑著說。

「我一發現你住得離我這麼近，我就在想『這樣真是太方便了』，因為我剛好有許多重要的問題想問你。」她仰頭看著凡斯，似乎在查看他對這番話的反應。「另外，我也發現了關於你的其他事——就像我和喬治，你的名字裡有五個字母！這一定是命運，不是嗎？假如你有六個字母，也許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但是現在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轉好了，不是嗎？」

巡邏車很就來到艾倫女士的家門口。

「凡斯先生，假如你以為我從此就不會再盯著那傢伙，那一定是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聰明。在我進來之前，崔西已經奉我之命在門口守著，從伯恩斯一脚踏出這幢建築物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會緊跟在後。」

凡斯靠過去，緊緊握住她的手。

「昨天我整整忙了一晚上！」他忿忿不平地抱怨，「為了菸盒而查得筋疲力盡、少睡了好幾個小時，而且今早還做了這麼多了不起的工作，終於才在我認定的地方逮到他——凡斯先生，這本來都是你給我的指引。但是當我終於肯定了某些事之後，誰想得到你接下來會要我做什麼？你要我釋放這小伙子！」

「也許，可是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麼鬼怪——從我是個小女孩時，我就不相信了。」

「那就是脚印派得上用場的時候了，對不對？但是，穿著同樣尺寸鞋子的人很多。像我的鞋子就hetuｂｏｏｋ.coｍ•com很合我媽媽的脚，因此，也就是說，她的鞋子也很合我的脚。」

她的眼眸裡，交織著驚嚇和懇求。

「今天早上喬治被帶走之後，我擔心得不得了。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我離開市區去找黛爾華談。當我碰上麻煩時，通常都會去找黛爾華——有時候甚至沒事也會去。她總是說她很高興看到我，因為她希望我能在她身邊。我猜那是因為我是個能夠感受超自然力量的人，如果黛爾華身邊多了像我這樣的通靈者，一定會讓她更容易專注，對不對？……黛爾華有個最詭異的場所，一到那裡，就會讓你有陰森森的感覺。她的房間四周掛滿了長長的黑窗帘，你看不到任何窗戶，只看得見一扇門；而當這黑色帳幕橫拉過唯一的一扇門時，你只會覺得你正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天地之間只剩下黛爾華和告訴她種種事情的神祇。」

「但還是有可能會發生！」她說，但臉上的恐懼終究已稍稍平息。「難道你看不出來，那還是很有可能的嗎？而且，萬一真有什麼事發生的話，你就非得是一個相當相當能幹的警察才行。」

看他咬住雪茄的那種狠勁兒，你會以為那根雪茄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

三點鐘左右，凡斯和我回到他的寓所，柯瑞一臉憂色的在大門口迎接我們。

「你會讓我幫你忙，使喬治脫困吧？媽媽說你告訴過她，你會盡你所能的幫助喬治；我知道我可以做個偵探，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好。你知道的，我就是得幫助喬治。」

「別這樣，別這樣，我親愛的！」他說：「妳怎麼開始相信起子虛烏有的事來？妳不可以這樣。噩運是非常荒謬的小魔鬼，但是小魔鬼並不真正存在。妳放心，伯恩斯先生不會有事的。」

「哦！」葛蕾西突然有如大夢初醒般，沮喪插口說道：「假如昨天我知道要仔細察看燒壞我衣服的菸蒂，也許我已經知道是誰丟的了。」

「在那種情況下，妳只有尋找其他的蛛絲馬跡來確認發生事故的原因——」

「那當然，」凡斯微微一笑，邊點頭邊說：「只有鬼怪、幽靈才千年不變——」

「假如我不了解你，我會說——」

「現在我要你坦白告訴我，為什麼那些警察要帶走喬治。雖然喬治已經打電話告訴我他沒事了，但是我還是很擔心也很煩心。」

接下來，他從前晚我們離開他的寓所開始說起，向馬克漢做了一個簡短的報告。包括停屍間之行和他們對艾倫女士的承諾；包括希茲怎麼得到菸盒，又怎麼花了一整晚搜尋伯恩斯；包括希茲終於找到惶惶然不知所措的年輕人之後，他們談了些什麼；當然，最後則是希茲決定拘捕伯恩斯——直到德瑞摩斯ｗww•het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的驗屍報告出爐。

「那是事實，」凡斯解釋，「他們的確碰上了一件很嚴重的事——親愛的，昨天晚上在多姆丹尼爾發現了一個死者，而且……」

「是的，親愛的；」凡斯點頭，「我相信事情一直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巡官離開我們一會兒後，我們決定接受馬克漢的邀請，留下來午餐。

「在擔憂鵟人和馬克漢先生的事上，沒有任何事能讓我分心，」希茲回答，「你不用擔心！我們有幾個高大強壯的傢伙日夜監看那間辦公室，只要他一現身，保證馬上手到擒來。」

「我認為，總結來說，希茲已經完成了一項完美、明智的任務。我看不出來我該從哪裡、或我有什麼好從中斡旋的。」

馬克漢縮攏了他的雙唇，一副要翻臉的樣子。

凡斯讚許的微笑。

「你認識這位伯恩斯？」馬克漢問。

「你相不相信，我老早就知道你會那樣做了？」凡斯帶著笑容說，同時聳了聳肩。「但是，拜託你巡官，對我釋放這位年輕的香水調製師這檔子事，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準備投注我所有的精力來解開目前糾結成一團的種種事件，也會密切注意醫學檢驗報告的進度——對了，在你這一連串積極的行動之中，你有任何關於解剖的消息嗎？」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有些什麼東西可以依靠的感覺，目前最少可以讓這孩子覺得這世界還不算太壞。她不只是小小的被嚇到而已，而是真的不快樂到了極點。她想像的新工作，絕對是眼前讓她振作起來的必需品……范，你知道嗎，我懷疑這些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就如法國葡萄的逐漸成熟——我是越來越多愁善感了。」

「另外，妳一定知道香菸也是重要的線索。假如妳發現了菸蒂，也許就能知道抽這菸的是誰。妳會開始找尋抽那種牌子的人，有時候菸蒂也會暴露吸菸者的性別等等——比如說，假如菸蒂上沾著口紅，那麼妳就知道，抽菸的是個塗某一種唇膏的女士。」

「對，當然沒有什麼鬼怪。」

「我非常非常確定，」凡斯說：「伯恩斯是無辜的。因此，我要你撥個電話到警察局，要希茲立刻釋放他。事實上，馬克漢，我非常堅持你馬上就打這個電話——但是首先要巡官在放走這小伙子前帶他到這兒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你應該也會同意，我們必須讓他完全了解，只有在一種相對的情況下，他才能夠得到自由——只要艾倫家的公子哥兒還躺在停屍間，他就必須絕對三緘其口，以確保我們對艾倫女士的承諾不會有個大漏洞。另外，伯恩斯也得答應，往後必須與我們密切合作——親愛的，拜託你快一點。」

「這件事情的真相是，」他耐心地、慢慢地說：「伯恩斯先生的香菸盒，是在死者的口袋裡m.hetubook.com.com發現的。」

她忽然停了下來，熱切望著凡斯：

凡斯猶豫了好一陣子，然後很明顯，在究竟怎麼對這女孩子說、又到底能說到什麼程度這件事上，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凡斯在她正對面坐了下來。

「喔！但是，喬治不會把任何我買給他的東西送給別人的。」

葛蕾西這一番真誠的表白，無疑讓凡斯再度陷入迷惑和困擾之中，他沉思著起身走到窗邊，一會兒後才又回座。

她不自覺的看了看四周，輕輕打了個哆嗦。

她突然鬆了一口氣，好像她剛剛清除了她和凡斯之間的某種障礙。

「沒關係的，柯瑞。」凡斯打斷了老管家的道歉，遞給他帽子和拐杖之後，直接就走進書房。

「當然有，」希茲說：「離開警局前，我打電話給德瑞摩斯醫生。他和往常一樣不耐煩，但是他說中餐過後會開始忙這件事，而且今晚就會交出報告。」

「仍有其他的方式——」

「我真的覺得，馬克漢，」他開門見山的說：「希茲巡官的做法真是太不合邏輯了。平時我會很鼓勵這種令人讚賞的精神，但是就這個案子來說，我必須要求你從中斡旋。」

「嗨！凡斯先生。」她一臉嚴肅的說：「我相信，你一定沒想到會見到我；而且我也肯定，你不知道我從哪兒得知你的地址。還有——這位在門口迎接我的、愛發牢騷的老人家，更不可能想得到會碰上我。但是，我不會告訴你我怎麼發現你的地址的。好吧——還記得我怎麼知道你名字的嗎？我用同樣的方法找到了你的地址——就在你的名片上。不過，我明天反倒不怎麼想去拿那件新衣服了……也許我根本不會去。這麼說吧！可能我會等到喬治確定沒事了以後……」

「噢！凡斯先生，這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和冒險故事的情節一樣。」葛蕾西立刻顯得精神百倍，「那麼，現在就告訴我怎麼做個好偵探。」

「我只見過他兩次。但你不明白嗎？我忽然心有靈犀、心血來潮……」

馬克漢很仔細的傾聽，但神態上看來似乎並不怎麼熱中。

他循序漸進的為她解說，而她則像小孩觀賞魔術般沉迷其中。

當馬克漢打電話去下達命令時，希茲巡官也正好回到局裡。

「哦！沒錯！」她笑吟吟注視著他，「你知道嗎？一開始我並不怎麼喜歡這種味道，但現在——不知怎地——我就是喜愛它！這是不是很好玩？我相信人都會改變心意的，如果……」

女孩兒銳利的望著凡斯好長一會兒，然後說：「凡斯先生，假如——我是說，假如這個人不是單純的死亡，假如他是被——被謀殺的，就像你告訴過我的，你昨天在河谷區殺了某個壞傢伙那樣。然後，假如警察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了喬治的香菸盒，而且假如——喔，這一類的事發生過太多次了。我在ｈｔtｐs://ｗｗｗ.ｈe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報上看過，有時候警察認定罪證確鑿的殺人犯，其實卻是無辜的人；假如——我們該怎麼才能……」她忽然間停下來，而且神情恐懼的摀住嘴巴。

葛蕾西坐在凡斯的大型沙發椅上，整個身體陷進了大簇絨椅套裡。當她躍起向凡斯打招呼時，卻沒有往日的生氣勃勃。

「我知道一種！」她洋洋得意的再度打斷凡斯的話，「香水——你覺得呢？舉例來說，假如我們發現了一個女用手提包，聞起來像是赤素馨香水，那麼我們就尋找使用赤素馨香水的女士——而不是使用梔子花香水的；問題是我並不很擅長分辨味道，你呢？我總是會把這種認成那種香味，每次都會讓喬治氣得半死。他就是有辦法分辨各種味道，不只能馬上辨識出任何種類的香水，還知道每一種香味都是怎麼來的，又和哪一種香味特別有關聯——甚至是我聞都聞不出味道來的東西。他就是有這種天賦——像今天早上一看到菸盒就聞出味道來——啊，凡斯先生，還是請你繼續說吧！」

「哦！我還沒告訴你嗎？」葛蕾西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但是當我告訴她有關喬治的事時，她卻顯得很訝異。她問了我一些很奇怪的問題：當時到我家的是誰，喬治的菸盒……好像很希望我能多說一些。我猜想，她的目的是要看透我的心思，因為這就是心靈感應術。黛爾華總是說，不管是誰，越能夠讓自己自在的人對她愈有幫助。總而言之，她說喬治不會有什麼事——凡斯先生，就和你告訴我的一樣。不過，她說我必須幫他……」

「就算是吧！但凡斯先生，喬治怎麼可能跟這件事有任何關係？」

「好了！可以了！打電話給希茲——那是個好人。」

「巡官，」凡斯歎口氣，「因為你辦事的俐落，我得向你致意；至於擾亂了你那極好但無益的拘留伯恩斯的計畫，我則要向你致歉——你知道，在佩林吉．班尼的陰影下，我最希望的是，不該有什麼事讓你在護衛馬克漢先生時困惑分心。」

「完全沒錯，我也確信他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那麼，這一次黛爾華跟妳說了什麼？」凡斯好奇問道。

「這是你的案子——」他說：「假如它也能算是一個案子——你可以用任何你認為合適的方法來處理。我有我自己要煩惱的事。」

然後，他慢慢喝了一口他手上的白蘭地。

「我很高興妳夠聰明，能夠找得到我的地址。」凡斯順著她的口氣說：「而且我也很高興，妳擦的還是香櫞的香水。」

「那麼，為什麼我送給喬治的香菸盒，竟會讓這些人這麼魯莽無禮？撇開這個不說——喬治的菸盒又怎麼會到他們手上的？」

「黛爾華的窗帘上畫著一張手掌的大圖片，上面有許多線條。上頭還有一些有趣的記號——黛爾m.hetubook.com.com華稱它們為『象徵』。她的桌子上擺著一大一小兩個玻璃球，還有一幅星象圖，星象圖的四周有些有趣的文字，表示也許你是一隻螃蟹、一條魚或一隻山羊，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先生，真是把我煩死了，」他低聲的說：「有一位非常不可思議的年輕人等著想見您。先生，我堅決要她離開，可是好像我怎麼說都沒有用。先生，她很固執，而且——而且很頑皮。」他迅速地往後一瞥。「我非常小心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我確信她沒有碰任何東西。先生，我真希望——」

馬克漢依言起身，走向電話：他認識凡斯太久了，反而常常感覺不到凡斯藏在玩笑中的嚴肅意味。

「我真服了你，在目前這種心理不平衡的狀態下，還有這麼精采委婉的說辭——但為什麼一定要放了這傢伙？」

「正如我所說的，我認為那是個天大的誤會。」

當喬治．伯恩斯以一種毋庸置疑的真誠，樂意同意這個協議之後，巡官也立刻讓他離去。

凡斯忍不住微笑起來。

在她真誠的眼神裡，我看到了絕對的信心。不過，她還是想弄得更清楚，「可是，要不是發生了什麼非常嚴重的事，那些人怎麼會今天一大早就到我家來，還不斷的為難喬治？」

「問得好，」他說：「真的是非常聰明的聯想。妳可能不知道，這種做法已經瞞不過資深的偵探了。但是妳不用管它，我不認為我們需要顧慮這一類的問題，至少一開始還不要……接下來，妳應該經常注意辦公桌上的記事簿，從裡頭找尋線索，墨水和字跡，通常可以反映出一部分真實面。」

凡斯不但繼續，還整整又繼續了半個小時，很仔細的談一些他認為她會感興趣的事情。毫無疑問的，這一切都源於凡斯那最能體恤人的同情心；甚至當葛蕾西都已經準備離開了，他按鈴叫來柯瑞時，還給了柯瑞一道少見的指示。

「有可能，」凡斯快樂的回答，「但是，還有很多其他的方法來驗證妳的懷疑，比如說，假如某人進入有隻看門狗的房子裡犯下了罪行，而且妳知道當時完全沒人聽到狗吠聲，那麼妳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個闖入者和這隻狗很熟。妳一定知道，看門狗不會向熟人叫個不停。」

「妳真的沒有必要為伯恩斯先生擔憂，」他說：「今早帶走他的人，很愚蠢的誤以為他和某些可疑的情況有關聯。但是，請妳相信我，所有的事在這一兩天裡都會明朗化。」

當一臉不悅的伯恩斯正抬脚要進入車內時，凡斯鼓勵的朝他微笑。「再見。」他說，一直站在那兒注視著警車離開，而且一等看不到警車了，凡斯立刻招來一部計程車，和我一起前往檢察官的公寓。

「但是，」我們愛發問的葛蕾西卻又有問題，「假如這人家養的是貓而不是狗，或甚至是一隻金絲雀。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